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妇梦见吃包子生男女:神奇的中国痕迹码踪专家(精彩、神奇)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3 09:34:12

   
马玉林同志在创建和普及我国的步法追踪技术中,做出了重要贡献。

 

                                                            ——摘自公安部唁电


一、火车站擒贼破积案建昌营追踪获赃物

    一九六三年初夏,一天下午两点,在我国内蒙城市——赤峰市火车站的站前广场上,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虽然这是个汉、蒙、回等多民族聚居的小城,但因它是通往昭乌达盟北部旗县必经之路,所以这里到也热闹。人们自顾忙着自己的事情,大多显得脚步匆匆,神情急迫。 忽然,广场西面发出一阵呼喊:“哪里跑,跟我走!上公安局!……”人们循声望去,只见两个人你拉我扯,撕扭在一起。“打架了,快去看哪!”有人一声吆喝,人们围了过去。近前细看,原来是个年近六十的清瘦老头,两手紧紧抓住一个青年的衣领,嘴里不断地高喊:“走,跟我走!不去不行!……”任那青年怎样挣扎也挣不脱,枉费了力气。那老头身穿家做的对襟小褂,抿腰裤子,头戴一顶黑色旧斜纹布帽,帽圈儿积着汗垢,纯是庄稼人打扮。虽然年高体弱,眉宇间却透出一股刚正之气,深陷的双眼射出威严逼人的光芒,两手也大而有力。而那个青年,却只顾挣扎退缩,神情惶惶,口中连连哀求……围观的人不禁纳闷儿:这么一个庄稼老汉,为了何事,敢在这人群密集的场所扭住一个身强力壮、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呢?人们看了一会儿,有那好出头管事之人便对青年说道:“市公安局离这不远,你就跟他走一趟呗,谅不会冤枉了你。”青年见众人都是这般劝说,又实在挣脱不开,只好在众人簇拥之下,随那老头来到了赤峰市公安局。 那老头走进院里,好似回到了自己的家,让人把青年看好,便直奔治安股,见到技术员孟继承,眉开眼笑地叫道:“喂,快来!我可把他抓到了!”小孟被这没来由的话弄楞了:“谁呀,你把谁抓到了?”“就是偷贾家营子的那个小子呀!”老头抑制不住兴奋,抹了把额上的汗水,“你忘了?生产队丢粮食那个案子我们一直没破嘛!” 经老头提醒,小孟想起来了。那案子是红山区贾家营子生产队被盗三百多斤粮食。当时他们两个一起出的现场,发现了罪犯的足迹,但由于现场人群密集,足迹杂乱,无法圈踪,工作了三天,便撤了回来,一直没有破。 

可是,那已经是整整三年前的事情了!

“你……你看准了?”小孟不敢相信,惊异地睁大了眼睛,“不会错?”

“错不了!除非他把脚丫子砍下去!你审他!”老头自信地说完,往椅子上一坐,表明他的任务完成了。 小孟将信将疑地把那个青年带进预审室,没等问上几句,青年便供认了;三年前盗窃贾家营子粮食的案子是他干的。他所供的与现场的情况完全一致,时候也取到了确凿的证据。 那许多瞧热闹的人还聚在市公安局的大门口不走,一心要探个究竟。当他们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个个看入了迷,听傻了眼,连连追问:“案子隔三年多了,那个老头靠什么抓的人呢?”“他到底是谁呀?”…… 很快,人们便知道了:那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并非别人,乃是当了大半辈子羊倌,后来参加了公安刑警队伍的大名鼎鼎的马玉林,他靠自己独特的码踪技术认出了盗粮者的足迹和步法,将其擒获。 “哦,他就是‘马脚印’老马头呀?,怪不得!”啧啧,人们一旦知道了,反而不感到奇怪了,因为关于马玉林码踪破案的事在当地流传很广。由于他姓马,与“马脚印”的“码”同音,许多人便管他叫“马脚印”,风趣中包含着亲昵。 这事可真神啦!赤峰城有几十万人口?三年时间有多长?他居然能于三年之后,在火车站把犯罪分子认出来!消息一传开,人们有的夸赞马玉林的追踪技术绝,有的夸赞马玉林的记性好,也有的夸赞马玉林是个连吃饭、走路都不忘抓贼的有心人。 其实,更应该夸赞马玉林的,是他热爱公安刑侦工作并为之献身的精神。他刚直不阿,嫉恶如仇,不循私情,扶正祛邪。早在参加公安队伍之前,他就已经在打击刑事犯罪,保护群众的斗争中建立了奇功殊勋。哪里发生了案子,只要找到他,他从不避风险与艰苦,毅然前往。 一九五二年七月的一个夜间,水地供销社刚刚成立就被盗了。供销社主任派人去找马玉林,马玉林正在放羊,把鞭杆交给小舅子便来了。 

“都丢啥了?”他问。

“几匹布,还有些饼干。”主任介绍了情况。

马玉林神色不动,走进现场。贼是从窗户进来的。白天到供销社买东西的人进进出出,足迹数不胜数,但他很快就认定了贼人的足迹,指着说:“就是这个人,是个大烟民(吸鸦片的人)。” 

“你咋知道?”

“你没看见,那里还有吃剩的饼干?游手好闲的人饥一顿饱饱一顿,进屋后先奔吃的,还拿走点。他不是远道的;要是远道的,拿钱不拿吃的。”

“你认准了?”

“认准了”

“不能错”

“错不了——码码看!  只见马玉林伸出右手,量了量那个脚印的大小,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忽而爬在地上寻觅,忽而起身斜眼观察,从现场到院子,又从院子马上村道。“咔嚓”!他伸手折了一根数枝,在地上画起圈儿来。一个,一个,又一个……在他后面紧紧跟随的主任一干人等虽然等圆了眼睛往那些圈儿里看,愣是什么也看不出来。马玉林却不停的边走边画,嘴里还不住地嘟囔着:“脚印……脚印……这也是脚印……”只见他脚步微瘸,身子摇摆,后来索性脱了褂子,“嗖、嗖、嗖”,向前追去。他走得飞快,人们几乎跟不上他。追出半里多地,来到一片高粱地前。马玉林停住脚,用树枝向高粱地里一指:“那不是!饼干吃了一半,还剩下一半。”人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了扔在垄沟里的饼干。 

供销社主任面露喜色,但旋即又消失了:“可是……布呢?”

“别急,再接着码!”马玉林说完,又追踪而去。最后,追到建昌营子,他又站下了:“别往别处走了,那个大烟民就是这个地方的人。” 吸过鸦片的人是有数的。在当地村干部的配合下,十个嫌疑人被叫来了。马玉林没有露面。根据他的要求,村干部带那十个人于不知不觉中,在土路上走了一段。马玉林随后走过来,观察他们的足迹。突然,他心中一沉:那个盗窃者竟是他的一个远房叔叔!那人会做纸活儿,有吸毒嗜好。他沉吟了一会,趁人们没注意,朝那人走过去,拽了一把,拉到一边。 

那人并不认识马玉林,故作镇静的问:“你拽我干啥?”

马玉林道:“有事。”然后对村干部说:“行了,让别人都回去吧!”

村干部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马玉林已经对那个远房叔叔悄声说起来:“你不认识我吧?我就是马玉林哪。” 

“啊!你……”那人顿时瞠目结舌。他已久闻马玉林这个远房侄子的码踪神通,只是无缘见面;今天见了面,万没想到了他的头上。

“供销社的事是你干的不?”马玉林又问,“快坦白吧,坦白就从宽。” 

那个人脸色煞白,汗也淌下来了:“我……好,我坦白。”很快,他交出了偷去的布匹。当然,供销社主任对马玉林感谢不尽。

其实,最应感谢马玉林的,还是那些维持基层治安的公安特派员们。因为有马玉林在,他们才能饭吃得香,觉也睡得实。 一次,       安庆沟乡白庙子供销社发生了盗案。公安特派员张云贵倾慕马玉林的码踪技术,在当地借了两头毛驴,请马玉林前往侦破。马玉林向来是有求必应,爽快地答应了。到了现场,他码踪到村头上,然后又折回来,当天便在这个村子里破了案。 类似这样的案子,马玉林破了多少呢?年代久了,又从无文字记载,人们记不清了。不过,有两个基本事实是确凿无疑的:一个是,由于马玉林码踪出了名,客观上起了很大的威慑作用,以至在他的家乡,从未发过偷盗等刑事案件;另一个是,在乡亲们的记忆中,凡外地来请马玉林去码踪破案,从没有不破的,也从没有搞错的。乡亲们从老人到孩子,皆以本地出了马玉林这样的奇人而感到自豪。不知哪一位《水浒》迷,深感也应该给马玉林起个显赫漂亮的诨号,但又不满意“马脚印”这个欠雅的称呼,于是,反复琢磨,最后选定:“神踪马玉林”便叫开了。 这位“神踪马玉林”又是怎么走进公安战线的呢?说起来,又有一个颇不寻常的故事。  二、逢除夕显威建奇功 遇伯乐出山担重任      那是一九五九年农历腊月二十九日夜。正是人们欢欢喜喜准备过年的时候,赤峰市公安局刑警队的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报告:水地公社分销店发生盗案!……” 刑警队队长史海滨正在患病。听到报案,他顾不得病身子,立即会同治安股长王金明、政治协理员杨峻歧,并侦察员、技术员一干人奔赴现场。没有警车,便乘一辆消防车呼啸而去。王金明气愤地咒骂犯罪分子:“可恶!连个年也不让我们好好过!” 到现场一了解,这个分销店工作人员在当晚九点半后都回家忙着准备过年,没留值班人员。店门上坚固的锁鼻子被犯罪分子用铁镐撬坏,入室盗走现款三百多元,棉布四匹,香烟四条,糖果七斤,豆油一桶,是件大案。 勘察现场,发现了两种可疑的足迹,一是穿胶鞋的,一是光脚的。报案及时,足迹清楚,追踪条件很好。但是,队员们码到分销店门口,就再也码不出去了,急得团团转。史海滨吞了两枚药片,显得神情严峻。 

这时,张云贵对史海滨说:“队长,安庆沟有个老马头,马脚印很有两下子。”

“是吗?”史海滨眉峰一挑,放下水碗,“快,把他请来!”

于是,马玉林当夜骑着毛驴,在次日天还没亮时,便被堂堂的市公安局刑警队长请来了。 史海滨仔细打量站在眼前的这个五十多岁的汉子。他身高足在一米七五以上,棉裤棉袄上打着补钉。他皮肤粗糙,面色黝黑,密密的皱纹在灯光照射下显得格外的深。四方脸堂,薄唇阔口;由于谢顶,显得额头很宽;眼窝深陷,双目炯然有神,又显得和善。史海滨早听说个一点关于“老马头”的传闻,但总是不大相信;今天见了面,更增加了几分疑惑;就这么一个人,真有那么大的本事? “老马,我们没辙了。”史海滨依然真诚相见,疚然笑道,“听说你会码踪,才请你来,今天把能耐都使出来吧。三十了,案子不破,我们都过不好年哪!” 马玉林已经知道,这回对他说话的不是普通的公安特派员,而是市刑警队长,不禁有些拘束和紧张。他抹了一下眉毛上的寒霜,干咳了两下,然后笑道:“我… …唉,就试一试吧!” 天还没亮,追踪不便,史海滨便让他看了现场。技术员孟继承介绍了情况,并指给他看了可疑的足迹。马玉林蹲下身子,伸出右手,去量那足迹。小孟递过去一卷皮尺。 “不,我用手就中。”马玉林谢绝了,用手量了量光脚的足迹,又量了量胶鞋的足迹,然后沉思起来。他已判定:打赤脚的人约有四十来岁,身高一米七;穿胶鞋的人则年不过二十,身高一米六五左右。不过,周围都是公安人员,他没有说出来。 

天寒低冻打赤脚,罪犯狡猾于此可见。

天放亮了,马玉林再次端详“底踪”,牢记在心,便向外面走去。

“吃点饭吧?”杨峻歧建议道。

“不,码踪要紧。”马玉林说着,走到分销店的门口,两眼盯住一个土包,看了好久。 

王金明好奇地走了过去,也纳闷儿地看着。

“这是那个穿胶鞋的脚印,”马玉林指着土包说道,“这是一双才穿不几天的新鞋。他站在这土包上,朝店里偷看哩!”

嚯,就象他亲眼看见了似的!王金明可不相信,什么也没说,嘴角微微一笑。 

马玉林圈踪了。他又折了根树枝,在地上一个圈儿接一个圈儿地画起来。史海滨等人在后面紧紧跟随。

大家注意到,明明没有足迹的地方,马玉林也画了圈儿。

小孟憋不住了:“这里啥也没有,你画什么?” 

“有。”马玉林自信地答道,“你没看见那颗石头子儿翻白了?那是坏人踩的。”

众人齐视,果然,他画的圈儿里有颗小石头,朝上的一面有湿土,朝下的一面却很光滑。

史海滨暗暗赞道:好眼力! 

马玉林画着圈儿,继续追踪,脚步虽不大灵便,却走得很快。

这回轮到王金明发问了:“咦,有的圈儿里既没有足迹,又没有踩翻的石头,是怎么回事?”

马玉林站下了,微微一笑:“你没看见脚印,其实我也没看见。可是,我画了圈儿的地方,是坏人应该留下脚印的地方。不画,就不能准确地找到第二个地方。我画他十个看不到的脚印,就能在第十一个地方看到他的脚印了。这样找得准,乱不了套。” 

王金明听了,心中不以为然:好家伙,这人越说越玄了!

说话间,马玉林又追出很远,大家紧追不舍。 前面就是黄土梁子村了。马玉林追着胶鞋足迹走进村,来到一家门口,站住了。他向院里看了一眼,稍显犹豫,摇摇头道:“这家不是。”便离开了,再去追那个打赤脚的人。可是,足迹消失了。马玉林对史海滨说:“跑不了他,就是这村里的人。队长,你把村里的人都召集吧,我来认——不要女的。  史海滨听了,将信将疑。他再次仔细观察马玉林,马玉林那饱经风霜的脸上的表情是严肃的,充满了自信,于是,史海滨让生产队长把全村的成年男子都叫到了场院,有七十多人。明明不让妇女来,可是哪里挡得住,她们几乎也都来了——呆在一边看热闹。男女老少二百多人站满了场院。 场院的一面土墙上有一个大豁口。小孟按照马玉林交待的意思,在那个豁口前撒了薄薄一层土,然后手拿一把扫帚,站在一边。一切准备好后,由生产队长指挥,每五人一组,在薄土上走出去,马玉林则站在一边辨认。 这种捉贼法可真是见所未!不论村民还是公安人员,都既感到新奇,又感到紧张。村民们紧张的是,大过年的,万一被那个老头子认错了,吃场冤枉官司,岂不倒了大霉!公安人员们紧张的是,且不说造成了错案,即使闹出点什么笑话来,也要在群众面前丢了公安机关的尊严哪! 史海滨当然比任何人都更担心。他搞刑侦工作以来,还从未使用过这种奇特的侦察鉴定手段。那个马玉林能行吗?这个方法有效吗?看,这些人中没有一个光脚的;那个穿胶鞋的即使混在里面,不也早就换了鞋!… … 可是,事已至此,他只好咬着牙,狠下心:放手让他搞下去吧! 此时,马玉林成了人们视线的焦点,二百多人几乎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一个老羊倌,此时,一下子成了一个至高无上的权威,一个法律的化身,一个嘴一张就能给人带来祸患的“克星”。 

然而,马玉林的神态还是那样和善、谦恭和自然。不过,和善中含着威严,恭谦中透着冷峻,自然中隐着紧迫。

第一组五个人走过去了。马玉林神色不动。小孟挥动扫帚,扫平了薄土上的足迹。

第二组五个人走过去了。马玉林表情依旧。小孟又把薄土扫平。 

第三组又是五个人走过去了。马玉林仍然没有开口。小孟又扫平了足迹… …

这个方法倒也快当,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六十多个成年男子便走过去了,最后剩下了五个人。

小孟再也沉不住气了,悄声问马玉林:“怎么办?这可是最后一拨了!” 

“别急,”马玉林也悄声说,“这种人心里有鬼,不愿先走。”

小孟似信非信地看了他一眼,又用扫帚扫平了薄土。

那五个人也走过来了。还没等他们走出土墙豁口,马玉林腾地跳将起来,伸手拽住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大声叫道:“就是他!”那个中年汉子先是一惊,继而发怒了,一面挣扎,一面咆哮着大骂起来:“好哇马玉林,你太缺德了!你不是人!你… …”

“不管怎么骂,就是你!错了挖掉我的眼睛!史队长,把他捆起来 

史海滨当机立断,采取了必要的措施,将那仍在大骂不止的中年汉子看管起来。然后,问生产队长:“他是怎样一个人?”

队长答道:“他姓张。因为偷东西判了八年刑。刚放回来呀,能是他吗?”

史海滨心中一动,决定立即就地审讯。 

然而,那个姓张的中年汉子毫无惧色,理直气壮地反问道:“你们说我偷了分销店,有什么证据?”

“你的足迹和不法就是证据。”

“那是马玉林瞎扯蛋你们就信他穷白话?捉贼要赃。说我是贼,我偷的东西在哪呢?”

在如此反诘之下,审讯者感到束手无策了。 

虽然进行了搜查,却不见赃证。就这样过了三天。

队员们,包括史海滨在内,真有点动摇了:马玉林认得准吗?

马玉林也很焦急,又似有难言之隐。

正在这时,史海滨来找马玉林了:“老马,不是还有一个穿胶鞋的足迹吗,你为什么不追了呢?” 一箭中的。马玉林的脸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显得有点尴尬,继而又笑了,答道:“史队长,我对你实说了吧那个穿胶鞋的人的脚印我认识,三十那天我就码到他的家门口了。他姓徐,今年才十七岁。按辈份算,是我的一个外甥,家里唯一的劳动力。我倒不是有意包庇他,怕的是如果把他抓起来,他妈吃不上饭,就会来找我呀!… …唉!” 

史海滨沉吟片刻,说:“老马,你不要有顾虑。如果小许能坦白交代,会得到宽大处理的。你要协助我们,把工作做到底呀!”

马玉林想了想,站起身道:“好吧,我就去开导开导他。” 很快,经马玉林开导,小徐交代了作案经过。原来,那个姓张的中年汉子刑满释放回来后,不思改悔,又谋划起偷盗的勾当来。他多次撺弄小徐,俩人终于在二十九的夜间下了手,把盗出的大量物资藏到别人家的草垛里。 

王金明和小孟从起出的赃物中拿出一匹布,“啪”!仍在那个死抗硬顶的主犯前,厉声喝问:“你看看,这是啥?”

那个家伙大惊失色,“咕咚”一声跪下了:“我交代!我坦白!… …”

水地分销店盗案,就这样破获了。 事后,史海滨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真想不到,马玉林这人是个奇才!要是把他吸收到刑侦队伍中来,岂不更能发挥他的特长,有力地打击刑事犯罪吗? 

史海滨把这个想法对杨峻岐讲了,杨峻岐点头表示赞同,说:“你向领导请示请示吧,如果同意,工作由我来做。”

领导经过研究,报请上级同意,于一九五九年七月正式批准马玉林为赤峰市公安局刑警队试用追踪员,不算干部,不穿警服,月薪三十三元五角整。     就这样,当了多半辈子羊倌、一个大字不识、已经五十三岁的马玉林,以自己非凡的码踪技术技能,通过了一成奇特的“考试”,由人代笔填写了一张登记表,风尘仆仆地走进了人民警察的队伍。  三、设假案假案须真作 试能人能人不怯场 马玉林进了赤峰市公安局刑警队,这在他的家安庆沟,成了爆炸性的特号口头新闻。虽然工资低微,身不着警服,腰不佩武器,还戴着一顶“试用”的帽子,但是请想,当时正是全国大精简的时候,他由羊倌一跃而成为人民警察,这一社会地位的突变,在人们眼中也可谓一步登天了。照理,马玉林应该高兴吧?其实不然。他自把脚迈进市公安局的大门起,心头便感到十分沉重。为什么?思想上有包袱。他从内心感激党和同事们的器重,但同时也担心自己万一工作上有了什么差错失误,会给党和公安机关造成不好的影响。他常想:过去自己是个普通老百姓,哪里出了案子来请自己,去了就是客情,即使办错了,至多说自己不行也就罢了;现在自己是人民警察了,今非昔比,万万差错不得,每说一句话都要特别地慎重啊! … …就这样,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常常出现一种忧心忡忡、局促不安的神情。 过了些日子,马玉林的这种神情不仅没有消失,反倒增加了几分。这又为了什么?同志中有人对他不够尊重,个别人甚至在交往接触中流露出轻视、鄙夷的情绪。每遇案子,有人就说:“把老马头弄来!”其实这也难怪。想当年,象卧龙诸葛亮那样的稀世奇才,受刘玄德三顾厚爱,出山扶蜀之初,尚且要遭关、张白眼,谅他马玉林一个老羊倌、大老粗,突然跻身于公安干警的行列,又怎能不引起某些有优越感的人的非议呢?这样一来,他在破案中难免有所顾虑,畏首畏尾,放不开手脚,内心很是苦闷。 一天,建昌营子公社一匹耕马被盗。接案后,刑警队派马玉林和小汪前往侦破。马玉林很快便发现了盗马贼的足迹和马的蹄印,循迹追踪。追着追着,来到了一个交叉路口,足迹变得不清,后又消失了。马玉林根据经验判断,盗马贼极有可能是往东去了。可是小汪认为是往南,二人发生了争执。小汪见自己说服不了对方,心里很生气,怒道:“你拿准了吗?要是追错了,你可得负责任!”马玉林见这个血气方刚的小年轻动了气,又“将”了自己一“军”,心里便犯了核计,不再开口。后来,他违心地服从了小汪,朝南“追”下去,结果扑了空。过不久,那个盗马贼被抓住了。他供认,当天逃跑的方向是往东,证明马玉林的判断是对的。 追盗马贼发生了失误,马玉林心中十分不安,常常唉声叹气,整日愁眉不展。和马玉林谈得来的杨峻歧看在眼里,十分不忍,劝慰道:“老马,你不要有啥顾虑。只要是你认为对的,就坚持,该怎么干就怎么干。要是因为怕这怕那而放弃正确的意见,那就不配当个人民警察了!” 马玉林说:“我使手量、棍量,都量惯了,他们那尺… …我使不好。”杨峻岐说:“你别管他们。你原来是怎么做的,还怎么做!” 过后,马玉林反复思味杨峻岐的话,觉得有理,心里稍安。 实在地说一些人对马玉林不够尊重,主要是因为对他那独特的码踪技术感到困惑,甚至认为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们在背后议论:“他拿根小棍一比量,就知道留下的足迹的人是男是女,身材多高,年龄多大,这不成神仙了!”“谁不说呢!顺着足迹追出几十里地,跟都跟不上他,真是怪事!”“叫我说,还是那些犯罪分子太愚蠢了,作案中要是变点花样,他老马头就没辙了!”“干脆,还是我们做个假案,试试他,怎么样?”“好,就这么办!” … … 你言我语,七嘴八舌,一个设假案考验马玉林的计划便形成了。 刑警队长史海滨虽然亲眼目睹了马玉林侦破水地分销店的全过程,暗暗钦佩他的追踪技术,但事过之后,他脑中也留下了许多难解之谜。现在有人提议设假案让马玉林来“破”,感到这既可作为业务学习,又可打消一些人对老马的怀疑,一举两得。他请示上级,很快便得到批准。马玉林听说了,自知难免过此一关,微微一笑,点头同意。 一切准备就绪,治安股长王金明挺身而出,又点了温海,二人充当作案者,搞了个“路劫案”,然后双双“逃跑”。一路上,他们专挑那些难留足迹的石子路、光板路和压根儿就不是路的“路”走,途中先后换了四次鞋。“逃”了一段,王金明灵机一动,对温海说:“来,你背我走一段吧!”温海看了看对方的大个子,心里有点打怵,但又一想,对,这样做又能给马玉林出个难题,便也来了兴致,背起王金明走了好长一段路。后来,俩人走到一眼水井边,做了休息。温海笑道;“这一下,老马头可蒙了!”王金明也笑着点点头,但马上又收敛了笑容;“不,还不劲儿,咱们再给他添点花样!”说完,他赶紧起身,又带着温海翻墙攀树,连窜带跳,一气“逃”出二十多里,累得气喘吁吁,汗水涔涔,才找户偏僻人家躲藏起来。王金明放心地对温海挤了挤眼睛,笑道;“这回呀,可够他撵的了!” 然而,没过多久,微微含笑的马玉林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王金明和温海顿时目瞪口呆。马玉林不慌不忙,把他们的“诡计”,连他们在哪里换过鞋,在哪里背着走,在哪里坐下休息,都说的一清二楚。旁观者听到这里也为之大哗,惊讶不已。

好一个马玉林,神哉!

但是,对马玉林的“考试”远未结束。

事情往往便是这样:没有亲身领教过马玉林追踪技术的人,很难使他们信服。一有机会,他们就摩拳擦掌。非亲自“试验”一下不可。 

一天,马玉林正与别人闲谈,门开了,一个小青年走了进来:“马老师,你过来一下。”

“老马头”,变成了“马老师”,说明马玉林的境界有了很大的改善。可是,切莫高兴过早,那是先礼而后兵。

马玉林被领进一间屋子,屋里站着八个青年。他注意到,地面上有一行清晰的足迹,心里立刻明白了。 

“这是他们当中一个人刚刚踩下的,”那个小青年指着足迹说,“现在他们都在你前面走一走,你猜猜,是谁的足迹?”

马玉林下意识地朝那八个青年的脚上看去,但随即又把视线移开了。他明白,看鞋是没用的,他们早就把鞋换过了。

八个青年忍住笑,一个接一个地从马玉林面前走了过去。马玉林发现,他们迈的根本不是正常步法,显然,在故意改变着自己的步法特点。 

年轻人的鬼点子多,马玉林猝不及防地被叫到这里,面临着一个是他难堪的场面,他就要在这群青年面前出丑了… …

八个青年都走完了。可是,马玉林还没有认识来。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了。最后,他泄气地朝他们一挥手:“算了,我认不出来了!”

“噢——”青年们发出一阵欢呼,个个满面笑容。是呀,神踪马玉林第一次认输,败在他们手下了!他们高兴极了。一个青年抬腿就朝门外走去,想抢先向人们报告这个特大新闻。 

“你给我回来!”马玉林大喝一声,把他叫住,“地上的脚印就是你的!”

像个钉子似的,那个青年被“钉”在那儿了。其余的人张大了嘴,面面相觑。 “噢——”静寂了五秒钟后,他们又发出一阵欢呼,比刚才的那次更热烈了,更响亮。他们欢呼的不再是“赢”了马玉林,而是马玉林赢了他们,里面还包含着几分嘲笑自己的意味。他们不仅佩服马玉林的眼力和经验,更佩服他头脑的机敏。 

一天,赤峰市发生了一起入室盗窃案。被偷的虽然只是些衣服、被褥之类,但性质严重,因为那是一位公安局干部的家!

敢偷公安局的人的东西,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真是胆大包天。 马玉林很快便被找来了。当他对那些足迹稍作观察之后,突然发起火来,对在场的张局长怒道:“这是在干什么?要是信不着我,我走,还回去放我的羊!” 张局长等人一下子愣住了,不知这是从何说起。他们待马玉林冷静下来细问,才知道,马玉林已经认出,那足迹是一个跟他学追踪技术的人留下的——显然,又是为“考”他而设下的一起假案。 

“把我调到公安局,就是为了破这些假案闹着玩吗?”马玉林怒不可遏,“我没那么多闲功夫!信不着我,我可以走… …”

事后,张局长严肃地批评了那个背着领导设假案的人。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设假案“考”他了。其实,也已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从公安局长到收发室的人,都无不对他的技术和才能心服口服了。 马玉林以自己高超的追踪技术,兢兢业业的苦干精神,敦厚谦和的品格,以及在刑侦中做出的巨大贡献,赢得了全局上上下下的一致好感和尊重。不久,他被批转为正式干部,穿上了警服,带上了驳壳枪,工资提到了四十二元。局里还特地把仅有的两头毛驴中的一头分给他骑用,后来又改为一辆自行车。这在当时,已经是很不一般的待遇了。一九六零年,他被评为局的先进工作者。 对于她的身世,特别是他为什么能有那样的神奇的追踪本领,一直是人们最感兴趣的话题。人们听到许多关于他早年的传闻。据说,他放羊时很少查数,几时只羊走过之后,他只要看看地上的蹄印,就知道羊丢没丢。有个放猪的和他打赌,让他离开一会,然后让他看地上的一大片蹄印,问他羊少没少。他看了一会笑道:“我的羊不仅没少,还多了两头猪。”自然,输家是那个放猪的。一次,他放牧的一只花脸羊真的丢了。他顺着熟悉的蹄印追踪,在另一群羊中认出了花脸羊的蹄印,可是那只羊的脸却是全黑的。那个羊倌不让他了:“这哪是你的羊?”他冷笑道:“你以为把羊脸用灯烟子熏黑,我就认不出来了?除非你把它的四只蹄子都砍下去!”那个羊倌只好认错,向他陪了不是。渐渐的,人们对马玉林有了了解,增加了感情,同他在一起总是有说有笑的。和他一起住宿的人发现他睡觉时有个毛病,腿常常一缩一缩的。有个青年找来一根绳子,悄悄地把绳子的一头栓住他的腿,另一头栓在房门拉手上。这样,他的腿每一抽搐,房门便响一下… …青年们哈哈大笑起来。 马玉林被笑醒了,坐了起来,看见腿上的绳子,也苦笑道:“你们倒拿我开心,岂不知我这腿上的毛病,是在旧社会落下的根儿。” 这立即引起了青年们急于了解的那个话题:“马老师,你的能耐到底是怎么来的?有没有人教你?”“对,给我们讲讲!”其余的人都表示赞同。 

“这个事呀… …”马玉林今晚的心情不错,欲待要讲,突然,有人跑进来说:“快,刚刚发生一起抢劫案,就在公安局大门口,马上出现场!”

马玉林一听,把行李一卷:“走,咱们以后再唠!” 

 

四、流窜犯夜劫遇对手 马玉林趣话追踪术 

这天晚上十点来钟,水果摊贩老伊头正要收摊回家,黑暗中走出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来买水果。突然,买主抱起那个装钱的木匣子便跑。老伊头边喊边追,因为年纪大,一惊一急,追出三十多步一跤摔倒,昏了过去。公安人员赶到,立即将他送往医院抢救。

老人苏醒了,说木匣里装着十七元钱,最大的票面是一元,还有许多零钱。因为是夜间,事情又发生得突然,他没有讲出犯罪分子的体态特征,只说那人穿的衣服很单薄,顺着昭乌达路一直向北跑了。 抢劫的款额虽然不大,但案件是发生在市公安局的门前,影响极坏。市局领导要求迅速破案,捉获案犯。史海滨文明了案情,立刻带领队员们进行搜捕,把追踪的任务交给了马玉林。 试想,当时是夜间,又是在赤峰市中心最宽的一条马路上,白日行人留下的足迹千千万万,要追一个案犯的踪迹,谈何容易!然而史海滨已经对马玉林有了很深的了解,同志们也把破案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马玉林果然不负众望。他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排出行人足迹的干扰,顺着案犯的足迹紧追不放,一直到市郊北大桥,然后向啤酒厂厂房后面走去。忽然,足迹消失了。人们从马玉林的脸上看出了一丝迷惘的神情,不禁暗暗担心。有顷,马玉林眼睛一亮,嘴角浮现出轻蔑的微笑,自言自语道:“你小子脱了鞋,我就不认得你了?”他边说边又循着一种赤足足迹追了起来,很快追到一片小树林里,发现了那个装钱的木匣子。虽然匣子里空空如也,但是海滨和其他人都暗暗叫好:追得准! 

可是,下一步又该怎样呢?案犯过没过桥?向哪个方向逃了?人们不免踌躇起来,又把目光集中到马玉林身上。

马玉林神情自若,蹲下身,仔细观察、研究足迹。过了一会,他站起来,对史海滨果断地说:“他没过桥.”

“怎么见得?” 

“他的脚印往市里偏,又回到城里去了。我再接着往回追!”

“好!”史海滨十分兴奋,其余人也精神大振,紧紧跟随。 马玉林又一直向市内追去,一气追到兴隆街街口,因为那里人多,足迹杂乱不清,追捕下去了。 

以马玉林提供的情况为依据,侦察员们对案犯的逃跑方向进行了分析,认为:抢劫者竟敢在市公安局的门前作案,穿得又很单薄,不象是本地人,有可能是个流串犯。特别是马玉林得出了案犯又返回市内的结论,据此分析,他极有可能要乘车外逃。

史海滨看了看手表,已是翌日凌晨两点多钟了。因为在这一时刻火车站没有往来的客车,便决定到汽车站堵截搜捕。 汽车是赤峰地区的主要交通工具,即使是在夜间,汽车站里的人也很多。侦察员们的一双双锐目四处搜寻,很快便发现了一个目标。那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穿得很单薄破旧,正坐在那里低头数钱呢。史海滨朝马玉林示意一下,马玉林不动声色地从那人面前走过去,只瞟了一眼,就回到史海滨身边说:“没错,就是他!” 身着便装的侦察员杨德春朝那人走了过去,笑道:“哟,这么多零钱,花起来多不方便。来,我给你换点整的。”那人正求之不得,把钱交到杨德春的手里。杨德春数了一下,正是十七元。于是,把这人带到了公安派出所进行搜查。在他的衣服的肩头处,缝着三百元钱;在裤子里,又缝着二百元钱。当场审讯,案犯名叫尤×,翁牛特旗人,经常在外流串作案,身上所带的钞票都是不义之财。审讯完结时,他自嘲地一笑:“你们是怎么把我抓到的?说实话,我作了好多的案子,都没犯事,想不到这回… …” 站在一边的马玉林厌恶地瞥了案犯一眼,然后走过去指着他的脚说:“告诉你,在赤峰这地面上,除非你把两只脚锯掉,不然,任你走到哪里,也能把你抓回来!” 案犯眨了眨眼睛,困惑不解地望着面前这个长相、神态和穿戴都与其它公安人员不同的老头。他哪里会知道,他正是栽在这个老头手里的呢! 抢劫案当夜便破了,从这个案犯身上一下子又破了数起案子,大家都很高兴,回到宿舍仍很兴奋。几个年轻人躺在炕上睡不着,磨着要马玉林接着中断的话头,讲他解放前学码踪的事。马玉林也很兴奋,索性不睡了,在炕上坐起来,卷上一支烟,划着火柴点燃了,抽了一口,笑道:“你们问我怎么学的码踪?这话说起来就长了。  有人说我是跟打北边来的一个喇嘛学的,有人说我是跟本家的一个老头学的,其实都不对。没人教我,是我自己多年眼看、心想、悟出来的。羊丢了,我得顺着蹄印去找呀!找不回来,财主就要叫我赔。我是给逼出来的我从十二岁起就给财主放羊、抗小活儿,解放后又给农业社放羊。我就专门琢磨羊蹄子印,由羊蹄子印又琢磨大牲口蹄子印,后来又琢磨起人的脚印。越琢磨越有瘾,越上心,就这么练出来了。” “嘻,”一个青年笑了,“马老师,你的能耐太大了,听有人说,你是闹狐仙呢!” “呸,别听那些胡说八道。”马玉林朝地上啐了一口,“我杀过狐狸,用狐狸皮做过帽子,闹啥狐仙!我这不是迷信,是科学,是真功夫。有人说我眼睛'毒’,那是练的。人分老少、男女、高矮、胖瘦,还有不同的职业,走起道来都各有特点。就是同样性别、年龄、身材的人走路,他们的姿势、习惯、步法、步态、步幅也不完全一样,留下的脚印也就不会相同。里八字、外八字、吃劲儿、压力面、虚边儿、带土… …不会相同。就是换了鞋,也改不了步法。我看得多了,时间长了,就能从脚印上看到一个人的黑影子在我脑子里活动。从印到影,从影到印,这样的比较就是对人对印,也叫码踪认人。用你们的话说,就是步法鉴定。 

“黑影子?你越说越玄啦!”

“这是真的,爱信不信。你们把功夫学到了,就知道了。不信,就试试看!” 

马玉林说的斩钉截铁,毫不含糊,叫屋里几个人虽不能尽信,也不能不信。不然,他的追踪破的那些案子,又怎么解释呢!他们明白了,为什么他平时走路总是低头,眼睛看着地面,那是在瞄行人的脚印呀!他们还明白了,为什么他没事时就拿个小板凳,坐在马路边,听着半导体,两眼尽往街上瞅,一坐就是一两个钟头不挪窝,那还是在观察、揣摩行人走路的姿势和特点呀!

听到这里,人们都深深地感动了。 

“马老师,你的脑子也够灵的。”

“唉,什么灵不灵的,还不是多看、多想、多记?”马玉林谦虚地笑了笑,“比方说,什么人走道快?人有喜事走得快,神经紧张走得快,憋尿的人也走得快。当然,不同的人走得快,姿势也不一样。再比方,地上有男人的一泡尿。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撒的?这就靠平时注意了。年轻人解小便哧得远,老年人解小便就沥沥拉拉的,滴在两脚边… …” 

“哈哈哈… …对对对,有道理,有道理!”人们都大笑起来。

“马老师,”又一个人提起了话头,“听说解放前你的遭遇很苦,你的儿子… …”

“唉!还提那些干啥… …”马玉林支吾着,声音低下去了,“天都快亮了,咱们别说了,多少眯一会儿吧… …”

然而,几个年轻人去很难入睡,又一个疑问在他们脑子里产生了:马玉林为什么不讲了?他过去又是怎样一个人呢?… … 五、越艰途床前指凶手 惧威名会后供罪愆 光阴荏苒,转眼间便到了一九六二年。赤峰市的行政区划有了变动,市、县分家。组织上考虑到马玉林追踪技术在农村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便将他分配到赤峰县公安局治安股,担任技术员。马玉林服从安排,住进了公安局院里的二号宿舍。 马玉林虽已年近六旬,但在六十年代,却是他一生中步法追踪技术达到高峰鼎盛的时期,侦破了很多大案、要案。至于由他侦破的一般案件或未经立案的案件,更是数不胜数,在保护人民生命财产、维护社会治安中立下的汗马功劳。有人估计,经他用追踪技术侦破的案件约占县公安局破案总数的百分之五十至七十。其间,正是我国遭受天灾人祸、经济发生困难时期,农村中发案骤增,但又多是偷盗粮、钱、物等一般案件。马玉林常常独自一人下去,案子破了也就完了没有数字统计,没有文字记载。所以,他进入公安机关以后究竟破了多少案子,谁也说不准。但是,关于他追踪破案的事迹和传闻,至今(1986年以前)在赤峰地区几乎无人不知,俯拾即是,随便哪位中年以上的公安干警都能眉飞色舞地给你讲上一大气。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倘若把马玉林的英雄事迹比作一座雄伟瑰丽的冰山的话,人们今天所能看到的,只是那冰山露出海面的部分,其余的绝大部分还隐在海面以下哩! 这个比方是不是过了?不!下面再讲几个六十年代经马玉林追踪侦破的刑事案例。 一九六一年春,美丽河公社有一位妇女,千头毛驴在村外行走。忽然发现,在一片荒草地上有新鲜的血迹,断断续续地向前延伸。她心中一动:莫不是夜间有什么野兽叼了猪崽羊羔?倘若没有吃尽,我到可以捡点剩下的呢!她顺着血迹向前寻去,最后来到一眼枯井面前。她向井里一看,吓得“妈呀”一声,掉头便跑,毛驴也顾不得了… … 

公安人员迅速赶到,见枯井里有一具男尸,脑袋上有钝器伤。经过勘查,发现了搏斗、杀人和移尸入井三处现场。现场上发现了一张照片的碎屑,经收集组合,是一位空军军人的半身像;在死者身上还发现了朝阳——美丽河的火车票一张。搏斗现场上,有三个人的足迹。有人据此分析,凶手是两个人。但马玉林认定:凶手是一个人,那个第三者的足迹是当地的农民,与案情无关。

紧接着,马玉林便顺着凶手的足迹追踪,一直追到了平庄火车站。

“这家伙坐火车跑了。”他遗憾地说。 那张复原的照片,成了查找尸源的重要线索。经复制发动当地群众辨认,终于查出,被害者是一个复员军人的舅舅,不久前跟着一个姓周的人到水泥厂做临时工去了。这个姓周的嫌疑人名叫周吉凤,原籍辽宁义县,游手好闲,去向不明。公安人员立即进行搜捕。 杀人犯周吉凤从死者身上抢去了八十元钱后,惊恐万状,乘火车一气跑到了满洲里,后来又返回到锦州。在锦州,他心惊肉跳,学那《十五贯》中的娄阿鼠,找瞎子算了一卦。那瞎子听话听音,知他并非善良之辈,便信口胡诌了一通,指点他:随便奔哪个方向都行,切勿奔西北(赤峰),否则即犯“官克”。周犯牢记在心,决计东逃,便又买了去北京的车票。可笑他慌中有错,偏偏误上了通往赤峰的火车,待发现时已经晚了。他在赤峰有个亲戚。他把牙一咬,决定去赤峰探探风声。哪想到,他刚下火车,马玉林便从步法和足迹上将他认出:“这人就是凶手!”公安人员一拥而上,将其扭获。验看他的鞋底,还沾着被害者的血迹呢! 有人会说:似这样讲来,越发的神了!马玉林循迹追踪,到底能追到什么程度呢?下面再讲一个故事,便知究竟。 一九六二年夏,平庄区旺甘池村的一对夫妇,在午睡中被人用斧子将头部砍成重伤。县公安局华副局长迅速带领马玉林、杨峻岐等人赶到现场勘查。现场的情况是:两名被害者是头并头朝着炕里睡的,头上是一扇用木棍支起来的窗子。凶手从窗户探身进来,挥舞凶器将睡梦中的夫妇砍伤。马玉林观看一番,很快就在窗下发现了罪犯的足迹,便以其为“底踪”追了起来,追上了公路,他对杨峻岐说:“为了保险,你把路的那一面,我把路的这一面,咱们一起追。”杨峻岐点头应允。可是,刚追出一小段,杨峻岐便觉眼不从心了。原来这里是矿区,路面上到处是沙石煤屑,行人走过很难留下迹印,即便有,又哪能辨得出是罪犯还是行人的足迹呢!这难住了杨峻岐,去难不住马玉林。他一气追出七里路,来到西露天矿,又拐上了一条土路,最后直奔一处工棚宿舍而去。 马玉林走到工棚前,停下脚步,对华副局长说:“就是这里了。”华副局长马上让人把负责干部找来。马玉林又说:“我再进里面看看。”便走了进去。工棚里有一长趟床铺,能住十多人。马玉林看了一会儿,走到挨着一根木头柱子的床铺前面站下了,转身向随后进来的负责人问:“这是谁的床?” 

负责人讲了那个工人的名字。

“他哪去了?”

“不知道。”

“这个人是凶手。”马玉林伸手指床,转身对华副局长说,“他跑了,快抓吧!” 与此同时,其他公安人员正在当地群众中进行调查,得知那个被害的妇女的原夫有杀人嫌疑。可是,马玉林已经追踪到他的床前,把他指认出来了。不久,那个凶手便束手就擒。 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马玉林在赤峰地区破案无数,威名大振,使一些犯罪分子闻风丧胆,不敢轻举妄动;但也有些犯罪分子处心积虑,绞尽脑汁地在作案中进行伪装,制造假相,妄图骗过马玉林的眼睛。不过,他们总是以失败伏法而告终。 这一天,陆家营子小学校发生了盗案,办公室被撬,丢失了一笔公款。马玉林和孟继承一起赶到了学校。看了一阵子,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小孟有些急了。马玉林却显得沉着冷静,安慰道:“他能不留下脚印吗?哼,除非把脚砍下去!”他从现场中心向外围圈踪,终于在一垛土墙上发现了一个清楚的印迹。小孟左看右看,觉得那不象足迹。 

马玉林说:“这是个穿袜子的左脚脚印。”

小孟又端详一阵,还是觉得纳闷儿:“可是… …中间怎么有一条杠呢?”

“哼哼,”马玉林轻蔑地一笑,“他在脚上绑着毛巾呗!” 

“那可怎么码?”

“不要紧,好办。” 

二人在学校转悠一阵,来到村里。忽然,马玉林凝视着一百多米以外的一个青年。小孟觉得诧异,也朝那人望去,见那是个二十来岁青年,正扛着铁锹向这边走来。他不解地问:“马老师,你看什么呀?”

“别吱声,”马玉林小声道,“咱们装没事似的,让他走过去。” 小孟明白了:那是个目标! 

那个青年悠然地从他们前面走过去了。马玉林朝他留下的足迹望去,悄声道:“没错,就是他!”

小孟马上就要行动,被马玉林制止了:“别急,咱们先了解一下他平时的表现再说。”

经当地干部介绍,这个青年姓于表现不好,偷、骗等坏事都干过,已经处理过几次。 

二人心里有了底,传唤了于姓的青年。他一听面前坐着的就是马玉林,立即供认了:“… …学校的钱是我… …偷的。”

小孟气愤地问:“你搞了什么伪装?”

姓于的青年供道:“我怕被老码头认出来,没穿鞋,还在脚上绑了条毛巾。” 

事后,这个青年交出了偷去的钱,还在他家炕柜缝里取出了那条毛巾。

马玉林进入公安队伍后,如龙入海,似虎添翼,名震遐迩,对刑事犯罪分子具有很大的威慑作用。 巴盖子梁村生产队的七百元卖粮款被盗了,但因现场上案犯的足迹被破坏了,侦破陷入了僵局。后来,侦察员们分析认为,生产队下午五点把卖粮款拿回来,当夜就被盗走,而且下手很准,不会是外地人或流窜犯所为。于是,一个借马玉林大名开展攻心战的计划拟定了。在群众大会上,马玉林在一边端然正坐,一位侦察员高声说:“为了这个案子,马老师来了。偷钱的人能主动坦白,会受到宽大处理;如果执迷不悟,让马老师顺着脚印追到家去,那可就晚了。” 这个方法还真有效,那个作案人——生产队长的弟弟——被慑服了,很快便交出了偷去的全部款子。 还有些案子,当作案者听说马玉林前来破案时,没等他进村,便作了交代。 宁城县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死者被凶手埋在村外八里的山沟里。事过十八天,而且下过了一场小雨后,尸体才被放羊人发现报案。马玉林克服重重困难,追踪到了这个村子,分析凶手是该村人。公安人员召开群众大会一公布案情,凶手便坦白了杀死与其妻通奸的奸夫的罪行。人们钦佩马玉林的追踪神通。当他和同志们办完案子离开时,全村人夹道欢迎,“马神仙”的美名便叫起来了。 这天,马玉林又坐在县公安局门口,望着街上的过往行人观察,杨峻岐从院里快步走出,离很远便笑着招呼道:“老马,好事!锦州铁路公安处请你去介绍经验呢!” 马玉林听了,不禁一怔。  六、感盛情专家献绝技 忆昔仇羊倌报党恩 马玉林听说锦州铁路公安处要请他去,不仅未喜,反而添愁。杨峻岐追问其故,他说:“我这点能耐,在家乡用用还行,去那个大地方,又都是公安人员,我一不会说,而不会写,能行吗?”杨峻岐笑道:“你这是多虑了。人家正是瞧得起你,药箱你学一手,才请你去的。让更多的人把你的技术和经验学了去,是件好事嘛。领导派我跟你去,你就放心吧!”马玉林见杨峻岐作伴,紧张的心情才有些缓解。 锦州公安处邀请马玉林去介绍经验,是有来由的。他们管辖的一段铁路,曾多次发生过道钉被盗的案件久侦未破。后来听说赤峰有个老马头精于码迹追踪,决定请去协助破案。马玉林不负所望,从道钉被盗处一直追到了案犯的家里,出师告捷。这件事在锦铁公安处传扬开来,人人称奇道神。处领导决定请他去传经送宝。两天后,马、杨二人整装启程,来到了锦州市。锦铁公安处的领导热情接见,盛情招待,一口一个“马老师”、“马专家”,叫得马玉林如坐针毡。有生以来,这是他头一次坐火车走出这么远的地方,头一次听见“马专家”这个陌生的称呼,新年里不仅热浪翻滚。次日,公安处召集了二百多名公安干部,听马玉林作报告。可怜马玉林,连自己的名字还是当了警察之后才学着写的,此时他既没有稿子,又没有口才,纵然想把自己追踪技术的经验和体会全都倾囊而出,也是干着急白费劲儿,要说的话到了嗓子眼就卡住了,愣是讲不明白,急得他在讲台上手足无措。幸亏有个“翻译”杨峻岐,象跟他演双簧似地站在一边,连解释带纠正,好歹才把这场“戏”唱完了。 傍晚吃过饭后,马玉林回到招待所的房间,自以为此行的任务完事大吉了,浑身轻松。哪知杨峻岐随后进了屋,刚刚说了两句,便又把他吓了一跳:“什么,还要我表演?'表’什么'演’?” “就是破假案呗,”杨峻岐只好又作解释,“象在赤峰王金明他们搞过的那样。” 

对于破假案,马玉林是不愿为之,甚至很反感的。他总觉着那象闹着玩似的,其中包含着对他不信任的成分。他认为,与其破十件假案,不如破一件真案有意义。可是,客随主便哪。自己是被请来的,在这里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一口一个“专家”叫着,怎么好拒绝呢?他只得同意了。但是,随后又担心起来:“杨协理员,这个表演… …可要够呛啊!”

“怎么?” 

“这里是大城市,人生地不熟的,谁知道他们要使啥花花点子!我真没把握。”

杨峻岐听了,用手挠了挠头。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底。但事已至此,他这个“领队”只能硬着头皮做马玉林的工作。好说歹说,马玉林答应了。 表演场地是在锦州市郊。与会者乘坐大型客车来到了那里,马玉林和杨峻岐也在负责同志的陪同下乘车同时抵达。假案现场事前已经设好,公安处的一位同志手指一个工厂的破仓库似的屋子,对马玉林说:“马专家,就是这个屋里面的东西被'盗’了,你行动吧!” 马玉林看了杨峻岐一眼,然后走到房前,观察了环境和地面,走了进去,仔细查看起来。 杨峻岐凑过来,低声问:“怎么样?” 马玉林又看了他一眼,没吱声。过了一会儿,他走出屋子,对公安处的人说:“这是三个人作的案,两个人进屋里,一个人在外面。” 寂静片刻,猛地,人群中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掌声,使马玉林消除了顾虑,增加了信心:看来,锦州和赤峰也没什么不同,还不都是中国的地盘嘛! 

掌声也使杨峻岐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他又走进马玉林身边,悄声说:“对,就这么干,给他们好好露一手!”

尔后,马玉林追踪了。 随心的人们,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注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他们发现:马玉林并不是总低头看着地面,常常是向前方远处看一眼,判定目标或方向之后,便以极快的速度行走。他穿过炉渣地,跨过小河沟,拐了无数条弯路岔口,最后钻进一片小树林,指着一个地方说:“这是那两个人抬着'偷’来的东西埋'赃’的地方,挖吧!” 几个人锹镐齐下,一个埋入土中的大车轱辘露了出来。 “哗”——又是一片掌声! 马玉林决心人、“赃俱”获,继续追踪。可是,从足迹看,三个人分三个方向“逃跑”了。他不会“分身术”,只能去追其中的一个。又追出大约三百米,来到一幢楼房面前。“案犯”的足迹消失了。他停住脚,指着一个楼梯口说:“他从这里进楼了。” “对,完全对!”公安处的同志高兴地说,“他正在屋里歇法呢!” 掌声… … 

已经是中午了,马玉林正要去追另外两个“同案犯”,主人阻止了:“到吃饭时间了,马专家,回去吧!”

吃过饭,马玉林一位表演结束了,松了口气。可是,杨峻岐又走进来说:“老马,下午,他们要让你从人群中认出那另外的'同案犯’哩!” 

马玉林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啊,还没完哪?不行不行,人错了怎么办?”

“这事你也经过嘛,怕啥?”

“够呛!” 

杨峻岐想了想道:“这样吧,我让他们缩小些范围,派出十个重点'嫌疑人’,怎么样?”

马玉林只好同意了。

下午,人们以更大的兴趣,把院子围得水泄不通,观看马玉林指认“案犯”。 

十个人走过去了。马玉林在后面看了看,手指其中的一个说:“就是他,和进楼躲着的那个人一起抬的东西。”

那个被指认的人神情愕然,惊叹不已。他已经把“作案”时穿的鞋换过了,可是仍没逃过这个老头的眼睛!

“马专家,能不能把第三个人也认一认?”主人试探地问。 

马玉林沉吟了一下,歉然答道:“那第三个人,好象总是来回跑,留下的脚印不太完整。要叫我认嘛,可能… …是这一位。”

由于足迹残缺,马玉林不得不破例地加了“可能”二字。 那个被指认的人一下子跳到马玉林面前,拉起他的手猛烈地摇晃着:“对对!老专家,那个人就是我呀,一点不错!” 掌声,掌声,掌声… …  马玉林是两耳灌满掌声,满载盛誉回到赤峰的。 夜已深了,马玉林又躺在二号宿舍他那小热炕头上,锦州表演之后,他又被请到朝阳,兴城等地传经送宝,历时一个来月。表演的乏累,旅途的劳顿,使他感到十分疲倦,现在趴在热炕头上,浑身有说不出来的舒服。但是,归来的第一夜,他却辗转反侧,就不成眠了。 马专家,他们叫我“专家”啊!这不是在做梦吧?我可是个放了大半辈子羊的羊倌呀! 马玉林祖上几辈人都是穷苦的庄稼汉。兄弟四人,他是老大,从十二岁起就给财主放羊,抗小活儿。 塞外遮天盖地的风沙,寒彻肌骨的冰雪,逞凶肆虐的蚊虫… …马玉林从幼小的年纪起,就以自己的血肉之躯领教过它们的凶焰毒氛了。“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那种世外桃园般的迷人景象,他即使在梦中也不曾见过一回。乌黑干硬的糠菜饼子,混浊腐臭的坑洼积水,是他常年的食物和饮料。 皮肉和胃肠受苦,对马玉林来说倒并不要紧,咬牙挺过去就算了:他最怕的是羊只离群,丢失,被盗,遭抢。即使是一只小羊羔,他也赔不起啊! 贫瘠的土地难长五谷,却多生盗匪。他们砸明火,打杠子,胡作非为。抢几只羊,掠几匹马,是家常便饭。官府腐败,与盗匪勾结,谁来管你?倒霉的最终总是穷人。仅仅是出于自卫,羊倌、马夫之类便练起了追踪的本事,冒着生命危险,循着丢失或被抢的猪羊、牲畜的蹄印或人的足迹,前去寻找追踪。这就是为什么内蒙牧区竞相涌现追踪能人的历史的、阶级的和地理的原因。 马玉林是这些能人中的佼佼者。他不仅头脑聪慧,而且善于思考,苦于钻研。追踪不仅是他作为羊倌用以进行自卫的武器,也成了他在寂寞无聊的长期放牧生活中的一大乐趣。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其实是在以天地为实验室,以羊群和行人为研究对象,数十年如一日地苦苦攻研着人类最重要的应用科学——刑侦学,痕迹学。在他那独特的自成体系的追踪技术中,荟萃了光学、力学、生理学、心理学等等学科的精髓。随着年岁的增长,经验的积累,时间的磨砺,他的研究成果在步法追踪技术领域里达到了迄今为止的人类历史上的顶峰,成为一位古今中外绝无仅有的事实上的先行者、首创者,一位名副其实的大科学家! 马玉林学竟功成,奇迹般一次又一次地找回了自己丢失或被抢去的羊只。他乐于助人,勇于出头,又一次次地帮着别人找回了猪、羊、大牲畜,甚至失踪的亲人。据说,他在年轻时,能够在黑夜挑着马灯,骑马追踪,直奔目标,无一落空。 常言道:树大招风。马玉林受到了乡亲们的爱戴,去触怒了土匪。土匪们把这个羊倌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之入骨,咬牙切齿地扬言:早晚有一天剜掉他的双眼。 这一天终于来了。一个严冬的深夜,土匪们持刀携枪,闯进了卢家营子马玉林的小土屋。万幸的是,马玉林事前听到风声,和儿子刚子分头逃走了。他的妻子田桂荣遭到了毒打。过不久,她的两只眼睛便失去了光明——她是代替自己的丈夫失去了一对的明眸。 是夜,十岁的刚子躲在南山里。夜空飘着清雪,朔风呼号,滴水成冰,无遮无盖。一夜之间,刚子的九个脚趾竟然活生生地冻掉了!从此,他成了一个残废人。以后的三十多年,他的左脚一直流脓淌血,溃烂不止,成了久治不愈之症,以致造成他中年早逝,抛下了老母寡妻,还有三个可怜的幼女! 啊,那万恶的旧社会呦… … 

这,便是马玉林不愿对年轻人谈及的,特别是儿子的缘故。

马玉林驱赶着痛苦的记忆,又翻了一个身。他隔窗眺望着灿烂的星空,陷入遐思。 

羊倌——专家,这就是过去和现在的我吗?没有共产党,我一家人能吃饱穿暖吗?我的那个残废儿子能娶妻生子吗?我这个老羊倌能当上人民警察,被人接来请去地热情款待吗?他们器重我,是想把我的码踪技术传播开去。这是有利于国家和人民的好事。对,我应该给他们表演,应该多出去讲我的经验,应该多带些徒弟。我马玉林没有别的好东西,只有用这一点能对党报答呀!… …

两行泪水涌出马玉林的眼角,他终于安然入睡了。  七、解鞋迷河南擒大盗 剥画皮北京捉洋“鬼”      马玉林在锦铁公安处等单位表演追踪绝技之后,一时名声大噪。须知,铁路那两根钢轨不单是跑火车的,它同时也是传播信息的最佳“通讯线路”。于是,“赤峰有个老马头,瞄脚印神奇无比”的“路透社”新闻,很快便顺着铁路线传向全国各地。锦铁分局的员工们对马玉林感情尤深,因为是他们最先邀请了马玉林,为此而感到骄傲。以后再遇马玉林外出坐他们的车时,便对他关怀备至,起硬板儿票也非要让他坐软卧不可,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常言道:“城里开花墙外红”。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在赤峰也不例外。过去马玉林每天都生活在当地人们中间,人们管他一口一个“老马头”地叫着,既亲切,又不以为然;对于他破的那些案子,也不惊不怪,认为他就“应该”有那个本事。因而,长时间既无文字记载,也无经验总结。现在人们突然发现,这个不起眼的老头居然在外面叫响了,他的身上好象放出了某种神奇的光芒,因此便也对他刮目相看了。 一天,以昭乌达盟盟委书记为首的五千多人,在红山脚下摆了一个“凶杀案”的现场,又让马玉林作了一次表演,这次表演,比过去历次表演的难度都大得多。但是,马玉林再显神通,硬是在非常复杂的“案情”中长途追踪,搜出了埋在地里的“血衣”和“尸体”,从五百多名观众中认出了“凶手”!事后,盟委书记过问了马玉林的情况,当听说他每月的工资只有五十来元(回报这为他多报了十元)时,感到十分意外,对那些下级说:“你们可就这么一个人哪,工资怎么这样少?”这位盟委书记体察下情,精神可嘉,但他的话说得并不确切——岂止全赤峰市只有一个马玉林?就是全中国乃至全世界,也只有他这么一个能人哪!他的神通,不比那个举世闻名的福尔摩斯低。福氏乃洋人笔尖下虚构出来的人物,他马玉林可是个有血有肉有鼻子有眼睛、两条腿结结实实站在地上的中国人! 于是,在上级负责人的指示下,马玉林的工资提到了七十元,似科级,又非科级。他的“驳壳”也换成了“五四”,那是发给他的奖品。 从此,马玉林再没有闲功夫在县公安局门口坐小板凳看过往行人了,他忙起来了。 他上呼和浩特了,被调到自治区去表演;他上北京了,被调到公安部去表演。既为了工作也满足了一些人的好奇心。耳听是虚,眼见为实。他使那些身居要位的人们终于相信了;他马玉林的追踪绝技不是弄虚作假,不是以讹传讹,不是特异功能,而是几十年练就的真功夫! 他被要求带了不少徒弟。他懂,自己的年纪一天天地大了,不能把好东西带进棺材里,要传给后人,所以很愿意传授经验。 他被邀请参加一个接一个办的学习班。其中,以一九六四年内蒙公安干校办的两期步法追踪学习班规模最大,全国十二个省市和解放军都派人参加了,共三百多人。这么多人来向他学习,使他感到振奋,但也感到内疚,因为他没有文化,又讲不太清楚。没有办法,他只好再靠表演作为弥补,虽然这是他不愿意做的。他总觉着,自己是一个人民警察,是战士,而不是演员。 写家蜂起,不少专家来为他代笔总结经验。这是完全必要的,也早该这么做了。他积极配合,把头脑里的东西都掏出来,让人们把那些经验变成文字写到纸上,再印成小册子。没有他的署名,没有他的版权,也没有他一分钱的稿费或其他形式的报酬。他完全是心甘情愿、无偿奉献的。不过,使他感到困惑的是,那些文字往往变成了另外的一些话,变得复杂了,繁琐了,使他觉得陌生了。什么“人体运动器官结构形态与步行姿势”,什么“擦、挑、劐、推、噔,抠、挖、压、拧、嗑、抬带其它”,还有那些照片、图形、线条,计算公式… …那么多的名词,那么复杂的理论,那么玄妙的解释。他只消看一眼便极清楚的事情,变成文字落到纸上,却没完全没了地写了几大篇,反倒使他糊涂了。那是不是他的东西呢?他也说不清楚。他相信科学,信服理论,承认自己没有文化是个最大的欠缺,因而也就更加痛恨旧社会,同时也对自己的技术和经验被人们认识过迟而感到深深的遗憾。 既欣慰又痛苦,既振奋又焦虑,既慷慨又歉疚,这便是马玉林内心的矛盾。 还是去破案子吧!这才是马玉林心所向往,并为之竭尽全力去做的。 且说马玉林的追踪技术名扬全国,各地公安机关常常将本地区侦破受阻的大案、要案现场上的案犯足迹寄到赤峰市公安局,向马玉林请求救援,要求鉴定。其中有照片,有石膏,大多是单个足迹。这对马玉林来说,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试想,要从一枚足迹上判断一个人的性别、年龄、身高、体态甚至职业,谈何容易!可是马玉林深知,如果不对这些足迹做出正确的鉴定,案犯就会逍遥法外,受害者的冤仇就不能得报,社会秩序就无法安定。所以,每有外请鉴定任务,他都当作自己主侦的案子那样认真去做,有力地支援了外地公安机关。一九六五年,南京市一连几家电影院发生盗案。市公安局将一枚从某电影院售票室桌上提取的足迹的照片寄来,经马玉林鉴定为,性别:男性;身高:一米六四左右;年龄:二十五岁以上;体态:中等身材、稍胖;是个复员兵。南京市公安局根据上述各点圈定重点嫌疑人,三天内即告破案事后对方寄来一封感谢信。 马玉林已经不仅仅属于赤峰了,祖国大地到处都在呼唤着他。从六十年代中期起,他由徒弟苗春青陪同,到全国各地传授经验,协助破案。他那在山沟和羊群中盘桓了五十多年的双脚,在长城内外和大江南北都留下了印记。他走到哪里,就把他那独特而神奇的追踪技术传播到哪里,就把他那独特而神奇的追踪技术传播到哪里,就在哪里让狡猾凶残的犯罪分子落网。 一九七三年春,河南省安阳铁矿银行分理处发生一起特大杀人抢劫案。值班人员被人用三角刮刀刺死,五万六千元巨款被劫。公安部门动用了四百多人侦查此案。李先念同志指示:必须侦破,挽回损失,擒获案犯。马玉林和苗春青应邀专程赶到当地,参加侦破。他们听了案情介绍之后,进入封闭的现场,研究案犯的两枚足迹。那两枚足迹,一枚是“回力”牌胶鞋的,另一枚是布底鞋的,形成重叠。马玉林根据“回力”牌胶鞋判断,案犯年龄在二十一岁左右,身高一米六、七。那足迹显得前端边缘不实,是小脚穿大鞋。他以这枚足迹为“底踪”,追到铁矿南的一个生产队,然后在当地干部配合下,圈定嫌疑人鉴别,很快捉住了二犯。事后知道,那个穿“回力”牌鞋的案犯,是向别人借的鞋作案。 一九七二年六月间,北京海淀区一些大专院校和托儿所忽然闹起鬼来。常在夜阑人静之时,有一脸上花花白白的鬼出现,偶尔遇人,便张牙舞爪,做出狰狞的样子,尖叫:“我是鬼!”吓得一些人胆颤心惊。每次闹鬼之后,便有物品丢失,先后发生了十多起。公安机关分析,“鬼”是没有的,那一定是坏人装神弄鬼,乘机偷盗。但派出力量侦察,一直没有结果。因为发现了“鬼”的足迹,便电请马玉林赴京协助侦破。马玉林正在辽宁盘锦讲课,立即乘车赶到北京,和已经在那里的苗春青会合在一起。是夜,总参托儿所和工学院又闹了“鬼”,并丢了东西。他们先后奔赴两个现场,提取了足迹。加上原来已经提取的“鬼”的足迹,放在一起进行分析。马玉林认定,“鬼”是两个,年龄均在二十三至二十五岁之间,身高一米七左右。二“鬼”既相似,又有差异,好象兄弟二人。根据这一鉴定,侦察员于夜间在发案区蹲坑守候,终于在一天深夜,发现了两个金发碧眼、长着络腮胡子的青年,带着铁筐,同乘一辆自行车鬼崇行使。与侦察员遭遇后,弃车逃跑。马玉林鉴定足迹,认定作案的两个“鬼”即此二人。于是,侦察员深入调查,圈定重点范围,终于在颐和园附近将外籍混血儿吴××兄弟二人捕获。原来,他们曾因触犯我国刑律受惩,心怀不满,图谋报复。他们将白胶布粘在脸上,常于夜间十一二点钟潜入学校、托儿所、宾馆甚至外国大使馆装鬼作案。他们的赃物被搜出,满满装了一汽车。这二“鬼”在首都连连作案,气焰可谓嚣张,没想到遇上当代“钟馗”马玉林,被他拨了画皮,现了原形,落入法网。此案震动京师,马玉林更加遐迩闻名了。
 八、分国忧乱世抑腐恶 解民难尽瘁留芳名      马玉林自进入公安机关工作后,常年住在独身宿舍里。上了年纪的人,哪个不愿儿孙绕膝,共享天伦之乐?他老伴的眼病,他儿子的脚疾,是他后半生最最牵肠挂肚的两件事。因为他总感到,他们的痛苦都是由于他当年触怒了土匪才造成的。至于他之所以触怒土匪,乃是由于他勇于为群众解危助难这一点,在他看来,那完全是他的分内之事。马玉林甘愿忍受与亲人长期分居之苦,还是为了两个字:工作。他后来挣了七十元的月薪,其实这个报酬与他的技术和贡献相比较,是很低微的。然而,马玉林对工作却没有过丝毫的松懈怠慢。他深感要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所以,他才长期撇妻离子,二十年如一日地长住公安局。 马玉林在生活上是极节俭的。他平生只穿过一套料子衣服,那还是因为他后来常去全国各地,由公家给他做的。食堂的饭菜,他总是拣最贱的买。为此,办公室的同志后来不得不把每月补助他的十元钱交到伙房,唯有这样才能“迫使”他吃进嘴里。他无烟酒嗜好,偶尔抽点烟,也好坏不拘。他把一个人的物质消费压到了最低的限度,省下的钱,他都交给了那个仍然在旧社会留下的苦难中呻吟着的家了,马玉林不仅给人民公安队伍带来了高超的追踪技术,也带来了劳动人民公而忘私、艰苦朴素的好传统,好作风。 十年动乱开始了。马玉林象当年放牧时置身于狂风飞沙中一样,经受着政治风暴的考验。是非颠倒,人与人的关系也发生奇特的变化。过去曾口口声声尊称他为“老师”的人,此时声色俱厉地对他施加压力,说他是“内人党”,要她揭发“走资派”以“立功赎罪“。然而,他始终保持着缄默。但在暗中,他去找已经被迫离开公安局的史海滨,向他直诉心中的迷茫和愤怒;他去找已停发工资、被看押起来的“走资派”杨峻岐,把自己嘴省肚攒的钱借给他… … 社会动乱,世风日下,各类刑事案件多了起来,这却是马玉林不能容忍的。他逢案必去,每去必破。 有人统计过,仅在一九六九年一年中,他一人即破案六十多起,几乎占全县破案总数的三分之二。其中有一天,他到哈拉道口等地走了一趟即破案七起! 一九七三年秋,穆家营子派出所报案:有户社员的一只小猪被人偷走了。马玉林听了,在炕上卷起行李卷,起身就要走。刚给他烧热了炕头的杨树本劝道:“天这么冷,一只小猪才值多少钱?你在炕上歇着吧!”马玉林去后,很快就顺着足迹追到偷猪人的家里,在草垛里找到了那只小猪,送还了失主。 然而,马玉林毕竟到了晚年。旧社会的苦难,家庭的牵累,营养的缺乏,使他身患气管炎、肺气肿、风湿关节炎、高血压等多种疾病,先后住了两次院。可是,他病情稍有好转,刚出医院,便又去追踪破案。这时,他已是七十三岁的高龄了!天寒地冻,他的气管受不了时,便揣起一把小酒壶出现场,间或喝上一口酒,支撑着工作。自行车蹬不动了,他便让前面的人用一条绳子栓住助他的车,带他一把力、赶到目的地。 马玉林为了人民,为了人民公安事业,真可谓鞠躬尽瘁,不遗余力! 一九八一年一月二十三日,在医院病床上,马玉林永远闭上了他那双神奇的眼睛,享年七十五岁。他长眠在他的家乡——安庆沟的南山脚下。 他象一棵巨石重压下倔强生长的小草,长成了参天大树,以广大的蓊荫让人们遮阳避炎,然后又悄悄化为一粒种子隐落在泥土中。他的坟前没有任何碑记,塞外的黄沙和青草掩盖了那一抔(pou)黄土。他好象被人们遗忘了。 不,他活在赤峰人民的心里,他们称他是赤峰的骄傲;他活在全国广大公安干警的心里,很多人都知道内蒙有个神乎其神的“老马头”。 赤峰城北有座红山,“赤峰”因此得名。马玉林就是红山的巨石,永远屹立在北国的边陲。 赤峰远郊的巴林草原出产举世闻名的美玉——巴林石。马玉林就是一块璀璨夺目的巴林石,永远放射着灿烂的光辉。
赤峰火车站前有两座纪念碑:解放纪念碑和苏军烈士纪念碑。应该用我们这一代人的双手,在我国步法追踪技术的发祥地再建立一座纪念碑——人民公安英雄马玉林纪念碑。 马玉林同志,向您致敬!                                                                                                                      此文章摘至1986年《水晶石》  作者简介: 崔亚斌,男,一九四零年生,祖籍河北省。五八年高中辍学后来参加工作,先后当过街道办事员、手推车工人、统计员、报道干事、市交通局宣传科长,七六年调到沈阳市文联工作。现为沈阳市作家协会专业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协辽宁分会会员。一九六五年开始发表作品,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宽宽的车场》;中篇小说《天蓝色的车厢》、《我们是同行》、《亨得利斧影》、《黎明时刻的战斗》、《我不是骆驼祥子》等;儿童文学中篇《背小皮兜的阿姨》、《挂钥匙的孩子》、《我们同住一幢楼》等;寓言集《毛驴的行程》、《袋鼠请客》等。曾在本刊发表中篇侦破报告《人海擒凶》、《浓烟中的AKQJ》等,受到好评。      注:此篇文章原名《中华民族的脊梁——神踪马玉林》,因被审核人员私有,不能置顶,特改名置顶和大家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