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r指标使用技巧:爱的牵挂(40)——诊所里的母亲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07:52:36
      爱 的 牵 挂(40)
编辑制作:林夕梦









诊所里的母亲
周海亮
流感说来就来了。好像,城市里每个人都在流鼻涕。这让他的诊所里,总是堆满了人。
诊所不大,靠墙放着两个并排的长凳,人们挤坐在那里,有秩序地,一个挨一个地,等着他开出药方,或在头顶挂一个吊瓶。这场面让他稍有欣慰。他不喜欢有人插队,正如他不喜欢有人生病,尽管,他是一个大夫。
有时他认为自己好像选错了职业。比如现在,他已经忙了一个上午,面前依然晃动着没完没了的病人,这样他就有些烦躁。后来他更烦躁了,因为他看到一个没有排队的女人,身子有些佝偻、头发已经花白的女人。女人紧抱着叠成筒的被子,踉跄着慌张的脚步,直接挤到他的面前。他看到女人在皱纹间顽强地挣扎出一双浑浊的眼,吸盘般吸附着她的脸。女人说,看病,感冒了。声音沙哑。
他皱了皱眉,用手指着长凳上等候着的那些人,说,都看病,都感冒了。
女人说,我给你钱。
他的眉毛马上打成结,他说都给钱,这里没有赊账和赖账的。
女人并不理会他的话,说,孩子感冒了,很严重,你快给他看看。女人轻轻拍打着怀里的被筒,露着焦急和紧张的表情。
女人递过来一张破旧的两毛钱,他认为这张钱的年龄,应该不会比女人小多少。
女人小心冀冀地揭开包得紧紧的被筒一角,他歪着头,向里面看了一眼。只一眼,他便愣住了。他突然记起有人曾给他讲过的一个故事,他想,也许面前的老女人,就是故事里的主角。
你不要理她。坐在凳子上的一个男人说,我认识她,这附近所有的国营医院和个体门诊,没一个理她的。
他摆摆手,示意男人不要说下去。他轻轻问女人,孩子病得很重吗?
是的,很重。女人说,他整夜咳嗽呢。
还有呢?他问,他把听诊器小心地塞进被筒。
不吃饭,有时候发高烧……夜里总是哭!女人说。
你别理她!坐在凳子上的男人又说话了,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呢!
你闭嘴!他冲着男人吼。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很激动。
男人撇撇嘴,不说话了。
给他打一针吧。他朝女人笑笑,马上就好,不会疼的。他站起来,把椅子让给女人。
现在好了。您摸摸看,是不是不烧了?过一会,他对女人说。
好像是呢。女人的表情终于平静下来,嘴角有了些笑。
回去的时候,把被子包严实点,别让他受凉。他叮嘱着女人。
那谢谢你了……不过明天我还想来,您再给他看一看,行吗?女人说。
当然行。他收下女人推过来的两毛钱。
女人终于走了,心满意足,脚步也变得轻盈。走到门口的时候,女人回过头来朝他笑笑。笑得他心酸。
他开始给下一位病人开药,挂吊针。他心里想着那个故事:单身的母亲和17岁的儿子,儿子辍学打工,摔下脚手架,死去……母亲疯了,每天抱一个被筒,到处找人给儿子看病。她总说,儿子刚满两岁,没有人理她……
他想,被子里包的那个干瘪的、脏兮兮的枕头,应该是她儿子枕过的吧。
他流下一滴眼泪。
他想,不管如何,也得把这个诊所开下去。他答应过女人的。哪怕,他仅剩下女人一个顾客。
母亲的纯净水
乔叶
每逢上体育课的时候,就有很多同学带着纯净水,以备在剧烈运动之后,可以酣畅地解渴。
每到这一天吃过午饭,母亲也会给她准备一瓶纯净水让她带上。好多次接过这瓶水的时候,她总是有些不安,母亲早就下岗了,在街头卖零食以补贴家用。父亲的工资又不是太高。不过她更多的感觉却是高兴和满足,因为母亲毕竟在这件事上给了她面子,这大概是她跟得上班里那些时髦同学唯一一点时髦之处了。
一次体育课后,同桌忘了带纯净水,她很自然地把水递了过去。
“你这水怎么象是凉白开?”同桌喝了一口,说。
“怎麽会?”她的心急速的跳了起来。同学们闻声围拢过来,证实了那瓶子里装的确实是凉白开,大家的哄笑声涨红了她的脸,她当即扔掉了那瓶水.
她忽然想起,每次母亲递给她的纯净水瓶盖都是已经开启了的,她一直以为这是母亲对她的一个小小的娇宠,事先帮她打开了瓶盖的。然而这一瞬间,这些细节却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喝了这麽长时间的纯净水,确是凉白开。
“你给我的纯净水,是不是凉白开?”放学一进家门,她就问母亲。
“是。”母亲看了她一眼,“有人说你什麽了吗?” 她不做声,心想,母亲真虚伪,明明是为了省钱,还说是为我好。“当然,这麽做也能省钱。”母亲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又说,“你知道吗?家里一个月用水将近6块钱。可是给你买纯净水,一星期两次,够我们家一个月的水费了''
母亲是对的。她知道,作为家里纯粹的消费者,她没有能力为家里挣钱,却有义务为家里省钱啊。况且,喝凉白开和喝纯净水对她的身体来说真的没什麽区别。可她还是感到一种莫名的委屈和酸楚。
“同学里有人笑话你了?” 母亲又问。她红了眼圈,点点头。母亲看着她平静的说:“孩子,你要明白:贫穷不是错,贫穷更不可怜,可怜的是那些坐享福贵不思进取还去讥笑别人的人。人要活得有自尊,要是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脑子和心贫穷了,那才是真正的可笑与可怜啊!”
那天晚上,她失眠了。母亲说的对,贫穷所代表的只是一种生活现状,这种现状是她必需认知和要通过努力去改变的。假如把贫穷看做是一件丑陋的衣衫,那麽它就真的遮住了人心灵进取的阳光;假如把贫穷看做了一块宽大的布料,那麽她就可以把它裁做成一件漂亮而又温暖的新衣。甚至,还可以把它当成魔术师手中的道具,用它变幻出绚丽的未来和梦想。
她终于明白,自己在物质上的在意是多么的小气和低俗。而母亲的言行,是在经过了世态炎凉之后依然健康,依然纯洁,依然保持了尊严和自信的财富。这才是母亲所给予她的最珍贵的纯净水呀!
后来,她去上体育课的时候,依旧坦然的带着母亲为她准备的凉白开。
再后来,大学毕业后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她可以随心所欲的喝各种名牌的纯净水了。可是她还是对别人说:我从来没有喝过比白开水更好喝的纯净水。这成了她生活中的习惯和依耐。母亲的凉白开,是她一生中净化心灵,最最可口的纯净水。
小扇轻摇的时光
放暑假了,母亲一直盼望我回乡下住几天。她知道我打小就喜欢吃些瓜呀果的,所以每年都少不了要在地里种一些。待我放暑假的时候,那些瓜呀果的正当时,一个个在地里静静地躺着,十分诱人,专等我回家来吃。
天气炎热,我懒在空调间里怕出来,回家的行程一拖再拖。眼看着假期已过一半了,我还没有回家的意思。母亲沉不住气了,打来电话说:“你再不回来,那些瓜果都要熟得烂掉了。”
再没有懒下去的理由了。于是带着儿子,顶着烈日,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回到了生我养我的小村庄。
村里的人是看着我长大的,看见我,亲切得如同自家的孩子,远远地就递过话来:“梅,又回来看妈了?”我笑着答应。就听到他们在背后说:“这孩子真孝顺,一点不忘本。”我心里涌满羞愧。我其实什么也没做啊,只是偶尔把自己送回来给想念我的母亲看看,就被村里人夸成孝顺了。
母亲知道我回来,早早地把瓜摘下来,放在井里面冰着——那可是我最喜欢吃的梨瓜和香瓜。母亲又把家里唯一的一台大电扇搬到我儿子身边,给他吹风。
我很贪婪地捧着瓜果啃,母亲在一旁心满意足地看。母亲兴奋地说:“地里面结得多着呢,你多呆些日子,保证你天天有瓜吃。”我笑笑,有些口是心非地说:“好。”儿子却在一旁大叫起来:“不行不行。外婆,你家太热了!”
母亲诧异地问:“有大电扇吹着还热?”
儿子不屑了,说:“大电扇算什么?我家有空调。你看你家连卫生间还没有呢。”
我立即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儿子,对母亲笑笑:“妈,别听他的,有电扇吹着,不热的。”
母亲没再说什么,走进厨房,去给我们忙好吃的了。
晚饭后,母亲把那台大电扇搬到我屋里,有些内疚地说:“让你们热着了,明天你就带孩子回去吧,别让孩子在这里热坏了。”
我笑笑,执意要坐在外面纳凉。母亲先是一愣,继而脸上写满笑意。她忙不迭地搬了躺椅到外面。我仰面躺下,望着天空,手上拿一把母亲递过来的蒲扇,慢慢摇着。虫鸣在四周此起彼伏地响起,南瓜花在夜里静静地开放。月亮升起来了,皎洁的月光洒满寂静的小院。恍惚间,月下有个小女孩儿,手拿小扇儿,追扑流萤。依稀的,都是儿时的光景啊。
母亲在一旁开心地说着话,唠唠叨叨的,都是些让她怀恋的旧时光。母亲在那些旧时光里沉醉。
月色如水,我放松的心似水中的一根柔柔的水草,迷迷糊糊地就睡过去了。母亲的话突然喃喃地在耳边响起:“冬英你还记得不?就是那个跟男人打赌,一顿能吃二十个包子的冬英。”
“记得,长得粗眉大眼的,干起活儿来,大男人也赶不上她。”
“她死了。”母亲语调忧伤地说,“早上还好好的,还吃两大碗粥呢。准备去地里锄草的,还没走到地里呢,突然倒下,就没气了。”
“人啊!”母亲叹一声。
“人啊!”我也叹一声。心里面突然警醒:这样小扇轻摇,与母亲相守的时光,一生中能有几回呢?暗地里打算好了:明天,是决计不回去的了,我要在这儿多住几天,好好把握这小扇轻摇的时光。
凝视:母亲用过的……
李汉荣
时间和生活浸过的地方,都是深渊……
顶针:一生的戒指
它不是装饰,虽然很像装饰。远远地看,在灯光和日光下,母亲的某根手指闪着光亮,那是母亲戴着戒指—顶针,缝衣、补衣、绣花、纳鞋……做针线活的时候,母亲就戴上它,戴在那根最辛苦最忠厚的手指上,一般是右手的中指上。
最繁杂的活是为一家人做过冬的棉鞋,鞋底很厚,民间叫做“千层底”,因为晴雨都要穿,鞋底薄了不保暖还会渗水。多半寸厚的鞋底,都由碎布层层叠起,每层都用糨糊粘连,然后用密密的针线穿凿,上面纵横排列着数百上千个针眼。
你能想象,在这项制造温暖的工程里,母亲的手承受着多大的压力,甚至可能受到的伤痛。针引着线,线随着针,穿过“千层”的雾,“千层”的夜色(因为母亲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专注地做针线活),然后到达鞋底的另一面,到达生活的另一面。针和线在紧张的穿越后,每每是颤抖着到达另一面的,这是它们的驿站,稍息之后,它们又将深入生活的底部,重往另一面,然后再返回来。
在这个驿站里,迎送它们的是母亲的手指,也是那枚刚毅的顶针。
顶针,是的,是顶—针。针有时也不愿见缝插针了,生活中,飘逸的绸、富丽的缎极为罕见,更多的是褴褛的片断需要补缀,坚硬的细节需要穿凿。就这样,同样是金属做的,顶针必须去顶那根针,顶它,支援它,让它不要中途退下来;用力,再用力,到鞋底的那面,到布的那一面,到衣服的那一面,到生活的那一面,去看看,再回来,认认真真缝补日子。
顶针上密集的凹坑,是金属的伤口,它以提前预备的伤,承受更多的伤;它以先天的痛,承受后来的痛。
而十指连心,顶针也是,一颗忠厚隐忍的心的造型。当命运的针线无数次穿过来,母亲的心,该留下多少密集的针眼?
这沉默安详的金属,因藏纳着如此密集的痛点,如此密集的目光和心情,它应该是世上最珍贵的器物。
所以,母亲即使不做针线活的时候,也戴着那枚顶针。
它是伴随母亲一生的戒指。
它是浓缩的星河,绕着母亲的手指旋转……
林夕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