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看新闻什么叫出口转内销:有月光的晚上走路回家·杭州日报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14:34:38
文本 |何鑫业
有月光的晚上，走路回家。一辆老式的有大鼻子车头的货车，烂在围墙边，走过的那会儿，被月光点石成金，成了新车。
敲钟的声音变成了祷告，月光下，顺着屋顶的瓦和窗，爬下来；街道上只要有人，他们的脚后跟，统统都变成了白色——一个故事说，世界上有三样东西可以轻易改变事物，一样是沙，一样是雪，另一样便是月光。沙是掩埋，雪是覆盖，月光则是涂抹；其中，掩埋是永久性的，覆盖是暂时性的，而涂抹则是一种修饰，是将现实修饰成梦想、黑夜修饰成白昼、无修饰成有、有修饰成无。
十分钟后，步行走过昆剧团旧址，游园惊梦啊，十年前《杜丽娘还魂记》的海报还在，可昆剧团已移往他处，盛况不再。海报的边角上有字可辨，一行是：“人立小庭深院”，另一行是：“晓来望断梅关”，还有几个碎字依稀可辨，是“宿妆残”。再行十分钟，一位老人，扮相特别地走在路上，他说，他不喜欢昆剧，他今天扮的是黄忠，京剧《定军山》中的角。有人让他唱一句，他说怕吵路边的住家，问他如果可以，想唱哪一句，他说肯定是这一句：“……老夫正在营中！”——奇怪的是，在月光下，前者昆剧团，有被修饰成了无，后者黄忠，无被修饰成了有。
有故事说，一个人生了四个儿子，老大种地，老二做生意，老三做官，老四写诗。故事注释说，老大种地是认命，老二做生意是认命不认穷，老三做官是认命不认没权没势，只有老四写诗是既不认命又不认现实——世界上，像老四这样的人，还有唱戏的、画画的、算命的、赶尸的和跳神的，当然，也包括这位半夜里过马路扮黄忠的老人，哐呔哐呔哐呔锵！
再十分钟，走到地铁口，地铁这东西，令人想起一万年没有月光的国度。而且，据说晚班的地铁，更易混淆事物，我的一个学生经常坐地铁，他对我说，在地铁里，你最好不要发声，因为那东西会变调。譬如，你说“我爱你”，听的人会听成“我害你”；你说“一江春水向东流”，听的人会听成“一朝有酒一朝醉”；你说“明朝开国皇帝是洪武元年的朱元璋”，听的人会听成“生活幸福的奥秘是平平淡淡才是真”——总之，在地铁，你会发现，任何一种深刻的交流都会被演绎成通俗的表达，你想说“铁”，实际上只能表达成“锅”；你想说“钥匙”，实际上只能表达成“开门”；你想说“上周的梦”，实际上只能表达成“下周的现实”；你想说“打心眼里热爱植物啊”，实际上只能表达成“我们一起种树去吧”——这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没有月光惹的祸，都是善于蛰伏惹的祸。
又是十分钟，终于走到离你家不到一百米的“万象城”了，朝玻璃大厅里看看吧，白天的大型时尚百货，在夜里特像一出彩排的剧——灯光比演出时暗多了；空调口挂着的红布条还在吹；手扶电梯上怎么就没有人呢？各种模特一律离地半尺地站在那里，穿戴还算整齐……
推而广之，回头看，整条街也忒像默剧了——电话亭里，最后一个打电话的人影还在，她是一位川嫂，电话记录是寻夫；斑马线上走着的十个人，分别是高血压男、失忆症男、颈椎病女、癫痫哥和盲嫂……想到啊，想到白天车祸死去的那些人，你真想说，别再坚持了，好吗？晚上来散步吧！就晚上！
绕过“万象城”，你就算走到家了，哇！家里的整幢楼怎么就灯火通明呢？月光，原来是月光，我说呢！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