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rth ennis:安徽“兴邦”神话是怎么吹大的

安徽“兴邦”神话是怎么吹大的
来源：中国商报 | 作者：刘江峰　2010.5.18
兴邦公司非法融资之所以能持续9年、涉及公众存款近３９亿元，关键在于在企业发展的关键时期，有些有身份的人经常到企业视察，某些领导人为其剪彩，使其产生了很大的欺骗性。
从1998年的50万元注册资金，扩展到总资产达20多亿元、15家分公司和1000多家专营店，安徽亳州兴邦科技开发有限公司仅用了8年。
在这期间，该公司获得的各类奖项“堆积如山”，创始人吴尚澧也曾一度被誉为“兴邦”神话的缔造者。
自2004年以来，亳州市相关部门不断接到有关兴邦公司大量吸收群众资金的举报，开始引起安徽高层重视。同年5月份，安徽省公安厅专门成立打非领导小组，向亳州派驻工作组，因案件影响巨大，曾经惊动国务院。
2008年12月15日凌晨，地处药都亳州的兴邦公司因涉嫌非法集资，上至包括董事长吴尚澧在内的兴邦公司数名高管，下至全国各地负责人纷纷被警方刑拘。随着兴邦公司的资产被冻结、大楼遭封闭，“兴邦”神话彻底破灭。
今年3月22日至3月30日，曾轰动一时的兴邦涉嫌集资诈骗案再次成为大众关注的焦点，亳州中院对该案进行了连续9天的庭审。此次受审被告人共40人，其中15名女性，兴邦公司的法人代表吴尚澧作为第一被告人被起诉，自全国各地闻讯赶来的集资户代表300多人参加了旁听。
在长达9天的庭审中，随着检方的指控，兴邦公司在9年时间内非法集资近39亿元的真相终于被揭开。
经营受困转向非法集资
据检方指控，1998年11月17日，吴尚澧带领石峰、董正国等人筹集50万元，在安徽省亳州市注册成立亳州市兴邦科技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吴尚澧任法人代表，主营蚂蚁、土元供种养殖和回收业务，但因养殖技术和市场销售等原因，公司经营逐月亏损。
2000年，吴尚澧和石峰、董正国等人在一番密谋后，以推广土元养殖为名，高利返还为诱饵，鼓动群众与该公司签订《土元寄养合同书》，参与投资土元养殖，并就此拉开了兴邦公司非法集资的序幕。
2003年以后，兴邦公司又采取“公司＋农户”的经营模式，扩大其业务，并相继在安徽、山东、浙江等省开辟仙人掌种植基地。“公司＋农户”融资模式被兴邦公司解释为:农户出资，兴邦公司代为种植仙人掌，并保证每亩利润不少于7500元。投资人每亩需要出资2.8万元（种款两万元及管理费8000元），一年以后，兴邦公司除返还投资人的本金外，再返还最少7500元钱。投资返款的期限越长，回报率越高。
原来做药材生意的亳州市民刘义梅称，她在2004年初在兴邦公司投资28000元，一年后获得8000元的回报。最初“投资”兴邦公司时，她也有些犹豫，把钱投入之后，“也是好多天睡不着”。在“投资”赚了钱之后，她对兴邦公司充满了信心。“听到集资就去，大家一窝蜂。这比做药材生意来钱快多了。”
常玉琴和刘义梅是同一圈子中的人，她也投入了5万多元在兴邦公司。“看到大家都在投钱，我以为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尤其像兴邦这样实力雄厚的大公司，很快我的投资就会返回来的，没想到我给垫底去了。”
自2004年以来，亳州市银监分局开始不断接到有关兴邦公司大量吸收群众资金的举报。据亳州市银监分局局长王晓方介绍，他们对兴邦进行调查后得知，该公司以种植进口仙人掌、采取逐月分红的高回报形式进行非正常融资，在2003年以前，已经集资3亿多元。
“兴邦公司虽然表面上有些实体，但实际上通过对他们的账面调查发现，该公司几乎没有与其他企业间的交易结算关系。公司根本没有经营产品，而是通过不断地集资，来兑现返款。”亳州市人民银行信贷管理科科长徐绍文指出，一旦投资者新投资的数额没有增长，资金链就会断裂，集资款将无法返还。
在引起有关部门警觉的同时，2005年3月初，随着兴邦公司资金链的不断延伸，其从银行提取的现金增多，在开户行的存款每天下降300万元 。同时该公司频繁与银行接触，申请银行对其进行资信评级，争取获得资金支持。这被相关部门认为出现了风险苗头。
至2008年12月15日案发，在吴尚澧等人的虚假宣传和高额利润诱骗下，全国先后有27个省市区4万余名群众参与，非法集资高达近39亿元，并造成1.6万多人的近24亿元集资款无法返还。
早有“披露”但未引起重视
事实上，早在2005年10月，安徽省亳州市人民银行曾专门就兴邦公司在该市的集资情况做过报告。报告中称:“兴邦公司的资金往来大都利用私人存款账户转账或直接用现金结算，十分隐蔽，难以掌控。以该公司的资产规模及运营情况看，资金的往来不从公司账户结转，有规避监管的嫌疑。”
2006年12月份，中央某报在一篇题为《专家：警惕非法集资百姓理财应拓宽渠道》的调查文章中，安徽省公安厅就曾点名兴邦公司有非法融资的重大嫌疑。
但直到两年后，兴邦公司才在“惊动国务院”后受到查处。这样一家明显有着“非法集资”嫌疑的公司，却长期受到地方政府有关部门的庇护。
据安徽省金融整顿工作小组宋思文介绍，当时兴邦公司对地方财税的贡献是很大的，还有就是“上级领导来检查工作时，地方的领导要带上级领导去看所谓的亮点。而亮点就是要有大企业，至于这个大企业里面亏损多少银行的贷款，欠了民间多少钱，有些领导往往是不问的，这些领导看到的是表面，也就是所谓的政绩。所以个别地方政府领导为了政绩，对于企业的负面问题只好不闻不问。”
事实证明，当时的“兴邦模式”确实得到当地某些地方领导、一些专家的充分肯定。根据兴邦公司网站的记载，从2002年到2007年间，“兴邦”被冠以“安徽省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安徽省百强民营企业”、“中国最具投资潜力民营科技型企业”等耀眼光环，吴尚澧本人还曾获“中国卫生健康突出贡献先进个人奖”、“全国优秀企业家”等称号，被广为宣传。
在大量光环的照耀下，吴尚澧和他的兴邦公司相继开发出了食品（沙漠绿金）、化妆品（掌尚美丽、御仙堂生物）、酒类（天地英雄酒）等，最后又延伸投资房地产等项目。至2008年，兴邦公司曾对外宣称拥有资本20多亿元。吴尚澧更是豪言在5至8年内，把公司建成全国知名民营科技开发企业，用10年时间把兴邦建成跨国公司。
具有戏剧性的是，在2008年12月15日，包括吴尚澧在内的多名兴邦高层被拘10天前，吴尚澧和他的高层们仍在海南举办了声势浩大的兴邦公司10周年庆典。
非法集资的“帮手”
据集资者常玉琴介绍，兴邦公司每年都会在不同的省市召开年会，除了邀请众多集资户代表参加外，还能经常看到当地一些官员和名人的身影。在年会上，公司高管都会大力宣传兴邦公司及其产品，以鼓舞投资户的士气，消除他们的疑惑，“到案发后，我们还认为兴邦是不会出问题的，直到庭审时才知道上当受骗了。”
兴邦公司出事“这在意料之中”。阜阳的任先生原是该公司的忠实投资者，但两年前，他撤回了所有资金。“兴邦公司一开始是40%的年投资回报，后来改成30%。”他说后来一算就发觉不对劲，“30%的回报，加上工资，生产成本和利润，除非产生50%以上的利润。”任先生果断地撤回了投资。“别看吴尚澧和他的高管们在台上吹得凶，其实只要冷静想一下就明白，这样的公司不倒才怪。”
兴邦公司非法融资之所以能持续9年、涉及公众存款近39亿元，关键是在企业发展的关键时期，有些有身份的人经常到企业视察，地方领导人为其剪彩。在该公司资金链出现问题时，当地政府甚至动用财政资金给予支持，从而产生了更大的欺骗性。
据亳州市警方对兴邦公司非法集资的调查卷宗记载，在兴邦案发后，警方对位于亳州市古井镇的兴邦公司总部大楼进行查封时发现，在其公司的墙壁上到处悬挂着吴尚澧和某些领导人的合影，而在兴邦公司
的宣传册上也赫然印着各级领导前来视察的照片。
来自湖北黄冈的李先生先后投入了30多万元到兴邦公司，问及原因，他说：“愿意把钱交给他们，主要是看他们有人支持，感觉保险系数高一些。”
兴邦阜阳分公司经理程亮被警方刑拘后交代：“利用各级领导对经济发展的关心，获得领导的信任，邀请他们出席公司各种活动，是迷倒群众的主要手段。领导都来了，还能有假？”
“非法集资这种简单的骗局，稍有投资常识的人都能识别，为什么却在全国不少地方一再掀起惊天波澜，骗倒一大片？个别官员在利益面前，利用自身影响充当顾问甚至是掮客，这无疑对融资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安徽省公安厅副厅长陈小平表示，在大量类似的案件中，都会出现一些有身份的人的身影，为非法集资者做担保，使得普通群众在受骗上当的怪圈中越陷越深。
纵 深
监管缺位导致集资活动泛滥
在兴邦公司出事后，众多群众由于投资被骗，背负巨额债务，生活陷入困境。投资户佘某因参与投资损失巨大，在返款无望后，不堪重负而上吊自杀。部分投资群众为挽回损失，围堵政府机关，相互串联不断上访。
“对于兴邦公司这一特大集资案，金融监管部门、公安及其他监管部门，都有着难以推卸的责任。”安徽省人大代表吴光毅说，普通百姓对有着如此多光环的吴尚澧和他的兴邦公司，怎么会不给予高度的信任？
据悉，自2007年起，我国各地建立了以银监部门牵头，公安、工商等近20个部门参与的打击非法集资工作的领导机制和协作联动机制。
然而，实际上，打击非法集资活动的牵头管理职能部门银监局从人民银行分离出来后，因人员机构较少、职责不明确、监管资金等问题对非法集资监管缺乏积极性；工商部门主要侧重对企业在注册登记等程序上的管理，企业的经营活动难以监管；林业、农业等行业主管部门对一些企业打着农林业口号开发的项目难以识别其真实性质；公安部门对企业的实际经营活动难以掌握。这些因素导致对非法集资活动监管上有所缺位。
由于各职能部门监管配合不力，使一些非法集资案件打击乏力，往往是犯罪活动影响面扩大到一定程度时，才被纳入有关部门的监管范围。
对此，吴光毅认为，国家要尽快完善相关配套法律政策，非法集资活动重在“打小、打早、打苗头”，越早处置非法集资犯罪活动则群众受害面就会越小，处罚难度也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