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快速阅读的软件:女孩小禾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3 10:51:18

按老猫的地址,我快摸到她家的时候,看到有只花花绿绿的纸飞机正悠然地飘荡在两座大楼间。我放慢了骑车的速度,两眼追踪着那纸飞机。是谁有这般巧手,能让那折纸飘然如鸢。正失神间,又一只纸飞机已冲到面前,惊慌中我把不好扶手,一下子翻倒在地。四楼的阳台,探出了一个女孩的头,轻微的惊叫一声,又倏地缩回,留下嘻嘻的笑声。

我纂着粉身碎骨的眼镜冲到四楼时,门吱地一声开了。门里是一个坐着轮椅、举着两张百元票子的女孩。

虽然我裸眼的视力只有0.2,但两步近的距离还让我看出那衣衫整洁华贵的女孩有张艳丽的面孔,这使我很难把它同那两只东倒西歪放置在轮椅上的脚联系起来。我默默地把作为证据的纸飞机递到她手中,匆匆下楼。到了楼下,蓦地想起了什么,和兜里的地址一对,才知道这就是老猫的家。

很显然,那个女孩的残疾和美丽,给我带来了很大的视觉冲击。这让我不顾与老猫的约定,先到市场配了眼镜,才又敲开了那道门。开着三家公司的女大款老猫日理万机,当然不会在家干等我。那女孩的脸,让我依稀看到了当年的老猫。老猫正是依靠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嫁给了假洋鬼子,让她的腰包和腰围同步增长。

 

“是小河?”她报了名子后,我用手在空气中蜿蜒着虚拟了一条河流。她笑了笑,将三根手指丛样地竖起:“是小禾”。她手上的皮肤细嫩如脂,这不禁让我把视线又移到她的脚上。她敏感地低下了头,悄悄用双手牵引着裤腿,移动没有知觉的腿,把放在脚踏上的脚慢慢摆正。为了摆脱尴尬,我开始翻弄她家的书。书柜上除了琼瑶就是席娟,让我提不起来精神。看到那把意大利提琴时,我想起了我五岁的女儿那吱嘎吱嘎的练琴声,于是让小禾给我拉一曲,她却轻轻地摇着头拒绝了。等到我终于憋不住告辞时,她拿出那二百元钱,说是赔我的眼镜。大概是想起了我的狼狈,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禾的微笑如穿云破雾的阳光,融化了我们心中的隔阂。

后来,我们在她家宽大的阳台上放起了飞机。小禾折的飞机飞的又飘又远,骄傲地在我那些扎猛子的飞机上空自由盘旋。小禾告诉我她放了何止几千个飞机,却单单让我人仰车翻。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缘分,但这让我们开始了五年的友谊。

 

二十岁的小禾从来没有真正地站起走路,小儿麻痹症严重影响了她身心发育,外表上,她只像一个十五、六的孩子。她常常坐在轮椅上,呆呆地虚望着窗外秋风中飘零的落叶。这情景让我仿佛看到了那幅《新鲜鲱鱼》中静默、淡然、忧伤的女孩。

 

 

上了几次老记们的当后,技校同窗老猫联系上了我,让我按她的意思写出她创业历程的初稿来。那时,我是一名值班调度员,上24小时班,休72小时。可以在休息的时候到老猫家,边用电脑写材料,边陪着小禾。想名利双收的老猫发现由我来充当枪手,不但省钱省力少麻烦,而且更让她惊喜的是她的妹妹小禾有了很好的陪伴。所以她坚决不同意我把电脑搬回家中去写作,充分暴露了她资本家的剥削本性。

“你以为我舍不得钱雇保姆呀”。胖成圆桶的老猫无奈地扎着两只手。“这孩子太矫情了,老俩口死了以后,死守着这间屋子,那儿也不去。越大越完蛋,换了多少人都陪不了她,就知道缠着我,她姐夫在南方,我都去不了……幸好她和你处的来,让我能喘口气儿。”凝望着已逝父母的照片,老猫长长地叹息着。

着看老猫欲哭无泪的样子,我只好作罢。老猫也不亏待我,每天都有酒店送来可口的饭菜。小禾的食量很小,总是能正确地判断出我的喜好,不停地把我爱吃的菜夹到我碗里。

每一次到老猫家,总有新沏的茶水和洗得干干净净的各色水果,连开了封的香烟、打火机都整齐地摆在电脑旁边。我想,小禾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肯定要比正常人困难许多。但我从来没有制止和感谢过她,小禾那欣喜的目光让我只能默默地接受这一切。休息的时候,我总给她讲一些神话故事,她双手托腮,睁着那漂亮的大眼睛,像一个孩子似的聚精会神地听着。慢慢地,我尝试着让她读一些好一点的书。等我工作的时候,她乖巧地坐在旁边,看我带来的《红楼梦》。等到了那年的冬天,我们不再是说故事,可以相互谈一些读书的感想了。

 

小禾是用心血滋养着那个叫林黛玉的女孩,是一字一泪地读着她。我弄不明白,千百年前那个病秧秧的女子何以让她如此感伤。

小禾读到《苦绛珠魂归离恨天 病神瑛泪洒相思地》那一回的时候,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那天也是我完成任务交稿的日子。想到从此将要告别小禾,我迎着寒风和飞雪早早来到她们家。一进屋我就发现了她眼角的泪痕。她把我堵在门口,很严肃地问:“你要是贾宝玉,是娶宝钗还是黛玉”。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看她认真的样子,就老老实实说娶宝钗。

悲愤——

看到小禾的反映,我头脑中马上想起了这两个词。小禾满脸涨红地嘶叫着:不许你娶薛宝钗!看到我没有响应,小禾双手支着轮椅的扶手,把有感知的上身绷的象快要折断的弓。不——许——!

从这一时刻,我开始怀疑我带来的书籍是否对她真的有益。是不是那些书把她带进了一个无法企及的梦幻世界。

小禾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歉意地揽过我冻僵的手,用她的小手掌抚摸温暖着它们。但她无法摆脱心中的悲伤,忍不住的泪水滑过她白皙的脸颊,暂停在那圆润怜人的下额,又一滴一滴地洒在我的袖口。悲泣的小禾让我心里酸楚,我决定到市场买点东西,准备和小禾一起做一顿可口的饭菜,记念我们相处的这段日子。我打开电脑,让态度默然的小禾看着电脑打印,我就出去买东西去了。

 

等我回来时,给我开门的却是老猫。看到我,怒火万丈的老猫把小禾从客厅拖到书房。原本放在宽大的老板台上的电脑支离破碎地散落在地上——是小禾把电脑掀到了地上,又打电话叫回了姐姐。

“你怎么不放火呀!你怎么不去杀人呀!”老猫用力推搡着轮椅,可怜的小禾象坐惊涛骇浪中的小舟,她面色惨白、头发飞乱。不知哪来的力气,我一掌把肥肥大大的老猫推出老远。老猫象泼妇一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异常平静的小禾灵活地驾御着轮椅,一一拾起老猫摔在地上的物品。最后,她边梳理散乱的头发,边翻看着一个老旧的像册。听着从书房传来的嚎叫,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选错了安抚的对象。正当准备要去书房劝老猫时,小禾一把拉住了我。“她一会就好了,让她哭一会儿”。说话的神情,像一被放懒的孩子纠缠烦了的母亲。

我呆呆地站在小禾的身边,任她揽过我的手臂,左手环抱着它,并把头依偎在上面。她用右手食指仔细地抚摸着老猫年轻时的照片,轻轻地,像在爱抚一个新生婴儿娇嫩的脸蛋。

“要是老大还这么漂亮就好了”,她轻声地叹息着。

“你姐姐为你可操老心了,在我们同学中她最漂亮,可她却最显老” 我连忙接过话头,想让这个不可思议的小丫头多一点对姐姐的怜悯之心。

小禾根本没有听到我的话似的,她放下了我的臂膀,把像册合上用手拄着,眯着眼睛,依然按照自己的思路很向往地幽幽说道:“老大还这么漂亮,哥哥就会和老大做情人,那该多好啊!”

从认识起,小禾一直无姓氏地叫我哥哥。她的话让我糊涂和烦躁,我抢过像册,撇到沙发上。她却再次拉过我的手,双眼充满了焦虑和渴望:“哥哥能要老大做情人吗?”

可怜的小禾,二十岁了大概还不知道情人意味着什么。正这样想着,披头散发的老猫走了进来。老猫扭着肥胖的身躯,像一只带雏的老母鸡搂抱着小禾,信誓旦旦地保证着:以后姐姐抽时间多陪陪你。当妹妹把探寻的目光投向了我,她大包大揽地说:“以后哥哥也常来看你。”为了打消妹妹眼中怀疑的成份,老猫恶狠狠地强调:“他敢不来,我咬死他!”望着小禾孩童般期待的目光,我深深的点了点头,并用目光向她再三保证。

有点羞涩、有点满意,小禾微微点了点头,慢慢地摸出了一张软盘,撒娇似的递给了老猫——这个鬼丫头把老猫的传记考贝后才摔的电脑。这让我和老猫大声欢叫。老猫秋后算帐地捅了我一拳,故意酸溜溜夸张着: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就知道疼这个死丫头,差点把我腰打折。小禾眉花眼笑地看着我和老猫打情骂俏,象极了喜滋滋地看着孙、媳围膝嬉闹的老祖母。

 

过小年那天,正赶上我值班,哈欠连天的老猫夹着两条中华来到调度室。她怪模怪样地盯着我看,不时还吃吃地窃笑。等和我同班的老李躲出去后,她底气十足地炸出了串大笑。

“有屁快放,别他马地买乖,让人看了象什么”老李临走时频频回首,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让我不痛快。老猫也意识到了,止了笑声。“哥们,那小丫崽子昨天发癫一样,跟我磨叽了一晚上,到早上我才明白过来”老猫憋着笑,向我探着身子:那丫头的意思是让我勾引你,呵呵--哈哈—哈——

老猫不以为然并充满了对我蔑视的狂笑着。我操起值班记录啪啪地拍着调度台。“滚出去笑”。

老猫半天才合拢嘴巴,小心翼翼地:“我说哥们,你不是对我有意思了吧,要不我把手下的靓妹发给你一个?”。老猫的话把我气乐了:“你这个蠢娘们,小禾觉得是她拖累了你,是让我给你点家的温暖,让你有点快乐……”看着老猫渐渐泛红的眼框,我咽下了胸中的疑虑。健康美丽的老猫是不是小禾美好且神往的影子?潜意识的小禾的是不是在用她残疾的身体和残缺的生活霸占并指使她唯一的亲人。这个让我们心酸、让我们疼爱、也让我们无奈的女孩……

 

 

这之后的一年多里,是我们三人最美好的时光。我和老猫比赛似地为小禾买这买那,默契地在小禾面前相亲相爱。只是大咧咧的老猫常常忘了角色,完成任务似的夹着我的胳膊,如同赶集回来的村妇用腋下夹着一捆老葱。小禾也当仁不让地对我们颐指气使,坐在轮椅上的她把我和老猫支的东奔西忙。这种纵容,给了小禾短暂却虚幻的幸福,让我和老猫在后来的日子里悔恨不已。

 

网络雨后春笋一样一夜之间冒出,铺天盖地的聊天室给了小禾一个个虚拟的社会,让她自由无畏地闯荡。连我和老猫的电话都不愿意接,每次都是行了行了、好了好了地打发我们。我去过她家几次,她总是急忙忙地开门,灰头土脸地应付几句,又急忙忙地坐在电脑前飞快地忙碌着,并且坚决不让我看显视器。第一次被排斥在小禾世界的外面,由不得酸酸地有点醋意,但让我感到无地自容的是我有一种解放了的轻松。除了和老猫悠然自得地喝了几次咖啡,我又回到以前那种不紧不慢的生活,以为小禾把我忘了。

 

又到了一个冬天。那是个无雪的冬天。北风中萧瑟的枯草,让人烦躁和颓丧。半夜两点多的电话铃吵醒了我,懵懵懂懂的我还以为出了生产事故,半天才听出是小禾。

就好像天边那棵瑟瑟的寒星,小禾的声音遥远而陌生。这让我不知所措。停了很长时间,电话里才传来小禾胆怯的话:“怎么不来看我?哥哥是不是忘了小禾了?”如果一个普通的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叫我哥哥而不是大哥,我会很腻烦,但小禾的话却让我淆然泪下……

第二天,我一咬牙,买了镶有二十二只蝴蝶标本的玻璃匣子。二十二岁的小禾最喜爱的动物就是蝴蝶。我想让七彩斑斓的蝴蝶帮助小禾渡过这土褐色的严冬,却无意中伤害了这个可怜的姑娘。小禾欢喜地接过匣子,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纸,打开时,脸色骤然变的惨白,精美的玻璃匣子从她手下滑落,在大理石地面很均匀地炸开。

等老猫赶回来时,小禾还是躲在自己的卧室不肯出来。听完我的述说,老猫用手指戳得我脑门十几处皮下渗血:“你猪脑袋呀,她喜欢蝴蝶是活的,能飞的,你不知道她是个瘫子呀”泪流满面的老猫告诉我,正是小禾的美丽,才使人们在目光中夹杂了更多的惊讶和痛惜。这样的目光戗害了敏感的姑娘,让她从此封闭自己。

那天晚上,我顶着一脑门子淤痕,和老猫商量着小禾的后半生。经过筛选,我们的想法惊人的一致。

老猫的司机钱强,英俊机灵的小伙子。但作为小禾的对象被我和老猫同时选中,源于钱强来自穷苦的山村。

 

 

在平常的日子里安静的结婚是小禾的意思。除此之外,她不参与任何事情,任我和老猫前后忙碌着。冲着老猫的面子,结婚那天还是来了不少宾客。小禾礼貌地为来宾敬酒。淡妆素雅的她和喜形于色的新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我参加的最安静的婚礼,我和老猫大醉而归。

 

老猫把生意留给了钱强,匆匆忙忙地结束了牛郎织女的生活,飞到假洋鬼子那里夫妻团聚去了。我没有接受她的大奔和一处三室的楼房,我养不起它们,我还过我的平民生活。老猫再三恳求,我留下了她的手机。也许是她派人经常添钱,那手机从来没有缺少过费用。老猫经常打来电话,理直气壮地一聊就是一两个小时。有时她那个假洋鬼子也来凑几句。在外国呆过两年的他哈喽OK地让我心烦。有一次忍不住了,我对老猫说要早知道你老公这个熊样子,当初就该把你给拿下,也算为中国人争半个光。老猫哈哈大笑,告诉我她减肥成果显著,目前已是光彩照人。

“你等着饱眼福吧”生活安逸的老猫在温暖如春的南方幸福而潇洒。

 

钱强没有让老猫安逸多久。老猫在电话里告诉我她一发愁就吃的多,这两个月体重有所反弹。她说原本等钱强生意做熟,等小禾生活安定后和假洋鬼子到澳洲定居来着。我眼前闪过小禾婚礼上的情景,不安地打断了老猫的罗嗦,急急地问她是不是钱强与小禾之间有事了。老猫斟字酌句地说:“听说钱强在外面不那么老实”。

 

钱强半躺在宽大的沙发上,嘴里的哈瓦那雪茄烟撅的老高。这让我看出了他的不安,就静静地盯着他看。没到五分钟,这小子就堆了,他抖着手指给我掏烟,我把那支中华撇在老板台上,摸出我自己的红河抽着。他更懵了,所性梗着脖子气呼呼地来了个死猪不怕开水烫:“别以为我们穷人好欺负,大不了回家种我的地去”。

“谁欺负你了?”

“小禾”

“你他马的混蛋,成天在外面沾花惹草,那叫受欺负呀,我老婆怎么没有把我欺负得天天去泡小蜜”

听了这话钱强哭了起来,可以看得出,他不是在演戏。我息事宁人地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兄弟,以后好好过日子就得了”。

“大哥”钱强一把纂住我的手“大哥,我就想好好过日子来着,可是小禾根本不理我。一年多了,连一句热乎话都没有说过,她心里有别人”。“别他马的胡说八道,我和小禾就象亲兄妹”

嘁—,钱强很轻蔑地看了我一眼。你,她能看上你这个凡人嘛,她心中只有贾宝玉和铁达尼克里那个被淹死的小白脸。

看着满脸涨紫的钱强,我悲哀地知道了,不是我们选错了钱强,是替小禾选错了生活。小禾与我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她是神氏社会的精灵……

 

长发披肩的小禾消瘦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素雅的衣着衬着她绝美的面庞,让我有种隔世遇仙的飘渺。她浅浅的微笑着迎接着我的目光,轻轻地牵着我的手,把我引到屋中。

她再也不是那个心无垒块的小妹妹了。这感觉让我找不到说话的题目。我慢慢地呷着她特地给我留的大红袍,听着她用那把珍贵的意大利提琴拉《梁祝》。

虽然喜爱蝴蝶的小禾拉琴的技艺很高,却把外国人称为《蝴蝶恋歌》的《梁祝》拉的很机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的限制,妨碍了她对这名曲的理解。也许小禾永远体会不到爱恋的温情和忧伤。

我来到阳台上,晚风中秋虫呢喃,淡淡的浮云在如钩的冷月旁静静地、如梦如幻地游过。秋天到了,连星星都远离了我们。

小禾又拉起了另一首曲子。一阵颤栗的揉弦后,是越来越低缓的沉吟。琴声漫过我的身躯,浸透每一根毛发和每一寸肌肤,让我的心一起颤栗。

是萨拉萨蒂的《流浪者之歌》。小禾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演奏过这首曲子。在这充满哀伤和宿命的颤栗中,小禾那棵孤独的心,在她也不知道的远方漂泊流浪着……

 

站在和小禾第一次相遇的楼下,我仰望着四楼的阳台。朦胧中,只能看到小禾在风中飘动的长发。小禾凄美的声音清晰地印刻在这沉寂的夜晚。

 

哥哥,不要忘了小禾……

 

 

接到我的电话后,老猫匆匆归来,带来了她崭新的美丽,也给小禾带来了快乐。钱强与小禾尝试着过起了平静的生活。

我出差的日子是在老猫走后的第三天。我放心不下小禾,临行来来到她家。小禾听说我去云南,高兴地让我给她带这带那,又逼着钱强按照她的纸条所写,买来了满满两旅行包各色水果和真空包装的熟食,好象我要到荒漠孤岛上呆两个月。

 

我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认为小禾的平静生活是做给我和老猫看的,她不想让我们为她去操心,她规矩地按照我们为她安排的方式生活着。我知道,这种属于我、属于老猫、属于常人的生活不属于小禾。出差这一段时间,除了给家里报平安外,我每天起床后第二件事就是给小禾打电话,然后再和老猫沟通情况。

小禾那边一切都很平静,在这使人心里发毛的平静中,我们等待着结果。

 

真正给我预感的是那只蝴蝶。我正歪在床上打盹,小禾走了过来,象往常一样,她细细地用纸巾擦拭着我的嘴角,边擦边埋怨着:这么大的人,睡觉怎么还流口水。我惊醒时,才发现是在回家的车箱里。一只洁白的蝴蝶从我嘴角翩翩飞去……

小禾家里没有人,老猫已登上飞机。无奈中我又拔通了钱强的手机。他正在离工地不远的宾馆里睡觉,再次接到我的电话,他有点不耐烦地说我大惊小怪,“昨天小禾还好好的呐,没有事,明天一早我就回去”。我大声地哀求、咒骂和恐吓他,惊醒了一车箱的人,也叫钱强担起心来。他终于答应立刻回家。

 

  

    我不知道小禾为什么选择在春暖花开的季节终结了自己的生命,我更无法理解她为什么用切脉这种残酷的方式死去。

我赶到时,人们正抬着小禾走出大门。我掀开洁白的布单,端详着小禾的脸庞。小禾长长的眼睫和乌黑的发稍在微风中颤动,仿佛只在香甜的梦中。

我和老猫伫立在小禾的身旁,在她的安祥中我们没有了痛苦的感觉。一个在我记忆中并不深刻的电影中,有一首诗却让我清晰地记得:

死亡,你美如诗篇

你曾许诺我

终会找到你

没有呼吸、没有痛苦

死亡

——幸福以来临

 

血尽而亡的小禾苍白而美丽……

 

 

我猜不透钱强的哭泣有多少是因为小禾,有多少是因为他失去的富贵。我站在草坪上,远远地看着人们把小禾的骨灰安葬在她宽大的墓地里。

就要远赴异乡的老猫向我走来,当着她丈夫的面紧紧拥抱和亲吻着我,我知道她是在拥抱她心灵的另一部分——小禾。

我劝说她收回对钱强惩罚。这一切都是为了小禾。善良的小禾是选择了谁都没有责任的时候走向了死亡,她在摆脱了孤独的时候,也让她的亲人们从此解脱。

 

夕阳西下,草地上映出了淡淡的鹅黄。一只洁白胜雪的蝴蝶在残阳玫瑰色的余辉中迎风飞舞。这美仑美奂的精灵,感召着冥冥之中的呼唤,飞落我摊开的手掌。掌心是小禾百天时的照片。二十四年前的小禾在这静寂的傍晚灿烂地微笑着。

 

轻轻地,我对着手中的蝴蝶重复着老猫递给我照片时的叮咛——亲爱的,别忘了我们的小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