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不同意:光未然最喜欢的部分，在《黄河大合唱》演出时总被删去

    9月19日，由我供职的上海东方卫视、艺术人文频道领衔制作，跨越黄河流域九省、自治区的数万人《黄河大合唱》直播了。

    一个没有堪称经典的伟大合唱作品的民族，算不上伟大的民族。所以，近代最具文化底蕴的李叔同（弘一法师），生前除了在诗、书、画和佛教的造诣之外，还专门潜心推广合唱，创作了60多首合唱作品，我们所熟悉的“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就是他借用美国民间音乐而填的词。

    因为要制作这个节目，我采访了光未然（张光年）先生的女儿张安迪女士，她告诉我，光未然创作的八个章节的《黄河》组诗，其实，他本人最喜欢的一段是《黄河之水天上来》一章，冼星海在谱写《黄河大合唱》时，因此段文字最多，也就充分尊重了诗作的原意，将它配写了三弦伴奏的诗朗诵。这种独具匠心的伴奏方式，也属于《黄河大合唱》整体演出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所以《黄河大合唱》的这八个章节，各有特色，合唱、齐唱、独唱（男中音、女高音）对唱与诗朗诵兼具，既反映了冼星海不“因形害义”、不拘泥于任何定势的创作思路，也形成《黄河大合唱》在音乐史上独特的艺术风格。但是，很遗憾的是，目前绝大多数《黄河大合唱》的演出版本中，这个唯一的长诗朗诵，却总被莫名其妙地删去，这回也不例外——很遗憾，这样《黄河大合唱》完整的八章，也就被减为了七章，我个人认为，这样做不妥，也是一种对艺术作品完整性的亵渎……

    另外，还有几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小细节需要补充（由于直播时间紧张，而未能在电视中披露）——

    冼星海手稿中《黄河船夫曲》的第一段，“划呦，冲上前；划呦，冲上前”，现在被处理成“划呦”与“冲上前”等同的节奏和旋律，冼星海先生的女儿冼妮娜女士认为，原稿中“划呦”是个较高亢三连音（因此博客中，我不会标注简谱，故无法展示区别），中间亦有略微的停顿，更体现了船夫中领船人的从容不迫，而后来1957年后中央乐团演出的版本，将此改掉，显得紧张有余而从容不足。

    现年70多的钢琴家刘诗昆告诉我，其实，他1996年在长城上正式演出《黄河协奏曲》之前，他一直是拒绝弹奏该作品的。原因是：文革前期，他“被江青迫害”，投入北京秦城监狱长达五年，后来随得毛泽东钦点“解放”，但七年中，几乎没有摸过钢琴。恰巧的是，文革时由于词作者光未然被批斗，江青领导的中央文革小组决定：《黄河大合唱》不得再继续演出。但江青也说了一句话：“词不能唱了，但曲子还是好的嘛”，所以，殷承宗、刘庄等人六人便“奉命”写出了钢琴协奏曲《黄河》（其中，亦大量加上《东方红》和《国际歌》的元素），而且，姚文元还特别要求，将《黄河谣》中代表敌伪统治的沦陷区的表现“苦难”的部分去除，改为由笛子起范、带有明显陕北风格的“解放区”旋律。

    彼时秦城监狱周边的人民公社，大喇叭里每天都播放钢琴协奏曲《黄河》，这个旋律给刘诗昆的留下的记忆，就是铁窗中的痛苦。1973年左右，被释放后他被指派去中央乐团，在初到排练场时，全体乐手们都期待能看到、这个近七年没有弹过钢琴的“钢琴家”，会在钢琴上弹出什么样的旋律。刘诗昆告诉我：当时除了样板戏，其他什么都不敢演奏，怕再有政治问题，而适于钢琴演奏的，除了钢琴伴唱《红灯记》之外，就是《黄河》，但《红灯记》需要京剧演员配合，而那一刻的条件不具备，所以，他坐下来，很本能地弹奏出了《黄河》——由于刘在演奏方面的“童子功”极好，尽管在没有曲谱的情况下，他竟然极其完整地能够默弹出来，令举座皆惊……对于这位钢琴家而言，这里面都存留着什么样的个中况味呢？

    不说了，我今晚还要飞赴北京录制节目了，先留下这点文字供朋友们咀嚼吧……

（附录）黄河之水天上来

黄河！我们要学习你的榜样，像你一样的伟大坚强。

这里，我们要在你的面前，献一首长诗，哭诉我们民族的灾难。

（配乐诗朗诵，三弦伴奏）

黄河之水天上来!

排山倒海，汹涌澎湃，奔腾叫啸，使人肝胆破裂！

它是中国的大动脉，在它的周身，奔流着民族的热血。

红日高照，水上金光迸裂。

月出东山，河面银光似雪。

它震动着，跳跃着，像一条飞龙，

日行千里，注入浩浩的东海。

虎口龙门，摆成天上的奇阵；

人，不敢在它的身边挨近，

就是毒龙，也不敢在水底存身。

在十里路外，仰望着它的浓烟上升，

象烧着漫天大火，使你感到热血沸腾；

其实，凉气逼来，你会周身感到寒冷。

它呻吟着，震荡着，发出十万万匹马力，摇动了地壳，冲散了天上的乌云。

啊，黄河！河中之王！

它是一匹疯狂的猛兽，发起怒来，赛过千万条毒蟒，它要作浪兴波，冲破人间的堤防；

于是，黄河两岸，遭到可怕的灾殃：

它吞食了两岸的人民，削平了数百里外的村庄，

使千百万同胞、扶老携幼，流亡他乡，挣扎在饥饿线上，死亡线上！

如今，两岸的人民，又受到了空前的灾难：

东方的海盗，在亚洲的原野，伸张着杀人的毒焰；

于是饥饿和死亡，像黑热病一样，在黄河的两岸传染！

啊，黄河！

你抚育着我们民族的成长：

你亲眼看见，这五千年来的古国，遭受过多少灾难！

自古以来，在黄河边上，展开了无数血战——

让垒垒白骨，堆满你的河身，殷殷鲜血，染红你的河面！

但你从没有看见，敌人的残暴，如同今天这般；

也从来没有看见，黄帝的子孙，像今天这样，开始了全国动员。

在黄河两岸，游击兵团，野战兵团，星罗棋布，散布在敌人后面；

在万山丛中，在青纱帐里，展开了英勇血战！

啊，黄河！

你记载着我们民族的年代，

古往今来，在你的身边，兴起了多少英雄豪杰！

但是，你从不曾看见——四万万同胞，像今天这样，团结得如钢似铁；

千百万民族英雄，为了保卫祖国，洒尽他们的热血；

英雄的故事，像黄河怒涛，山岳般地壮烈！

啊，黄河！

你可曾听见：在你的身旁 响彻了胜利的凯歌？

你可曾看见：祖国的铁军，在敌人后方，布成了地网天罗？

他们把守着黄河两岸，不让敌人渡过！

他们要把疯狂的敌人，埋葬在滚滚的黄河！

啊，黄河！

你奔流着，怒吼着，

替法西斯的恶魔，唱着灭亡的葬歌！

你怒吼着，叫啸着，

向着祖国的原野，响应我们伟大民族的胜利的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