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赤裸上身铁丝锁喉卖艺 家长称为挣点学费

　　“重庆观音桥商圈。救救他们吧。那么冷的天，衣服都没穿”；“那天在杨家坪西城天街门口，我也看见过他们的”；“我到华岩寺上香，都看到这俩小孩儿在门口卖艺”；“我在南坪步行街也看到过他们……”在“随手拍照解救乞讨儿童”的微博里，网友“lilithCC”上传的两个男孩赤裸上身，靠铁丝锁喉卖艺乞讨的图片，引起了不少网友的共鸣。

　　9日，在沙坪坝三峡广场，两名卖艺男孩在多个地点，脱衣表演了铁丝锁喉，并最终在一名女子的带领下，走进了石桥铺的一个小区。

　　这两名男孩来自哪里，和那名女子又是什么关系，记者经过3天调查，却得到了一个让人意外又心酸的结果。

　　现场目击 男孩用铁丝缠住脖颈行乞 9日12点07分

　　陈家湾248车站

　　表演胸口绷断铁丝

　　9日上午，沙坪坝三峡广场被一层薄雾笼罩，气温9℃，在沙坪坝广场雕塑和肯德基餐厅门前接连被撵后，2名身着相同运动服的男孩，向陈家湾方向走去。在248车站站台附近，2人铺开一张红布，摆开架势准备表演。

　　伴随着一名男孩卖力的吆喝声，在另一名男孩打了3个后空翻等暖场动作后，绝活开始上演。1个男孩扎下马步，双手在空中由外到内缓慢地划了一个圆，又做了几个动作后，“呵！”男孩一声大喝。

　　男孩脱去了仅有的一件上衣，赤裸着上身站立。另一名男孩很快用两根细铁丝，紧紧缠绕在同伴胸口，胸前和背上的皮肉明显分成了两层。

　　一运气，鼓胀起来的胸腔瞬间将两根铁丝绷断，铁丝落地，背上留下了乌黑的勒痕。一名路过的年轻女子，头也不回地随手扔了一元钱。“谢谢！”弯腰拾起后，男孩将钱投进了小桶里。这是他们当天卖艺的第一份收入。

　　12点15分

　　菜市场的烟摊处

　　花一元钱打了个电话

　　12点15分，2人收拾好道具离开248车站，来到国美电器后面菜市场的烟摊处，花1元钱打了一个电话。之后，两人再次返回车站站台附近。但看过表演后愿意给钱的路人不多，而更多人则发出“好可怜哟”的唏嘘声。

　　半小时后，2人回到三峡广场。午后的三峡广场明显热闹了不少，2名男孩顾不上吃午饭，在永辉超市出入口附近开始了表演。一套完整的表演，大概有6个节目，需要近10分钟的时间。在演完3遍后，桶里已经有了路人投下的不少钱。

　　中午1点半后，城管的巡逻频繁起来，每当城管靠近时，他们就跑得远远的。在城管的监督下，2名男孩悻悻地收起了道具，重新前往陈家湾。

　　14点

　　陈家湾248车站旁

　　目睹卖唱兄妹被带走

　　重新回到陈家湾248车站旁的卖艺地点，2名男孩发现不远处多了2名卖唱的乞讨儿童，似乎是兄妹俩。其中1名男孩跑过去看了一眼，纸板上写着，兄妹卖唱的原因是父母赌博破产，离婚后致两人流落街头。

　　10分钟后，交巡警出现在卖唱的兄妹面前，交巡警的询问让兄妹俩露出了破绽，他们被要求收拾东西上警车。

　　但那两名男孩的表演仍然没有中断，只是动作变得有些缓慢，他们警惕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看着远去的警车，2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16点10分

　　王府井超市门口

　　午餐是窝头加矿泉水

　　再次回到沙坪坝广场后，表演很顺利。近4点钟，在城管的干预下，2名男孩停止卖艺，前往一个报刊亭打了个电话。这已经是他们当天第4次拨打，号码均为一个186开头的手机号，归属地为北京。

　　打完电话后，两人从侧门进入了王府井超市。在超市里，他们直奔熟食区，拿了一袋小花卷和窝窝头。“还买了3包榨菜，一共15元1角。”超市的领班说。

　　坐在超市外，2人开始了午餐，这是他们这天第一次坐下来休息。花卷和窝头，加上自带的一瓶矿泉水，这顿午餐吃了15分钟。难得的休息时间，让他们有心情看一看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看高耸入云的大楼。

　　18点45分

　　陈家湾248车站

　　表演让路人心惊肉跳

　　下班时间，陈家湾人行道上人流如织。在同伴的帮助下，一根拇指粗的铁丝，被一圈圈地缠绕在一名男孩的脖子上。每绕一圈，少年的脸色就越发难看，满脸通红，太阳穴附近青筋暴涨。

　　铁丝锁喉后，男孩举起小桶，向路人点头行乞。每点一次头，他的表情都是万分痛苦。一名市民实在看不下去，往桶里丢了10块钱，希望他们不要自虐。而更多的市民则是避之不及，还有带小孩的家长，急忙捂住小孩的眼睛。

　　锁喉男孩取下缠绕的铁丝后，活动了一下颈子。这一连串的绝活表演，男孩都是裸露上身。拇指粗的铁丝，扭曲的颈部，暴涨的青筋，看得路人心惊肉跳。

　　傍晚，2人收拾好东西，404路公交车靠站后，其中一个男孩朝车上张望一下，拉着同伴就上车了。他们坐在了一名带着小女孩的年轻女子的旁边。他们与女子似乎很熟，一路上都在说着话。

　　临近7点，在年轻女子的招呼下，4人在石桥铺下车。然后迅速横穿马路，走进了华宇老街印象小区，拐进1栋1单元楼后，再也没有出来。电梯显示停靠在了25层。 

　　跟踪调查 出租房里住了6个孩子

　　前日中午，记者再次来到华宇老街印象小区，仔细询问了楼下的商铺，都声称没有发现过类似的孩子。

　　在物管办公室，工作人员表示，25楼有3户租赁户，最后在1号门前，记者敲了几下，门咯吱一声开了，是个梳着刘海的漂亮小女孩。在明亮的客厅中，还坐着5个男孩，在沙坪坝卖艺的2个男孩也在其中。

　　“带他们来挣点学费”

　　一个大妈从厨房走了出来。大妈说，这都是她儿子和女儿的娃娃，他们来自河南周口，孩子们都是自幼学武，“带他们来挣点学费。”

　　没多久，9日晚带着2个男孩进小区的女子回来了。她声称叫李方燕，并拿出了一个河南省周口市杂技家协会的会员证。证件上显示她是中州杂技团团长，入会时间为1993年。同时还出示了一张文化部颁发的《营业性演出许可证》，经营范围为：杂技。

　　李方燕说，小女孩丽丽和最小的男孩(1岁半)是自己孩子，另外4个分别是亲戚家的孩子。最大的15岁，2个身着运动服的男孩叫礼礼和开开，也就是微博上出镜率很高的2个卖艺男孩，他们都是10岁。

　　“最近几年，我们都来重庆过年。重庆的步行街最多，人也最慷慨。”李方燕说，每天早上她会把孩子们分别送到各个步行街，要求孩子们每过一两个小时就给她打一个电话报平安；到了晚上，再把他们依次接回。

　　出租房里放着作业本

　　孩子们住的房间不大，客厅还有一张沙发床，床下堆着袜子和脏衣服。丽丽主要负责带弟弟，其他男孩则只顾着看电视。李方燕说，这间房是临时租的，全家都住在这里。“在我们那边，小孩或多或少都练过。有的练武术有的练杂技。”说起在步行街表演的钢丝锁喉，礼礼和开开只是笑笑，他们的脖子上仍然有勒痕，“没觉得疼。”李方燕说，当初练功的时候会受伤，但经常练习后，就不会伤及皮肉了。李方燕还说，自己练吞剑的时候，几天都吃不下东西。

　　丽丽主要练的是柔术，她说自己练杂技也要念书。“今天我们就要回家了，要回去上学。”记者注意到，客厅沙发床的旁边，已经有2个收拾好了的行李箱，还有一些新买的笔和作业本。

　　“我们是1月21号来的，今天下午3点去长途车站，打算坐车回家。火车票不好买。”李方燕说，这里最大的一个孩子帅帅已经15岁了，“问他练功还是读书。他说读书累，就不回去了，留在重庆跟着我老公继续练功。”对此帅帅似乎没有意见。倒是礼礼和开开对回家一事，显得有些不高兴。他们觉得重庆蛮好玩的。

　　孩子们都会把赚来的钱上交。李方燕说，这笔钱是孩子们的学费和生活费，“我们那个地方穷，很多孩子都只能出来卖艺。”

　　为了证实李方燕的身份，记者将她的相关情况告知警方。警方查实，李方燕是河南周口鹿邑县郑家集乡孙桥村人，身份属实。

　　警方调查：没有强迫行乞

　　昨日上午，记者又来到了老街印象。25楼的邻居们都不清楚隔壁住着这么多卖艺孩子，“也没听到他们哭闹，多安静的。”

　　开门的是李方燕的丈夫，4个男孩仍然在客厅看电视。“她们昨天下午先回去，我们改天走，不好坐车。”面对记者的质疑，李方燕的丈夫说。

　　难道李方燕说的带孩子回家念书是假话，那几个孩子与她真的是亲戚关系吗？记者随即报警，石桥铺派出所的民警很快赶到，将李方燕的丈夫带回问话，另外有民警留在屋内向几个男孩问话。

　　昨日下午，警方经过询问，并向河南当地派出所查实，4名男孩均为李方燕兄妹们的孩子，由她统一带出来的，并没有发现强迫未成年行乞行为。同时，警方也通过文化部门核实，李方燕出示的那张《营业性演出许可证》，在全国范围内都有效，可以异地组织演出。

　　(文中未成年人均为化名) 

　　记者手记

　　“真相”背后的心酸

　　采访中，我们数次假设，这些卖艺男孩，都是受胁迫或者是被拐来了；在这种假设下，我们甚至一直沉浸在解救这些孩子后的兴奋中。

　　但当我们一步步逼近真相，先前的那种兴奋逐渐消退，另一种心酸却油然而生。采访中，李方燕反复说，当地穷，不得已才让孩子们学艺，赚点学费和生活费。10岁的礼礼和开开已经连续几年出来卖艺了，虽然李方燕说，他们只是利用假期出来卖艺，还要回去读书，但这样的奔波生活之后，他们真的还能坐下来静下心念书吗？跟同龄人相比，他们付出的更多，失去的也更多。

　　面对这些孩子们空洞的眼神，我们能做些什么？

　　本版文/本报记者 许星 肖庆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