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卡罗:《金瓶梅》内容概况

金瓶梅》不能仅当淫书来看

对于明代著名小说《金瓶梅》的评价，在它成书发表出版后，可谓是见仁见智，褒贬不一。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看法，一般都认为是一部色情小说，是一本宣淫读物。然而，许多有识之士却非常反对这种看法，他们觉得此书的历史研究价值，远远大于和超过色情内容，是一部不可多得的明朝历史写照。
    何以对同一本书评价会有如此巨大的差别？这确实值得研究探讨，值得反省深思。

    《金瓶梅》成书于明朝万历年间（1573～1620），是我国第一部文人独创的长篇小说，又是我国第一部以家庭生活为题材的长篇小说。小说通过对一个豪绅恶霸家庭兴衰的描写，对明朝社会的丑恶本质和统治阶级的荒淫无耻，做了比较全面的暴露。书中主要人物除西门庆外，还着重写了潘金莲、李瓶儿和春梅，《金瓶梅》的书名，也是取这三个人名字中的一字联缀而成的。小说艺术成就非常杰出，它描写了当时社会的各种人物，对明朝社会的民情风俗也做了真实的描绘，在读者面前展现了一幅明朝城市社会生活的广阔风俗画。

    现将这部小说主要情节做如下介绍，以飨读者。（原载《知识窗》1981年第2期）

　　山东阳谷县有一人姓武名植，人称大郎，因遭饥荒，将房子卖了与兄弟武松分居，搬到清河县居住，靠卖炊饼度日，不幸妻子亡故。武大的邻居是一个名叫张大户的财主，有两个使女名叫潘金莲和白玉莲。潘金莲是南门外潘裁缝的女儿，缠得一双好脚，因此小名金莲。张大户病故，其妻余氏憎嫌潘金莲，不要武大一文钱，把她嫁与武大。潘嫌武大长得丑陋，常在门前眉目传情，勾引那些奸诈浮浪子弟，使得武大不得安宁，只得搬到县衙前一所房子内居住。

    一日正好遇见兄弟武松。原来武松在景阳冈打死猛虎，在清河县做了巡捕都头。武大要兄弟搬来同住。潘金莲见武松体格雄壮，拣了一个日子备酒招待武松，想“着实撩逗他一番”，可是却被武松严厉训斥了一番，讨了一个没趣。不久因本县知县到任一年有余，捞到许多金银，派武松送到东京亲眷处，以便三年任满后去买通上司。武松临行前叮嘱武大不要吃酒，每日早闭门省是非口舌，并说：“有人欺侮你，等我回来自和他理论。” 又劝诫潘金莲说：“篱牢犬不入，表壮不如里壮”。要她守规矩。

    但潘金莲又由邻居媒婆王婆牵线与人勾搭上了。这人复姓西门名庆，是清河县一个破落财主，在县城开着个生药铺，从小就是个浮浪子弟，使得拳棒，又会赌博。近来发迹有钱，专在县里管些公事，又交通官吏，因此满县人都怕他。当时他年龄二十五六，因排行第一，人都称他西门大官人。他双亲已亡，兄弟俱无，先头妻子早逝，身边只有一女，新近又娶了从良妓女李娇儿。他专一飘风戏月，调占良家妇女，娶到家中稍不如意，就令媒人卖了，一个月倒在媒人家中去二十余遍。

    武大得知潘金莲与西门庆有奸情，便去捉奸，被西门庆一脚踢伤，后又被潘金莲用砒霜毒死。西门庆用10两银子买通仵作何九，将武大火化，不留痕迹。武松回县后得知哥哥武大被潘氏西门庆害死，到县里告状。因县里上下官吏都与西门庆有来往，不允拿西门庆审问。

　　武松只好自找西门庆为哥哥报仇。找到狮字楼，西门庆跳窗逃走，武松打死在场的李外传，自行到县衙投案。西门庆给知县送去一副金银酒器，50两雪花银，把武松问成死罪。府尹陈文昭勘此案，要提西门庆、潘氏、王婆、何九等来勘问明白。

　　西门庆大为惊慌，赶紧下书亲家提督，转央内阁蔡太师。蔡太师写了一封密信与陈文昭，免提了西门庆等，但也把武松免死，问个杖脊40，刺配两千里充军，发配孟州牢城。西门庆见无事，就娶潘氏来家做了第五房妻妾。娶潘氏之前还娶了富孀孟玉楼，带来了现银上千两和许多布匹箱笼，为第三房妻妾。第四房妻妾叫孙雪娥，是先头陈家娘子的陪床。潘金莲娶来后，吴月娘为了拉拢潘氏，就将自己的使唤丫头春梅服侍潘氏。潘金莲为了收服她，就让西门庆收用了她。

　　西门庆有一个结义兄弟名叫花子虚，住在隔壁。花的妻子李瓶儿本是大名府梁中书的妾。政和三年上元之夜，梁中书和夫人在翠云楼上被李逵杀了全家老小，家人各自逃生，李瓶儿带了100颗西洋大珠，2两重一对鸦青宝石，与养娘妈妈走山东投亲。花太监将李瓶儿娶为侄儿花子虚的正室。太监年老带花子虚夫妇在清河县居住。花子虚与西门庆结交上了，成为他的“会中十友”之一，其他还有破落户子弟应伯爵、谢希大、孙寡嘴等人，专在妓院中鬼混。

    花太监死后，花子虚的兄弟花大等在东京开封府递了状子，告花子虚独吞家财，要来拿人。李瓶儿这时早已和西门庆勾搭上了，托西门庆下书杨提督疏通，拿出60锭大元宝共33000两，作为人情使用。又瞒着花子虚把4口描金柜内所藏许多值钱珍宝玩好之物，全部叫西门庆从墙头偷运过去。官事完后，花子虚找西门庆算3000两人情银子帐，西门庆躲避不见。花极为气愤，加上得了一场大病，不久便死去。

　　当时虏犯边境，抢过雄州地界，王尚书不发兵马，失误军机，陈洪、西门庆也被参劾为“倚势害人，贪残无比”的狐借虎威之辈，要发边充军。陈洪派儿子陈经济带了箱笼财物和西门大姐来投西门庆。西门庆知道自己坏事干得太多，怕身家不保，赶紧派家人来保进京找蔡京的儿子蔡攸，送白米500担。又找右相资政殿大学士李邦彦，送银子500两。李邦彦就将参劾名单中的“西门庆”一笔改为“贾庆”，西门庆便太平无事。李瓶儿见西门庆家中出事，便招赘了医生蒋竹山。西门庆祸事已脱，重又作恶，逼打了蒋竹山，娶来李瓶儿作为第六房妻妾。李瓶儿带来了许多金银贵重香料，又使西门庆发了一笔大财。

　　西门庆虽有一妻五妾，仍然玩弄家人媳妇。家人来旺的妻子宋蕙莲，被西门庆勾搭上。来旺乘醉怒骂西门庆，扬言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拼着一命剐，便把皇帝打”。为了长期霸占宋蕙莲，西门庆与潘金莲设计诬陷来旺，以“酒醉持刀夤夜杀害家主，抵换银两”的罪名，送提刑院治罪。又以一百担白米买通夏提刑，将来旺责了40刑杖，递解原籍徐州为民。宋蕙莲悲痛万分，痛斥西门庆“干下了绝户计”，便上吊自尽。西门庆送了知县30两银子，说宋蕙莲是“失落一件银器，恐家中查问见责，自缢身死”。

    宋蕙莲的父亲不允许将尸体火化，要去告状。西门庆要李知县差了两个公人，一条索子把他拿到县里，反咬他“倚尸图赖诈财”，打了二十大板，逼他写了一纸供案，再不许到西门家纠缠。宋仁又气又痛，不久便死去。

　　西门庆的靠山蔡太师生日即到，西门庆打了四对祝寿的银人，每座高1尺有余，两个金寿字壶，两副玉桃杯，又派人到杭州织造蟒衣。礼物齐备，派来保押送到东京。蔡太师见了礼物，心中大喜，送了西门庆山东提刑所理刑副千户的官职，列衔金吾副千户，属五品。同去伙计“会中十友”之一的吴典恩冒称是西门庆的舅子，也得了清河县驿丞的官，来保也做了山东郓王府的校尉。西门庆得了官职，好不威风。正好李瓶儿又生了一个儿子，便取名叫官哥儿。第二年蔡京生日，西门庆又亲自进京拜寿，送了20多杠金银缎匹，拜蔡京为干爹，以父子相称。

　　西门庆有了官衔，朝中又有了大靠山，更加贪脏枉法，大胆妄为。有个富翁苗天秀，在家坐不住，要到开封府找一个做通判的表兄求官做。临行身带1000两银子和价值2000两银子的缎匹。家人苗青，见财起意，勾结船家杀死苗天秀，将小厮安童投入水中。安童得救后往清河县告状，夏提刑受理此案，要捉拿苗青。

　　苗青通过西门庆姘妇王六儿，将1000两银子分装在四个酒坛内，又宰了一口肥猪送到西门庆家。真是“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西门庆将银子与夏提刑平分，让苗青逃往扬州。安童又到山东巡按察院投下状纸。巡按御史曾序孝即发文到扬州捉拿苗青，又向朝廷参奏西门庆种种恶行和脏迹。西门庆打点好银子和贵重礼物，找蔡太师翟管家。翟管家通过兵部尚书将曾御史本章压下，参本只批了“该部知道”，不报上去。

    新科状元蔡蕴是蔡太师假子，通过翟管家与西门庆认识，曾向西门庆要过路费。这次同新巡按宋御史路过清河县，同访西门庆，哄动了东平府，抬起了清河县，都说巡按老爷也认得西门大官人，来他家吃酒了。西门庆又送钱又送妓女陪夜，一席酒就花了1000两银子。苗天秀一案，西门庆托蔡状元与宋御史说了，便把苗青放了，只要东平府将两个船家处决。正是：公道人情两是非，人情公道最难为；若依公道人情失，顺了人情公道亏。

　　西门庆自有了官职以后，又官商结合，开了四五处铺面，有缎子铺、生药铺、”“绸绢铺、绒线铺。又在江湖走标船扬州典放盐引，东平府纳香蜡。不久又升为正千户，与朝廷执政官僚和内廷太监都有往来。

　　西门庆家中妻妾之间成天争宠斗强，通奸卖俏。李瓶儿生官哥儿后，潘金莲心怀妒忌，常在家内挑拨是非。官哥儿常生病，吴月娘劝西门庆要积阴德，少做贪财好色事体。西门庆自恃财大腰壮，说：“咱只消尽这分家私，广为善事，就是强奸了嫦娥，和奸了织女，拐了赵飞燕，盗了王母女儿，也不减我泼天富贵。”潘金莲特地养了一只叫玉狮子的猫，知道官哥儿怕猫又常穿红缎祆。就用红缎包着食物逗引猫。一次将猫放在官哥儿房中，猫就直扑官哥儿。官哥儿惊吓成病而亡，只活了一岁两个月。李瓶儿痛不欲生，加上潘金莲常在那边百般称快地暗骂，痛上加气，得了重病，不久病亡。李瓶儿死后不久，西门庆又奸了奶妈如意儿，又与王招宣家的私通。后来酒醉多服了胡僧给他的淫药，贪欲得病，33岁纵欲而亡。临终前还一笔笔交待了家财有7万多两银子。当天吴月娘生子取名孝哥儿。李娇儿乘乱在月娘房中偷去5锭元宝，随后嫁人去了。潘金莲在西门庆死后与春梅一起同陈经济通奸。月娘先将春梅卖给周守备做二房，又叫王婆领潘金莲出去嫁人。随后又将女婿陈经济赶了出去。陈经济往东京去取银子要娶潘金莲。这时武松遇赦回清河县，依旧在县里当都头。他假说要娶潘金莲，趁机杀了潘金莲和王婆，祭了武大的灵牌，便投十字坡张青夫妇去了。

　　不久孟玉楼改嫁给本县知县儿子李衙内。孙雪娥被来旺拐带私逃被人告发，又被月娘卖给周守备。春梅本来就与孙雪娥作对，便将孙打下厨房做厨娘。陈经济从东京回来交上了无赖铁指甲杨先彦，娶了猖妓冯金宝，把妻子西门大姐逼死。做生意的本金又被铁指甲骗走，最后一贫如洗，晚上打绑子摇铃，日间在街头乞食。后被老者王宣荐到晏公庙做道士，又不守本分，偷老道士的钱财去嫖妓，被地痞坐地虎刘二抓到守备府，追了度牒还俗。在周守备公堂上审讯时，被春梅认出，认为姑表兄弟。春梅为了达到与陈经济姘居的目的，决心要先除掉孙雪娥，怕孙雪娥认出陈经济。她借故孙雪娥鸡尖汤做得不好，将孙脱光衣服痛打一顿，要媒婆领去卖给了私娼家。后将陈经济找来家，并与他娶了妻子，又凭着周守备的权势追回了被铁指甲骗去的银子。

    一日春梅与陈经济通奸密语，谈及周守备的侍卫张胜包占了孙雪娥，要除去张胜。恰好被张胜听见，张胜顿起杀人意。在张胜寻刀时，春梅被丫头唤回房，张胜就杀了陈经济。又要去杀春梅，被家人李安捉住。周守备回府将张胜100棍打死，孙雪娥自缢身亡。后来周守备升任统制，将春梅带到东昌府，她又勾引老家人周忠的儿子周义。周统制与金国兵马作战，中箭身亡。春梅在家纵欲无度，29岁身死。

    在兵荒马乱中，吴月娘带孝哥儿往济南府投奔云离守，想与孝哥儿成亲。在城郊遇见雪洞老和尚普静，要月娘兑现15年前许下的诺言。月娘此时已经感悟，遂将孝哥儿随雪洞老和尚为徒，取法名明悟。

    通过上述简介，我们不难看出，《金瓶梅》其实是描绘了一个上自朝廷内擅权专政的太师，下至地方官僚恶霸乃至市井间的地痞、流氓、帮闲所构成的鬼蜮世界。西门庆原是个破落财主、生药铺老板。他善于夤缘钻营，巴结权贵，在县里包揽讼事，交通官吏，知县知府都和他往来。他不择手段地巧取豪夺，聚敛财富，荒淫好色，无恶不作。他抢夺寡妇财产，诱骗结义兄弟的妻子，霸占民间少女，谋杀姘妇的丈夫。为了满足贪得无厌的享乐欲望，他干尽伤天害理的事情。但由于有官府做靠山，特别是攀结上了当朝宰相蔡京并拜其为义父，这就使他不仅没有遭到应有的惩罚，而且左右逢源，步步高升。这些描写，反映了明代中叶以后，朝廷权贵与地方上的豪绅官商相勾结，压榨人民、聚敛钱财的种种黑幕。

    可以说，《金瓶梅》脱胎于《水浒传》，却不同于《水浒》情节。《金瓶梅》超越了一般意义的描写个人生活的作品，成为反映社会风情、人物、节日、民俗、衣饰、饮食、方言、美学等研究的生活大百科全书。特别是书中劳动人民生动丰富的原生态语言，完全是作者贴近生活，身临草根环境中的真实记载，这是后来的文学作品所无法比拟的。

    从这个角度讲，若仅仅把《金瓶梅》当成色情小说，无疑就是不公正、不准确、不恰当的。因此，有专家提出，《金瓶梅》列为“淫书”和“禁书”是不公正的评价，应当将之作为社会悲情小说来阅读方为妥当。毕竟，《金瓶梅》反映的是封建专制社会对人性的压抑与异化，而书中主人公醉生梦死、超前、过度享受生活，却因为找不到与之相应的社会土壤而产生了深重的精神危机，这危机的最后结果则是面对悲情和死亡。真正能读懂《金瓶梅》的人，会因恍然大悟而吓出一身冷汗，能跳出书中对性生活的描写，领悟作者警示后人不要“乐极生悲”，“人没有吃不了的苦，却有享不了的福”，告诫后人“要高度自律，不要沾染致命的恶习”，“不要在顺利时得意忘形，不要因头脑发热铸下大错而导致亡身、亡家和亡国”的良苦用心。对于这种观点，笔者深以为然，很是赞同。

    也许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毛泽东很看重《金瓶梅》，曾先后五次评价过《金瓶梅》。毛泽东将《金瓶梅》定义为“谴责小说”，当作“明朝的真正的历史”来读，认为《金瓶梅》不可不看，但“书中污辱妇女的情节不好”。

    综上所述，笔者斗胆认为，我们今天在阅读和评价《金瓶梅》时，要摆正心态，调节心境，用阳光和健康的心态去衡量去阅读去感受去领悟，正确对待两性平等和尊重妇女问题，积极探讨《金瓶梅》文字背后的教化意义。否则，若以“一棍子打死”的方法来评价此书，非但没有价值，反而摒弃了文学精华，其弊不可小视；若仅把眼光盯住色情描写和淫荡情节的方式来阅读此书，非但没有效果，反而腐蚀心身、迷失心智，其过莫大焉。

    辩证法的观点历来认为，看问题需要全面的发展的眼光，需要科学的扬弃的眼界，既不能“囫囵吞枣”，也不能“瞎子摸象”。这就是笔者写这篇文章的一点初衷，希望对大家有点启发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