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纪人游戏:用自己的语言随意表达-李元访谈

采编: 吴欣还

和李元聊天很舒服，态度平和，谈吐淡定，分析问题丝丝入扣， 无论周遭环境如何，似乎都会随之从容起来。

李元

• 原籍浙江宁波　现为美国新泽西州立鲁特格斯大学物理系资深教授　世界华人摄影学会副会长
• 1984年美国摄影出版社的《风光摄影>一书中被誉为 8位近代风光摄影大师之一
• 在美国、中国内地、香港出版有《表现主义的风光摄影》《创意与思维》《谈美国摄影》《瞬间遐思》《李元看摄影：以影求知》《李元看摄影：神州觅影》等画册文集。

身为物理学教授、摄影家，李元很善于表达，愿 意与人沟通，用语言，更用图片。他开始摄影就是从一种强烈的想要表达的欲望开始的。

“1969年，我已经开始教书了。暑假到美国西部国家公园去，看到了自然的那种感受不知怎样表 达，没法说也没法记下来，只有按快门。1970年，34岁买相机，开始摄影。为什么对摄影，对自然风光感 兴趣，因为34岁以前的我没有真正跟大自然联系在一起过，从没像在美国西部那样融入自然。这时又看到了一位美国摄影家ELLIOT PORTER拍摄的即将被淹没的地方《一个没有人知晓的峡谷》，这对我影响很深，我觉得他把情感赋予片中，通过他的照片我感到得到了沟通。”

李元觉得找到了表达自己对自然情感的最佳语言 ——摄影，但最初的“话”总有些词不达意。

“1972年，在拍了两年照片后，我感到词不达意: 心里充满感情，但拍出来不是那么回事，不知如何表达。我上了纽约的一个摄影班，遇到一位82岁 的老师，我看她的片子就感到能够沟通，从此跟了她6年，对我影响很大。‘当你在按快门以前，你先问 问你自己，眼前是什么引起了你的兴趣，然后你就把这种感觉强调在你的画面上。’她说的话我至今记得。眼睛会选择性地强调，但相机不会，这就要用摄影的手段去强调眼睛所强调的东西。她是很严格的老师，每周交作业，挑出好的让大家看，不好的从不让看，说看了坏的像吃了烂桃会坏了胃口。而当老师说不好时，我不会因此不喜欢这幅照片，而是会去想: 我是不是没有表达清楚。从老师对好的片子的评价中认识到自己表达的问题。

摄影就像音乐一样，是不能用语言表达的。假如一幅作品不能用视觉表达，而要用文字去说明它时，那是不够的，假如能用一句话表达，那这照片一定是没有深度的。”

掌握了表达的语言，那表达什么就成了最重要的 问题。“一个摄影者除了告诉我们他看到了什么以外，最重要的是通过画面的视觉语言说明，他是怎么去看的。”看有的风光图片会想知道这是哪，在哪拍的，看李元的作品，完全不想知道这些，因为这和在哪关系不大。

“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艺术是表达思想的工具。很多人批评我的照片局部多，细节多，很少拍大场面， 其实我不是不拍，而是觉得每个人去了就看得见的场面我何必去拍，我一定要有感受才拍。我拍照片一定要有独立思维，如果你看了我的片子领悟到我的思维，那照片就满足了沟通的目的了。我拍照没有条条框框，没有什么拍什么不拍。我总觉得摄影里的风格不应该是从画面上的一种形式来定位的。风格不是形式，而是一种语言，它与思想有关。一个拍摄人文社会的摄影家，他的风格就是他的社会观；一个风光摄影家，他的风格就是他的宇宙观。”

在《我的摄影追求》一文中，李元用“拍照是拍照，拍照不是拍照(是创作)，拍照还是拍照”来解释“创作”、“拍照”的差异。问到他现在身处哪 个境界，李元说: “我希望是在三者间自由穿越。”好个自由穿越，好不逍遥自在。

“拍摄到了一定程度，三个境界很难分清，都脱不开。我认识到这三个境界时，我想应该是在此三个境界中自由穿越，而不是停留在某个层次。这和绘画等不同，你到了哪个境界就不再回去了。摄影是依赖实体成像的，不是我想拍什么是老天爷让我拍什么，随意性很重要。但在这种随意的拍照里，并不是否定 ‘创作’的意念和追求。我希望我今天的情形是能穿插在三个境界之内，而不是停留。”

在讲究天地人的交汇上，我总觉得藏区山口的经幡是一个非常好的题材。不像西方人把雪山作为对自己的挑战，需要去征服它，飘荡在山口的经幡，似乎是人们在天地之间，找寻融会和贯通。在这张摄于尼泊尔萨嘎马塔(尼泊尔语里珠峰之称)国家公园崆穷地区的照片里，利用居民房顶的经幡和枝干作为前景来衬出一幅带有几分神秘感的雪山特写。

佳能EOS1N相机，EF80-200/2.8L 镜头。景深优先(dep)模式，评价测光。

我总希望在照片里能拍出一种动感。一方面，这是因为在中国文化的宇宙观里，大自然是有生命的。在另一方面，从视觉效果上来说，一旦有了动感，一张照片就显得“活”了。在这张摄于美国华盛顿州珀鲁斯地区的照片里，大块麦田里的线条带来了动感，也显得人类的渺小。

佳能EOS1Ds相机，EF300/4L镜头加1.4增倍镜。f16， 评价测光。 

自由的表达才能带来畅快的沟通。“以影 会友”，无论是国内的交流还是国际间的对话。

“1982年，摄影家协会第一次邀请我到国内作交流时，我就提出了‘以影会友’，好 像古人的‘以文会友’，不是‘以武会友’，不要争得血淋淋的，非要决出个高下。摄影的 多元性和广泛应用性使每个人都可以对它有不同的认识和不同的价值观，基于此，也就 有了不同的追求。我们没必要以单一的标准去衡量孰是孰非。

中国风光摄影是有自己的文化背景的，这也正是中国摄影与西方与世界对话的基 础。摄影的发明、发展是在西方背景下的，今天摄影的价值观，审美观绝大多数是建立在 西方文化基础上的，我们要了解借鉴。但任何艺术所代表的都是艺术家的社会文化背景 和他的个性，代表他的时代。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们要与世界其他地区谈论摄影的时 候，是不是需要有自己的平台呢？我们五千年传统艺术就没有一点可在摄影上表现的 吗？我不信。中国山水画的宇宙观，在国画中，中国人看世界的方式，我觉得自己拍风 光就和这种思维很接近，可西方人没有这种感觉，西方文化中没有中国的宇宙观，以情 寄景，天人合一等。

跟世界对话，我们应站在哪？风光在中国文化中有特殊意义，众多人对风光钟情。 现在80%摄影的价值观在西方，要建立摄影中国价值观，重点在风光。西方人研究中国的山水画，却不研究中国的风光摄影。为什么？风光摄影最终反映的是人的文化。但如今的风光摄影多数还建立在对中国多彩的大地上的追求，而没建立在中国的文化上。”

关于李元的很多重要摄影理念在这里没有展开甚至没有提及，因为，如果您对风光摄影感兴趣，有所思考，建议您能直接去读他的作品、他的文章、他的著作，这里提到的一些值得探讨的问题，可以和他直接沟通，我想这也是李元所希望的。 

这是一张在1979年在美国亚利桑那州阿胡镇拍摄的。这是我第一张在美国具有相当权威的以风光摄影为主的刊物上 发表的照片。尽管说拍摄彩虹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甚至运气，在遇到这种情况下如何在相当短暂的时间内从发现，构思，以至构图，测光来完成拍摄，有赖拍摄上的熟练，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摄影者像一位学音乐的一样， 需要经常的锻炼，不能等到出外创作时才去考虑如何拍摄。

佳能F1相机,FD80-200/4镜头。f22,1/15秒。

可能是我们观看自然景色时习惯的姿势，大多数风光摄影爱好者往往喜欢站着拍照。但是不同的拍摄角度往往可以带来完全意想不到的视觉效果。在这张摄于美国华盛顿州的奥林匹克国家公园的海边，我用一个非常低 的拍摄角度来突出海滩上的礁石。

佳能EOS1V相机，EF17-35/2.8L 镜头。景深优先，评价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