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guc exs:雪原奚旅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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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三十，沙比阿早早就来到西院，为图尔京阿的洁奇换上了新兜兜。勒襁褓的绑布也换上一条崭新的红布带。
        玛尔诺把那条蓝色的头巾重新叠成方方正正的，趁着阿玛不注意，掖在腰带里，晃着小脑袋故意把两个耳丫上的翎子露给外人看。
        图巴肯拎着三个用高梁杆扎成的灯笼，递给玛尔诺一个，让她给东院的哈邦克送去。自己又跑到屋外南墙根下玛尔堪龛前，用竹劈抠着烛台下面的红腊。
        沙比阿包好了洁奇，抱起来递给图尔京阿，这才发现他身着护鳇队的差服，倒是整洁利落。“这是过年，也不让你出皇差，干嘛穿这个。”
        图尔京阿脸上涌起一阵燥热，语塞，把目光落在洁奇身上。“你看这小家伙也知道过年高兴，昨天晚上到现在，一声没哭。”
        “大过年的，别说哭不哭的，不吉利。对了，你别打杈，我说你的长衫呢？”沙比阿盯着图尔京阿的脸。
        “我.......”
        沙比阿突然想起，前些天给图巴肯改的长衫，就是他阿玛的呀。你看我这记性。
        “哈邦克！...”沙比阿冲着东院喊。“把你阿玛的旧长衫找出来，让玛尔诺带西院来。”沙比阿冲出屋外，突然又折了回来。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抓起空奶罐走出去了。“孩子找不到，还是我去吧。”

        赶在太阳齐眉高的时候，全莫昆的老老少少汇聚在莫昆达家举行一年一度的祈福仪式。
        妇女和孩子们都留在西厢房里，嚼着花生，嗑着瓜籽。男人们一齐来到正房的西屋，围坐在一起，凝重地看着莫昆达取出喜利马妈妈。展开喜利妈妈，大家静默了一会儿，接着就七手八脚地把她挂在西屋东南至西北房梁上。
        叫来莫昆的妇女与孩子们，按辈份站在海尔堪前，摆上供果又上了三柱香，小心地从族龛里取出家谱铺在八仙桌上。
        莫昆达站在桌前，一边不停的咏颂着吉祥与祝福，一边接过每个家庭递上来的喜利妈妈什物。
        图尔京阿抱着刚刚一百天的儿子来到莫昆达身边，先是从小襁褓里取出小弓箭，一双小皮靴还有两个被绑在一起的方孔铜钱放在家谱上，然后把孩子交给莫昆达。接着，一边住喜利妈妈上挂着弓箭皮靴还有铜钱，一边请求莫昆达为孩子赐一个吉祥的名字。

        祈福结束，沙比阿与图尔京阿一同来到莫昆达前，三个人围坐在八仙桌傍。图尔京阿喊过图巴肯，从莫昆达手里接过写着“伊拉奇”三个字的布条，塞在襁褓里，让他与玛尔诺把弟弟抱到东屋里玩。
        沙比阿先开口。“莫昆达在上，族人媳妇本不该坐在你老人家面前商讨族里的事。不过呢，说是族里的事，但最主要的是巴杨苏阿家与图尔京阿两个家的事。这你也看到了，图尔京阿自从收养了山里捡来的玛尔诺，生计就出现困难，媳妇命里注定丢下老小走了，这下一步就更难了。今年京城没给他派护鳇的差事，可往后还会派下来，扔下这小的小，少的少的怎么办呀？我与家的巴杨苏阿商量过了，他嘴笨，让我请教莫昆达大人，如果莫昆达同意，我想把图尔京阿的洁奇抱养家里。”
        “那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呀？也好在今天的祈福时告之大家。这也是我们莫昆里的积德善事呀。”
        “莫昆达大人，我知道你的用意。可是我与图尔京阿商量，不是过继，只是暂时抚养。图尔京阿只是秋冬季被内务府指派护鳇。到了春夏季呆在家里，小孩还是哪人家自己抚养。所以今天找您，也是私下您知道这回事，我也算是一种正名。”
        “哦，我明白了，那就不用立字据。只是你们两家的事。好好好，我懂了。这事我赞成。你们两家自己商议好就行。不过我过了初五，要找巴杨苏阿核准这事。”
        “干嘛要等到初五呀。明个儿初一，我来您这拜年的时候，你就问他好了。”快言快语的沙比阿，用肩膀撞了一下图尔京阿，示意他表态同意。
        图尔京阿感激的一时无言，只是一个劲的说：“海尔堪在上，莫昆达在上，我图尔京阿有生之年，一定好好报达。还有....还有...”
        忽然门外闯进来哈邦克，嚷着图巴肯给的灯笼里没有腊烛，而他与玛尔诺的就有。
        图尔京阿一听，霍地站起来，冲着门外叫图巴肯。
        图巴肯进屋来，没等张口，玛尔诺抢前一步。“我们的也没有呀。那腊烛是图巴肯自己用腊台下腊疙瘩自己搓的，不信你们看。”说着把手里的灯笼递到八仙桌上。
        沙比阿听了，回手就拍了一下哈邦克后脑勺。“叫什么叫。没有就没有。送你一个灯笼就要谢谢图巴肯，还嚷着要什么腊烛。一会儿回家找阿玛要。前天你跟阿玛去京城，不是买了新腊烛了吗？”
        哈邦克本想来大人这儿告状能换得图巴肯手里的灯笼，没想被讷讷这么一打，竟委曲的哭了。“我阿玛不给嘛。阿玛说那是供佛用的，不给俺点灯笼。”
        图尔京阿扯过图巴肯的灯笼，拔下那个团不团，圆不圆，象个驴粪蛋的腊插在哈邦克的灯笼里。“这个先给哈邦克。图巴肯自己再去做一个。”
        哈邦克兴高彩烈跑出去了。屋里静了片刻，听到东屋里孩子哭声，沙比阿径直奔向东屋。图巴肯与玛尔诺也悻悻地跟了出去。
        莫昆达听着孩子们为灯笼的事吵吵嚷嚷，心里不但不烦，反面感到莫昆的后生们如此生龙活虎，喜悦堆在脸上。过了一会，见孩子们都跑出去了，回过头来望着图尔京阿。“你刚才好象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哦，刚才我想说...”图尔京阿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也看到了，就是关于玛尔诺的事。我寻思这孩子长大了，我想告诉她的身世。可是我又不知从哪里说起。趁今年没有护鳇公差的时间，过了芒种天气转暖了，我去捡他的那个山里再打听打听。我留意了，附近只有一个嘎善离那里近，其它的都有十来里路。前些年护鳇经过那里，只有一次住了一晚上，问到人也不多。这次去，我挨家挨户仔细找找，一定会找到。”
        “嗯...不是不行，应该去找找。时间过的很快，等玛尔诺长成大姑娘了，说给人家也得有个名份不是。正好沙比阿能帮你看孩子，家里的事你不用牵挂。玛尔诺真的有了着落，你也减轻不少的累心。定个时间你告诉我一声，我好去萨满那里算算时辰。走的时候骑我的马去。路的上盘缠也由我出。就这么定了。”莫昆达抓住图尔京阿手，用了用力，从内心里敬佩这个言语不多的侄儿。

        太阳悄悄的落山了，西边的天空一片金色。芨芨草挺着不屈的身子，迎风招展，划过雪原，扫出一片片生机。
        天还是那么冷，嘎善里却一派节日喜庆。家家的炊烟比往日冒出的早，持续的时间也长。肉香，鱼香随着袅袅升腾的烟雾在空中弥漫开来，雾霭升腾，由开始的青白，倾刻间就被西阳染成金黄。
        图尔京阿家的院子里，索罗杆上，系着红布的弓箭在夕阳下格外耀眼，与之摇相呼应的就是那两盏图巴肯扎的两个红彤彤的灯笼。狗儿撒欢，却被图巴肯叱在院子里，不再敢进屋，时不时把前爪搭在南窗台上，望着屋内忙忙碌碌的人们，勒细了嗓子，吱吱吱的叫着与主人乞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