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孙悟空大闹天宫:大学十问(六)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9 10:58:40

六问老师

 

    我从小就害怕老师,没来由的怕,没完没了的怕。

   要问原因,我说不清,只是依稀记得上幼儿园时强制性集体午睡,我总是睡不着,在床上左顾右盼,时而因为看到对面床铺上的同学咧着嘴流口水的滑稽睡相而闷声大笑,实在不行的时候用整齐而洁白的小乳牙咬住自己的衣领,却依然止不住笑气,弄得整张床以及周围相互挨着的床都乱颤不已;时而因为睡在我脚头的女孩儿睡觉不踏实老踹我而和她展开腿脚大战,在那被夏日高温蒸的发臭的午后,我们双方都恨不得把自己浸漫汗渍的小脚抻进对方的小嘴里,涮一涮由头到脚的脾气。

   悲剧的是,不管我笑得满面红光还是争得面红耳赤,管睡觉的生活老师总会适时出现,对着我穿着开裆裤的屁股使劲儿来几巴掌,然后在旁边观赏着我的脸因为这猝不及防的疼痛而扭曲,但紧随扭曲的之后的往往不是泪水,而是我因为突然遭受剧烈拍打而产生的反射性行为——尿裤子。

   时间越长,情况越糟糕,以至于在幼儿园毕业之前我已经直接进化到只要在午睡的时候余光瞟到生活老师朝我走来,就本能地在床上画张防御性战略地图了。

   这种一看到老师一脸严肃地逼近我就小便失禁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初中,到了著名的叛逆期,才发生质的飞跃。记得那时候我喜欢打篮球,逮着空就往球场上蹿,特别是在夏天的中午,顶着炎炎烈日饿着肚子上蹿下跳一个多小时之后将一瓶大号矿泉水拧开,从头淋到脚,然后和众兄弟们瘫倒在球框下面装尸体,被凉水滋养的时间不到五分钟,下午第一堂课课铃就响起来了,我们“噌”地一声跃起,带着一身臭汗飞奔进教室,然后在老师威严的目光中,在众同学或无谓或嘲讽或关切的目光中“滚“到墙角罚站,现在想起来,如果我是一个旁观的学生,举目望去,一定会觉得场面壮观——七八个男生和一个女生都面红如猩猩,喘着粗气,汗流如雨,那颗脏兮兮的篮球还在脚下被踢来踢去,生怕换不来老师的风声鹤唳。

   但是初中的时候学校有个奇怪的规定——女生不能和男生走的太近,更不能和校外的男生走的太近,这成文或者不成文的规定都在明处规范着我们,在暗处威慑着我们,所以男女生除了私下秘密交往,用透明胶粘着传情的小便条你借来我借去,在上面写满“我爱你“,在同一趟回家的公车上隔着厚厚的书包蹭一蹭对方等等隐蔽而含蓄的行为之外,并不会在公开场合表现的太熟,因为都十分害怕同学们传出“绯闻“,被老师知道后拟一通知单,叫家长前来听闻。

   可我从小就被所有同学当成“男儿身“,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句话总是在长辈数落完家中其他调皮的兄长之后自然而然地放到我的头上,用弹弓打学校的窗户,翻学校的院墙,在长江边上用喝完的饮料瓶子砸正在热吻的男女,在学校小竹林抓了硕大的长脚蜘蛛吓女生之类的坏事干净,到最后连自己都觉得腻歪没意思,转而改成早上五点四十冲到班上等着抢早到晨读学生的作业本子,盯着别人的答案栏目不斜视,自己就能写出一排又一排工工整整的字,还不忘抄错两题晃一下老师的法眼,钻钻空子,除了习惯性惧怕老师,一到关键时刻就绷紧神经提紧裤子,基本具备了一个坏孩子的所有潜质,久而久之,自己也把自己当个男孩子,只和男生玩,大大咧咧完全没有女生的样子。虽然已经在六年级就和一个学习优异的男生确定了手牵手的恋爱关系,并且一直持续,到高三毕业才分开,但是由于当时的恋情非常隐蔽,不是国家保密局的不容易发现,平常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翻墙打架混迹操场,所以当老师把我叫进办公室谈话的目的,不是为抄作业不是为上课睡觉不是为聚众调侃老师天安门的拉链开了甚至不是我和我小男朋友的恋情曝光,而是为我跟众男生走的太近,特别是经常和校外来学校打篮球的“坏学生”厮混,影响班级风气时,我满头雾水的样子估计能让人啼笑皆非一阵子。

当时的对话是这个样子的:

老师:“你是不是最近和校外的几个‘小混混’走的很近?”班主任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她说这话的表情诡异而神秘,并且特意强调了“小混混“三个字的发音。

我:“什么小混混?我不认识”,看到老师奇怪的表情,我开始有点紧张,瞬间联想起幼儿园时期绷着一张大饼脸朝自己匍匐前进的生活老师,那张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脸承载了我太多太多尿意,于是我下意识地目测了一下办公室到厕所的距离。

老师:“就是每天中午和你在操场上打球的那几个,教导处主任都看到了,今天就是他让我找你谈话的,你还不承认~!”看我不上套,班主任使出“教导处主任都看到了”这个人见人怕的必杀计了。

   我:“他们是小混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球打的好,还经常教我,带着我打”

   老师:“除了打球没干什么别的事情吧,你要知道男女授受不清,还有,你和班上的那几个经常打球的男生也走的太近了,好几个同学来告状说你们谈恋爱了。”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老师说“谈恋爱”的事情,她目光如炬,语气肯定,仿佛我在背后干了什么“坏事”她都能看清,脸上带着猥琐而满足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在意淫。

我:“除了打球就是一起喝喝水,买点零食,同学们怎么会告发我谈恋爱呢?这是有多么优秀的想象力,还有,他们到底是告我和班上哪个男生谈恋爱?还是告我和其中几个男生一起谈恋爱?为什么要用‘你们谈恋爱’了这个句式呢?”。

本来吧,我听到“教导处主任”这几个字的时候异常紧张,因为那家伙以喜欢将女学生拉到教导处单独谈话出名,是一个具备十足魔幻色彩的 monster. 但是按这次老师找我谈话的内容推理,她一定没有发现我的“地下恋情”,所以她说我上课开小差关注老师私人细节或是聚众抄袭作业我都承认,但是, 对于她口中的男女之间的“授受不清”,我倒是真没多少兴趣, 这世界对于我来说,只要每天有球可打,有觉可睡就无比奇妙,哪有那么多心思来研究到底距离多近才算授受不清,用这个问题来刁难我,我倒是无故多了那么几分底气,暂时忘记了要尿尿这件事情。

老师:“你还和几个男生谈恋爱?是不是和那几个‘校外’的男生也在一起了?真是不得了了,不行,我得找你的家长来好好聊聊”。

一听到请家长我就急了,虽然这是公认的反映一个傻x教师所有低等生命体征的决定,但是对于手无寸铁,只能等着从老师办公室出去暴怒的父母教训的我来说,还是有足够的威慑力。

这威慑力的最明显作用是立即在我的膀胱上使了力,我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冲向了厕所,于是结局可以预料,老师在我家长远道而来的时候,给我多加了一条罪状——不尊重老师,在被老师教训的时候摔门而出。

回家当然躲不了一顿暴打,爸爸劈头盖脸就给了我几耳光,说让我去学校不是让我谈恋爱去的,更不是让我去和“校外男生”鬼混的。我死命咬着嘴唇不肯哭也不认错,没有跟小混混鬼混,没有和众人谈恋爱。你看,恶劣的老师还有一个基本的特征就是有能力让你的家长完全相信她,并且对你的任何解释充耳不闻,有将你的父母变成脑残,居然相信“校外“男生和”小混混“可以划上等号,也相信他们还没有开始发育的女儿可以同时和几个男生谈恋爱,这真是让我的小男朋友忍受了莫大的委屈~!

后来,我就真的在班主任邪恶表情的引导下,在我父亲光辉而灿烂的拳头下开始义无反顾地和校外男生“鬼混“了,开始抽烟了,也开始喝酒了,开始更加不务正业了,这点让我那纯洁的小男朋友十分难过,从此之后他开始仇恨我们的班主任,遇上她就多瞪上几眼,但是由于我的小男朋友面目姣好成绩优异,他恶狠狠的目光常常到了班主任那就成了暗送秋波,让班主任眼角的鱼尾纹动情不已。

时间缓慢,终于混到初三,本以为我的人生会一烂再烂,结果却意外被家乡宜昌的一所艺术高中和省重点高中的美术特长班同时看中,见过我的老师都说这家伙资质优异,除了吊儿郎当,难以管教,是一块好玉。

结果顺理成章——我选择了省重点,省重点也选择了我。但其实进去并没有那么简单,据我在省重点的美术专业老师回忆,她是在考场里面就注意到了我,当时的我穿了一件蓝格子的男士衬衫,乱糟糟的头发,一双破破烂烂的帆布鞋,一个画箱,整个人松松垮垮的,却在开始画画之后眼睛一边看静物一边狂瞟那美术老师,黑黑的眼珠滴溜溜的像个兔子,那聪明劲头让人不得不起好奇心,想看看这学生到底是什么底细。

于是钦点了我,让我这学习稀烂的家伙对能进重点中学这件事情满怀信心,回家三个月时间寒窗苦读,搞定所有科目,中考学分制,28分满分,我考了26分,顺利升学。

后来又过了两年,我已经被当成高考最大的黑马之一训练,已经可以完全操控自己的才能,才嬉皮笑脸的告诉我的专业老师,当年在考场上,我眼睛一刻不停地打转是因为看到了她,当时她穿了一双十分醒目的大红色高跟鞋,然后一身灰黑色搭配,十分妩媚和优雅,而和众男生一起厮混着长大最大的后遗症就是对美女没有任何抵抗力,一看到眉目出众打扮出彩的女孩,我就恨不得立马跳起来吹口哨,冲上去要拥抱,所以说,那天她以为我在考场上散发的才情,其实是在发情,当时我也根本考不上省重点,但是为了让她当场对我放心不后悔钦点我入围,我骗她我能考到24个分值以上,结果后来的三个月里我都在为我这个谎言买单,并且硬生生地把谎言变成了现实。

这事儿完全可以狗血地改编成年少气盛的我,在被我美术专业老师的美丽诱惑之后,狂躁难耐,戾气冲天,关键时刻那美女老师一脸冷峻地跟我说:去,冲过所有的分数线,我就是你的。

然后我拔得头筹,争得天下,抱得美人,咿哈哈哈。

当我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乐得面如桃花之时,美女专业老师居然没有任何我期望中的吃惊反应,她说她一看我那不正经的样子就知道成绩不会太好,应该是一匹被之前的驯马人糟蹋的差不多了的好马,所以索性先给我中考这条赛道,让我好好跑跑,如果真能一口气冲出来,再来好好调教。

我命好,落在了美人手上,高中三年她严格把控我的状态,什么时候要拉出去拼命撒欢,什么时候该扯回来大力训练,总是张弛有度,从不含糊,沿着这个思路,我的班主任也应允我可以不写语文作业和文综作业,本来是为了减少我的压力,怕我走火入魔引刀自宫,却意外的发现两样作业都不写,我居然也能在年级排名中杀出一条血路。三年时间,我成功地从一个入校时会把学费和通知书直接扔在班主任桌上,大声嚷嚷“我来报名了~!”的嚣张女生,变成了一根削尖了的铅笔,疾驰在画纸上,疾驰在考卷上,每天扑在厚厚的教科书上,三年只打过一次架 ,忘了所有的狐朋狗友, 忘了所有的烟酒笑闹,整个人生观被彻底改掉。

顺利晋级到了中国人民大学,却也上了一条难以回头的跑道。

从一个“坏学生”进化到“好学生”,后遗症很明显,就是我厮混的时候天天挥洒荷尔蒙,视所有书本如粪土,不读;我好好学习誓死考学的三年,试卷如飞雪,死磕上了教科书,真正能让人明事的各种闲书杂书,一本都没读。

到了大学,没有美人可以值得自己一争了,却还是惯性地去争学分,去争指标,盲目而自大,我习惯性所有短期的目标——这次多少分,下次多少排名,要上什么大学,要考什么研究生,却在踏入大学不到半个学期,就开始不知道该给自己定怎样一份军令状,也不知道人生到底该怎么评分,按照怎样的标准。

我成为了“成功路”上一个斗志昂扬的士兵,我抛弃了满身芒刺的铠甲,穿上了世人认可的光鲜外套,却始终成不了自己的将军, 我像是一块没有被砸开的玉石被不同的老师欣赏把玩,我开始回忆之前所有老师对自己说过的话,每一个细节都仔细回放,我本能地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跟着老师指引的“正确之路”一路走到大学,却不知道,到玉石被砸开之时,自己的赌局到底是输还是赢。

 于是我想在大学里找个老师好好问一问,答案却是除了好好学习挣得学分,未来没有什么另外的可能。

 这答案似乎很正常也很标准,但是我的内心还是在翻滚,我感觉不对,我感觉有人在混淆成功与否的标准,我感觉这回答很低能,而老师们是学生最习惯信赖的人,我知道,一定不止我一个人困在了这认知的门外,那,我亲爱的老师们,我们到底应该秉持怎样的价值标准?到底什么才算是真正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