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nkins http request:毛泽东与周谷城的交往和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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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与周谷城(右二)亲切握手

 

1958年7月28日,毛泽东给周谷城的回信  

毛泽东与周谷城,一个是中国共产党的领袖、共和国的创始人,一个是海内外知名的政治活动家和著名历史学家。他们同是出生于湖南湘江畔的乡亲,又彼此对外均称对方是自己的老朋友。自1921年春,他们在湖南第一师范学校相识,至1976年9月毛泽东逝世,其交往的时间长达半个多世纪,彼此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周谷城“怕死才做学问” 毛泽东“拿枪病就好了”

早在1921年,周谷城在湖南省立第一师范教书时,就认识了在一师附小任主事(即主任)的毛泽东,二人皆好读书,勤于思考,喜欢新思想,憧憬新生活。闲暇时间,常常畅谈国事、天下事。记得一次毛泽东在周谷城的宿舍,看到他书架上的《资本论》时,还惊讶地问他:“你读这种书,不怕吗?”

此时,二人是一对教书匠,有着一样的身份,他们的关系很简单,就是两个有共同语言的同事和朋友。这是二人关系的第一阶段。不过后来,这两位教书先生却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一个埋头教书,继续当老师,走上了教育救国的道路;一个却投身政治,走上了革命救国的道路。

此后一别经年,两人再次相见,已经是18年之后了。1945年8月28日,毛泽东到重庆参加国共谈判。周谷城在会场外见到毛泽东,两人寒暄时,周谷城关切地问:“您从前胃出血的毛病好了没有?”毛泽东说:“我这个人,生得很贱,在家有饭吃,要生病,拿起枪上山当‘土匪’,病就好了。”

此时的毛泽东已是拥兵百万、雄踞一方的共产党领袖,周谷城则是著名的历史学家、大学教授,两人在各自选定的生活道路上,矢志前行,均有所为。

周谷城在解放后也说过这样的话:“大革命后,我怕死,所以做了学问。”言下之意,如果不怕死,那就不只是个大学教授了。


“我认识他比认识你们还早得多”

新中国建立不久,有一次毛泽东到上海视察,召周谷城相见,当时上海市许建国副市长等也在座。落座后,毛泽东对许建国等人说:“周谷城是我的老朋友,我认识他比你们还早得多。”

周谷城赶紧申明:“许副市长,我是个不争气的人。我怕死。”听了这话,毛泽东不以为然,连忙摆手说:“不要紧,没有人怪你。”

周谷城说的“怕死”,是指大革命后,他“躲”到上海译书、卖文的那段经历。其实,这段经历并不能说明他“怕死”。

青年周谷城,是一位热血青年。他参加了轰轰烈烈的“五四”运动,参加了北京学生集会、火烧赵家楼。还曾骑着毛驴,带着留声机到京郊宣传“五四”精神。即使在大革命失败后,以至国民党白色恐怖统治时期,周谷城依然没有为“淫威”所屈。1948年,蒋介石集团镇压“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的学生民主运动时,周谷城就与翦伯赞等挺身而出,起草发表了反对国民党倒行逆施的宣言。当即,国民党逮捕了周谷城等人。直到一年后(1949年5月26日)上海解放,周谷城才获得人身自由。由此可见,周谷城始终是一位正义感极强的人。

解放后,毛泽东与周谷城的交往一直很好,用周谷城的话说:“几十年来,没有半点隔阂。”毛泽东每次来上海,均要约见周谷城。而周谷城每次去北京,也常被请到中南海去谈天。领袖和学者,海阔天空,促膝长谈。与毛泽东个人接触能这样频繁的学者,在全国是很少见的。

一次在上海,周谷城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叫他马上去东湖宾馆。市公安局长黄赤波接待了他,说是毛泽东约见他与赵超构、谈家桢三人去聊天。三人到齐后便乘毛泽东的专机,当夜飞抵杭州,与下榻那里的毛泽东一起聊了一个通宵。

 

“我既不能深入浅出,也不能由浅入深”

1956年“双百”方针提出之后,毛泽东坐在中南海游泳池畔,把周谷城召去畅谈。毛泽东身穿浴衣,坐在凉棚下,见到周谷城便起来,紧紧握手。寒暄之后毛泽东问:“你能游泳吗?”

周谷城说:“少年时在家乡的小河或池塘里也可以浮游十几码。不知现在还浮得起否。”

毛泽东说:“试试看。”于是两人换了泳装,一同下水。毛泽东从深水处下水,周谷城则从淹至脚背的浅水处小心翼翼地往下走,但一直不敢到能够没顶的深水里去。在深水中悠然自得的毛泽东见周谷城仍在浅水里,便招呼他:“来呀,到这儿来!”

周谷城此时打趣地说:“我这个人哪,既不能深入浅出,又不能由浅入深。”讲得毛泽东哈哈大笑。

须臾,游毕上岸,周谷城穿上衣服,毛泽东只披了一件睡衣,又在凉棚下坐下。毛泽东拿出一本线装的《汉书》,翻至《赵充国传》说:“赵充国这个人当年主张西北边疆屯田,很能坚持自己的主张。最初,赞成他的人不过十分之一,不信的有十分之八九;到后来,他的主张慢慢地有人赞成了,最后,相信的十之八九,不相信的、反对的只有十之一二。可见,真理要人家接受,总要有个过程的,无论过去和现在都是如此,但要坚持。”当时,周谷城正在报刊上同人辩论学术上的问题。毛泽东的话,是对他的鼓励,是要他为了真理坚持正确的主张。

 

“火箭炮冲起来总不好受”

毛泽东对学术界的百家争鸣是积极支持和赞许,周谷城回忆时感到印象特别深。

大约是1958年秋,毛泽东与叶剑英、刘伯承、贺龙几位元帅,还有徐特立、林伯渠几位老人到上海,吃晚饭时把周谷城也叫了去。

周谷城风尘仆仆刚一进屋,毛泽东即拿了一本《新建设》杂志,把周谷城拉到一间小屋里对他说:“你的逻辑论文写的很明确,要继续争鸣下去。”

原来,毛泽东所指的是最近围绕周谷城所发生的学术方面的事。周谷城因不满于苏联方面一些有关逻辑的著作,曾在《新建设》上发表过一篇《形式逻辑与辩证法》的文章。文章刚发表,就引起学术界一片哗然。有关杂志曾转告周谷城:“反对你的文章太多了。”周谷城颇感压力。现在,毛泽东也知道这件事了。

听了毛泽东的话,周谷城感慨地说:“我很孤立,火箭炮冲起来,我也有些受不了。”

毛泽东说:“你不孤立,你的意见有人赞成。”

“意见虽有人赞成”,周谷城说:“但火箭炮冲起来总不好受。”

毛泽东说:“有什么了不起,辩论就是嘛。”并说,有人在人民大学的一个刊物《教学与研究》上写文章,说你的观点有道理。果然,过后不久毛泽东就给周谷城寄来几本刊物,里面折了角的地方,均引用了周谷城的意见,表示赞许。

后来,《人民日报》登载了周谷城的一篇文章,题目仍是《形式逻辑与辩证法》。毛泽东见了很感兴趣,并用长途电话急召周谷城从上海来北京中南海。

毛泽东对周谷城说:“问题移到《人民日报》上来了,讨论可能展开。”周谷城说:“我把形式逻辑与辩证法联在一块讲,却又把它们严格划分,恐怕不易有人信。”

毛泽东用夹英语的话语风趣地说:“Formal Logic本来就是Formal的,要把它同辩证法混同,甚至改成辩证法,是不可能的。它是一门独立的学问,大家都要学一点。”周谷城紧接着说:“中学高年级班、大学初级班学一点是很好的。只怕教不好,学不到手。”

毛泽东说:“懂不懂,当然也有人觉得是问题。但入了门,学一点,自己在生活实际中要用,总会搞通的。”后来,还专门说:“最好把西方哲学史上哲学家所讲的逻辑,给每一个人写一篇或几篇说明介绍的文章,从古到今,来它个系统的叙述。”还说:“最好把所有逻辑书,不论新的或旧的,过去的或现在的,一律搜齐,印成大部丛书,并在前面写几句按语形式的话,作为导言。”周谷城后来不无遗憾地说:“主席虽没有要我一定这样做,但毕竟对我这样讲了。……然而我没有做。”

以后,北京出版方面决定出版《形式逻辑与辩证法问题》一书,把目录寄给周谷城。周谷城看目录只有几篇辩论文章,不是大部丛书。分量缩小了,按语式的导语还要不要呢?他犹豫不决,于是提笔写信向毛泽东请示。毛泽东很快回信说:

谷城兄:两次热情的信,都已收到,甚谢!大著出版,可资快读。我对逻辑无多研究,不能有所论列;问题还在争论中,由我插入一手,似乎也不适宜;作序的事,不拟应命,可获谅解否?敬复。顺颂教安。

毛泽东

一九五八年七月二十八日

毛泽东的复信,周谷城大为感动。他没有料到日理万机的领袖,竟对学术界的争鸣问题考虑得如此周详。

 

“附庸风雅有什么坏处?”

1961年“五一”节,毛泽东到上海与上海各界共庆佳节。当时在锦江饭店参加聚会的有周谷城、陈望道、沈体兰、沈克非、周信芳、金仲华等人,曹荻秋也在座。众人与毛泽东围坐在一张小圆桌旁,无拘无束,自由闲谈。毛泽东还详细地问周信芳的年龄,大家均感兴趣颇高。

当晚11点钟,周谷城在家已经睡下,忽然《解放日报》记者来电话,要他写一首诗或一首词,在第二天报上发表,以欢迎毛主席。周谷城坚决推谢,说写不出。记者强求说:“不要紧,要求不高,写一首好了。”周谷城说:“主席是内行,要求不能不高。”后因推辞不了,便勉强提笔写了一首,题目叫《五一节晋见毛主席》调寄《献衷心》,词曰:

“是此身多幸,早沐春风。蠲旧染,若新生。又这回倾听,指点重重;为学术,凡有理,要争鸣。

情未已,兴偏浓,夜阑犹在诲谆谆。况正逢佳节,大地欢腾,人意泰,都奋进,莫因循。”

毛泽东见了这首词后,便打电话召见周谷城。5月3日下午三时,周谷城来到毛泽东下榻处,毛泽东见到他第一句话即是:“词一首,看到了,怕不止一首吧?”“只有一首,”周谷城回答:“我从来没有在报上发表过诗词,这确是第一首。”

毛泽东说:“总怕不止一首。”意思是周谷城像个常常写这方面东西的人。周谷城随即转述他对记者说的那句话:“主席是内行,要求不能不高。”毛泽东笑着,谦虚地说:“主席也只有那么点内行。”周谷城说:“我也偶然写几句,那是附庸风雅。”

“附庸风雅有什么坏处?”

“附庸风雅的人,无非是发发牢骚而已。”

“发牢骚有什么不好?有牢骚不发,过得去吗?”毛泽东说。

话至此,周谷城转述别人的意见:据说,屈原的《离骚》就是牢骚,说是“离”、“牢”同声。毛泽东说:“可能是这样,但也未必一定。”周谷城兴致正浓,便发挥说:“离骚可能就是牢骚,牢骚可能就是罗嗦。牢罗同声,骚嗦也是同声。念罗嗦,可能就是发牢骚。”

对周谷城这段并无一定来由的话,毛泽东没有诧异,反而微笑浮在脸上,觉得蛮风趣。“主席叫我们说话要风趣”,周谷城说:“真该好好注意。”毛泽东说:“是呀!老是干巴巴,有什么味。”周谷城说:“我近来替‘风趣’找出了一种解释:智慧超过需要时,可能有风趣;智慧赶不上需要时,不仅不能风趣,可能要丢丑。”

周谷城与毛泽东的谈话,完全沉浸在一种相得益彰、物我皆忘的亲切轻松气氛中。至晚,毛泽东留周谷城一同进餐。餐罢周谷城起身告辞回家,毛泽东又一直送到汽车旁。

 

“北京教育学术界有什么人和你谈得来?”

1957年4月11日,周谷城到北京开会。不知怎么毛泽东知道了,把他叫到中南海。毛泽东问:“北京教育学术界有什么人和你谈得来?”

周谷城回答:“贺麟、郑昕、冯友兰、金岳霖、王方名、费孝通等。”毛泽东立即要身旁的人将上述人都约来一叙。

11时半,客人们都到齐了。陈伯达、胡绳、田家英参加。毛泽东和大家座谈逻辑问题。座谈结束后,毛泽东对大家说:“今天我请老朋友周谷城先生吃饭,请你们作陪。”毛泽东这番意外的盛情,是在鼓励周谷城等大胆参加百家争鸣,促进学术界的发展。当时,周谷城在争论中又是处于“少数派”地位,毛泽东是用这种方式表示对老友的关心和支持。

周谷城在耄耋之年回忆这些往事时,仍抑制不住激动。他说:从这些小事上,足以证明毛主席对知识分子的爱护和尊重。1965年,周谷城被召到西郊的一个旧式别墅里。毛泽东正下榻此处。周谷城一进门,毛泽东即起而笑着说:“又碰到了。”

“又碰到了”这几个字,是毛泽东每次见到老友周谷城时的第一句常用语。话虽平淡无奇,但却透露出不寻常的亲切和自然。周谷城同毛泽东握手问好之后,随即转入畅谈。这是两位友人之间无拘无束的畅谈,漫无边际、也无定题,完全是随心所欲,乘兴而发。这种对等的畅谈,恐怕只有深厚学术功力的周谷城才能胜任,也只有在缕缕乡情之中,才使这种畅谈充满温馨和情致。

毛泽东谈到哲学史的写作。他说:“胡适之的中国哲学史,只写了一半,就没有下文了。”周谷城接着说:“他的白话文学史,也只写了一半,就没有下文了。”毛泽东忽然话题一转说:“中国佛教史没有人写,也是个问题。”

后来又谈到旧体诗,说起晚唐大诗人李商隐。这时,同样欣赏李商隐的周谷城说着说着有些忘乎所以起来,随口即将李商隐的一首七律诗用湖南腔调哼了出来:

海上徒闻更九州,他生未卜此生休。

空闻虎旅鸣宵柝,无复鸡人报晓筹。

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

周谷城把诗的五六两句哼吟了几遍,最后两句竟一时哼不出来。毛泽东在一旁听着,知道老友已经忘记,便笑着用同样的湖南腔调替周谷城念了出来:

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

应该说,这首著名的讽喻帝王的诗篇在毛泽东面前哼吟是不太妥当的。然而周谷城竟然轻轻松松地念了出来,毛泽东也自自然然地接了下去。周谷城后来回忆说:“毛主席念出时,我又跟着他的后面哼。一时心情舒畅,超出寻常。”

周谷城万万没有料想到,这竟是与毛泽东的最后一次晤谈。

 

周谷城的《世界通史》还没有写完,书还是要让他写下去。

当然,毛泽东并不是只讲周谷城的好话,他也曾说过:“我就有几个右派朋友,周谷城、张治中。”

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周谷城被关进“牛棚”。1968年11月,在中共八届十二中全会上,毛泽东说:“周谷城的《世界通史》还没有写完,书还是要让他写下去。”这句最高指示解放了周谷城,使得他免受折磨,算是毛泽东对老朋友的最后一次关照。

晚年的周谷城对毛泽东是怎么评价的呢?他的儿子周骏羽说:“他自始至终都认为毛主席是伟大的,他和毛主席是有感情的,这辈子毛主席能够把他当做朋友,他觉得蛮光荣、蛮骄傲、蛮自豪。他认为毛主席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中国,从一个世界级领袖人物来看,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和毛主席的人品、人格和他的伟大来比拟。”

身为历史学家,站在历史的高度,周谷城也看到了毛泽东身上的问题,他说:“毛泽东在晚年背离了毛泽东思想,毛泽东思想不是毛泽东一个人的,是我们党的、集体的。”

作为朋友和历史学家,周谷城的这个评价应该是客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