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大歌神第八期徐薇:苍茫阿里

苍茫阿里

下文选自晓峰的帖子第三次进藏：彼天苍苍，我心茫茫【阿里】

我，一个人，走进布达拉宫旁边的雪桑甜茶馆，要了一壶甜茶，静静地消磨着拉萨休闲的下午时分。周围的藏胞们友善地看着我，我微笑着和他们点头致意。邻座，一个小女孩从高高的椅背露出脸来，调皮的朝我扮了个鬼脸，逗得我哈哈地开心一笑。

这是一个清冷的早晨，空中的雪花还在寒风中飘飘洒洒地飞着。玛旁雍错的第一场雪，就在昨夜悄无声息地来到空灵的湖畔，洁白的精灵舞动着，时而在湖面上闹腾，时而在草丛间静谧。忽然，朝阳从东方的云层间喷薄而出，立刻，大地白色的衣裳变得金光闪闪，一只小鸟伫立在一块石头上，正专心地梳理着美丽的羽毛，朝晖照在小鸟的身上，也打出了一个金色的轮廓。这时，远处的冈仁波齐神山悄悄地揭去了昨夜的云，用充满爱意的眼神，默默地欣赏着圣湖玛旁雍错的天生丽质。湖水波光粼粼，一大团一大团的白云，在清晨阳光温柔的映照中透出了暖暖的红色，一阵风吹过，她们移动着变幻的空间，好像就要告别蓝天，然后去寻觅那深邃远方的归宿。此刻，湖美极了，云美极了，山美极了，草美极了。

天地有大美。大美的境界，只能用心去感受去神交去觉悟。可惜啊，现在的一些人，口袋里比别人多揣了几块铜板便趾高气扬，有了点小成绩便得意忘形，识得几个蝌蚪文便自以为是，灌了几口酒水便忘乎所以，拎上几件破机器便以为自己真成了“老师”“大师”——他们有的只是铜臭、浅薄、无知和粗俗，他们懂得什么是大美？！大美不言啊，世界上很多最美好最极致最深沉的事物，都是不言的，不语的，遗世独立的，孤芳自赏的。《阳春白雪》却和者寡——这，就是大美。

10月14日，清晨。山南，桑耶寺。

喇嘛们一阵阵低沉平和的诵经声，正从桑耶寺的大殿里缓缓地传出。挟着寒气的晨风，从大殿的石阶下掠过，卷起几片枯叶，然后又飞到空中，让诵经声传得更远。转寺的藏胞们手里持着转经筒，旋动着虔诚无瑕的心灵，匆匆地走在不知经历了多少代人走过的已经被磨光的花岗岩石板路上。这时，我在大殿门口的天王神像下打坐——盘腿、闭眼、会神，我疲惫的心已感受到了佛门净地的和瑞灵气，我需要用心去和时空交流。须臾，我的身体放松了，接着，心灵也放松了，祥和之气从冥冥中生来。殿里的诵经声，转寺的脚步声，风声，人声，好像已经渐行渐远，此刻的我，无忧无喜无碍无怖，心境澄明——这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世界啊！蓦然，我好象有所悟：世事也好人生也好，都不要去执着，执着不好，其实执着和执迷是相通的。人，什么时候不执着了，也就把什么都放开了，解脱了。

人生往往有太多的牵挂、太多的烦恼和太多的欲念。究其源，就是“执着”两字。悟，要有悟性。人生活在大千世界中，由小到大，其实就是一个不断地“悟”的过程，只不过这是世俗意义上的“悟”——有人这样悟，有人那样悟，于是就有了不同的人生。而真正意义上的“悟”，又有几人“悟”得？一些人，你即使把“悟”字送到他面前，他也不知道这就是“悟”字，这些人不可能懂得“悟”，而“悟”，也会识人。世事无常啊，“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

9月24日，下午。文部，当惹雍错。

蓝蓝的天空，蓝蓝的湖水，蓝得是那样的通澈，那样的深沉！湖畔的青稞熟了，一块块的金黄镶嵌在湛蓝之间，微风过处，金黄色摇曳着，深蓝色波动着，色彩在时空中幻化着散发着迷人的魅力。村民们在田间一边收割青稞，一边唱着感谢上苍赐予丰收的古老民歌，这块田里的歌声刚落，那块田里的歌声又起——歌声在湖面的涟漪中荡漾开去，于是湖水便有了生命，整个当惹雍错充满了生机。

下午的阳光，有时被云朵遮住，瞬间云朵又被风吹开，于是阳光在湖面跳起了欢快的彩带之舞，湖面一会儿深蓝，一会儿浅蓝，一会儿天蓝。此刻，我坐在湖畔的一个小土丘上，和两个藏族小孩逗着玩，小孩们摘了一棵青稞的谷穗给我，我把谷穗别在帽子上，仿佛我也成了正在田间收割的村民间的一员；小孩们拣来了一堆小石头，我和他们耍起了石子，仿佛我也回到了那不知愁滋味的童年时光。这时，一位用围巾遮住大半个脸庞的藏族姑娘从不远处的青稞田里走过来，和我互致“扎西德勒”后就在我身旁坐下来，看我和小孩们耍石子。过一会儿，姑娘摘下了粉色的围巾，啊，这位姑娘长得是如此的好看——美丽的双眼皮底下扑闪着一对会说话的大眼睛，微微翘起的鼻子透出朴实和自然，薄薄的嘴唇像是书写着当惹雍错美丽的传说！这时姑娘用手指了指腮边，我才发现她的脸庞边侧有些肿胀，估计是牙龈发炎，于是我赶紧把我随身带的消炎药给了她，嘱咐她快回去服药。

在美丽的湖畔，回味着美丽的童年，定格着美丽的瞬间，镌刻着美丽的记忆。虽然平淡，却有感悟——当我们的身子被功名利禄捆绑在灯红酒绿的都市，当我们的灵魂被种种欲念羁押在纸醉金迷的红尘，这时，你还能想到，在那遥远的小山村里，曾经有两位还流着鼻涕和你玩过大半天的小孩子？还有一位美丽纯朴使我一见惊为天人的藏族姑娘？人生啊，随处都是缘——近是缘，远也是缘；聚是缘，散也是缘；来是缘，离去也是缘。

我走出甜茶馆，拉萨的北京东路，已是华灯初上。

前年六月第一次转冈仁波齐神山，从哲热普寺出发不久，就已是漫山的雪。这一次十月转山，直上到海拔５６３０米的卓玛拉垭口，却是一路都没有雪。相同的路，不同的境遇，这也如人生。人在旅途，就是要不断地去认知，去感悟。有些人也经常出去行走，但他们只知道轻松，只知道吃喝，只知道嬉闹，浑浑噩噩走一遭就回到原地——当然这也是一种旅行方式，而且大多数人以为这就是旅行而乐此不疲。但是我坚持我的理念，特立独行，走自己的路罢——虽孤独，却自在。

是，对这个花花世界，我是什么也不明白，也无须去明白。天老地老人老心老，我知道。

彼天苍苍，吾心茫茫。

正是

昨夜飞雪寒秋，

欲问天公语无由。

却将一点素念，

换得几滴浊泪到心头。

文部繁星瑶池落，

扎达冷月赋新愁。

把神山转了，

桑耶悟白云苍狗。

风过无人处，

独上西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