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不能和什么同时吃: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文凭工厂”

唐骏文凭、经历造假、掺水的事情风声水起。也许“唐皇帝”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后悔莫及：为什么当初不对方舟子的质疑置之不理呢？“唐皇帝”确实过于自信，对整个事情的应对大错特错，破绽百出。但其实在一个“共景监狱”时代，即使他应对无误，这件事的暴露几乎是注定的，逃无可逃，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与“全景监狱”由少数人监视多数人相反，“共景监狱”则是多数人监视少数人。名人是社会的“共景”，是供大众共同观看的。能够成为被社会大众观看的“共景”，好处多多。从正面看，每个人内心都有一只做上帝、接受万民景仰的“野兔”，都有做大人物的冲动，所谓“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能够作为“共景”被大众观看，可以满足安抚内心深处那个不安分的“野兔”，能体会做上帝的感觉，有无限的尊严和满足。如果说这还只是“精神享受的话”，做名人自然也有物质收益。但名人不能只享受“共景”的好，不忍受“监狱”的坏，“共景监狱”嘛，“监狱”是后缀。作为“共景监狱”里的“犯人”，代价就是时时被大众监视，一举一动都没有自由。名人作为共景监狱的“犯人”，最苦恼的是自己的污点、缺陷无处遁形，总会露出马脚，遭到成千上万双眼睛的放大。就像耍戏的猴子，身上的杂毛，身下的红屁股，在众目睽睽之下，是遮掩不住的。

至于唐骏事件的是非曲直，再清楚不过，假的就是假的，欺骗就是欺骗，这些天议论已经很多，我就不再说了。

这里主要想谈由此引发的关于假文凭问题的思考。

由于美国是认证制度，而大学的办学条件比较宽松，个人都可以申请办学并颁发不被认证的文凭，所以美国才有很多所谓“野鸡大学”、“文凭工厂”。在这一点上中国不同，办学的门槛很高，类似于美国的“野鸡大学”、“文凭工厂”不大可能存在。在中国，大学要么是合法的，能够颁发得到国家认可的文凭，要么是非法的，根本不可能存在，更不可能颁发文凭。中国的假文凭多是由非法办假证的窝点模仿合法大学的合法文凭而造的假。这样看来，中国没有美国那样的法律“漏洞”，假文凭问题应该得到了有效控制。但悖谬的是，中国却是世界上最大的，而且是合法的“文凭工厂”！

文革中幸存的中国人，因为政治耽误了教育，普遍受教育水平不高，文盲半文盲到处都是，上过大学的人极为稀少，所以才有“天之骄子”的拔高。醒过来的中国人开始重视教育，开始重视学历，无论是错过还是没有错过的，都想享用“天之骄子”的荣光。这是巨大的社会需要，而这需要就是商机，大学，甚至大学背后的政府都被这商机弄得热血喷张，于是“卖”文凭成了提高国民素质的捷径、获得巨大经济利益的窍门，也是满足人民需要的“民生”工程，大大有利于社会稳定。

刚开始，正规大学还不太敢“卖”文凭，所以第一批因卖文凭获利的不是正规大学，而是电大、夜校。那时人们的胃口也还不算大，在电大、夜校混个专科（大专）文凭，有一个大学生的经历，就很荣耀了。公平地说，刚开始的电大、夜大对教学质量还是有点要求的，头几批学员有的还是学到了一些东西的，后来就不行了，基本上就是以“卖”文凭为日常工作了，现在就更不像话了，不是爆出了电大考试监考老师与学生同谋作弊的事情吗？

眼瞅着电大、夜校赚了大把的银子，守着“金饭碗”的正规大学坐不住了，开始加入“派发”文凭换取钞票的行列。一开始是函授、远程教学，后来发展到日常的成人教育，直到现在，综合大学基本上都还有“成教学院”。正规大学与电大比起来，当然优势明显，最起码可以颁发本科文凭呀，所以很多在电大拿到大专文凭的人又到正规大学的函授与成人教育中接受“继续教育”，挣得本科学历与学位。当然，后来很多电大也获得了授予本科学历、学位的权利。

经过社会办学机构和正规大学的一通饱和式“派发”，本专科文凭已经基本饱和，我们国家，该有本科文凭的人基本上都有了。真是皆大欢喜——个人获得国家认可的文凭，国家机构获得了大把的利润，而社会也获得了“长足进步”：文盲半文盲的中国人，受教育水平短时间内在世界范围内获得了大跃进式的突飞猛进！

欲望的闸门一旦打开，那就永远别想关上：个人想获得更高的学历，办学机构也想获得新的经济生长点。于是，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研究生文凭上。客观地说，一开始多数正规大学还比较谨慎，不太敢拿硕士学位、博士学位说事，电大、夜大就是有胆也是无力，因为他们没有研究生文凭授予权。最先“贩卖”研究生文凭的是各级党校，这些党校什么都不怕，就是敢于第一个吃螃蟹：不用入学考试，谁都可以来读研究生。正是因为敢于第一个吃螃蟹，党校在第一轮研究生学位的泛滥中获利最为丰厚。

在党校的示范和开路下，正规大学不甘人后，纷纷跟进，共同开创了全国大学共同“派发”研究生文凭的“大好局面”。为了配合、支持这种社会需要，相关部门顺应潮流，发明了“专业硕士”，比如法律硕士、教育硕士，从法律上解决了在职人员获得研究生文凭的难题，真是体贴入微啊。后来又发明了在职博士的政策，为博士学位的“买卖”大开政策的方便之门，配合那是相当的默契。

在“文凭工厂”的体系中，重点大学并没有独善其身，北大、清华作为中国大学的领头羊，在“派发文凭”的全民狂欢中积极性一点都不让基本上靠“卖”文凭吃饭的电大，不信可以查查都是什么大学办过“博士班”。试想，博士可以成班招，还有什么文凭不可批发的？

美国的“文凭工厂”更多的文凭是卖给发展中国家的人的，以此赚钱外国人的钱，是“国际事务”和“国际贸易”，美国人自己买得极少，因为不被认证，买了也没有多大用处，反而是自取其辱。我们的大学作为“文凭工厂”，更多的文凭是“发”给中国人自己的，是“内部事务”、“国内贸易”。外国人在中国读学位，比任何发达国家读学位都容易，基本上是只要交了学费，都能拿到学位，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中国作为“文凭工厂”的真相。没有统计过，不知道从改革开放到现在，中国的大学和办学机构通过全日制以外的教育方式一共“派发”了中专、大专、本科、硕士、博士文凭。但因为人口基数在那儿，中国荣膺世界上最大的“文凭工厂”这一崇高地位应该没有争议。（应该申明的是，本文没有丝毫贬低通过成人教育的方式获得某个学位的个人的意思，应该承认，有那么一些人通过全日制以外的方式学到了比全日制学生更多的东西。这里的中心意思是说我们国家短时间内大量发放文凭的社会现实。）

死气沉沉、创造力不够的中国高等教育机构，最有活力的活动就是“派发”文凭了。应该承认，高等教育机构有逐利的一面，也有迫不得已的一面。大学之间的竞争那么激烈，而政府投入的钱又那么少，没有学费，尤其是成人教育学费的支撑，很多大学是很难办下去的。对这一现实，政府是“心知肚明”的，因不愿增加投入，就对大学的“创收”行为睁只眼闭只眼了（有时候还要积极配合）。表面上看，这似乎是政府、大学、民众多赢的局面，问题在于，大学向“文凭工厂”蜕化，“单”要中华民族来“买”，现在和将来，严重的后果我们这个灾难深重的民族承担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