西青卞庄子:呼市白塔：在千年时光中穿越

本报记者 杨易锋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2年02月14日   第 08 版）


白塔
杨易锋摄
“20分钟后，我们将在呼和浩特白塔机场降落，请您系好安全带……”白塔机场？空姐甜美的声音让我的思绪落在白塔两个字上。顾名思义，这附近肯定有一座塔，而且是白塔。以一座塔来命名机场，看来这座塔不简单。
当白塔真正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有些诧异，因为它与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北京的妙应寺白塔和北海的白塔都是覆钵式塔，即塔身形似一个覆钵，有一个圆圆的肚子，属于藏传佛教，因其外部涂有白垩灰而俗称白塔。呼和浩特地区在元明清各代均属于藏传佛教传播的地区，所以，在我的想象中，这座塔也应该是覆钵式塔，有个圆圆的肚子。
但恰恰相反，这座塔相当“苗条”，在一片开阔地上，修长地伫立着，直插云天。这是一座楼阁式塔。既然是楼阁式，就定能登临。很快，我们便站到塔的入口处，准备进塔一探究竟。白塔的入口很特别，塔基台与入口有3米多的距离，塔座的周围没有自然的台阶，只有一道窄窄的后人搭建的临时阶梯供人上下。
走在阶梯上，有点颤颤巍巍的感觉。同行的内蒙古大学教授王俊川看到我谨小慎微的样子笑着说：“这座塔的建筑特点之一就是险，而正因为险也才有神秘感；险处所在，才有真风景；这塔里有很奇妙的东西等着你呢，呵呵！”
王教授的话让我顿生好奇感。在进塔前一刻，我带着向往神秘的心情再次抬头仰望，发现塔上书写着“万部华严经塔”六个大字，原来这是白塔的真名。一瞥之后，我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迅速进入塔内的黑暗。
塔内没有照明设备，有些黑。过了一会儿，眼睛适应了黑暗，才发现这座塔的与众不同。一般楼阁式塔，塔内中空，留有楼梯和佛像的空间，但这座塔的中部竟然是一堵墙！这是一堵圆形的墙，将塔的中部团团围住，游客只能在这堵墙与塔外墙之间的环形走廊走动。
手扶着圆形墙壁向前探索，猛然间前面有亮光！原来是外墙的小窗，也可以说是一道小门，小门外有一个极小的平台。人如果站立其上，将会十分危险，所以现在小门被一道栅栏挡住。透过小门可以看到塔外的平野，此时外面冬日的阳光十分明媚，照在残雪上闪耀着异样的光彩。外面的光亮更衬托出塔内的幽暗和诡秘。
前面很快就没有亮光了，同行的人掏出打火机，凭着那一点闪烁的光亮前行。中间圆墙终于出现了豁口，那里的黑暗中有一部石梯。沿梯而上，还是窄窄的，黑黑的，让人产生一种强烈的未知感。二层，三层，每一层，我们都借着小窗的光亮和打火机的光亮转圈探索。在王教授的指引下，我发现了奇妙的现象。
原来，在我手指触摸过的圆墙上竟然有很多字！那么多的字，写满了整个的圆墙，外墙也有！这是什么？是经文吗？
我举起打火机，仔细看接近石梯豁口处的圆墙。在打火机微弱的光下，我惊呆了，那上面的字我不认识！那是一种近似汉字的字，但我一个都认不出来。“这是契丹文，”王教授正好赶过来向我解释：“这是一首诗，用契丹文写的诗。”看着我张大着嘴吃惊的模样，王教授解释说：“这里的‘涂鸦’几乎都是题记，就是记游，相当于现在的到此一游。不过，这些近千年的‘涂鸦’和现在有所不同，这些‘涂鸦’具有非常好的文化底蕴，大多数都是诗词歌赋。”
我将打火机的光亮沿着墙壁移动，看到了我比较熟悉的蒙古文、维吾尔文和满文。据王俊川介绍，这些题记是从金代开始，直至民国，来自祖国各地的汉族人、藏族人、契丹人、女真人、蒙古族人、维吾尔族人题写的。“白塔里的墙简直就是见证各民族人民友好团结的签名簿！”
我发现几首汉文的诗，描写的是作者百年前登塔的感受，非常优美，由于岁月的侵蚀，有些地方已经模糊不清了，但是从剩下的字句中依然可以看出那些绝句和律诗的精妙来。
我正沉醉在千百年前诗句里的境界和现在境界暗合的共鸣时，突然发现周围没人了！原来同行的人已经向上攀登了。
我赶紧向上，每一层都在黑暗中摸索一圈，但始终没有看到同行的人，也没有任何一个游客，只有那些题记在微弱的打火机的光亮下静静地陪我向前向前再向前。在黑暗中，我有了一种恍惚的感觉，仿佛感觉到身边历史在复活，而自己仿佛走进了时间隧道。
为什么看不见人呢？难道他们上得那么快吗？
五层，六层，七层，到了！终于来到顶层，这会儿应该看到人了。顶层的中部是有空间的，那里供着佛。佛前香烟袅袅，塔内塔外悬挂的经幡在西风下猎猎抖动。只是一点——
依旧不见一个人影！！空塔寂寂，只有塔檐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我惶恐了，我困惑了。我曾经登过那么多塔那么多楼，先上去的人要想下来都会碰到后上去的人，这是必须的。
可是现在呢？难道我真的穿越了吗？我已回到了古代？！
我怀着穿越的心情开始拾阶而下，我脚步落得很轻，生怕惊醒了远古的什么精灵。每下一层，我依然是沿着圆墙转一圈，我仿佛感觉走的石梯不是来路。
依然没人。六层，五层，四层，来到三层我转到半圈的时候，突然看到前面有一点亮光，一闪一闪的。恍惚中，我竟然想象那是一位穿戴着长袍皮帽的古人举着烛火在墙上题诗，他会是一位蒙古王爷还是契丹的酋长，抑或是维吾尔族的客商？
等到王教授笑容可掬地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的穿越停止了，一切回到了现实。
原来，这座辽代建造的古塔，结构极其精妙，塔身七级八面并不出奇，而塔中圆墙内的“机关”令人叹为观止。自二层以上，塔内均为双路梯道，两个梯道不连不见，盘旋而上，鬼斧神工。当我在这个梯道摸索向上的时候，他们已经从那个梯道迂回而下了，所以才使我独自“穿越”了一回！
走进阳光中，回首白塔，感慨万千，挥挥手，告别这个呼市机场的命名由来物，也告别了2012年初我在“千年涂鸦”的陪伴下进行的一次奇妙的“穿越”。
白塔小资料
万部华严经塔俗称“白塔”，位于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东郊太平庄乡白塔村辽代丰州城遗址内西北角，现高度为55.6米。从佛寺遗址内发现的“铜护法神像饰环”以及建筑、艺术风格等方面分析，此塔当属佛教密宗系。
白塔呈八角七级，砖木混合结构，属楼阁式佛塔。因无确凿的文字依据，建塔的准确时间尚难定论。一般认为此塔兴建于辽代，与山西省应县的“佛宫寺释迦木塔”（亦称“应县木塔”）大致属于同一历史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