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账号卡逐烟霞:叶嘉莹:不能让诗词从我这代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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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嘉莹:不能让诗词从我这代断绝

口述、图|叶嘉莹     整理|武云溥 胡元

2011年11月21日15:48  来源:《文史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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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喜欢诗词,这么好的东西,不能让它从我这一代断绝了,在国外教书其实差得太多了。在西方教了很多年,我的学生都是用英文写论文,我也用英文讲课。我觉得我要回中国教书,因为你要知道诗的好都在语言上,语言一变,那个美感就丢了……


【视频:我心中的诗词家国(1)】

 

口述人:叶嘉莹

 

    号迦陵,1924 年出生于北京的书香世家,1945 年毕业于北京辅仁大学国文系,师从古典文学名师顾随先生。自1954 年开始,在台湾大学任教15 年。


    1969 年迁居加拿大温哥华,任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终身教授。1990 年被授予“加拿大皇家学会院士”称号,是该学会有史以来唯一的中国古典文学院士。著有《迦陵文集》10种、《叶嘉莹作品集》18种、《迦陵诗词稿》等。现为南开大学终身教授、中华古典文化研究所所长。为中国古典文学的研究和传承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本文摘自《文史参考》2011年第22期,未经授权请勿转载

 

  我说就一定要说真实的话,不说虚假的话、门面的话。不只是做学者要这样,做人就应该这样。王国维说诗不能沦为应酬的作品,沦为歌功颂德的作品,自古如此。我常常跟学生说,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写诗,不是空口在那里说

  
  深秋时节,我们来到南开大学叶嘉莹先生的家中拜访,88岁的叶先生依然精神矍铄。我们惊讶于叶先生思路的清晰和语言的流畅。在叶家客厅黄色的书架上,整齐地罗列着她的著作。书柜玻璃窗夹着的泛黄老照片,正是她和同学们与顾随先生的合影。

  在谈话过程中,叶先生向我们朗读了她的老师顾随在1945年写给她的信:年来足下听不佞讲文最勤,所得亦最多。然不佞却并不希望足下能为苦水(顾随别号)传法弟子而已。假使苦水有法可传,则截至今日,凡所有法,足下已尽得之……

  从信中我们可以看出,叶先生是顾先生最得意的门生。时至今日,就连叶先生授课的方式也一直遵循着顾随先生的风格——脱稿、跑野马、坚持站立。

  《论语》是我的启蒙书

  我生于1924年,那年正是第二次直奉战争,是军阀混战的年代。我小时候不像现在的小朋友,可以出门上学,我是关起门来在家里长大的。先是父亲教我识字,念字号,裁成小方块的纸,然后父亲用毛笔在上面写字,写完字用朱砂笔在字的旁边画出声调的圈圈。

  再大一点就开始读四书,第一本读的是《论语》,这是我的启蒙书,是姨母教我。因为还是小孩子,所以姨母都很简单地讲解,圣贤的那些大道理讲的很多,主要是背。可当我读到“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时候,我就想那“道”是什么东西啊。后来大了,经历人生很多的悲欢离合和各种境遇,有时候在某一种境遇之中,忽然间《论语》的一句话就会跑出来。

  少年时代我读书很杂,因为伯父是个藏书家,我们在北京的房子是三进的四合院,祖父住正房五间,伯父跟父亲两个人住东厢房和西厢房,而伯父的东厢房就像图书馆一样,有三间是用来藏书的,全是书架。我喜欢什么书就找出来看,而我们这个厢房也有很多书。箱子上的书摸到什么就看什么,比如《红楼梦》和《西厢记》就是在那个时候读的。

  抗战的时候,父亲在国民政府航空署工作,他是北大外文系毕业,因为航空署需要英文翻译,所以父亲就到那里工作。 念五年级的时候,家还在北京,父亲把我送到一个教会学校,这个学校从小学五年级就开始学英文,父亲想让我从小把英文学好。可是我还没有上六年级的时候,我们隔壁邻居一个女孩去考初中,她说你陪我去考吧,我说好啊,就陪她去,结果就考上了。我母亲说考上你就念吧,当时父亲不在北京,他若在,一定会让我继续在教会学校念英文。

  考上初中后,母亲为给我一个奖励,就给我买了一套书,是当时开源书局出的,叫《词学小丛书》。因为家里边主要是教我念诗,词是没有人教我的,所以就想找古人的词话来看一看。从《词学小丛书》里面,我看到了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当然有的也读不明白,可是觉得他说的很好,跟我心里的感觉是一样的,跟我读的时候感受相同。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王国维,他说词以境界为最上,这个境界是什么东西其实我摸不太透。“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细雨鱼儿出,风轻燕子斜”,他说的词以境界为最上,举的例子却都是杜甫的诗,这完全不合道理,我对他这境界莫名其妙。但后来我就想,一个能够把词话写得这么好的人,他的词应该也不错,就把王国维的词拿过来看一看,不过有时候也不完全懂。

  上初中二年级的时候,赶上了卢沟桥事变,从初中、高中到大学8年就是抗战的8年。北京沦陷后,父亲随国民政府的航空公司退到武汉,武汉陷落,又接着退到重庆。我们和父亲断了联系,母亲又在抗战第四年去世了。我是老大,有两个弟弟,小弟比我小九岁,每天早上要给他穿衣服送他上学校。我们曾经几个月吃不到一粒白米,一顿白面,连玉米面都吃不上,吃的是混合面。

  随后我考进了辅仁大学,当时沦陷区所谓公立大学,如北大、师大等都被日本人管理了,珍珠港事件发生之后,燕京被关门了,教会学校只剩下辅仁,因为德意日是联盟,而辅仁有德国和意大利的神父,所以我们才在沦陷区存活下来,这是唯一不被日本人占领的大学。

  曾经有人问我,在那个全国都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的年代,我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还顺利考上了大学?我说你只要真正的想去读书,真正的静下心来思考,其实哪里都放得下一张安静的书桌。

 

这是1945年顾随先生写给叶嘉莹先生的信,信中夸赞叶嘉莹已经深得真传。

 



  刚到台湾,带着孩子过着蜗居的日子

  上大学时候念李商隐的诗,“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我觉得这首诗念起来挺好听的,其实那个时候并不是真懂这首诗,一直等到30多岁,经过了很多艰辛苦难后才明白。

  1948年3月我结婚,先生那时在国民党海军工作,11月我随着他们机关撤退到台湾,还记得当时船上满满的都是人,我就坐甲板上。1949年夏天在台湾生下了大女儿。到了冬天,由于不少赴台人士被怀疑为共产党,台湾当局在民间展开了大规模的搜捕,先生因为被当局认为政治思想有问题,就被关起来了。

  随后的1950年冬天,我和女儿也因为同样原因被关了。过了三四年,当局确认我和先生没有“问题”后,才陆续放出来。出来之后我们俩人都没有工作,没有房子,没有卧室,没有床铺。我晚上住在走廊上,带着吃奶的孩子打地铺,那才真叫蜗居呢。

  后来,我找到一个私立中学的工作,接着又有人请我到台北的中学教书。在教书时,还记得当时的课本里有一课是讲《资治通鉴》里的淝水之战,里面写到车云母。等下课后我坐公共汽车时就一直想“云母”两个字,我想到之前背的李商隐的那句诗,“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我忽然间觉得,李商隐这首诗有很多悲哀在里面,我后来写了篇文章,是从一首嫦娥诗谈起,收到论诗通稿里面。你小时候背下来的诗,随着你生活的体验,会有很多的感受。

  天生就是教书的

  我常说我这人天生就是教书的,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很多人来让我教书。我其实没有什么野心,也从来不想当什么学者,学校分配我去中学教书,就去中学,书教得不错,又有很多别的中学都请我去,这样我同时就教三个中学。

  50年代,戴君仁先生在台大教书,经他推介,我到了台湾大学教授诗词曲。之后淡江大学成立了,当时许世瑛先生做了系主任,他曾经是我的老师,让我去淡江大学教书,我不好推辞,所以我就答应他了。

  辅仁大学在台湾复校后,又请我去教书,当时我同时在三个大学教书,等台大和淡江大学有了夜间部,夜间部也拉我去教书。此外我还担任了台湾“教育部”办的一个广播教学节目主讲人,叫大学国文广播。

  1966年,我被邀请赴美国密歇根大学讲学。这时,哈佛大学远东系的海陶玮教授正在研究陶渊明,也邀请我到哈佛去讲学。1969年夏,我按原计划重返哈佛,但没有成功。海教授以为从加拿大去美国容易,就让我先赴加国。等到了温哥华,申请赴美签证还是没有成功。海陶玮一心想把我留在北美与他合作研究,于是请人把我留在了加拿大哥伦比亚大学教书。1970年,我成功去了哈佛,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了对王国维的研究。当时哈佛燕京图书馆给了我一把钥匙,每到夜晚,从长长的、黑暗的通道经过,我竟会觉得静安(王国维字)先生的精魂似乎就徘徊在附近。

  那个时候想,自己从小到大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现在有了工作,总可以慢慢放松下来。没想到在1973年,我大女儿与女婿结婚不到三年,就遭遇车祸死去了。这件事给我的打击非常大,我把自己关在家中,拒绝一切友人的问候,痛哭流涕。但当把痛苦逐渐沉淀下来,那种悲哀就慢慢变成一个美感。后来我写了十首哭女诗。过去顾随先生说过两句话:“以悲观之心情过乐观之生活。以无生之觉悟过有生之事业。”我当时并没有过深的体悟,历经世事无常,痛极以后才有了彻底的参悟。

  “诗词不能沦为应酬的作品”

  有一次在做一个访谈时,记者问我说现代人不懂诗,以后是不是没有人喜欢诗了,我说那不然,诗词的本身是有生命的,它的美感是一直存在的,不管多少年以后,只要有一个人懂得诗的美感,他就会喜欢诗词。

  诗词流传到今天,经过淘汰留下来的这些作者和作品,都有其精华所在,屈原、杜甫、陶渊明、苏东坡,他们的人格、品行、意志、修养都在他们的诗词里面。诗词应该是性情之作,不是说今天找一个好题目写一些风花雪月的漂亮诗,给这个朋友送一首,对那个朋友贺一首,那都是肤浅的。所以王国维说诗不能沦为应酬的作品,沦落成歌功颂德的作品,自古如此。我常常跟学生说,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写诗,不是空口在那里说。

  陶渊明不同流合污,真的付上了饥寒的代价,他用生命去写诗,用生活实践了他的诗,不是那些虚伪的作品,应酬的作品。这些作品如果是真的,会有自己的生命、意志、理想在其中,而且是用生活去实践的。这样的诗词,千百年来生命是不死的。

  我没有形式上的信仰,但不管是孔子、耶稣,还是释迦,真的要一个见道的境界。孔子虽然没有说他有信仰,但孔子说五十而知天命,什么是天命啊,不是算个卦你相信了,天命是天理之自然,草木的黄落,春声的下达,这是你没有办法反抗的。人的生老病死是天命之自然,忧愁悲观是没有用的,你要知道天理之自然,你还应该知道义理之当然,按照正义,按照道德,什么是你应当做的,什么是不应当做的,要有正确的分辨。

  真正的学者应对人生、对社会有关怀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研究王国维,得到了很多启示。大家看到的王国维只是考古,但王国维跟一般人考古是不一样的,他读书不是只会考证而已,也不仅是有见解而已,他有理想,而且对人生是有关怀的,对国家是有关怀的,不是关起门来,事事都不管了。

  其实真正伟大的学者都应该对于人生、社会有所关怀的,那才是高一层的学者,关起门来搞些考证,只想自己出名,则是低级的学者,永远如此。

  在北美教书的时候,当时我们有休假,五年一次,可以一年不上课,所以我就利用那个时间跑回国来教书。有人问我,既然已经在国外定居,为什么还要再跑回来教书?而且我最初回来都是自费的,没有报酬。

  因为我喜欢诗词,这么好的东西,不能让它从我这一代断绝了,在国外教书其实差得太多了。在西方教了很多年,我的学生都是用英文写论文,我也用英文讲课。我觉得我要回中国教书,因为你要知道诗的好都在语言上,语言一变,那个美感就丢了,不用说中文翻译成英文,就连翻译成白话那些美感也都丢了,诗的美感都在语言文字上,如果你就翻一个语言大意,就像一个人没有了血肉。

  我现在每年有六个月在北美,六个月在中国,现在88岁了,还两边跑,仍然有好多人不理解。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以后会遭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以后的生活到底会怎样。陶渊明说“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我只知道要尽我的力量,能做多少是多少。

 

(责任编辑:吴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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