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腹卷在中国叫什么:最爱放翁满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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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爱放翁满袖诗

肖复兴 《 光明日报 》( 2012年01月13日   13 版)

    文章题目出自放翁的诗。原诗是“蝉声未用催残日,最爱新凉满袖诗”,透着放翁一贯的豁达。

    想想,去年一年,从年初的严寒到岁末的新凉,谁的书一直陪伴着自己?只有放翁的《剑南诗稿》了。床头厕上或沙发边电脑前,都有放翁,翻到哪一页,都会有收获或惊喜。这是上海古籍出版社的一套八册精装书,1985年出版,是我和孩子一起在灯市口的中国书店里买的,当时只要40元3角。

    岁月沧桑,放翁的《剑南诗稿》跟着一起沧桑。去年看得最多的是第七和第八册,是放翁晚年的诗,尤其是他临终最后一年的诗。放翁活了86岁,是那一年的腊月二十九去世的,第二天就是年三十了。在他86岁这整整一年的时光里,我仔细数了数,他写了长短不一的诗481首,实在令我感叹。

    放翁晚景颇惨,“医不可招惟忍病,书犹能读足忘穷。”面对疾病和贫穷,他以笔写心,聊以用读书和写作维持着清贫的自尊。

    82岁在一首题为《家风》的诗中,放翁写过这样一联:“四海交情残梦里,一生心事断编中。”他把“交情”和“心事”作为自己的家风来对待,所以,他才有绝笔《示儿》那样撼人心魄之作。只是,看《剑南诗稿》末几卷,这样的诗,所占比例并不多,多的是他面对暮年贫病交加的生活,和苍凉孤寂的心境的抒怀与遣兴。他并非有那样多铁马冰河的激昂,也少有我们想象和误读中老愤青的激愤,更多的是平常之心,以及用这样平常之心感受日常生活的情景、风情与心情,平常得就像我们邻家一位爱喝点儿小酒的老头儿。读他的诗时,我的脑子里常出现汪曾祺老先生。

    “利名皆醉远,日月为闲长”,这时候,他有了这样的心态:“研朱点周易,饮酒和陶诗”;这时候,他有了这样的情致:“小草临池学,新诗满竹题”;这时候,他满眼都是诗。不是所有的人到了“已开九秩是陈人”的年纪,还能如此地对待生活,对待自己。还有一句诗,我特别喜欢:“茶煎小鼎初翻浪,灯映寒窗自结花”,尤其是后半联,一个80多岁的老人了,外出那么劳累,居然观察得那样细腻入微。存有如此年轻的心性,让摇曳在寒窗上的灯光绽放出属于他自己的花朵来。

    82岁时,放翁写过一组《戏遣老怀》,其中有这样两联:“狂放泥酒都忘老,厚价收书不似贫”;“花前骑竹强名马,阶下埋盆便作池”。看放翁高价买到一本喜欢的旧书就忘记了贫穷的那种天真的喜悦,谁能不跟着喜悦?特别是后一联,鲜花前骑了根竹子,就把竹子当成了名马;台阶下埋了个盆儿,就把盆儿当成了水池,这是一种什么心境和心情,哪里像是一个快90岁的老人,整个就是一个孩子啊。

    读暮年放翁,总想起钱钟书先生的论述。钱先生说其特点有两方面:一方面,钱先生称其为“忠愤”;另一方面,钱先生特别强调“咀嚼出日常生活的深永的滋味”,并说“陆游全靠这第二方面去打动后世好几百年的读者”。真的信服钱先生这样的判断,这在暮年放翁的诗作里体现得尤为明显。

    转眼到了岁初,2012年已经到了。可以肯定,新的一年里,还是少不了要读放翁的《剑南诗稿》的——好多诗还没来得及细品呢。

    (作者为著名作家,曾有多部作品获各种文学大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