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 west mp3无损下载:单世联:大别山的守望——读《徐向前回忆录》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9 04:10:29

单世联:大别山的守望——读《徐向前回忆录》 

 

       星星之火在各个山头点燃,终于在中国大地上燎原,从中诞生了新中国。但当井冈山确认为中国革命的摇篮之后,其他山头,比如大别山也即鄂豫皖根据地的位置被微缩了。但这块贫瘠之地为中国革命贡献的确实太多了。

       起源:1927年11月13日,中共鄂东特委领导发动“黄(安)麻(城)起义”,创建了红第11军31师,形成了鄂豫边根据地;商(城)南起义,创建了红11军32师,形成了豫东南根据地;六(安)霍(邱)起义,创建了红11军33师,形成了皖西根据地。1930年2月,三支红军合编为红1军,全军2100余人;三块根据地所辖的20余县统一,成立了中共鄂豫皖边特委;6月成立了鄂豫皖边区苏维埃政府。

       发展:中央1930年10月18日确认鄂豫皖为全国六大根据地之一。在1930年10月至1931年3月的第一次反“围剿”斗争中,红1军与从蕲黄广过来的红15军合编为红4军,歼敌1.3万余人。1931年3月至5月的第二次反“围剿”胜利后,红军发展到4个师,近2万人;根据地扩大到东西长300公里,南北宽150余里,人口近250万。1931年初中共六届四中全会后,成立了鄂豫皖中分局及鄂豫皖省委,以1931年2月攻占的河南新集为首府。

       极盛:1931年11月,红4军与10月成立的红25军合编为红4方面军,总指挥徐向前、总政委张国焘,全军近3万人。经过从1931年10月至1932年6月的黄安、商城、潢川、苏家埠四大战役,歼敌6万人,打破了第三次“围剿”,主力红军发展到2个军6个师,另有4个独立师和少共国际团,总兵力达4.5万余人,各县独立团、游击队、赤卫军等地方武装发展到20万人以上。根据地面积达4万余平方公里,人口350万,拥有黄安、商城、霍邱、英山、罗田5座县城和26个县的革命政权。

       在此后的征战中,鄂豫皖还衍生出4支部队和4块根据地:

       1932年10月,四方面军主力撤出鄂豫皖向西发展,建立了川陕根据地。1936年长征到陕北,抗战后编为129师。

       四方军主力撤离后,留下的5个主力团与地方武装分别重组为25军(军长吴焕先、政委王平章)和28军(军长廖荣坤、政委王平章)。1934年中央决定长征的消息传到鄂豫皖后,25军与28军主力合组为新的25军开始长征,到陕北后与刘志丹的部队合组为15军团,军团长徐海东、政委程子华。抗战后编为115师344旅。

       25军长征后,原28军留下的部队组成82师,后又扩编为红28军,在高敬亭的领导下坚持3年游击战,保存了鄂豫皖根据地,抗战时编为新四军4支队。

       25军在长征途中创建了鄂豫陕根据地,1935年7月在主力继续北上后,留下的部队由郑位三、陈先瑞等人领导,1935年9月组成74师;抗战后与15军团会合,编为115师留守处。

      “前仆后继”,用在鄂豫皖最贴切:四方面军走了,25军起来了;25军走了,28军起来了;抗战后的新四军第5师和1947年强渡大别山后的刘邓大军也在这里得到支持和发展。鄂豫皖一茬接一茬地编出军队,仿佛这里有无穷无尽的人,可以满足革命所需要的一切牺牲。1955年评定军衔,人们发现一个小小的红安县出了200多个将军,但一个将军后面有多少个牺牲者,却是无法统计的。有一首诗《守望》写的是大别山的母亲: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早上

    凄厉的军号声响彻平原和山岗

    远征的队伍告别了家乡

    背负着母亲深情的目光

    守望 一年又一年的守望

    红旗插遍每一座城镇和村庄

    八月的禾场堆满金谷

    山坳中的茅棚盖成了楼房

    多少年了 惟一不变的

    是母亲年年岁岁守望的目光

    

       只是,鄂豫皖“山坳中的茅棚”并没有都变成“楼房”。新华社记者杨继绳介绍:“80年代初,我曾同两位1940年前后参加革命的老干部交谈。他们的老家都在大别山区。70年代末期,他们分别回老家看过。他们两人一致的看法是。几十年过去了,家乡比他们当年离家参加革命还要穷。”(《邓小平时代》,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8年,第18页)原因很多,与政治相关的至少有四个:

       第一,战争的消耗。苏区的一切工作以战争为中心,壮丁参军,妇女做鞋袜,老人做草鞋,小孩放哨,农田只能抛荒。苏区与白区隔离,粮食进不来,唯一的办法是到白区打土豪,但依打土豪的原则,是应发动白区当地的农民,自动起来打,由此获得的粮食,也应该分给当地贫苦农民,这才不会招致多数人的反对。可是现在由苏区的人去打,粮食也全部运走,此外,自卫军与苏区农民到了白区之后,也没有细致区分土豪不土豪,实际上是见粮就“打”。糟蹋粮食的事也就在所难免了。因此,白区农民往往站在民团方面来打我们的游击队。有鉴于此,苏区后来一面实施新经济政策,奖励工商,发展苏区经济;另一方面纠正打土豪的风气,缓和与白区的关系,收到了一定效果,但毕竟不能根本解决问题。正像徐向前元帅说的:“王明路线的推行,搞得鄂豫皖革命根据地民穷财尽,毁坏了根据地的坚实基础和抗敌能力。”(《徐向前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87年,第212页)1932年10月,四方面军撤出鄂豫皖,千里跃进川北建立川陕根据地。这里土地肥沃,一年四季长东西,山里的飞禽走兽不少,解决部队的吃穿问题,比较好办。但到两年后,红军就不得不撤出这块宝地。优势敌人而外,还是因为根据地“民穷财尽”。徐向前指出:“一方面,是长年战争的消耗和破坏,仅战役规模的大仗,就足足打了十六个月。我们虽然取得了军事上的胜利,但战争给根据地带来了巨大的消耗。……另一方面,则是‘左’的政策所导致的。……只要当过保长的,多要杀掉;认定是地主、富农的,也要杀掉。……侵犯中农利益,甚至将一些中农划成地富成份,无条件地剥夺,使他们失去了生产积极性;把小经纪人当资本家打倒,搞得根据地商业凋敝,连日用生活物资都很难买到。”(《徐向前回忆录》第458页)如果战争的破坏有不可避免性的话,那么有组织地、公开地大量杀戳“阶级敌人”、禁止一切经济交易行为活动就是政策性的破坏了。革命史专家何干之曾指出:“军队中打骂群众、打骂向导、打骂运输队,甚至将向导杀掉,完全保留了军阀的作风。特别是在反围剿战争中,烧老百姓的房子,抢老百姓的粮食,尤其是红军退出川陕时,张国焘命令三个团在后面掩护撤退,然后把老百姓的房子烧掉,从千佛山到威州170多里的民房几乎都烧光了,造成人民群众对红军的极大不满。”(何干之:《张国焘路线与党对张国焘的路线斗争》,载盛仁学编:《张国焘问题研究资料》,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年。)竭泽而渔的后果,是要粮没粮,要衣没衣,要兵员补充没有兵员补充,别说部队打仗,就是生存都成了问题。当时农村开会,所见都是妇女,因为男的都当红军去了,如果有年轻人没有参加红军,那就一定是地富子弟。红军是长了腿的,可以到另外的地方生存发展,但当地的农民兄弟呢?

        第二、肃反的扩大。鲜血染红了鄂豫皖大地,不但有残酷的敌我战斗,还有严厉内部肃反。在张国焘的主持下,陈昌浩在军队杀,沈泽民在地方上杀。西撤之后,主力到川陕等地一路杀,沈泽民等人留在鄂豫皖杀;再之后是徐海东等率25军长征,戴季英在路上杀,高敬亭在鄂豫皖杀。以持续三个月的“白雀园”大肃反为例,就肃掉2500多人,团以上干部百分之七被捕或被杀。虽然如秦基伟上将所说:“肃反运动最初是怎么酝酿起来的,我们当时一点也不知道,背景好象很复杂,至今仍是众说纷纭。罪魁祸首究竟是谁,很难一言以蔽之。这么大的运动,恐怕不是一两个人能够左右的。”(《秦基伟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96年,第19一20页)但张国焘身为苏区最高领导,责任重大。肃反的对象主要有三种人:一是从白军中过来的,不论是起义、投诚的还是被俘的;二是地主富农家庭出身的,不论表现如何,要审查;三是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凡是读过几年书的,也要审查。张国焘说过:“工农同志在工作中犯了错误,党可原谅三分,倘是知识分子犯了错误就要加重三分。”肃反口号之一是“把知识分子从党内洗刷出去”,其结果是鄂豫皖苏区包括省委没有一个写得出清楚文字的秘书,一个简单的条子都要书记自己写,有的游击区和区委无一人识字。一、四方面军会合后康克清随四方面军行动,康克清发现:“只要你胸前插上一支钢笔(那时我们还是能插上一支钢笔的),就被视为知识分子,就有遭到迫害的可能。如果戴上一副眼镜,那就更糟。”(《康克清谈朱德革命实践中的一些重要情节》,载北京:《文献与研究》1984年第1期。)她对此不会惊讶,江西苏区肃“AB团”时也有类似情形。比如于都县委秘书黄维汉,就经常去看别人写字,字写得好的就作“AB团”杀了;还经常去听别人说话,若是说的人有条理,也作“AB团”杀了。在这样的气氛下,一些有文化的人也假装是文盲。在四方面军,一些同志为了避免嫌疑而装聋作哑,有的本来是知识分子,却装成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的文盲;有的本来写得一手好字,却故意装作不懂得怎么握笔的大老粗。

       权力之争是肃反扩大化的重要因素。张国焘的两次肃反,对象都是土生土长的领导人或在他之前被派到鄂豫皖来的领导人;时机都是在这些人向他的权力提出挑战之后。1931年9月“白雀园肃反”的起因是9月初曾中生等人在南下(曾)还是北返(张)问题上与张有不同看法,红四军的一些活动分子就在鸡鸣河开会,通过申明书,决定派人向以张国焘为主席的中央分局陈述意见,官司一直打到中央。这使张感到自己的意志难以在四军贯彻,在得到中央的支持后,不久他发动了大规模的肃反。“许继慎经常讲张国焘是老右倾机会主义。为这件事,张国焘很讨厌他。……我想,把他抓起来,这可能是一个原因吧。”(《徐向前回忆录》第157页)1932年12月,“在小河口,曾中生、旷继勋、余笃三、张琴秋、朱光同志酝酿,要派人去党中央揭发张国焘的错误,请中央采取措施加以纠正。”张琴秋与陈昌浩交好,想争取他的支持,陈当然不会支持,立即告诉张国焘。张表面接受了他们的一些意见,但“川陕革命根据地建立以后张国焘便借口‘肃反’,陆续将曾中生、余笃三、旷继勋等人逮捕或危害,张琴秋也被降职使用。”(《徐向前回忆录》第227页)此后再也没有人敢公开批评张国焘。“就连王树声、倪志亮这些老同志见到我,都不敢说什么。真是一片白色恐怖的气氛!”(《徐向前回忆录》第159页)

       第三,敌人的报复。革命无情,反革命也无情。革命力量在鄂豫皖几起几落,1932年四方面军主力撤离、1934年红25军撤离、1946年中原部队突围,都给了敌人以报复的机会。1933年9月,汉口剿匪司令部命令:“(一)匪区壮丁一律处决;(二)匪区房屋一律烧毁;(三)匪区粮食分给铲共义勇军搬出匪区外,难运者一律烧毁。”四方面军主力撤离后,国民党就对这里进行了全面血洗。在金家寨附近一次就屠杀三千五百多人,在红色安县平台岭一次屠杀二千多人。“据光山县中部根据地29个乡的不完全统计,这一时期敌人用各种手段杀害致死的干部群众12433人,烧毁房屋12325间,全家被杀绝的203户,村子全部被烧光的439个,下落不明的1073人。敌人在乘马、泗店、田铺一带方圆六、七十里的地区内,烧毁村庄891个,杀害群众24825人,抢走耕牛14180头。”(谭克绳、欧阳植梁主编《鄂豫皖革命根据地斗争史》,解放军出版社,1987年,第398页)

       第四,政策的错误。鄂豫皖根据地所属的三省河南、安徽、河南都1958年大跃进运动的先锋,尤其是河南,在放小麦卫星、钢铁卫星,搞“一平二调三收款”、实行“一手高指标、一手右倾帽”的政策方面走在全国前列。以根据地主要区域所属的信阳为例,1959年信阳地区实际粮食产量为20多亿斤,而地委浮报为50多亿斤,河南省委信以为真,分配给信阳地区征购任务9亿多斤,加上下面的层层加派,达到10亿斤以上,把群众的口粮、种子粮、饲料等都征光了,造成大量饿死人的“信阳事件”。在信阳地区所辖的十几个县市都可谓“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有的户死绝了人。有很多小村灭绝了人迹,甚至还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在征收不出粮食的情况下,领导们就大量地反瞒产,说不是没有粮食,而是隐瞒不报,因而采取逼、打的手段,出现了大量的逼死人、打死人的严重情况。如光山县委一位书记处书记对反瞒产有看法,县委会上,在第一书记的指挥下,就被当场打死。“1959年11月至1960年7月,信阳地区为追逼粮食,正式由公安机关逮捕的人数就达1774人,其中36人死在狱中;短期拘留的达1072人,死在拘留所的667人。”(张树藩:《信阳事件:一个沉痛的历史教训》,载北京:《百年潮》1998年第6期。)更严重的是,事件发生以后,信阳地区的各县、公社、大队分别采取了各种方式封锁消息,民兵日夜站岗值班,不允许农民外出要饭,说外出要饭是给共产党脸上抹黑;不准农民向上级反映情况,说那是告黑状,是反对基层党组织,因此就是反党;不准私自在家做饭,说私自做饭是反对公共食堂,反对人民公社;特别是扣押许多群众反映问题的信件。如光山县委书记指示县邮电局,凡是外出的信件都要进行严格检查,谁写信给外地的亲戚朋友、上级机关、省市领导以及党中央、毛主席反映情况,就扣下来,对署名的人进行开会批斗,并戴上右倾机会主义的帽子,对匿名信就让邮电局的同志回忆是谁送的信,设法查出来。有一封反映光山饿死人的信,邮电局的同志说好像是一个女的脸上有麻子,于是光山县对全县的女麻子进行检查,搞的人心惶惶。这个人间惨剧直到1960年中央监察委员会两次派员调查后才得到制止。(乔培华:《周恩来与信阳事件》,载北京:《史学月刊》1998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