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议的幻想乡todr:谁在引领中国人走向文明？

谁在引领中国人走向文明？

郑克中

写下这样一个题目，无疑会被国人骂成汉奸、卖国贼、民族侏儒症患者，但其实我只是在想，怎么样让那些近些年来越来越自大和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的国人多一点自知之明。别动不动就国际领先，世界第一，卯足劲和别人赛这个比那个，好像什么事都要拔个头筹，否则绝不罢休似的。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人和国家都是一个道理，我真担心，你们把中国与世界的那些差距即所谓的“空白”都“填补”完了，什么都是老大了，人家怎么活呀？——其实我更担心的是，中国如果不来一个人的精神上的彻底地脱胎换骨的改变，大概这些“空白”，你永远也“填补”不完。因为你是在不断地“填补”，人家在不断地“创造”。

不错，我们的老祖宗确实阔气过，但那已经是遥远的过去了。我们的四大发明或如李约瑟先生所列举的古代中国千百样的世界首创和领先技术，都已经在人类文明发展的历史长河中，成为了最早的那一滴水或一条小溪了。只要别把偏见成为一个包袱永远背着，就应该清醒地看到，在现代文明大世界中，中国人的智力贡献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无论是物质方面还是精神方面，更不用说制度建设了。谓予不信，就请你睁开眼看一看，如今社会的衣食住行和人际交往，有哪几样东西可以明确地说，是某位中国人贡献给世界的（食方面的中国元素可能是保留最多的了，那是因为这种东西一旦产生出来，几乎就不需要再改进了）？

近几年，让中国人无比兴奋的是中国的高铁。2011年1月21日 《中国青年报》自豪地对世界说，“不到六年，中国高铁实现了从‘追赶’到‘引领’世界的重大跨越，走出了令全世界惊叹、艳羡的‘中国模式’”，还引证国际铁路联盟总干事长卢比的话说：“中国高铁用最短的时间掌握了最高端的技术，同时也保证了高速铁路的运行安全，这是极其不容易的事情。”

铁道部部长刘志军的话更是了不得了：“中国已经形成了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成套高铁技术体系，中国已成为世界上高铁系统技术最全、集成能力最强、运营里程最长、运行速度最高、在建规模最大的国家，高铁发展的总体水平处于世界领先地位。”

这着实让国人激动了很长一段日子，一直到7月23日，一场噩梦才让国人惊醒，原来这也是一个神话。

看看中国的近代史就知道了，从鸦片战争以后，中国人是被别人用枪炮驱赶着走向现代文明的，而中国人对世界文明从骨子里其实是反抗的，是抵制的。为什么？以天朝自居，自大惯了，番邦们还有什么好东西值得我们一顾？物质文明还好说一点，拒绝火车，后来看到确实比牛车和轿子好，还是办起来了，老佛爷还亲自享受了一回，于是后来带“洋”字的东西都在中国出现了，什么洋火（火柴）、洋灰（水泥）、洋布、洋装、洋车、洋房、洋元、洋枪、洋炮、洋学堂、洋礼节……用这一切东西开始重新塑造中国的面孔了。

但是有一样东西中国人抵制得非常强烈，这就是社会制度。中国人始终不知道，这个东西与那些衣食住行不得不接受的洋玩意有什么关系。总以为流传了三四千年的那一套祖宗家法是世界上最好、最完美的东西，改变不得，迫不得已改变一下，也只是换汤不换药，换个外皮，内部实质是不能改变的。因为谁上台，都觉得还是祖宗的那一套好使。一个人说了算，把国当成家，那有多省事！但是当家长的话成为金科玉律时，大家的积极性就调动不起来了。人要竞争，要求生，要比别人过得好，怎么办？社会只有一条路，去当家长！因为家长的位子终归有限，几亿人一拥而上，争夺自然也就惨烈无比。于是我们看到，内斗用尽了国人全部聪明才智和绝大部分国民财富，人们整天地都在琢磨着如何施展手段，讨各级家长的喜欢，以便从那里分一杯比别人多那么一点的羹水，或者就直接盯着各级家长的那个位子，以便取而代之，所以也就很少有人，即使想也很难，顾及其他方面的事情了。

一梦醒来，一百年过去了。物质的东西，近三十年来从国外又拿回来不少，精神的东西也在学，但其中的制度文明几乎没有什么进展。原因很清楚，就是从中已经得到巨大利益的人是很难放弃的——尽管大家彼此心里都明镜似地知道应该怎么做。

早年看《傅雷家书》，看到傅老先生谆谆教导儿子，到英国人家里做客，如何打招呼、进门、脱衣、说话、安放手足，才知道做绅士，还需要一套行为规范的。读这套行为规范，真像看童话书。我们不需要，是因为我们还没有达到那样一种生活境界，不知道那是文明的一个更高层次。于是我们就用鄙夷的目光，蔑视它，践踏它，向它泼污水。自诩为最先进的阶级怎么能与这些东西共容？其结果就是：现在看到中国人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不大懂规矩和守规矩，不能说与当先年我们曾用革命的豪情壮志横扫一切文明成果（那时叫四旧）没有密切关系。

成思危先生写了他在法国遇到的一件事，让我再次体会到了，中国的文明，其实即使在现在，也还得不断地从国外，从那些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引进，或者说，让他们给我们输送。

有一位朋友请成先生到日本餐馆吃饭，点了不少精致的寿司，吃不了，他就建议用中国现在的方式来解决——打包。没有想到，日本餐馆的服务员鞠躬说，对不起，不能打包。成先生很奇怪，但人家给出的理由却让成先生叹服不已。服务员解释说，不给客人打包的原因，为的是保证顾客的身体健康，害怕寿司放时间长了，不新鲜了。但是，客人多要的食品，他们负责处理，钱款免收，就当你没有点。

中国人的餐馆原来是不给顾客打包的，后来据说，也是从老外那里学来了打包，避免食品的浪费，是一种进步了的文明，但是我们还没有进化到不打包，也不收钱的地步。用简单的思维就可以想象出，要是中国的餐馆也这样做了，保证它三天准关门。为什么？当中国人知道了某家餐馆可以这样做，随便点菜，吃不了，老板买单，不把它那个菜单点个遍才怪呢！但我相信，这个文明早晚也会传到中国来，但可能不是现在，即使是现在，也可能不是一般百姓能够涉足的地方。

说到这里，回到题目上来，结论自然也是清楚的。谁在引领中国走向文明？还是我们一边咒骂，一边喜欢，明里咒骂，暗地里喜欢的资本主义。那个想代表世界最先进的生产力和最先进文化的想法，好是好，现在可能还是一个遥远的梦，将来能否实现，中国如果走不出制度的困境，可以肯定地说，也没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