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为女生哭心理学:被废弃的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8 23:51:01

努力破译了现代性密码的人,鲍曼在80岁的高龄以《废弃的生命》再次引发知识界的震惊:通过对现代性的重新解读,从所谓进步的“现代化”,发现了常人所未见的本质。


  鲍曼认为,对“人类废品”的制造——或者更准确地说,对废弃的生命,对移民、难民和其他被逐者这些“冗余”人口的制造——是现代化不可避免的结果。经济进步和对秩序的追求是现代性的特点,而对“人类废品”的制造则是这两者的必然副效应。


  传统现代:“垃圾”设定和生产的不同机制


  “现代化”的图景对于中国无疑是一片应许之地。经过“五四”对传统经典的颠覆、多年来对与传统有关的社会结构、思维模式的全方位荡涤,“转型”中的中国社会的确已经可以界定为一个“现代社会”。


  在社会学家看来,在传统社会,人们是一个共同体,而在现代社会则被解构成了一堆相互离散、只靠利益才吸附在一起的社会原子;政治学家则往往认为,“现代”使个体权利得到凸显,而以往他们被淹没于“集体”之中;心理学家发现,很可能“现代”对于人们的心理生活来说是一个灾难。因为在传统社会,人们作为共同体的一部分并不与外界分裂,他是“存在似”的,而在现代社会,随着一个人从共同体中分裂出来,其存在是“占有似”的,充满了“自由”、不确定性和选择的焦虑;哲学家则指出,在传统社会,事实和价值融为一体,意味着人对于他所生存的世界有一种基于精神结构的确信,而在现代社会,事实和价值是分裂的,正如人的认知和价值观念是分裂的一样。假如要恶狠狠地用一个词来概括现代性之下人的存在状态,那么,他可以说是“变态的”。


  鲍曼当仁不让地也成为这一关于“传统——现代”二元区分的著名建构者。从奏响他的“现代性三部曲”开始,他就认为,“现代性”关于“秩序建构”的渴望会制造出异端、陌生人、流浪者这些被排斥、敌视的人群。


  在《废弃的生命》中,鲍曼更是进一步指出,把很多“过剩”而“无用”的人在社会中像垃圾一样扔掉,并不是毫无来由的人性之恶,而是内在于现代性的逻辑之中。


  然而事实上,把一个社会中的很多人抛弃到社会的中心之外,甚至加以隔离,并不是“现代性”的独创,而是一种非常古老的传统,任何一个社会都概莫能外。


  那么,有什么理由认为,仅仅因为这种现象还出现在现代社会,作为现代社会的根本法则的“现代性”就是祸根呢?


  作为一个超越了特殊主义而号称在法律、权利等方面具有普遍化特征的社会,现代社会实际上并没有真正超越特殊主义,只不过把特殊主义巧妙处理为一种无主体的社会经济法则,通过中心-边缘、社会价值排序这样一些设计来把人垃圾化。


  具体来说,在把人垃圾化上,传统社会和现代社会的区别是:第一,从“秩序建构”的意义上讲,传统社会对某些人的排斥是以共同体属性为标准的,一些人不被认为具有某种可以容纳于一个共同体的属性,因此而被排斥和驱逐;而现代社会对某些人的排斥和垃圾化,则主要是以社会经济地位为标准,看起来并没有拿人不可改变的身份或自然生理属性说事。第二,在传统社会,把一部分人垃圾化的预设是这部分人和共同体不是同一种“人”,而在现代社会,对一些人进行垃圾化,它的预设却是他们是没有生命的物体,也即先对它们进行了物化。


  对人的物化:作为垃圾丢弃的前期工作


  传统社会把一个人逐出主流生活空间时,诉诸的常常是把他当成动物,忽略了他身上的道德属性和一个共同体的成员资格。如此一来,人们也就没有了道德焦虑。而在现代社会,把一个人淘汰,情况则简单得多,仅仅需要抽掉执行“抛扔”这一行为的主体,把这一行为看成是似乎无主体的市场法则、地位、心理竞争的无形结果。


  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作为“陌生人社会”的现代社会,以及作为“熟人社会”的传统社会的各自特征,在今天已经成为常识。可以略微补充的是,熟人社会在对人与人之间关系的预设上,表现的是一种情感联系,是具体人对具体人的关系,相互熟悉意味着与一个人打交道的另一个人必然是一个有其情感、思想等特质的人,这样的人无法用契约或符号的方式加以抽象界定。


  人被物化,意味着他已经被预设为潜在的垃圾,因为其不能适应鲍曼笔下的现代社会。同时,也不排除一些人“出人头地”逃离被抛弃的命运。


  从今年3月开始风靡网络的乞丐“犀利哥”,某种程度上就是这样一种被社会淘汰的物化形象。只有在被公众关注后,他才从社会的最底层破土而出,又在大众传媒的推波助澜下,凭借演绎自己的“原生态”而成为公众眼中的“明星”。当然。这不是一个值得提倡的个案,因为产生的前提是以牺牲其自我空间及尊严为代价的。


  具体来说,现代社会对人的物化体现在以下两方面。第一,在契约之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体现为角色与角色之间的关系,他们在私人情感上已失去任何联系,每一张脸看上去都是面具。工作、谈判、雇佣、购物、聚会,都没有涉及到每个人应该扮演的角色以往的东西。在这种意义上,人的价值被异化为经济成功,或他能够给某人带来多少好处。第二,人成为一种商品或原材料,具有某种使用价值,这个社会几乎每个大一点的公司都有的“人力资源部”,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价低的是“廉价劳动力”,价高的就是“人才”。在这里,人被异化为一种商品。


  现代化过程中的“人口废品”生产机制


  现代化进程并不仅仅如鲍曼所说,消灭了一些人所赖以为生的生活手段,并宣布他们是不合时宜的和过剩的垃圾。更重要的是,为保证权力资本攫取利益最大化的冲动,以及一些群体的利益,某些阶层必须被驱逐出既有的经济社会系统,或另一些群体只能被隔离而无法进入“现代化”生活的中心。


  因此,弱势群体的出现,绝不仅仅是经济进步所产生的一种副作用。正如讲究“更新换代”的现代生活必须把“利用”过后的东西视为垃圾予以抛弃一样,被利用过后且垃圾化的某些群体,也必须被逐出权力资本以及城市市民所置身的生活空间,因为他们无论对一个城市的形象、公共资源,还是利益独占、秩序美学,都是一种威胁。


  就“农民工”来说,按照“现代化”的逻辑,城市化和工业化本来意味着,占中国人口大多数的农民将在经济发展中变成城市居民,而进入城市打工的农民工,无疑是首先应被“市民化”的人群,即从“农民工”变成城市里真正的产业工人。然而,在政治、经济秩序的设计中,他们往往只被当作取之不尽并且廉价的劳动力资源(对此,整个社会将农民工“物化”已经心安理得,一些人甚至以中国拥有这么廉价的工业原材料而沾沾自喜)。正是如此,他们必须恪守不伦不类的“农民工”身份:只是流动到城市里作为一种原材料投入使用,本质上还是农民,他们的劳力投资和丧失劳动风险的购买只由农村承担,城市不需对他们的使用承担多少成本,更不需对他们承担一个政府对“城市公民”的义务。


  第一代农民工,整整走完了这一“现代化设计”的过程。在中国的现代化中,他们完全是一个极度边缘化的历史客体。


  而“80后”、“90后”的“二代农民工”有可能在将劳动用于“交换”之后,继续游荡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以一种新型的边缘人的身份出现。


  《废弃的生命》【英】齐格蒙特·鲍曼著,江苏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