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代表什么意思:一种男人,一种女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7 17:29:31
一种男人,一种女人
徐 风

      宴会开始了,他们还没有来。他们一般都不会按时到达,因为他们忙,还因为他们重要。请客的人已经打了好几次电话,快到了,终于到了,他们刚从健身房过来,额上还冒着优雅的汗珠;他们没穿西服,但休闲随意中自有一份无可挑剔的精致,就连小小的打火机也是世界名牌。然而,过度的酒色常常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一些不和谐的色彩---暗疮和粉刺,那是貌似谦和内敛的笑容所盖不了的。他们说话彬彬有礼,举手投足落落大方,但喝醉后突然冒出来的土话粗话会让你目瞪口呆。他们熟知一切社交礼仪并应用得圆滑熟练。对待女士他们努力做得像个绅士,但话说多了就会露出一些破绽。比如眼神,会突然变得直勾勾赤裸裸的,手脚也患了多动症,一点也不绅士了。说到艺术,他们会毫不费力地说出最近嘉德春拍的一些顶尖级名画的价格,但说到这些名画的特点,他们则突然变得像聋哑学校毕业的。对自己的出身他们总是讳莫如深,你不会相信若干年前他们穷得一文不名,但苦难的出身一点也没有影响他们今天熟练地使用牛排的西餐刀具。
      在平常人看来,他们永远是社会上最慷慨最富有的人,他们向希望工程捐款,频频出席各种公益活动;有自己的香车宠物,情妇小秘;平时走路小心脚下的昆虫,是积极的环保主义者,决不把香蕉皮随地乱扔;他们非常在乎接受报纸的采访或电视里一个两秒钟的镜头;他们可以随便说出一个位高权重的官员的名字,包括他的手机住宅电话连同生日生肖嗜好憎恶,然后随意而轻轻地告诉你,他们是兄弟,接着就漫不经心地拨了一个电话,态度热情,亲切随便,足以让你在钦羡的同时又不得不排放出无限妒意。他们和这个时代的许多英雄豪杰一样,都是难得的天才,翻开他们父辈的历史,大都是引车卖浆者流,就连他们自己,说到童年每个人都有一本辛酸血泪账,但匪夷所思的是他们在几年内就完成了一生的资本积累。他们的发家史只有自己知道,他们总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森林里寻找到自己的猎物。有时,资本的积累只需要一夜工夫,一支笔在一份文件上签一个字,所有的障碍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溃退,一切就这样搞定了。他们永远有自己最实用的世界观和人生观,这些深刻而精辟的观点总是把虚伪的仁义道德对比得一无是处。他们往往有着钢筋一般的神经,从不被感情理智等东西支配,永远坚定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他们常常像一位精明的玩牌者,总是把手中的牌攒到有最大赚头时才抛出。他们都深深懂得“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所以每每能找到最合适的时机狠狠地出击。
      他们并不知道富翁和贵族是两回事,以为穿最时髦的名牌服装,让子女读最昂贵的贵族学校,住本区最豪华的别墅,拥有最漂亮时尚的汽车,就可以是贵族。他们不知道英文词典中对“贵族”的解释不仅涉及社会“高层”,还应该是具有高尚品格、卓越能力、优雅气质、艺术涵养的人。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的血管里奔流着的还是以前的血液---他们的文化素养不可能像他们的财富一样的迅速积累。心智没有补充,角色不断错位,他们不相信上帝但崇拜冥冥之中的诸神,他们相信风水、求神拜佛。
      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已的头发白了、稀了,心变得非常疲惫。可医生说他们没有病,只是太辛苦。于是他们飞到亚布力去滑雪,飞到南非去冲浪;回来了,带着海浪沙滩的气息,但还是那样没劲。有一天他们突然路过从前住过的贫民区,那扇破旧的柴扉,那矮矮的屋顶上颓败的烟囱,长满青苔的灰瓦以及廊下成串的红辣椒,一切都是那么亲切,连同飞扬的尘土和纷飞的落叶。他们突然找到自己了?是的,我们看到他背过身去哭了。



      有一句被许多女人说烂了的话,她们从来不说,那就是做女人太累。
      有风有雨的日子,天是灰的,路上有泥泞。女人这个时候应该在哪里呢?在男人的书房里添一些香,纤纤的手指在翰墨、香茗间闪动;抚琴也罢,布茶也罢,眸子里有水,男人的笔下才滋润。女人这个时候还可以在养颜的美人榻上半躺着,听高山流水,怀故人幽梦;闷得慌的女人可以逛街购物做美容,还可以邀一个牌局,在八圈麻将里纵横恣肆;女人不顺心了可以撒撒娇,发发火火,哭哭鼻子;没有女人哭戏的电视剧是不好看的,没有女人眼泪的生活是不完整的,没有女人关爱的男人是不成功的。
      可是她们,我说的是她们---不是前面那些水一般的女人。她们是那种被大家称为“女强人”的女人。她们从生活的幕后走到社会的前台,一路征尘体肤劳顿,心头有几多伤痕几多磨难;但凡是你能看见她们的时候,她们总是一脸阳光,步幅一般不大,资态优雅大度,服装得体大方;偶尔喷一点香水,笑容明媚但有些格式化,像一本装帧精美内容乏味的书;说话有固定的声调,有时会情不自禁地说出一句警句,让大家琢磨半天。她们喜欢人群,喜欢媒体,喜欢被人们簇拥着;她们害怕寂寞,不愿独处,甚至害怕自己拖在地上的影子。她们曾经向往爱情,但关键时刻拿得起放得下,为了远大理想不惜把爱情踩在地上。她们的婚姻大多平淡无奇,身旁的男人往往不是很强,古书里就这样写:一丈青扈三娘的老公是矮脚虎王英,虽然也是条好汉,但毕竟矮了一截。女人在男人面前就是这样,遇到强的男人她们就弱下去,遇到弱的男人她们就强起来。偶尔,她们暗地里会卸下沉重的盔甲和面具,在心灵的镜子里看一看真实而疲惫的自己,她会在没有人的时候痛痛快快哭一场,但是很快雨过天晴。刚才哭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她的影子。她们基本上是工作狂,做事干脆利落,业绩令人钦佩;有各种荣誉,胆量和酒量一样惊人,一般山水不露,善于后发制人;她们对待竞争对手从不手软,关键时刻连牙齿都是锋利的武器。你永远不知道她们最看重什么,事业?家庭?荣誉?金钱?都是又都不是,征服一种东西比占有一种东西要愉快得多,这一点男人也一样。她们习惯在平台的中心接受四周的掌声和八方的关注。她们不大看得惯别人的风花雪月,从不谈论爱情,经常愤愤不平地指责电视剧里那些泛滥的接吻戏。夏天再热也不穿无袖衫,皱着眉头看别人被紧身时髦的衣衫撑起的优美的曲线;她们非常愿意接受别人对她们服饰的赞美。她们也有失落消沉的时候,但从来不与人言,内心的孤独是她们独自品尝的一杯苦酒。她最怕的不是空虚,而是日益增多的皱纹,那种细细的若有似无的皱纹,像可恨的蜘蛛网一样。那慢慢老去的不是心,而是一种叫青春的东西。钱追不回那种东西,顶级品牌的化妆品抹不平那种东西。她们偶尔能在美容院找回一点自信。更多的时候则如乌云压城般悲哀,她们似乎越打扮越显老,上帝是不是也会开后门,让一些人永远快乐年轻,而所有的沧桑让她们来经受?
      有一天她们得到一纸偏方:拥抱亲情,解放自己,她们茫然,这世界不少见风刀霜剑、尔虞我诈,还有亲情吗?还有朋友吗?自己在哪里?人生的舞台全是阶梯,你上不去就得下来。再绿的树叶离开了树,就永远只是落叶。再大的树倒了,就永远只是一段木头。她们还要搏一搏,黄昏还没有降临,秋菊总是在凉风里吟唱,一岁一枯荣的原上草只为强者舞蹈,这个世界从来只承认强者,她们坚信,强者的路会通向天堂,而弱者终将走向地狱。

                   (摘自《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