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手吃货蝙蝠侠去哪了:龙应台,人生就是一次次目送.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07:52:50
龙应台,人生就是一次次目送

文笔中豪情万丈,曾经以一把“野火”烧遍了海峡两岸;但生活中的她,和天下所有的女人一样,是女儿,是妻子,也是母亲,同样有着似海深情,这就是最真实的龙应台。

 

两个孩子的妈不好当

 

某一天,一丁点儿大的二儿子华飞和妈妈一块儿泡着水,他突然盯着妈妈的左胸,“妈妈,这是什么?”

妈妈说:“这,叫‘奶奶’。”

飞飞“扑哧”笑出声来,伸手去摸妈妈右胸,说:“那这,叫‘爷爷’!”

妈妈正愣在那里,飞飞已经低着头探索自己,自言自语地:“飞飞也有奶奶和爷爷,嗯,比较小。”

这是《孩子你慢慢来》中的一个小片段。1984年,龙应台以《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一文而在台湾掀起了一股“龙旋风”,许多约稿的编辑直到联系上龙应台,才惊讶地发觉:言词锋利激烈的“龙应台”居然是个女的。而更意想不到的是,这个文词泼辣、崇尚女权的龙应台一年后跟着丈夫旅居德国,还一心一意地做起了全职妈妈,相夫教子去了。

“其实,我是右手写《野火集》,左手写《孩子你慢慢来》的。”左手联结着心脏,牵动出了另一个温柔得不得了的龙应台。原本徘徊在女性主义各种命题间的龙应台,“哗”地一下打开了人生的另一扇窗—当两个学龄前孩子的妈。

这个妈并不好当。睡觉前给孩子读《水浒》,读到鲁智深半夜起来在佛殿大便小便,吓得龙应台暗自担心平时的卫生教育;读到三个好汉带着700个小喽啰去打家劫舍,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第二天,龙应台发现6岁的儿子和对门5岁的小邻居挥舞着竹竿和破布扎起的旗子,站在人行道两边“打家劫舍”,而且专挑刚从超市里出来的老奶奶下手!气得一贯斯文的龙应台赤脚飞奔下楼去阻止。

但两个孩子的麻烦远不止于此。弟弟华飞出生不久,哥哥华安开始变得“糟糕”起来,不肯按时吃饭,不肯好好睡觉,甚至连刷牙也要被威胁着“一二三”才肯磨磨蹭蹭地拿起牙刷。因为,华安在抗议了:“你们比较爱弟弟。”即使再爱这个弟弟,他还是忍不住把弟弟全身的衣裤都剪成了碎条,披挂得像个叫花子。

家庭“内部矛盾”还没解决完,林林总总的其他外部问题又包围着龙应台。为儿子挑选怎样的幼稚园呢,普通班还是精英班;华安作业只得了一个“老鼠”(老师奖励的标志,3个“老鼠”为优),这该怎么劝导;孩子生活在3种语言环境中,时而英文,时而中德混语,会不会相互混淆……

偶尔,龙应台也忍不住抓狂发飙,如市井妇人一般扯着发际间的白发对儿子大吼:“你看见没有?妈妈满头白发,都是累出来的,你替我想想好不好?妈妈老死了,你就没有妈妈了……”几年时光下来,纵然龙应台费心打扮一番,可当好友若冰绕道来看她时,一见面就脱口而出:“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黄脸婆!”

其实,彼时的龙应台也有一箩筐雄心勃勃的计划:研究最新的文学批评理论,大量读当代大陆作家的小说;去各处旅游,到法国南部的小乡村,一村一村地走;以国家为题写一流的采访报道;制作一个系列的介绍欧洲各国的电视节目……可这一切,在有了两个孩子之后,统统泡汤了。

“谁能告诉我做女人和做个人之间怎么平衡?我爱极了做母亲,只要把孩子的头放在我胸口,就能使我觉得幸福……女性主义者,如果你不曾体验过生养的喜悦和痛苦,你究竟能告诉我些什么呢?”

龙应台是矛盾的。可她的母性如火山般爆发后,还有什么可以遏制呢?还在哺乳期间,她和席慕蓉约着见面吃东西,就一口气灌下N杯奶昔,极其享受那种做“母牛”的感觉。而当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卷毛儿子成长时,面对着那些伟大计划的诱惑,她只是环绕着孩子,摩挲着他们柔软的头发,跟那些伟大的计划暂时Say  goodbye,因为,“有些(做母亲的)经验,是不可言传的”。

 



学着认识一个18岁的人

 

做了长时间的全职母亲后,当马英九特意来到欧洲请她出山时,龙应台点了点头—她应允回到台湾出任台北市文化局长。此时的大儿子华安14岁,华飞10岁,正是要进入青春叛逆期的时候。

在华飞的记忆里,两兄弟童年每天最快乐的时光之一就是临睡前听妈妈讲故事,和妈妈讨论一个个有趣的问题。而今妈妈远在台湾,和儿子的沟通只能通过电话。但龙应台渐渐发现,和儿子们每天的越洋电话,渐渐像一枚失去新鲜水分的果子,越来越干瘪了。

见面会的现场,龙应台模拟着和华安当时的通话:“你好吗?”“好啊。”“学校如何?”“没问题。”“吃饭了吗?”“你好烦哦。”

母子间的通话已经只剩下客套的寒暄了。可公务繁重的龙应台又怎能有时间再去与孩子像幼时一般亲密沟通。当任满到期后,龙应台毅然决定回到欧洲,重新过日子,重新和孩子共聚。

可当她回到家中时,那个可爱的、让她亲吻、让她牵手、让她牵肠挂肚、头发有点儿汗味的小男孩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容棱角分明、有点儿“冷”的18岁青年。

华安也是满腹牢骚,分明已是一个攻读经济系、在外界和师友交往时要承受压力的成年人,但是在家中仍被视为12岁的小孩。华安有个形象的“角色转换”比喻:“一边思索股票操作的最佳策略,一边要对妈妈解释为何凌晨5点才回家。”

为了重新认识这个18岁的人,认识这个成熟的华安,龙应台建议能否和儿子共同写一个专栏,“截稿期到了,天打雷劈都得写的”。令龙应台惊讶的是,儿子竟然答应了,并给出了一个四两拨千斤的理由:“老兄,因为要赚稿费。”两个人无话不谈,谈人生,谈文学,谈嘻哈歌词,谈恋爱的感觉,谈工作的意义,谈穿衣的品位……

专栏一写就是3年。

在这3年里,虽然龙应台时不时为儿子的抽烟习惯抓狂,不时催稿如催命,而华安不时在信中对母亲嘲笑有加。但是彼此,却真正开始了平等对话,华安“也第一次认识了自己的母亲”,虽然不少谈话的开头都是类似的艰难谈判:

“安德烈,你知道,母亲对子女的爱是生死不渝的。你告诉我:你嗑药吗?”

“你有病啊。我嗑药,会告诉你吗?”

“你就斩钉截铁地告诉我:YES  or  NO。”

“NO。”

“好。现在可以继续谈了。”

“受不了你。”

“所有的妈都会这样。”

……

当这3年的专栏结集成《亲爱的安德烈》出版时,龙应台“确实吓了一跳”,因为“读者的信从世界各地涌入”。很多父母都是拿出一篇篇文章,在晚餐时和儿女一起讨论,以此打开沉默多年的亲子沟通大门—多少父母和儿女共处一室却无话可谈。

华安虽然表面还是酷酷的,但却在《亲爱的安德烈》的序言中终于放出了“软话”,感谢这三年“最私己、最亲密、最真实的手记”,让自己和母亲,有了联结的“份儿”。

而显然,随着年岁的增长,华飞也有当年华安的影子了。一次聚会中,龙应台去洗手间时,顺口问道:“要不要上厕所?”

“妈,我要不要上厕所,自己不知道吗?需要妈来问?”

龙应台被问得一愣,可华飞乘胜追击:“第一,这种问题,不是对三岁小孩才会问的问题吗?第二,上厕所,你不觉得是件非常非常个人的事吗?请问,你会不会问你的朋友‘要不要上厕所’?”

看着14岁也已经酷酷的二儿子华飞,纵然平时“和我有一点儿像如胶似蜜似的”,龙应台也要头痛思索着,如何和他开始建立这种联结的“份儿”了。

 



父女母子一场,注定离别

 

在公众场合,龙应台喜欢谈论《孩子你慢慢来》《亲爱的安德烈》,津津乐道其中真实的趣味细节,但一谈到《目送》时,她却缄默了。不在公众场合讨论《目送》,这是龙应台立下的“规矩”。

随着儿子的羽翼丰满,随着父母的年迈老去,目送,是无法回避的主题。龙应台描述16岁的华安去美国作交换生时,自己去机场送他。“我的头只能贴到他的胸口,好像抱住了长颈鹿的脚。他很明显地在勉强忍受母亲的深情。”目送着儿子的背影离开,而他却连回头一瞥都没有。两个人同坐在车里,华安却戴上耳机不交谈—他有独自波涛汹涌的世界。

而二儿子华飞呢?龙应台也不得不承认,她也要目送着那个《孩子你慢慢来》中“让人亲也亲不够”的白胖小卷毛从自己生命中渐行渐远了。17岁的华飞从德国飞去剑桥和母亲相见时,看着母亲一路兴奋地对着路旁的花草动物指指点点时,常一个箭步冲出五步之外,“拜托!妈,不要指,跟你出来实在太尴尬了。你简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5岁小孩!”

而目送离开的,不仅是日益长大的儿子,也还有自己病逝的父亲,以及患上了老年痴呆症忘记女儿是谁的母亲。在火葬场的炉门前,她蓦然心惊,深深地凝望,希望铭记这最后一次的目送;在一次次母亲抓着自己问“我的女儿在哪里”的时候,她知道,这也是送别。人生里,就是这样一场场的目送。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目送》出版后,在香港和台湾的读书会上,都是人们经常选择朗诵的篇目。这次在大陆的见面会上也不例外,当场就有4个年轻人主动要求朗诵。龙应台安静地坐在一旁,双手握在胸前如少女祈祷一般,虔诚地望着朗读者。打头朗诵的男孩紧张急促,语速很快,龙应台接连两次都不禁打断提醒他:“慢一点,再慢一点儿呵。”

缓慢的语调,渐渐将现场带入了这种与至亲至爱生离死别的忧伤中。一个女孩在念到目送父亲背影离开的段落时,突然就哽咽失声,当场落下泪来。

“这就是为什么我从来不在公众场合谈《目送》的原因。”龙应台有些伤感,轻轻叹口气,看着台下挤得密密麻麻的读者,“不能谈,谈不得。”

即使现在定期陪着母亲到处逛逛,即使和老大有最深层的沟通,和老二有“甜蜜的互动”,但父女母子一场,最终注定离别。龙应台心中亦如冰雪般的透彻:“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有些关,只能一个人过。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