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国花鸢尾花logo:醴陵忆旧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15:20:55

儿时的醴陵,就是六十年代167医院以外的世界,一条街、一条江、一座桥,一座山,以及那些被167医院的军人和家属们称为“老百姓”的醴陵人。

至今也不知道那条街叫什么名字,无论是用过去还是现在的标准来衡量,街道都不算长,感觉从167医院的前门出,把整个一条街走完以后,就到了医院后门外,然后就从后门回到167。街两边,是由低矮的木板房构成的各色店铺,街与省道交汇的十字路口,便是县城的中心,从街头走到街尾,唯一有点现代气息的建筑物就是十字路口的县百货公司,似乎仅仅是栋没超过两层的钢筋水泥门面。间或有一条巷子从街道延伸到不能一眼望穿的深处,但巷子里的房屋却都比临街的门面要精致得多,不少就是那种带有围墙的旧式公馆,这些院子大多就是以前国民党将军们的家业。

醴陵的特产,除了瓷器和烟花以外,就是盛产国民党的将军,上将一级的,就有程潜、何健、刘建绪、张国威、陈明仁、刘咏尧(刘若英祖父)等,中将以下的,少说都有一百(一说两百左右),像游说程、陈二位举行湖南和平起义的李明灏、隐藏在小诸葛白崇禧身边的“共党高级匪谍”刘斐、蒋介石早期秘书兼十三太保发起人之一的邓文仪(也就是电视剧《人间正道是沧桑》里面的杨家老大立仁的原型)、老牌军统干将张严佛等,说起名字来都是如雷贯耳一个个,但在家乡醴陵,都还只能划入普通将军之列。其实,醴陵的共军将军比之国军将军丝毫也不逊色,比如牺牲在太行山上的八路军副总参谋长左权、长征时组织强渡大渡河的杨得志、《人间正道是沧桑》里主人公杨立青的原型宋时轮、外交将军耿彪、英年早逝的蔡申熙、钟伟剑等……。

只是那些国军将领们,光宗耀祖的意识很浓厚,在拜官入将以后,大多便将家人从醴陵乡下迁入县城,圈地盖楼,久而久之就在沿街的巷子里形成了这些红砖红瓦的深宅大院群。

167医院的幼儿园,就是陈明仁的公馆,我就是在这个院子里度过有记忆以来的童年,然后就在幼儿园附近上小学,一直到十岁离开醴陵。此馆建在先农坛后面不远的一条巷子里,主楼两层,收留167子弟们最多的时侯,幼儿、幼教及工作人员一起,也没把主楼所有的房子都填满。围墙几乎与二楼等高,分前院、后院及操坪等处。文革时,后院外面的那块操坪,一直就被抗美援越的某高炮部队醴陵留守站(对外称三七三部队)借用来养马。孩子们放风时,都爱凑到马厩旁,一边看着战士们给喂马、遛马、钉马掌,一边就唱着老师教过的歌曲《越南——中国》,歌词第一句完全是因为这只抗美援越部队代号的缘故,在孩子们的口中“越南中国山连山、江连江”便唱成了“越南中国三七三、三七三……”。

穿过醴陵县城的那条江,叫做渌江,渌江实际上也是醴陵的母亲河,自西向东横贯醴陵全县,在渌口镇(今株洲县治所在地)流入湘江。 “渌”和湘东其他小型江河的名称一样,都是专用字,“耒”属于耒阳;“浏”属于浏阳;“汨”属于汨罗;……“渌”与“醴”二字,虽然风马牛不相及,但按照“渌”的流经地域,便理所当然地属于醴陵。

儿时记得连接醴陵县城的渌江两岸的,只有一座石桥,这还是建于民国时期(1925年)的老桥,石桥横跨渌江的江心洲,站在 167南山上往桥的方向远眺,小城、小河、石桥、江州、以及伫立在洲头的状元阁,一幅回味无穷的美景便跃入眼帘。

与县城隔江相望的,是湘东罗霄山的余脉,叫做西山,那时候还没有形成公园,但站在陈明仁公馆的2楼,远远地就能看见西山正对着县城的一面,赫然地写着八个白色大字,作为幼儿,肯定认不全的,我当时能认得的,仅仅是中间有两个连在一起的“人”字,现在想起来,大概也就是“保护森林人人有责”之类吧。

上小学以前对院子外面的醴陵人没多少印象,也接触不多,醴陵人把上小学称为“发蒙”,我就是在醴陵邓广塘小学发的蒙,从此也就对167以外的世界有了了解。这所小学后来改名为解放塘中学,到现在却已经荡然无存。入学时正是文革初期,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深为崇敬的王校长,在头天还坐台上作报告,一夜之间,便与几乎一半以上的老教师一道,被学生们五花大绑,胸前挂上个大牌子,低头站倒原来作报告的台子上,听任学生们批判与呵斥。在当地学校读书,也锻炼了我的语言转换能力,从那时起,我便开始在三种不同的语言中不断地转换腔调,在167医院讲普通话,跟家里人讲湘语系的长沙话,到学校就讲赣语系的醴陵话。

今年10月初的国庆假期,多亏原167医院战友会相约,我得以开车送母亲到醴陵,以旁观者的身份目睹了他们老战友的聚会,同时,也与167院子里长大的孩子们一起,游览了167旧址(现在叫湖南师大附属湘东医院)、陈明仁公馆、渌江书院、以及西山上的左权将军纪念碑,在左权将军纪念碑前眺望整个醴陵市(已经不叫醴陵县了),只是,童年眼中的旧景,今天已经面目全非,也许再过不了多久,在市政当局规划建设新城市的名目下,那条老街、那座老桥都会不复存在。如果那段有关醴陵的旧事,能靠今天这些零星的历史碎片拼凑并传承下去,则是我莫大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