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自己的心声事业:陈丹青：很多事物是一天天烂下去，烂得我们也想不到

陈丹青：很多事物是一天天烂下去，烂得我们也想不到

活·动 2010-09-28 09:38:49 阅读16733 评论159   字号：大中小 订阅

讲以后的事情真的非常困难，前不久参加一个《南方周末》的中国梦的活动，拼命想也没有想出来，我是不做梦的人，梦了也忘记了。今天可能会顺着那个意思再发挥。但是刚才秦晖说的让我想起一个事，我和秦晖是同龄人，有一个经验可以分享。秦晖说一个是希望未来的十年怎么样，一个是预测未来十年怎么样。我问自己，我是一个不太抱希望的人，我从很小开始对什么事情都不太抱希望，所以我没有想过希望将来会怎么样。预测我更不会，但是大家都喜欢听人预测，喜欢算命、看手相，将来会怎么样，能不能嫁得出去。

但是我问秦晖，你有没有这样的经验，我们这伙人可能很早就有一个“等”的经验，至少我有，就是等。等的经验在文革当中表现为等政策，看看知青的事情什么时候有变化，我等到一个政策，可以投亲靠友，找到近一点的地方插队，结果从江西换到江苏插队。再往下等，我曾经在一篇回忆70年代的稿子里说过，等着毛主席什么时候死。所有人都在等，但是不讲出来，大家眼睛看看，都知道在等什么。那时候没有什么电影看，那时候电影只有纪录片，外国电影没有，中国国产电影也没有，只有看纪录片，纪录片永远是老周弯着手臂带着外宾进入老毛书房，我们都在猜到底还有几年。有些胆子大的说我看不出三年，还有说我看不出半年。结果忽然有一天他没有了，我挤着眼泪要哭，但是哭不出来，到了灵前又哭出来了。大家熬过来这一关，但是到底是什么样还是不知道。

    这个经验几乎一直延续到今天，所有中国人都在等政策，而且暗暗的还在等，早先我们是等谁死，现在是等什么时候有变化。这个变化大家也知道是指什么东西，我要说也可以，因为在座很多也是官员的，不太方便说的大家不舒服。就是等这么大一个权力发生变化，变化以后会有些情况，不像我们过去看到的样子。什么样子呢？我上次参加《南方周末》活动的时候，吴建民先生很自豪的说我们今天多么伟大，奥运会办成了，世博会也办成了。当然在他的位置上他应该讲这个话，这也是伟大、了不起。但是他让我想起一句话，我们从小听的，敌人一天天烂下去，我们一天天好起来。我当时斗胆，把毛主席语录改了一改，至少在我回国的这十年当中，咱们不管外面怎么样，敌人怎么样，

我看到在中国很多事物真的是一天天好起来，好的我们想都想不到。但是很多事物是一天天烂下去，烂的我们也想不到。所以未来十年，我相信有很多事情继续会一天天好起来，还有很多事情会一天天烂下去，烂到什么程度很难说。什么事情会好起来？刚才易先生发言给我一个启示，他是40后，我是50后，十年后我是67岁。但是在座的70后、80后，包括90后大有希望在哪呢？就是做官的希望。在座一定有很多人将来愿意做官，我刚回国的时候，因为我父亲做过点小官，退休以后忽然变成政协委员，他说国内很多段子很有意思，当官，第一句话是“年龄是个宝、学历不可少。”我后来发现周围的朋友对彼此的生日记得非常清楚，他还有几年我们可以上去。所以未来十年只要情况不变化，在座年轻人大有希望，从处长忽然进入国务院，忽然进入中央政治局委员，都是有可能的。我看，到时候其中哪一位可以在60多岁的时候，从一个小科员变成国家领导人，没问题。

    至于什么事情烂下去就难说了，我们想象力都达不到的。我刚回国的时候，韩寒那时18岁，中国当时还没有出现博客这件事情，现在十年过去了，韩寒的博客还在，但是艾未未的博客已经没有了。我回国的时候拆迁问题没有今天这么严重，但是还没有听说有自焚的事情，现在自焚已经不稀罕了。前两天我收到照片，一团火往下跳。未来这个自焚事件会有多少？现在是三个人一块自焚的都有，未来十年会有多少人自焚？我昨天刚刚听到一个事情，警察先生冲击财经这个事情。但是司法部门、公安部门有很多事情也是十年前不能想象的，而今天还不能想象十年后会怎么样。比如扣押一个犯人两天，每天扣押的人可以分三百块钱，放你走的时候说“哥们以后有这种活动多介绍介绍。”此外通缉犯三个都抓住了，但是一个一个放，这都是公安部门兄弟单位，黑龙江的跑到广东，广东跟黑龙江要钱，一个要的比一个高，这都是七八年前看到的消息。所以这一天天烂下去是大有余地，十年后怎么烂法。官场上更不用说了，贪污金额从我回来知道几百万到现在多少亿，再未来十年怎么贪法完全不知道。

    昨天看到韩寒上了50分钟给删掉的博客，写的真的好，游行的意义。再过十年游行的问题又怎么样？我上次在《南方周末》活动中也提过这个，《南方周末》在去年设立了一个奖叫做“中国梦”，专门奖给对中国文化，包括艺术，有贡献的人，老的到70多岁，年轻的到20多岁，最年轻的提名者就是韩寒，一个上海人，结果被上海文广否决。这是上海的羞耻。今年《南方周末》再度提名，《南方周末》要跟上海卫视合作，大概转播权在上海这边，上海再次否决。这么大的一个党，这么庞大一个权力，怕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所以我真是没有想象力的人，我不知道未来的十年，说不定明年韩寒的博客就关了。大家手上都有微博，微博情况怎么样我也不太了解。

很抱歉我只能说这点东西，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