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千年而不衰的《董美人》

      全称《美人董氏墓志铭》。隋开皇十七年刻，清嘉庆道光年间在陕西西安出土。撰文者为蜀王杨秀，隋文帝第三子，董美人为其爱妃，病逝时年方十九，杨秀撰文以表哀悼，此墓志书法上承北魏书体，下开唐朝新风，布局平正疏朗，字体端严妍美，骨秀肌丰。

　“《董美人》不得，食不甘，寢不安！兄能致之，当以文徵明山水小帧为报，且立践唐佛之诺。原主亦决不无相偿之酬也。盖弟梦想此拓已十年矣！”
　　这是袁世凯次子袁克文的一通手札，是何等样的美人让他寝食不安、神魂颠倒达十年之久呢？同样沉迷的还有大藏家吴湖帆，据说自《董美人》入“四欧堂”之日起，吴氏即与美人昼夜不离，这究竟是怎样的一通古碑呢？
　　《董美人》全称《美人董氏墓志铭》，小楷，21行，行23字。隋开皇十七年(597)刻，隋文帝第四子蜀王杨秀制。美人董氏为杨秀爱妃，“体质闲华”、“冶笑千金”，“态转回眸之艳、香飘曳裾之风”，病逝时年方十九，杨秀触感兴悲，亲自为爱妾撰写了这一方墓志铭。此碑甫出，便以书法轰动一时。
　　楷书自汉隶蜕化以来，经过二百余年的演变，至隋已渐趋成熟，整体风格从拙朴走向精美、从荒率走向规整，熔南北于一炉，开唐法之先声。隋代是南北方书法逐渐交汇融合的承前启后的重要时期，《董美人墓志》正是这一时期的楷书代表作。
　　《董美人墓志》布局整齐缜密，结字恭正严谨，笔法精劲含蓄。笔笔认真，字字严谨，用笔方圆结合，藏露兼施，骨秀肌丰，既含淳雅婉丽之风韵，又蕴挺拔端庄之气度。字形多扁方，尚存晋人小楷、北朝墓志之古韵，在笔意上已脱尽隶意，和隋初的《龙藏寺碑》（开皇六年，586年）相比，虽仅晚十一年，但楷法已成熟了许多。《十二砚斋金石过眼录》称其“文体婉妙，是陈隋间手笔，字迹端妍含古意，与欧、虞伯仲。”罗振玉对其评价也很高：“楷法至隋唐乃大备，近世流传隋刻至《董美人》、《尉氏女》、《张贵男》三志石，尤称绝诣。”
　　《董美人墓志》原石于清嘉庆、道光年间（1796－1820）在陕西西安出土，为当时在陕西兴平做官的上海陆君庆所得，陆氏以淡墨精拓，薄如蝉翼，笔画丰润，非常准确地反映了原碑的风貌，后世称“关中淡墨本”，流传极少，最为珍贵，世以得此本为荣。不久志石即被上海徐渭仁（紫珊）收购，徐氏十分珍爱，从关中把此石携至上海，自号其斋曰“隋轩”，并广泛椎拓，据说用墨较浓，字画瘦细，据王壮弘先生说，徐氏把原碑磨去一层，故字口较细，和关中拓本相比，“骤视之似非一石，细细勘之，石花字画均合，乃同出一石无疑。”这种拓本传世也不多。可惜《董美人》志石一如红颜薄命的墓主董美人，咸丰三年（1853年）上海小刀会农民起义，墓石毁于兵燹。
　　国图藏本为清道光出土初拓本，卷轴装，经张廷济、林白水、陶山等递藏，有伊立勋题签，张廷济、沈树镛、陶山跋及陆恢录朱锦琮跋，严复观款，钤“嘉兴张廷济叔未甫”、“眉寿老人”、“钧初所得古刻善本”、“树镛私印”、“雁湖世家”、“五柳人家”、“陶山珍藏”、“陶昌善印”、“白水珍藏”、“严复”、“陆恢私印”等章，是《董美人墓志》传世最好的拓本之一。

　　美人姓董，汴州恤宜县人也。祖佛子，齐凉州刺史。　美人姓董，汴州恤宜县人。祖父叫董佛子，齐朝凉州刺史。敦仁愽洽，标誉乡间。敦厚仁慈博学、与人相处融洽，他的名誉在乡间广为流传。父後进，俶傥英雄，声驰河渷。他的父亲是董后进，风流倜傥、有英雄气概，他的声名在黄河与渷水两岸都广为流传。美人体质闲华，天情婉嫕，恭以接上，顺以乘亲，董美人体质文雅优美，天性柔顺和美，对待长辈很恭敬，对亲人很温顺。含华吐艳，竜章凤采，砌炳瑾瑜，庭芳兰蕙，谈吐与作文，都很有文采。就像台阶上的美玉，庭院里的兰蕙芳草，既而来仪鲁殿，出事梁台，来仪（入宫）于鲁殿，又出宫到梁台去侍奉，摇环佩於芳林，袨绮缋於春景，她的环佩在芳林里回响，她的衣服在春景里耀目。投壶工鹤飞之巧，弹棊穷巾角之妙，她作投壶的游戏时，有鹤飞那般的巧妙；在弹棋时能尽巾角的巧妙。妖容倾国，冶咲千金，她美丽的容颜能倾国倾城，她冶由的笑貌可值千金。妆映池莲，镜澄窓月；她的靓妆就像池上的莲花，她照镜的时候，就像是月亮挂在窗上（均指其花容月貌）。态转回眸之艳，香飘曳裾之风；　她回眸时的神态很香艳，她的裙裾散发的清香如细风；飒洒委迤，吹花回雪。她走路时，头发就像是吹过了花，又像是雪轻柔地飘过（用《洛神赋》的典故）。

以开皇十七年二月感疾。至七月十四日戊子终于仁夀宫山。她在开皇十七年二月时得病。到七月十四日戊子，在仁寿宫山逝世。苐春秋一十有九，农皇上药，竟无救於秦医；她才19岁。用神农、羲皇氏的药去救她，也无济于事。老君灵醮，太上老君的灵丹，也回天乏术，徒有望於山士怨此瑶华。只能对着山中的道士埋怨，叹惜她的大好年华。忽焉雕悴，伤兹桂蘂，摧芳上年，忽然就像花一样凋谢了，令人很伤感。以其年十月十二日葬於龙首原，在那一年十月十二日，葬于龙首原，寂荒陇陇幽夜茫茫，那个坟上很荒凉，晚上她必将很寂寞，夜也很长。埋故爱於重泉，沉馀娇於玄*（土遂）；将令人爱慕的人埋于九泉。惟镫设而神见，只有在设灯时见到她的精魂，空想文成之术 想文成这个方士来作法，让我在梦里见到她，也没有办法。弦管奏而泉濆 弥念姑舒之魂 音乐响起，希望能令你的魂愉悦。触感兴悲乃为铭曰：很伤感，于是作了这个铭：

　　高唐独绝，阳台可怜，高唐神女走了之后，阳台这里就很凄凉。花耀芳囿，霞绮遥天，　花在充满芳草的园子里，云霞飘到了遥远的天边。波惊洛浦，芝茂琼田，洛水边的波浪太大惊动了洛神，琼田里的灵芝还是很茂盛。嗟乎頺日，还随湲川，在日落时嗟叹，在流逝的河水旁感喟。比翼孤栖，同心只寝，比翼鸟要单飞了，同心人只能孤枕独眠。风卷愁慔，氷寒泪枕，风扫过愁苦的黄昏，枕边的泪水就像冰一样寒冷。悠悠长暝，杳杳无春，夜晚很长睡不着觉，四季里仿佛没有了春天。落鬟摧榇，故黛凝尘，　放下的头发只能在棺木里，以前的眉黛只能和尘土长在。昔新悲故，今故悲新，以前的人悲痛逝去的人，现在的人，却又悲痛那些曾经悲痛过别人的人（就像《兰亭序》里说的“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馀心留想，有念无人，馀下的人只留下想念，却再也见不到思念的对象。去岁花台，临欢陪践，去年游玩花台，与喜欢的人一起散步，今兹秋夜，思人潜泫，现在的秋天凉夜，思念古欢，*（辶子）神真宅，归骨云房，不禁泪下湿襟。她的元神回到了本来的宅所，她的仙骨返回了云房。依依泉路，萧萧白杨，黄泉的路上她依依不舍，留恋阳界，白杨树发出萧萧的哀鸣，孤坟山静，松疏月凉，孤单的坟冢在静寂的山中很凄苦，松树的枝杈疏疏落落，扫着如水的凉月。*（土上匧下心）兹玉匣，传此馀芳。把这个铭装在玉的箱子里，使她的余风流韵得以永续。

　　惟开皇十七年岁次丁卯十月甲辰朔十二日乙卯

　　上柱国益州摠管蜀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