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5如何进入9008:时间的味道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6 16:46:06
                              时间的味道
弹匠双腿夹着烘笼坐在堂屋门口,白皙的脸如一张没有摊开的面皮,上面点缀着深褐色的老年斑。冬天的阳光懒洋洋地爬过门槛,像一条没有温度的蜥蜴,悄无声息地前行。弹匠浑浊的双眼注视着院里梧桐树上的麻雀,似乎深陷在时间的沼泽里。他不知道死神正站在身后,随时准备把八十多年的岁月一笔勾销。
我们和弹匠的孙子在院坝里欢快地抽着陀螺,热得满脸通红。我们太小,根本不知道死亡为何物,更嗅不到死亡的气息。老不死的,弹匠的孙子最喜欢这样骂他的爷爷。弹匠眼花耳背,嘴里拉风箱似的念叨着,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和我们之间毕竟横隔着近八十年的时间的河流,在我们眼里,他的存在如一个时间堆积成的怪兽,陌生而遥远。 那个冬天,我们都在不知疲倦地抽打陀螺,抽坏了一根根的鞭子,有桑树皮的,有苎麻的,也有布条的。我们的时间在陀螺的旋转中流逝,而弹匠的时间在死亡的阴影中流逝。我不知道,在弹匠的眼里,我们这群顽皮的孩子是否如前尘影事,让他重温了童年的温馨时光。
春天如一个活泼的童儿,就地打了个滚,山就青了水就绿了。田野里魔术般变幻出一片片绿油油的麦苗和金黄的菜花。
弹匠在一个炊烟袅袅的黄昏安静地离去。那是一个温暖的黄昏,混合着孩子们的嬉闹,空气中洋溢着尘世的清香。
                                                      二

城市里已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黑夜,城市的灯光驱逐了黑夜。
乡村的夜晚才是真正的夜晚,它具有创世纪前黑暗的特质:没有光,渊面黑暗或者说伸手不见五指,黑得像锅底一样,即便有星星点点的光亮,也微弱得如汪洋中飘摇的烛火。

谬斯在乡村的大地上行走,

一路拾拣散落在黑夜中诗句。
这样的夜晚,灵魂一点点沉潜,在暗室里慢慢显影,还原自己本来的模样。
时间不再是衡量流逝的维度,在一个没有参照的世界里,也可以说根本不存在时间。狗兀自吠了,鸡兀自鸣了。风沙沙吹过竹林,雨轻轻敲响芭蕉。
练一次心灵的瑜珈,让已沧桑坚硬的心,如花一样绽放。它原本应是这样的舒展自如,无牵无绊,不染尘埃。
                                                                          

我是看着那棵核桃树长大的。开始它只是一株不到一米的幼苗,祖父编了一个圆柱形的竹栏围着,每天浇水。
它不知不觉就长大了,或许是我快长大的时候发现它也长大了。它窜到屋檐的高度,仿佛是一夜之间的事,让人惊奇。几粒鸟时常落在枝叶间,发呆、观望或鸣叫。
什么时候结果子?听到这样的问题,祖父总是笑笑说,快了,明年吧。春天的时候,他在树身上砍一些口子,然后塞一些饭粒,这叫喂饭。据说喂了饭树就长得快,这是乡间的一种风俗,不一定有道理,但祖父年年坚持,直到核桃树高过房檐,撑起一片绿荫。
不知道第一次吃核桃是什么时候了,大概那种期待的心情早已淡了,只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没有什么特别的欣喜。但祖父的工作又多了一种,每年要爬到树上去修剪枝桠,只是他的身手一年不如一年敏捷,后来干脆用竹杆绑了柴刀站在树下完成。
住到城里后,我们差不多淡忘了那株核桃树,只在八月间稻子成熟的时候托村里人打了核桃送来。一根蛇皮口袋装着,去皮晒干捆扎好后有大半袋,沉甸甸的,能吃上好些日子。
有一年冬天,邻居进城来说,核桃树被大风吹断了。我们没有细问,也没觉得怎么可惜,只是奇怪碗口粗的树风怎么就吹断了呢?稍微有点遗憾的是,明年可能吃不到树上的核桃了。大约过了十多天,一天早晨,祖父突然无声无息地走了,我们这才若有所悟。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或许冥冥中有某种预示和感应吧?
前些日子,父亲从老家带了一口袋核桃来,是今年刚从树上打下来晒干的。我随意问了一句,今年核桃结得怎样?有几十年斤吧,父亲说。前人栽树后人享福,过了一会儿父亲感叹道。
想一想,快三十年了吧,时间的流逝在你注目凝视时候显得如此惊心。这其间,我们已一步步离开家园,但核桃树还坚守在那里,在岁月的风尘中泛起些许回忆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