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人口2017生育:《诗该如何解?--解析李商隐之诗【锦瑟】》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7 19:45:40
《诗该如何解?--解析李商隐之诗【锦瑟】》
资料收集来自网络,清风整理。弗罗斯特说:“所谓诗,就是翻译之后失去的东西。”这话说得一点不错,但是,这是在美感意义上而言的,而不是在表意的层面。
我们看到一首诗词,觉得很美,却说不清这诗词写的究竟是什么内容。觉得很美,这属于审美层面;看不懂意思,这属于表意层面。意思真的也是无解的吗?当然不是,成熟的诗词作品,其表意都是很流畅的,我们之所以看不懂,只是因为诗歌的年代太久远,我们的水平又很有限而已。
古人作诗,讲究章法、结构的严谨和法度,注重文章的起承转合(律诗是以“联”、绝句和词是以“句”、古体诗是以“偶句”为起承转合的常式单位的)。
起承转合,是我国古体诗传统的章法之一。
它讲究诗序的先后,注重诗意的分合,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注重表达的逻辑顺序。
起笔是起事,自然描述,或交代事情的起因、时间、地点等,可引出下文。
承笔是承接开头、或写景、或抒情、语气和缓,与上句自然衔接,不可松泛。
转笔是转折突起,陡生波澜,有起有伏,力免平铺直叙。转笔有三:进一层转,推开一层转和反转。总的要求是转笔要能与前后相呼,活泼而不板滞为佳。
合笔是前三点的诗意合成,概括感悟点,进而表达作者的见解和主张,抒发作者的思想感情。它是诗的精华所在。合笔往往有画龙点睛之妙。
比如,李商隐的诗向来以难于索解著称,但其实真正难于索解的往往只是诗歌背后的故事,至于字面上的表意,并不难解。

以李商隐最著名的《锦瑟》为例: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首《锦瑟》,是李商隐的代表作,爱诗的无不乐道喜吟,堪称最享盛名;然而它又是最不易讲解的一篇难诗。自宋元以来,揣测纷纷,莫衷一是。
诗题“锦瑟”,是用了起句的头二个字。旧说中,原有认为这是咏物诗的,但近来注解家似乎都主张:这首诗与瑟事无关,实是一篇借瑟以隐题的“无题”之作。有人以为,它确是不同于一般的咏物体,可也并非只是单纯“截取首二字”以发端比兴而与字面毫无交涉的无题诗。它所写的情事分明是与瑟相关的。
这首诗,虽然没有什么生僻的用典,可如果逐字逐句来读,确实不易理解。但是,只要你知道律诗的章法,就可以一目了然。
律诗,五律和七律,每两句话构成一组,一共是八句四组,这四组分别是:起、承、转、合、也就是说:前两句是开头,接下来的两句要承接上文,再接下来的两句要转折,最后两句作总结。
“起” 是首联,开启诗情,为第一层。
“承” 是颔联,紧承首联,为第二层。
“转” 是颈联,开始了意义上的转折,为第三层。
“合” 是尾联,“合”有综合、集中和深化的含义,属于第四层。该层是整首诗歌的信息焦点,或者说是整首诗的精神凝结点。
下面用简单的直白说明一下,希望能让大家便于理解。
比如:
今天下雨了,我不由得想起了老朋友雅筑。(起,开头)
雅筑是我相处很久的老朋友了,我们相处一直很愉快。(承,承接上文)
但雅筑最近不大爱理我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转,转折)
不管为什么,我还是把雅筑当朋友的,我这就去找他。(合,总结)

了解了这个律诗的章法,再读《锦瑟》就不再困难了: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开头:锦瑟有五十弦,每根弦都让我想起逝去的华年。)
 首联两句,从来的注家也多有误会,以为据此可以判明此篇著作时,诗人已“行年五十”,或“年近五十”,故尔云云。其实不然。“无端”,犹言“没来由地”、“平白无故地”。此诗人之痴语也。锦瑟本来就有那么多弦,这并无“不是”或“过错”;诗人却硬要来埋怨它:锦瑟呀,你干什么要有这么多条弦?瑟,到底原有多少条弦,到李商隐时代又实有多少条弦,其实都不必“考证”,诗人不过借以遣词见意而已。据记载,古瑟五十弦,所以诗人写瑟,常用“五十”之数,如“雨打湘灵五十弦”,“因令五十丝,中道分宫徵”,都可证明,此在诗人原无特殊用意。  “一弦一柱思华年”,关键在于“华年”二字。一弦一柱犹言一音一节。瑟具弦五十,音节最为繁富可知,其繁音促节,常令听者难以为怀。诗人绝没有让人去死抠“数字”的意思。他是说:聆锦瑟之繁弦,思华年之往事;音繁而绪乱,怅惘以难言。所设五十弦,正为“制造气氛”,以见往事之千重,情肠之九曲。要想欣赏李商隐此诗,先宜领会其宗旨,正不可胶柱而鼓瑟。宋词人贺铸说:“锦瑟华年谁与度?”(《青玉案》)元诗人元好问说:“佳人锦瑟怨华年!”  (《论诗三十首》)华年,正今语所谓美丽的青春。诗人此诗最要紧的“主眼”端在华年盛景,所以“行年五十”这才追忆“四十九年”之说,实在不过是一种迂见罢了。
 首联用意既明,且看他下文如何承接。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承接上文:逝去的华年如梦似幻,而且春心泣血,有几多感情的悲欢。——这两句只要知道是“承接上文”的,意思便很好理解。)
    颔联的上句,用了《庄子》的一则寓言典故,说的是庄周梦见自己身化为蝶,栩栩然而飞……浑忘自家是“庄周”其人了;后来梦醒,自家仍然是庄周,不知蝴蝶已经何往。诗人此句是写:佳人锦瑟,一曲繁弦,惊醒了诗人的梦景,不复成寐。迷含迷失、离去、不至等意思。试看他在《秋日晚思》中说:“枕寒庄蝶去”,去即离、逝,亦即他所谓迷者是也。晓梦蝴蝶,虽出自庄生,但一经李商隐此时的运用,已经不止是一个“栩栩然”的问题了,这里面隐约包涵着美好的情境,却又是虚缈的梦境。
    本联下句中的望帝,是传说中周朝末年蜀地的君主,名叫杜宇。后来禅位退隐,不幸国亡身死,死后魂化为鸟,暮春啼苦,至于口中流血,其声哀怨凄悲,动人心腑,名为杜鹃。杜宇啼春,这与锦瑟又有什么关联呢?原来,锦瑟繁弦,哀音怨曲,引起诗人无限的悲感,难言的冤愤,如闻杜鹃之凄音,送春归去。一个“托”字,不但写了杜宇之托春心于杜鹃,也写了佳人之托春心于锦瑟,手挥目送之间,花落水流之趣,诗人妙笔奇情,于此已然达到一个高潮。    看来,诗人的“春心托杜鹃”,以冤禽托写恨怀,而“佳人锦瑟怨华年”提出一个“怨”字,正是恰得其真实。李商隐之题咏锦瑟,非同一般闲情琐绪,其中自有一段奇情深恨在。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转折,以意象来写情绪:我很难过,我很迷茫。)
    律诗一过颔联,“起”“承”之后,已到“转”笔之时,笔到此间,大抵前面文情已然达到小小一顿之处,似结非结,含意待申。在此下面,点笔落墨,好象重新再“起”似的。其笔势或如奇峰突起,或如藕断丝连,或者推笔宕开,或者明缓暗紧……手法可以不尽相同,而神理脉络,是有转折而又始终贯注的。当此之际,诗人就写出了“沧海月明珠有泪”这一名句来。    珠生于蚌,蚌在于海,每当月明宵静,蚌则向月张开,以养其珠,珠得月华,始极光莹……。这是美好的民间传统之说。月本天上明珠,珠似水中明月;泪以珠喻,自古为然,鲛人泣泪,颗颗成珠,亦是海中的奇情异景。如此,皎月落于沧海之间,明珠浴于泪波之界,月也,珠也,泪也,三耶一耶?一化三耶?三即一耶?在诗人笔下,已然形成一个难以分辨的妙境。我们读唐人诗,一笔而有如此丰富的内涵、奇丽的联想的,舍李商隐实不多觏。    那么,海月、泪珠和锦瑟是否也有什么关联可以寻味呢?钱起的咏瑟名句不是早就说“二十五弦弹夜月,不胜清怨却飞来”吗?所以,瑟宜月夜,清怨尤深。如此,沧海月明之境,与瑟之关联,不是可以窥探的吗?    对于诗人李商隐来说,沧海月明这个境界,尤有特殊的深厚感情。有一次,他因病中未能躬与河东公的“乐营置酒”之会,就写出了“只将沧海月,高压赤城霞”的句子。如此看来,他对此境,一方面于其高旷皓净十分爱赏,一方面于其凄寒孤寂又十分感伤:一种复杂的难言的怅惘之怀,溢于言表。    晚唐诗人司空图,引过比他早的戴叔伦的一段话:“诗家美景,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也。”这里用来比喻的八个字,简直和此诗颈联下句的七个字一模一样,足见此一比喻,另有根源,可惜后来古籍失传,竟难重觅出处。今天解此句的,别无参考,引戴语作解说,是否贴切,亦难断言。晋代文学家陆机在他的《文赋》里有一联名句:“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蓝田,山名,在今陕西蓝田东南,是有名的产玉之地。此山为日光煦照,蕴藏其中的玉气(古人认为宝物都有一种一般目力所不能见的光气),冉冉上腾,但美玉的精气远察如在,近观却无,所以可望而不可置诸眉睫之下,—则代表了一种异常美好的理想景色,然而它是不能把握和无法亲近的。诗人此处,正是在“韫玉山辉,怀珠川媚”的启示和联想下,用蓝田日暖给上句沧海月明作出了对仗,造成了异样鲜明强烈的对比。而就字面讲,蓝田对沧海,也是非常工整的,因为沧字本义是青色。李商隐在词藻上的考究,也可以看出他的才华和功力。    颈联两句所表现的,是阴阳冷暖、美玉明珠,境界虽殊,而怅恨则一。诗人对于这一高洁的感情,是爱慕的、执着的,然而又是不敢亵渎、哀思叹惋的。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总结:等以后回忆这些感情,“只是当时已惘然”——这话可以有两解,这里就不细论了。)
    尾联拢束全篇,明白提出“此情”二字,与开端的“华年”相为呼应,笔势未尝闪遁。诗句是说:如此情怀,岂待今朝回忆始感无穷怅恨,即在当时早已是令人不胜惘惘了。—话是说的“岂待回忆”,意思正在:那么今朝追忆,其为怅恨,又当如何!诗人用两句话表出了几层曲折,而几层曲折又只是为了说明那种怅惘的苦痛心情。诗之所以为诗者在于此,李商隐诗之所以为其诗者,尤在于此。    李商隐一生经历,有难言之痛,至苦之情,郁结中怀,发为诗句,幽伤要眇,往复低徊,感染于人者至深。他的一首送别诗中说:“瘐信生多感,杨朱死有情;弦危中妇瑟,甲冷想夫筝!……”则筝瑟为曲,常系乎生死哀怨之深情苦意,可想而知。循此以求,我觉得如谓锦瑟之诗中有生离死别之恨,恐怕也不能说是全出臆断。
      到这里,诗的意思是非常清晰的,我们所不解的只是:这首诗的背后有什么具体的故事,像“沧海月明珠有泪”这样的意象有什么具体的所指?——这些事情只能有待历史考证,但是,就诗言诗,就文本言文本,这首诗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这便是解诗的方法之一,因为诗歌有许多非常固定的章法和意象符号,古人运用起来圆融无碍,今人看上去却隔膜了许多。

      剥皮拆骨,把一首诗的意思解释清楚,把其中的背景、字句、用典、化用、章法、修辞等等解释清楚,这也许就足够了,至于审美感受的方面,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解说者也许没必要代人嚼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