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肥猪肉是什么意思:二〇一一年文艺气象(诗歌·散文·报告文学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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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一年文艺气象
(诗歌·散文·报告文学篇)
《 人民日报 》( 2012年01月10日   24 版)

毕 胜(标题书法)
散文随笔——历史回望与时代深思
古  耜
在2011年散文的基本旋律中,最为可贵的是作家独立思考和力辟新境的品格追求,清醒而坚毅的人文立场,以及可供耐心咀嚼的文字。
时至今日,散文随笔的国度早已千姿百态,斑斓恣肆,但当我们拣拾2011年的散文创作时却又发现,如此纷繁摇曳的园地里,仍有其稳定色调和基本旋律。
回望历史 不忘探索与创新
对于国人的思想、精神和文化生活而言,刚刚过去的2011年,可谓大事不断,话题连连。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辛亥革命100周年、鲁迅诞辰130周年等等,这些焦点牵动了诸多散文随笔作家的灵感思绪,催生了他们笔下一系列与之相关的作品。这种立足时光长河的不间断的回望,显示的是作家把握历史重大事件和关键命题的意识与能力。特别需要指出的是,2011年度的一些散文随笔作品在历史回望方面呈现出日趋自觉的探索性与创新性,其笔下的景观与立意,越来越具有个性化的视角和独特性的追求,越来越充盈着属于作家自己的艺术思考和价值判断。
不妨来看围绕建党90周年创作的作品。王巨才的《回望延安》,自然联系着党的延安精神,只是该文在重新打量这一切时,明显注入了作家的精心选择——“不只是因为气壮山河的战争风云,也不只是大智大勇的雄韬伟略,让我感动并引起遐思的,往往是那些并不稀奇的寻常故事,那些飘落在岁月风尘中的历史散页和历经时光淘洗总不磨损的民间记忆。”于是,一个个承载着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清正廉洁、勤政爱民的历史细节和场景翩然而至。马晓丽的《沉默将军》,以曾在战场上用身体保护了徐向前和陈赓性命的贺健为主人公,而其浓墨重彩之处,却是人物区别于一般红色战将的特殊经历和奇异人生,包括那些不合时宜的言谈和惊世骇俗的举动,字里行间站立起一位摆脱了光环因而更见血性和愈发真实的革命者。梁衡的《一个封尘垢埋却愈见光辉的灵魂》,写的是党的早期领导人张闻天。由于作家紧扣主人公的悲剧命运展开钩沉与讲述,所以便不仅凸显了一代领袖的高风亮节,而且从中发掘出一种有益于党的建设的思辨力量。此外,江子的“井冈山往事”系列、贺捷生的《虫声唧唧不堪闻》、吕雷的《血水、泪水、汗水汇聚成的长河》、杨闻宇的《笔走小延安》等文,或内容上独具只眼,或构思上别开生面,均不乏对红色叙事的拓展与鼎新,体现了作家独立思考和力辟新境的品格追求。
在有关辛亥革命的创作中,丁帆的《今为辛卯,何为辛亥?》从近代中国固有的历史条件出发,反驳和否定了一味夸大“宪政”作用的时髦说法,重申了辛亥革命的重大意义。张鸣的《辛亥革命的五个岔路口》,认真寻找和细致分析历史大势所包含的多种偶然与变数,具体观点虽然仍可商讨,但它对于思维空间的开拓却是显而易见的。张謇是近代中国著名的实业家、教育家,但以往的文学作品对他较少留意,王充闾的《寒夜早行人》以高屋建瓴的笔力,揭示其生平和意义,是对辛亥画卷的重要补充。此外,王树增的《言论自由:移民巴西》、熊育群的《辛亥年的血》都为我们了解和认识辛亥革命,提供了新的视角与内容。
而在鲁迅诞辰130周年的纪念文章中,孙郁的《鲁迅眼里的美》和《在章太炎的影子里》、张梦阳的《深读鲁迅,学会思考》、赵京华的《活在日本的鲁迅》、许江的《一个人的面容》等,即使只看标题,我们也能感受到作家在思想发掘和主题重构上的积极努力。这些作品以充分陌生化的讲述,足以吸引读者走近迄今魅力不减的一代文宗和精神师长。
直面现实  用深思与激情托举
在2011年度的散文随笔创作中,如果说历史的回望,是用缅怀和反思构成的特殊景观,那么,关注时代,直面当下,则是以深思与激情托举起的基本主题。在这方面,许多作家尽管置身于空前喧闹的商业语境,但却依然持守着清醒而坚毅的人文立场,并发出了或深沉、或忧患、或睿智的声音。
譬如铁凝的《山中少年今何在——关于贫富和欲望》,透过山村人随着由穷变富而产生的观念变化,揭示出物欲的根源与利害,进而呼唤文学对心灵的呵护,对道义的支撑。张炜的《潮流、媒体和我们》,在科技、财富和伦理道德的三维空间里放飞思绪,一方面质疑科技为王和财富为上,一方面强调人的发展和道德的提升,并期待着道德对科技与财富的调控和制衡。张承志陆续刊发于《上海文学》的《亚洲的方向》、《冥想时,可读诗》、《恋阙与胡笳》、《扬州的仙鹤》等篇,在一个极为开阔的时空背景下,讲述着个人的经历、闻见与思考,其中不乏睿智的思想光芒和丰富的精神资源。彭程的《碧水蓝天的呼唤》、《阅读的季节》,延续着作家一贯的对环境质量和精神生态的牵念,入情入理,耐人寻味。王开岭以央视节目主持人的身份发表了《体制内主流媒体:需要和猎物商量的猎人》一文,其有理有据的现身说法,构成了对时下体制内主流媒体的准确描述和深层解读。
乡土书写  找寻与时代对话的路径
同近年来整个国家与社会的城乡一体化浪潮相联系,在2011年度的散文随笔创作中,属于乡土和亚乡土题材的作品明显增多,其全方位、多样化的书写,真切有力地传递出作家心中对乡土的理解和惦念,从而成为他们与时代对话的重要路径。
贾平凹的《定西笔记》洋洋洒洒4万余言,以刚健清新而又不乏幽默柔润的笔墨,写活了定西大地的人情物理、山川沟壑,其中蕴含的作家对历史前行的欣喜,对传统文化的依恋,对民间情趣的激赏,对时代阵痛的忧思,都让人既心旌摇摇,又思绪绵绵。彭学明的长篇散文《娘》以深挚的情感和朴素的文笔,树立起一位勤劳、隐忍、坚毅的乡下母亲形象,字里行间是一曲深沉的乡土悲歌。高海涛的《青铜雨》抓住域外体验和乡土记忆两端,展开衔接,使两种文明相互生发,相得益彰,从而为散文随笔的乡土观照开辟了新的可能。
此外,乔忠延的《谢土》、李星的《迷失在故土的家园》、刘照进的《散落的碎屑》、江少宾的《爱着你的苦难》等,都是质文兼备的乡土散文,它们传递出的多重意味,均有益于现代人的精神寻根与人性发展,因而可供耐心咀嚼。
报告文学——新变处有生机
李朝全
在报告文学作家群体和创作方向已经出现分化分流的今天,不迷信题材的万能效力,不逞批评揭露之快,不弃现实关怀和当代意识,不断探索创新,新变之处,才是生机之源。
随着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信息发布者这样一个自媒体时代的迅速到来,社会资讯铺天盖地,报告文学这一传统上需要仰赖新信息新资讯的新闻体文学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毋庸讳言,报告文学作家和创作方向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分化分流现象。困境之中怎样求新求变,成为近来报告文学的主要课题。
先进典型报告  增强表现力与感染力
报告文学富于社会担当的一大表现即在于能够及时发现与褒扬生活中先进的人物和思想,彰显时代精气神,以鼓舞和激励更多的人。因此在类似建党90周年这样的重大节庆活动、重大事件以及一些国家重点工程现场,常常活跃着报告文学作家忙碌的身影。此类作品共同的特性是歌颂伟大的民族精神和时代精神,高扬时代主旋律。但是,褒扬主流的同时不能回避矛盾,相反,如实反映矛盾的产生与化解,更能深化作品的主题,增强感染力。如李迪《丹东看守所的故事》旨在表现中国模范看守所以人为本的监管方式,赞美戴晓军、王晶等管教干警宽广的精神品质,作者却别出心裁,从讲述囚犯们的曲折经历和渴望关爱的内心情感入手,接着表现管教干警们怎样把囚犯看作普通人、甚至当作犯错的亲人一样去关心和教育,持之以恒,终于化解了矛盾,感化和改造了囚犯。这样的报告文学把矛盾处理成情感的转折点,有充分的逻辑性,生动可读。
还有的作品特别注意将先进人物和典型事迹置于历史层面来观照,以体现历史纵深感,也使得人物形象更加立体。如蒋巍的《咱们工人:铁血记忆·首钢九十年》将中国工人这一群体放在首钢90年辉煌历程的背景上来塑造,勾勒出中国产业工人的发展演变简史;同时注意写活人物,如首钢前任负责人周冠五,既表现他锐意改革的风采,也如实描写他的个性缺陷,以真实可感的人物来增强作品的表现力。
社会问题报告  把握立场与尺度
社会问题报告文学的一大特色是介入现实、干预生活,因此比较容易引起社会关注和反响。近年来,这类带有批判现实色彩的创作能够自觉站在代表人民大众和社会进步潮流的立场上,注意把握批评的分寸尺度,将社会现实问题更真实地反映出来,从而引起社会的关注、警醒并采取相应行动。《我的课桌在哪里》的作者黄传会2011年出版了《中国新生代农民工》一书,聚焦“70后”、“80后”出生的新一代农民工新的生活理念、生活方式及现实困境,尖锐地将这些新生代农民工的前途命运与民族国家的未来联系起来,发人深思。朱晓军《让百姓作主》从表现中国农村基层民主政权建设长足进步的立意出发,通过记述浙江琴坛村依靠民选票决罢免村主任事件,揭示当下农村发展中存在的各种矛盾及问题。阮梅和孙云晓合作推出的《拿什么来爱你,我的孩子》,对当代未成年人心理危机进行深入调查,旨在引起全社会的警惕和应对。苗秀侠《迷惘的庄稼》则生动地描写了安徽农村留守子女的艰窘处境,同样引人关注。此外,孔明《不该发生的悲剧》对药家鑫杀人案进行及时剖析,陈启文《问卜洞庭》对洞庭湖大旱进行实地田野调查,揭示生态文明建设中存在的严重危机,都颇具现实针对性。
历史传记题材  自觉求“实”求“新”
历史题材一向拥有较广泛的读者群,也是报告文学作家着力较多的领域。为了赢得更多读者,近年来作家们注重从三个方面下功夫。首先是内容和主题力求指向当下,具有鲜明的现实针对性。何建明(执笔)、厉华《忠诚与背叛——告诉你一个真实的红岩》,从探析共产党员的信仰出发重述红岩故事,特别突出前辈英烈为了理想和信念不怕牺牲的感人事迹,彰显建构信仰这一崇高的精神大厦的重要意义,也提醒今日的我们,不论何时何地,树立和坚定信仰都是解决诸多人生困惑的利器。类似的还有王旭烽的《主义之花》,也同样切中了信仰的现实意义。其次,历史题材的创作一定要有新发现或新创造,采取新立场、新观念、新视角,具备“重写历史”的意味。李春雷《塞罕坝祭》追述40年前在北京北面的坝上大造人工林过程中许多知青付出的无私奉献和巨大牺牲,披露了一段已被历史尘灰湮没了的感人往事。陈桂棣、春桃则专注于挖掘一些已然被历史遗忘的角落,写下了《“叛徒”何曼》、《失语的红军》、《鬼妹》等“另类”红军系列,每个人物均个性独特,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王树增近年来接连推出的战争系列(《解放战争》、《朝鲜战争》、《长征》)以及为纪念辛亥百年而作的《一九一一》,突破了官修历史的传统,以个人书写方式介入历史编纂,在掌握翔实资料基础上铺排叙事,产生了较大社会反响。
读者对历史纪实和人物传记的兴趣浓厚,既有出于了解历史、汲取知识的需要,也有洞悉内幕隐情等“窥视”、“探秘”的期待。丁晓平《中共中央第一支笔》是一部关于胡乔木的传记,披露了很多重大史实,史学价值很高。郭晓晔《孤独的天空》讲述了“中国航空之父”冯如的人生传奇。徐刚的辛亥人物系列则推出了袁世凯、康有为、梁启超三位历史人物的传记。需要指出的是,近几年个人传记尤其是普通人的传记也开始风行,出现了个人著书立传、编修家谱和族志的潮流。如鹰萨·罗布次仁《西藏的孩子》讲述了作者作为一名在内地“西藏班”学习多年的孩子平凡而坎坷的成长历程,引发了众多有相似经历读者强烈的共鸣。
报章作品兴盛  “非虚构写作”提出
近年来报告文学界一直在呼吁“报告文学要短写”、“长风不可长”等,对报告文学创作的长篇化、著作化倾向提出了中肯的批评。不少作家开始转向文字锤炼和艺术加工,着力撰写一些适合报纸版面刊发的精短作品。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北京日报、文汇报等一批报纸也不定期发表一些短篇报告文学,社会反响热烈。报章报告文学在沉寂多年之后的重新崛起,一方面为报告文学开辟了新的园地,带来了新机,同时也更好地发挥了报告文学突入现实生活的“轻骑兵”作用。李春雷《特殊党费》以生动的人与事书写了汶川地震后一次党员自愿捐款救灾的行动,张扬了党员的先进性和精神风采。贾宏图《仰视你,北大荒》描绘了中华大粮仓的崭新风貌。李青松《大寨春秋》用散文笔墨记叙了大寨可喜的变革,从中折射出中国数十年的历史变迁。董少东《天路先遣》回望当年进军阿里、解放西藏的峥嵘历程,揭开了一段蒙尘往事。这些报章报告文学往往艺术性很强,可读性和感染力较好,是短篇报告文学发展可取的一条路径。
“非虚构写作”也是近期一些文学刊物着力张扬的。2011年《人民文学》发表了贾平凹《定西笔记》、王手《温州小店生意经》、李娟《夏牧场》等,这些作品题材新颖鲜活,人气较高。一些文化笔记或游记作品也加入到非虚构的行列。如《中国作家》发表的马丽华《走过印度河——巴基斯坦文史之旅》,以行旅笔记形式反映巴基斯坦深厚的历史文化积淀和别具风情的异域文明,令人耳目一新。非虚构写作作为报告文学创作的衍生与拓展,具备较好的读者号召力,也昭示着报告文学创作的某种生机与可能。事实上,非虚构写作已经开始向小说等虚构文体渗透。《人民文学》最近刊发的乔叶《拆楼记》、《盖楼记》以其鲜明的纪实品格和现实关怀赢得了普遍喝彩。我们有理由乐观地认为,尽管遇到了信息时代严峻的挑战,自身也存在着各种不足和问题,但报告文学这一历史不过百年的年轻文体正在成长之中,是一种尚未成熟的充满希望的文学样式。
诗歌——平实生活中的温暖力量
宗仁发
诗人们静心敛气,表达真诚,把内心世界的瑰丽想象与现实生活的朴素存在融会贯通。在高速飞奔的道路上,给人性、给爱、给他人、给温情留有一块足够的空间。
浏览一年的诗歌作品,明显的感觉是已看不到那么多的浮躁和喧嚣,也没有那么多的虚饰和空泛。诗人们沉浸在平静的艺术体悟之中,把内心世界的瑰丽想象与现实生活的朴素存在融会贯通,把思索人生的甘苦所得熔铸在文本的精致结构之中。在青年诗人舒丹丹的《一天中我钟爱的时刻》中我们可以读到这样的诗句:“六点钟我在菜市场摊贩间,流连于/菠菜,番茄,和豆腐:我无意在蔬菜的叶脉里/找寻生活的意义,但的确是它们/帮我一次次溶解,突如其来的虚空”。傍晚时分,充满世俗生活气息的菜市场里,在绿色菠菜、红色番茄和白色豆腐的五彩缤纷中,诗人的感受在贴近这日常的琐碎的场景时,悄然将其转化为一种有效的溶解剂,使那突如其来的虚空被充实。这样一个被诗人捕捉到的瞬间的心理触碰,构成了惯性无聊向诗意栖居转化的一幕。在弦河的《致歉书》中,我们又可以找到这样的诗句:“我们只是想,在冬天来临时/但愿温暖能满足它的愿望/但愿所有一切春天的梦/得以实现/告慰秋天掉落的叶”。诗人将几个季节之间转换造成的对应关系赋予了多重的蕴涵,让上升的情怀覆盖在低沉的情绪之上,连落叶的无奈之状都获得些许的抚慰。在把诗意寄予在主客观世界的相互映衬之外,有时诗人也会直接让目光聚焦某一个生活场景的纵深地带,或定格,或慢放,通过打乱既定的节奏唤起对前行中忽略的细节的回眸。“北京时间,下午三点/一个小女孩/站在马路边/东张西望/想要过马路//她身体前倾/有点着急/可马路很宽/车很多/速度很快//一个女孩要到马路对面去/一个穿红羽绒服的小女孩/一个脸蛋比熟透的苹果还要红的小女孩/一个像一枚新鲜的盖在衰老的冬天/额头上的印章一样的小女孩/要到马路对面去//没人注意到她/人们都很忙/人们需要生存/需要赶路”(李辉《一个小女孩要过马路》)。这是人们往往熟视无睹的一个镜头,诗人用一种白描和特写的方式呈现出来,也许还是会起到触动和警醒作用的。当然这还不是写诗者的主要意图,诗的主旨在于提示人们在高速飞奔的道路上,心中还要给人性、给爱、给他人、给温情留有一块足够的空间,决不能都让物化的东西塞满。
追溯诗人的情怀之源,大抵离不开对故乡的眷恋,离不开对母语的依赖。因父辈的从军而今居住在天府之国的诗人靳晓静,念念不忘远在东北的家族之根。而她的寻根方式也别具一格,她要的是“以一首诗返乡”。她在《我吃惊那些脸庞》中写道:“千里万里外的松嫩平原/是我的故乡/父亲十六岁扛枪而别的故乡/我在地图上多少次抚摸
过/而今见到了才知道,故乡/就是叔叔姑姑和一大群兄弟姐妹的总称”。这是多么朴素的故乡意识啊,又像是在勾勒一幅浓郁的亲情图画。在20世纪70年代出生的诗人黄金明的《家乡与树》中,一个离乡的游子内心中生根发芽、枝繁叶茂的思乡之树,在走遍千山万水的路途上,无处不是错把他乡当故乡。“你抱住随便一棵树嚎啕大哭/那些好奇而惊诧的人,你一个也不认识”。故乡不仅仅意味着根深蒂固的记忆,更是一种精神谱系,即便在有形的泥土、石头、草木、屋舍、田垄、果园都消失之后,它仍然会完好地保存在诗人的文本中。故乡是诗人的最初出发点,也可以说是诗人的最终归宿。记得若干年前一位多年移居海外的诗人曾把自己的一部作品叫做《带母语回家》,在诗人邰筐的《从一个汉字开始》中,读者会谛听到民族文化血脉中汩汩流淌的澎湃之声。“从一个汉字开始,不/从组成汉字的一个笔画开始/打开一册江山,倾听遥远的风声/在笔墨中立身,立命,立心”。“蘸着月光和泪光/把每一个汉字擦净,作为/一个有洁癖的人一个汉字的/保洁工,我愿用一生的时光做赌注/在词语里画地为牢/做汉字的忠实奴仆/并以灵魂作抵押,割让无数白天黑夜/白纸和黑字,泾渭多分明/名词是灯塔,动词弄扁舟/只有内心装得下三千亩月光/或许才有资格,做那个/被汉语加冕的人”。诗人李琦在一首有感于地中海之滨的文化交流障碍的诗作《我们彼此热情地交谈》中感叹到:“那被叫做汉语的语言/早已是我的衣衫、我的味觉/我的心领神会、我的 自然而然/想起临行前,家人那
些/被我 讥讽为絮叨的叮嘱/此时成了细密的针线/正一下一下,缝补着乡愁”。张枣在《朝向语言风景的危险旅行》中说过:“当代中国诗歌写作的关键特征是对语言本体的沉浸,也就是在诗歌的程序中让语言的物质实体获得具体的空间感并将其本身作为富于诗意的质量来确立。”纵观汉语诗歌历史上每一次重大的变革,无不触及诗人对语言本体的认识与理解。在当今世界文化的相互激荡中来观察汉语诗歌,人们能够欣喜地看到这是一个既开放、包容、借鉴,又坚守、稳定、创造的独特语言领域。
劳伦斯在评价诗人惠特曼时认为:“艺术的首要作用是载道。但是这道是富有激情、含而不露的道,而不是说教。这道要改造的是你的血性,而不是你的理性。”那么思想是怎样进入到文学作品之中的呢?“只要这些思想还仅仅是一些原始的素材和资料,就算不上是文学作品中的思想问题。只有当这些思想与文学作品的肌理真正交织在一起,成为其组织的‘基本要素’,换言之,只有当这些思想不再是通常意义和概念上的思想而成为象征甚至神话时,才会出现文学作品中的思想问题”(韦勒克、沃伦《文学理论》)。新世纪诗歌经过十余年的发展变化,诗人们深知作品中的思想是不可缺席的,而诗歌可否产生精神力量关键在于有没有思想光芒在闪烁。思想不是无源之水,也不是无本之木。在2011年的诗歌作品中,不难看到诗人们静心敛气、表达真诚的努力,“深入下去,和一条蚯蚓称兄,和一只蚂蚁道弟,让肤浅的身体/慢慢深入,深邃而广博的大地”(纯子《请深入》)。梁小斌在青海湖畔留下了如此虔诚的心愿:“初见三江之源/我跪在水底白云如画的青海湖畔/首先我想以水洗面”(《洗砚观止》)。诗人躬身向下,亲近土地,亲近自然,把采撷到的清新之气融进自己的字里行间。如果说这样得到的收获,尚可以想见,然而就是在生硬冰冷的大工业的流水线上,诗人张洪波也能在触摸一辆车的骨骼时,“轻轻地抚摸一下/那一瞬间/竟然感觉到了一种真实的体温”。“看到了一辆车的骨骼/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内部/从此,对自己更加信任和珍惜”。诗歌接了地气,有了灵气,也不回避任何题材。更应注意到的是诗人在面对当下,面对现实的写作中,常常在不经意中,把读者引入到无限的遐思之中。“我总想拂去花瓣上轻微的伤痕/轻轻采摘那些微微泛黄的叶子/让美好的事物更加纯粹/也许因为我是个诗人/把理想放在最高的地方/不但欣赏,而且实践”(林莽《我想拂去花朵的伤痕》)。这些从平实生活中发掘到诗意虽不耀眼,但包蕴着关怀和希冀,包蕴着承担和探索,包蕴着坚定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