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子干扰核武现实:荒年肉滋味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13:04:56

 荒年肉滋味

 

 忘记了是哪一年的春天,生产队在饲养棚后面的庄户坡下边建起个大猪圈,猪炕以下由碎砖砌成,猪炕以上是用土坯垒的,上边还用秫稭苫了一个简易的棚子。随后派人从五百多里地以外的正定县买回四、五只小猪仔放在圈里。

  大人孩子奔走相告,都很兴奋地跑到猪圈旁边看热闹。因为正定猪和当地猪长像不同,生活习性也不同。仔细看去,几头猪仔长得果然不凡,小小的脑袋,尖尖的嘴巴,两只耳朵窄短而且竖立着,当地人谁没有见过。而且正定猪不像当地猪一样只吃一个槽子,它们是要干湿分食的,一个槽子盛糠、面、麸子等干食,一个槽子盛泔水。几头猪仔举止文雅地衔一口干食,然后到另一个槽子里喝水。挤在后边面的猪仔也不争不抢,像是极有教养的大家闺秀,更不像当地猪那样粗野,一点儿吃相也没有。

  据说,正定猪比当地猪育肥快,个头大,还不易染上猪瘟。这么金贵的猪由谁才能喂养呢,就请出福来老爷,福来老爷品行极佳,他是个老烈属,大儿子早年牺牲在抗日战场上,他的小儿子是大队的支部书记。舍他老人家其谁!

  福来老爷遵照生产队长的嘱托,严格按照干湿分食的作法精心喂养几头猪仔,一心想着年底能叫乡亲们多分些肉吃。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几头猪仔一点也不争气,整天好吃好喝地喂养着它们,它们却越长越抽抽,个头总不见长不说,身上还结起大片大片厚疙来,一个个尖嘴猴腮地成了一窝细狗。

  福来老爷没有了办法,老人家很无奈,就推说自己年龄大了,告老回家不再做饲养员,生产队就指派屠夫出身的张靴儿爷来喂猪。张靴儿的靴字是怎么写的至今我也不知道,就像家乡和猪槽子叫“猪灿子”一样,我明白意思是被打破后的缸底,弃之可惜,就修整一下缸碴用做喂猪的槽子,但我不知道怎么个写法。家乡古意犹存的字眼太多了!

  张靴儿爷也是贫苦出身,只是生性胆子大,要不何以按倒猪羊就能够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呢?他根本不信正定猪干湿分食这个邪,他说:天底下的猪都是猪,都有猪性。养猪就要小猪大圈,大猪小圈;喂猪就要勤添、少添、吃完再添。于是,他就把糠、面、麸子等放到一个水桶,用水调匀,然后倒在猪槽子里。不料那些猪仔竟狼吞虎咽地争起食来,再也没有了绅士风度。

  吃食。睡觉。长肉。这就是猪的全部生活,也是猪一生的全部意义。几头猪仔不再厌食,也就开始长个。虽然没有能像当初预想的那么神乎,但临近年节时,猪的个头还是长成了,身上也壮了膘。换句话说,社员们过年时有的肉可分了。

  分肉是最令人兴奋的一件事。倒不是多年不知肉滋味,看到猪肉可以引出肚子里的馋虫来。那时三年经济困难时期刚刚过去,吃饭勉强维持个半饱,人们哪舍得分块肥肉抱回家炖炖吃了?父老乡亲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什么油水。所以,分块肥肉回来,切成小块,耗成猪油,解馋时化上一羹匙,那要吃上一年呢。更何况油渣儿更是好吃,蒸团子、蒸包子、包饺子少许放些在馅里,人们会吃起来没饱,孩子不听话时就捏给他一块,保管立马就不再哭了。

  生产队分肉的关键是要把肉分均匀。到现在我不记得我的父兄是如何分法了,我想应当是按人分配,总之不是像分粮食和其它瓜菜一样的人五劳五或者是人三劳七。因为常常见生产队长、会计等几个管事一边切肉,一边高声喊着:一口的三份――二口的三份――五口的五份――

  现在想来,他们为了体现分配公平、公正和公开,当是分别把人口相同的家庭分出若干等份,然后编号抓阄儿。但无论按劳还是按人,我家总是分不多的,因为当时我爹在天津市上班,在家里没有户口我家少了一口人不说,同时我家也没有了整劳力,工分也就少。真是羡煞户大多的人家,他们能够分一大块肥猪肉回家。

  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何以要去盯着生产队分肉呢?一来我妈对我办事百分之百放心,四、五岁时,就敢叫我抱个大涮碗去村子最东头买豆腐渣,六、七岁时就拎着暖壶去茶馆打开水,叫我去生产队的大槽去分肉那再寻常不过了。二来我妈认为我的手气壮,因为猪头、猪蹄和猪下水是没有办法利益均沾的,就做成几个号混在多数是空号的阄里叫所有家庭来抓。凡抓上的皆大欢喜,抓不上的,悻悻而归。而我呢,初生牛犊不怕虎,哪次也没有抓过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