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治念珠菌最快的药:林贤治:什么是真正的爱国主义(南方都市报 200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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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贤治知名作家

 

  在东方,有人做盗取西方之火的普罗米修斯,一面燃作引导国民精神的灯盏,一面煮自己的肉;但是也有人害怕引入异地的火种,终至蔓延开来,烧毁古老的圣殿、墓穴,以及所有祖传的宝贝,因此不免恐怖,乃至仇恨起来。现代历史上,有相当长一段时期,以“崇洋媚外”之名对西方加以阻拒,加强禁锢,暴露了东方处于落后境地的自大、保守与排外情结。

 

  约翰·普拉默那茨曾谈到有两种类型的民族主义:一是“西方的”,最初出现在西欧;一是“东方的”,出现在东欧和亚非拉地区。两种类型都建立在接受一套共同标准的基础之上,而这个标准,就是“人、道德和社会”。这些观念的社会根源及思想根源基本上来自西欧。

 

  “东方的”民族主义出现时,人们开始被拖进一种陌生的文明中,他们发觉祖先的文化不能适应世界的新标准,这就意味着,要在文化上重新武装自己,就必须改造固有的文化。然而,模仿异族文化将失去自身的特色,怎么办呢?对被模仿的对象,只能是“既模仿又敌对”。一方面要拒绝外国入侵者,又不能不以他们的标准模仿和超越他们;另一方面,也要拒绝祖先的方式,因为它是进步的障碍,但是最后又不能不以它作为民族认同的标记。

 

  辛亥至五四的一代,在这里也不妨称作民族主义者,在他们身上体现了上述的矛盾性;即使如此,我们仍然不能不满怀敬意地把他们称作伟大的改革家。为了民族的生存,他们勇于接受西方而反叛传统;为了使传统文化转型以适应现代世界,他们发起社会、思想、道德革命,不是保存和弘扬“孔教”、“国粹”,而是立即加以破坏,使一种富于生命力的民族精神,有利于个人自由选择的社会条件被创造出来。在中国历史上,这是从来未有过的革命。

 

  传统文化价值的确认,确实常常和推进历史进步的条件相矛盾。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正如马克思主义理论家霍勒斯·戴维斯所描述的:“是将民族主义视为理性的、世俗的、现代的运动,还是更多地强调民族因素,坦白说,他们很多都是落后的,没有现代因素。”戴维斯同时认为,不管两者的冲突多么激烈,结果还是被历史地决定了的。这是一种历史决定论。不过,他认为,在民族主义的现代和传统倾向之间,“最后胜出的是现代化、西方化的因素,当然它只能是在一场旷日持久的斗争之后。”

 

  在19世纪的俄国,也存在过这样的过程。

 

  俄国著名思想家恰达耶夫于1836年发表《哲学书简》,对俄国和俄国人的批判尖锐至极,说俄国是构成人类“精神世界中的一个空白”,毫无优越性可言。为此,官方宣布他为“疯子”,被沙皇强制送入精神病院。

 

  但是,这个“疯子”坚称自己是爱国的,是一种“否定的爱国主义”。他评论说,俄国人只具有“爱国的本能”而距离“自觉的爱国主义”甚远,所谓“热爱祖国”,所用的只是幼稚民族的方式,从来不曾为思想所惊扰,在严肃的问题上,精神力量得不到锻炼,甚至根本不存在精神劳动。

 

  什么是“自觉的爱国主义”呢?他指出,“对祖国的爱,是一种美好的感情,但是,还有比这更美好的感情,这就是对真理的爱。”他强调文明理性和建立在理性思考之上的自觉意志,认为只有怀着对真理的爱去爱祖国,才是真正的爱国主义。

 

  他坦言:“请你们相信,我比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更爱自己的国家……但是,我的爱国情感与有些人有所不同,我没有学会蒙着眼、低着头、闭着嘴地爱自己的祖国。我发现,一个人只有清晰地认识了自己的祖国,才能成为一个对祖国有益的人;我认为,盲目钟情者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首先要献身于真理的祖国。”

 

  实际上,这样的批判和自我批判才是自觉的、理性的,是社会公正原则的一种践履,也是对自身潜在力量的一种确认,因此说,它是走向再生的根据和先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