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介意什么意思:不学有术:买办刘鹗的另类人生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01:25:36
  来自西方的坚船利炮,不但把“大清”变成了“清末”,而且也催生了国人对于域外文明的敬畏和追随。“士农工商”的排序悄悄发生了位移,不少士子开始告别“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梦想,在买办生涯里讨生活。《老残游记》作者刘鹗就是这样成为英国福公司买办的。

  出身官宦世家的刘鹗,幼年就对传统的学问毫无兴趣。他虽然两次出入于科场,但纯属一介儒生在立家立业之前的暂时迁就。当然,其中也不乏高中便可高升的侥幸。20岁那年,刘鹗首次到江宁参加乡试,落第后即不再热衷帖括时艺,而是移情“旁门左道”,在商界小试身手。10年后,因老父病亡,生意不佳,刘鹗为家计再度应考。结果未终场即弃笔而去,自此与科考彻底绝缘。

  刘鹗这种“非主流”的求学之路,与他特殊的阅历和遭际有关。1857年深秋,刘鹗呱呱坠地之时,太平军已在他的家乡江苏盘踞数年。几个月后,英、法联军在广州集结,两年内即占领京畿,皇帝被迫出逃热河。清朝士林引以为傲的权威和学问,被强大的太平军和更为强大的西方军队打得七零八落。儒家的如椽巨笔,不但无法慑服揭竿而起的胼胝之手,而且无法抵御毛瑟枪的攻势。圆明园的大火,照亮了中西强弱的差距,也灼痛了身为李鸿章同年进士的父亲刘成忠。当他的同窗大办洋务时,他也不再关心儿子刘鹗的学业和仕途,而是任由他离经叛道,自寻出路。

  幼年刘鹗一直随侍于父亲左右。父亲在河南等地辗转为官,母亲又远在江苏,刘鹗虽聪颖于学却顽劣不堪,常常戴着面具在衙前吓唬路人。但对于刘父而言,儿子没变成“问题少年”已是万幸,若能“以学为主,兼学别样”,自然也不是什么坏事。何况连他自己对河工、算术等旁门左道也很有兴趣。时代的转向,家庭教育的宽松,父亲经世之风的熏染,使得刘鹗自小便养成了“放旷而不守绳墨”的个性。或许正是这种个性,让他日后与科场决裂、淡入买办生涯时,只有轻松,却无负疚。

  早在首次乡试落第之后,刘鹗即与扬州李龙川结缘,成为这位太谷学派掌门的“如来最小弟子”。太谷学派系儒学分支,兼修佛道,讲求经世和改革,常因聚众讲学、经商自养,受到清廷疑忌。刘鹗虽然只拜谒李龙川三次,但因观念脱俗,受其倚重,很快就被“授记”为“超凡入圣”。他后来侧身实业,为洋商充任买办,并以“养民”救国自任,显然与太谷学派的影响不无关系。何况寒窗十年,来自西洋的声光化电、坚船利炮,早已不再是保守文人口中的“奇技淫巧”,而是精美、强大的代名词。在他父亲案头的那些官方公文中,“夷”字也悄悄被“洋”字取代。

  太谷之学可以修身,养家却不能不懂实务。既然“于诗文涉猎尤浅”,“不好学亦其天性”,当然要另找一个讨生活的手段。1884年,父亲刘成忠病逝。刘鹗服丧期满,即带上小妾衡氏,寄居扬州姑母卞家,向李龙川求学。李通医道,加上刘鹗夫人王氏也是杏林世家,刘鹗遂为生计而挂牌行医。不过,他“悬壶”不为“济世”,而是“谋生”,如同《老残游记》里那位穷困潦倒、摇铃行医的老残。

  尽管医术没治好刘鹗的穷病,但“以学为主,兼学别样”的治学方式仍然帮了他的大忙。1888年,他北上河南,投靠父亲的生前好友吴大澂门下。吴为河道总督,正为豫鲁河患久治不愈而急得撞墙。由于早年接触过勾股、开方等数学问题和“西洋绘图之学”,刘鹗在治水领域颇有心得,被吴大澂保举为道员。但他没要,而是让给了醉心功名的大哥刘梦熊。

  在儒学相对贬值、西学逐渐升温的年代里,“学术渊深,通晓洋务”的刘鹗显然并不缺乏做官的机会。不久之后,他就从山东巡抚福润那里得到了一个候补知府的官衔,调到了主管清廷外交的总理衙门。正是这个新的身份,为刘鹗日后利用政界关系、充任英国福公司买办,创造了条件和机会。

  刘鹗不热心儒家义理,并不等于他对国学毫无兴趣。相反,刘鹗爱好广泛,不但懂河工,通医道,而且识音律,好古玩。尽管皆与功名无关,但用心甚深,钻研至精,以致于连肃亲王善耆、学部尚书罗振玉等达官显宦,都成了他的拥趸。刘鹗利用这些收藏界的“票友”,在清廷高层寻找牟利的机会。另外,不少垂涎于中国文物的日本外交官和商人,也在与刘鹗的交易中成为他的新主顾。辛丑和约尚未签订,刘即携带着他的藏品,不断出入于日本公使馆,与近卫等日本外交官私下往还。在与清廷高官磋磨收藏之道的过程中,刘鹗把他获得的清廷政治动向悄悄地收集起来,作为与日本人进行利益往来的筹码。1906年,他与日本驻天津领事郑永昌合办了海北精盐公司,开始了除福公司之外的另一段买办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