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计代理记账公司兼职:作文之《枪》!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5 20:28:09

               ——台湾?黄林双不

车子愈往南驶,我愈觉得不对劲。司机始终不怀好意地透过后视镜瞅着我,有几次似乎再也忍不住了,居然微偏着头,眼睛向后掠。

恐怕我是上了贼船了。实在不应该冒冒失失搭乘这辆野鸡计程车。趁着星期假日到台北处理一些事情,原本计划搭十一点半的最后一班平快夜车回员林的,谁知东拉西扯,赶到火车站时,那班火车已经开走了。怎么办呢?星期一一大早就有课,不赶回去怎么行?

真是的,就算一定得搭野鸡车,也应该睁大眼睛啊。居然司机一说是回头车我就上了,居然司机说载不载客都无所谓我就让他开了。为什么我当时就没有考虑到旅途的安全问题呢?报纸上几乎天天有计程车司机在荒郊野外劫财劫色,甚至还要伤人的新闻报道,为什么我这么大意?

果然,车子刚到中坜吧,我就感到异样了。就如同我前面所说的,司机一再从后视镜瞅我,瞅得我心底发毛。当然,我身上的钱不多,又是一个大男生,实在不必害怕。可是,如果他真正心怀恶意,如果他嫌钱太少不满意,无论如何,还是我吃亏。

我悄悄打量他的体型,没有我高,但是比我结实多了。单打独斗,我未必就会输他,可是他不可能没带东西,而且我根本就不想打。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他的右手从方向盘挪开,往下伸,不知在摸什么东西,大概是扁钻或刀子吧?车窗外一片漆黑,正是苗栗一带的山间,歹徒下手最理想的所在。要动手了吧?我下意识坐直身子,冷汗开始往外冒。

什么事也不曾发生。他的手又伸了上来,放在方向盘上,没有拿什么东西。一定是他看出我有了戒备,不敢轻率下手,在等待更恰当的时机吧?难道我就这样束手待毙吗?也许我可以想想办法,化解这场危机。我不是一向自诩最善于动脑筋的吗?怎么突然吓呆了呢?或许我可以试着和他聊聊天,动之以情,让他不好意思动手。

于是我吞了口口水,和他搭讪:

“生意好吗?老乡。”

他似乎吓了一跳,过了好几秒钟才回答我:

“不好啊,几乎连油钱都跑不回来。”

“不会吧?你不是回头车?刚刚还有客人包了你的车去台北,不是吗?”

他不再回答。我突然想到他可能不是真的回头车,一紧张,舌头打结,也沉默了下来。沉默最适于培养紧张的气氛。为什么他不跟我聊天呢?是不是怕暴露他的口音或其他特征,增加警方缉捕他的可能?他当然明白,我被抢之后必定会去报案,好聪明好狡猾的家伙!我恨恨地咬了咬牙。他又从后视镜飞快地掠了我一眼。

这一眼非常狠毒。我有生以来不曾看过更狠毒的眼神,我再度冷汗直冒,再度后悔自己的莽撞。即使赶不回员林上课,请一天假又有什么大不了,何必一定要搭野鸡车冒险?

算了,如果他真的要抢,就给他吧!好汉不吃眼前亏。财物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人要就给他,犯不着因此打斗伤身。

不行!这么一来,岂不助长了恶人的气焰?“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无论如何,都应该和他拼斗一番,给他一点教训。

两种想法交战缠斗,还没有分出胜负,员林居然到了。可爱的员林!当计程车在公路局车站前一停,我立刻打开车门冲了下去。松了一口气,才想到还没有付钱给司机,便绕过车后,走到司机窗口,伸手到旅行袋里掏钱。突然,车子往前冲,迅速拐一个弯,消失在不远的街角上。我最后看到的,是司机无比惊惶的神色。

怔怔地站在凌晨两点左右冷冷清清的员林街头,莫名其妙地把车钱再度放入旅行袋,才看见旅行袋的右方开口突出一截枪管。那是我在台北特地为孩子买回来的玩具枪,枪管太长了,无法全部塞进旅行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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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以悬疑取胜的小小说之所以成功,缘于两点。其一,作者谨守“单一情势”的小小说原则。一起笔就制造悬疑,从头到尾毫不放松,也绝无冷场。其二,作者选对了观察点。第一人称的观察点最容易让读者跟着“我”而我,常常,读着读着,不知不觉就融入故事里面,故事外的我从此认同故事中的“我”,跟着“我”一起情绪起伏,一起担心,一起紧张;但不读下去,就不能知道结局,不知道结局,紧张就无法解除。结局虽然意外,却不会让读者大呼上当,只会大大地松一口气,感觉舒畅与愉悦,发出会心的微笑,原来如此!

另,“双不”来源于陶诗“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说明他的创作态度:第一,不退缩;第二,不妥协。

树皮

                                  ——曹冠龙

夏日的傍晚,院子里的梧桐树下,浓阴婆娑。我的两个孩子,一人一把竹椅,凑着幽幽晃晃的月光,还在嘀嘀咕咕地叨念着什么,——快高考了。

白昼那动荡不安的热流,在这夜与静中,渐渐地凝结成了一块暗绿而透明的冻糕,凉而微甜。

我躺在藤榻上,那光和影在树叶的琴键上奏鸣着无声的旋律。我散漫地赏玩着,任其一片朦胧,无需费力聚焦。四肢似乎很重,又似乎很轻,仿佛浮在水中,又像飘在太空。耳边嘤嘤地回绕着孩子们的苦读——他们将去搏击,而我却已疲惫。

“啪!”细微而清晰的一声爆裂。我那个多愁善感的女儿,起身走到树根边,弯腰拾起了那片剥落的树皮,捧在手里,呆呆地凝视着,果然又想入非非了:

“呵!”她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这衰亡的树皮该有多么崇高!它们含辛茹苦、忠守职责,兢兢业业地奉献了毕生的精力。然而,一旦衰老了,僵化了,它们便又心甘情愿地龟裂剥落,欣然引退,把空气和阳光无私地让给了那些鲜嫩粉绿的后代!”

“不!”我的儿子却还是那样的犟头倔脑,“应该说,那新生的树皮该有多么勇敢!它们埋头生息,潜心发育,默默无声地汲取着一切营养。然而,一旦成熟了,强壮了,它们便又毫无畏惧地一举胀裂那些束缚它们施展青春的僵皮死壳,脱颖而出,崭露头角,让翠绿的生命向着更新的高度,更广的空间挺进!”

寂静。

熠熠闪烁,在深黛的阴暗中,仿佛是两对幼兽的瞳孔,孩子们盯着我,那是他们渴求真理的目光。

呵,是的,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这样地盯着,盯着姥姥那干瘪的嘴唇,盯着她那迷蒙的眼睛,苦苦地探索着隐藏在那些古老的寓言中的神秘。或许我也唠唠叨叨地问过很多,或许也是问得这样的聪明、古怪、奇特?

转眼间,枝叶青黄,人也沧桑。无休止地重复,然而更是无休止地进化!一个新的循环又在这幽暗中悄悄地萌发了。我顿时感到了一种异样的庄严。

我深情地抚摸着那两颗即将在生活的激流中翻滚浮沉、颠扑撞击的、饱孕着幻想的脑袋,缓缓地倾诉着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落伍者的诚挚的祝愿:

“我希望,世上的一切,都像你姐姐所说的那样,那样的崇高;我更希望,世上的一切,都像你弟弟所说的那样,那样的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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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得形象寓理之趣,毫无抽象说教之嫌。显示出微型小说“横云断岭”写人,“纸短情长”表意的特色。

   哦,对了,此文竟然被作为当年的高考作文:要求补写女儿和儿子的对话。这又足见其影响之大了。

犁地

   ——西湖水波

苍茫大地,两个人影躬身犁地,两头老牛一冲一冲地卖力拉犁。

王老头吭哧吭哧地犁地。现在他犁一个来回就得站下喘一会儿,捶捶腰。

王老头扭过头去看李老头,李老头正在呼哧呼哧地犁,犁一个来回,也站下喘气捶腰。

两头老牛也呼呼喘。

俩老头干了半个时辰,干不动了,也不想干了。

歇会儿吧。

王老头放下犁套,坐在垅上歇了;李老头也放下犁套,过来,坐在王老头边上歇了。

“你还行。”李老头说。

“行什么,我年轻时一气能犁一亩地。”

“我年轻时一气能犁一亩多点儿。”

歇过劲来了,两人又干活。犁一阵,喘一阵,捶一阵。几圈后,又干不动了,又歇。

两人坐下对了火。

李老头说:“说点什么吧。”

王老头说:“说吧。”

李老头说:“我儿子比我强,在大城市盖房子,一天能弄个十来块,半个月顶我一亩地麦子。上次,我去看儿子,他们刚见好一栋大楼,好高,看得我头晕。儿子带我进去看了看,我的妈呀,真亮堂,跟水晶宫一样。听儿子说,住一个晚上三百多块,够我们干一年活。儿子又带我到楼顶上去看,儿子说,前几天,这儿跳下去一个女的,长得好白。我说,白,不就是吃白面吃的。儿子说,城里的白面好吃。我问儿子,他为什么跳楼,儿子说不知道。真是的,好好的跳什么楼,累死我也不会跳楼,你说是吧?”

“是。”王老头磕巴了下烟斗说,“我儿子也在大城市做事,深圳。在火车站搬东西,一天也能捞个十来块。上次,我去看儿子,到了火车站,儿子他们正在搬大箱子。我问这是啥玩意儿,儿子说是冰箱,几千块钱一个。我问干啥用的,儿子说是做冰棍用的。你听清了没有?花几千块钱就为了做冰棍,顶我们种上好几年的麦子!这事咋整的?”

“球整的。”

“球整的。”

两人聊完了,又犁田。犁一阵,喘一阵;捶一阵,再犁。季节不饶人哪,这几天得把这二十来亩地犁完,还得播种——毕竟,吃是天底下第一要紧的。

苍茫大地,两个人影躬身犁地,两头老牛一冲一冲地往前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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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写得平淡而又厚重。

读这篇作品,你很难一下子说清楚它的主题是什么。它写了农民的劳动及他们对劳动的感情:他们以年轻时“一气能犁一亩地”甚至“一亩多点儿”而自豪,到老了也不能歇息,仍像牛一样“吭哧吭哧地犁地”;它写了农村与城市在物质生活上的极大差别:“水晶宫一样的高楼”住一个晚上三百多块,够农民“干一年的活”;几千块钱买台冰箱顶农民“种好几年麦子”的收入;吃白面吃得好好的女人要去跳什么楼,更让把“吃”看作“天底下第一要紧”的老农们觉得不可思议——它揭示了撑着才能吃饱和吃饱了撑着的人在精神需求方面的不同表现。“累死我也不会跳楼”,这便是他们的观点,像黄土地、黑土地一样朴素之极的观点。

这一切给人的感受是多方面的。它引发人们作出关于农村,关于农民,关于农民的昨天和今天,关于城市与农村,现代与传统,物质与精神的种种思考。有了这些思考,就使得《犁地 》一文在平淡中透出沧桑,单纯中包含丰富,就使得一篇不足千字的小小说显示出一种既晓畅又凝重,既平淡又厚重的整体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