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0pic是什么意思:十二月读书记:江山变色下的浮华和苍凉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04:39:25

十二月读书记:江山变色下的浮华和苍凉

文/严杰夫

十二月,照常是大家伙儿总结一年收获和遗憾的时段。可是,各种各样的工作总结可能就已填满了这个月三十一天的日子,还要让自己抽空出来梳理下一年里所做过的所经历的所实现的所错过的,可能大多数人早已没有这样的闲情和精力。而这两年,从国外传来的“跨年庆”慢慢也成为国内新年活动的重要内容,再加上贺岁档大片出现诸如“三个葛优一台戏”的盛况,娱乐活动如此多娇,也就撩拨着人连看书的时间和心思都所剩无几,更不用说去学先师做“省吾身”状了。

可是,读书人还是得读书。我们只有手捧一本薄书,就着一杯清茶,在昏黄的灯光下,让自己通过黑白分明的纸张潜入到另一个世界时,我们的心才能不受这个纷繁世界的侵扰,真正沉静下来。当读完手里的那本薄书,口有清茶的淡香余味,心有书中文字传来的遥远回响,偶然间望望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才恍然意识到已然来到了新的一年。于是,心里一阵庆幸这个“跨年”又得一本好书相伴,方觉自己没有虚度年岁更替的重要时光。

所以,真正有力量的文字真是如同电影《墨水心》(Ink Heart)一样,能把人带往另外一个世界,这种感受恐怕所有读书人都有亲身感受。而史景迁的作品正是一个典型例子。

2010年底,广西师大整理出版新版的史景迁作品集,带来的第一本作品就为先生新作——《前朝梦忆:张岱的浮华与苍凉》(Return to Dragon Mountain: Memories of a Late Ming Man)。作为用叙事方式撰史的代表人物,史景迁作品的特点就是可读性强。我们不会在他笔下读到枯燥艰涩的理论和说教,只会看到一段段鲜活的历史场景跃然纸上。我们从先生给自己取的中文名,即可了解他的用功方向:“景仰司马迁”也就意味着他希冀自己承继司马迁的著史精神,成为一个记录和讲述历史的书写者,而不是一个纯粹的理论家。诚然,先生为学界诟病的就是著作中缺乏必要的分析和论证,而他所讲的那些故事也常被指责缺乏必要的文献支持。然而,正如前所述,先生最大的贡献就是通过自己的文字,将读者引回到那一段段历史片段间。无论是最早的康熙和曹寅,还是后来的利玛窦和洪秀全,直至最新的张岱,这些我们耳熟能详却感到抽象的名字背后,一个个形象正是在史景迁的笔下具体起来。

张岱,对于多数人来讲,最熟悉的大致是他写的两本小册子——《夜航船》和《陶庵梦忆》。所以,说起张岱这两个字,我们直接想到的恐怕是一位文采斐然的散文家,却忘了他也是一位熬尽心力的修史人;而说到张岱的作品,人们记得更多的恐是《陶庵梦记》和《西湖梦寻》里晚明知识分子纸醉金迷的浮华生活,却很少有人会注意甲申之变后这位前朝遗民所经历的苍凉和困窘。然而,正是在那个江山颜色剧变的时代里,张岱却花费数十年时间完成了《石匮书》前后两编。根据张岱在《石匮书自序》所说:“余自崇祯戊辰,遂泚笔此书,十有七年而遂遭国变,携其副本,屏跡深山,又研究十年,而甫能成帙。”张岱花费三十年来完成《石匮书》,可见此书对他的意义显然远高于早年所写的那些小品文。而作为书写《陶庵梦忆》的张岱所呈现的浮华与书写《石匮书》的张岱身后经历的苍凉间,这种巨大的落差对比,恐怕也最能令后人震撼和感慨,这或者正是史景迁要为张岱立传的重要原因。

只是,数千年的中国历史,朝代的更替,江山的挪移太过于频繁。如同张岱这样,一生中先后经历“浮华和苍凉”两种境地的人,实在太多太多。在张岱身后的三百年,时代再度进入山河变迁的时候。于是,我们又看到了一群“前朝遗民”在终日惶惶中,徘徊在“残山剩水”之间,叨念着曾经的辉煌。

严格来讲,张爱玲的文学作品同样可以被归入“遗民文学”。不说张爱玲在文字风格上明显地承继了中国古典文学的传统,只说在她笔下的一个个故事中所传递出的,同样是在时代和江山的急剧变幻中,个人命运所受到的冲击。当然,与张岱相比,“小女人”张爱玲所关注的焦点可能不那么宏大,但他们笔下都同样地表达出了“浮华和苍凉”间那震撼人心的对比。

回过头来讲,作为出版市场的“常青树”,“民国遗民”张爱玲的号召力,显然是“晚清遗民”张岱所无法比拟的。随着几本新遗作的问世,从英文译作《雷峰塔》和《易经》的出版,到残本《异乡记》和剧本《刘月新娘》的上架,“张爱玲”这三个字在两岸三地的图书市场着实刮起了一阵“跨年风”。在这个充斥了娱乐节目的新旧更替之际,一向平寂的书界能因此吸引到这么多目光,也多亏了“张爱玲”这三个字的号召力。

然而,作为一个“张迷”来说,看到这样的局面有所欣慰,亦有所担忧。从《异乡记》的内容来看,这本未能完成的“草稿”显然更适合作为研究资料之用,如今则打着“张氏遗作”的旗号包装上市,以煌煌二十大洋的价格售卖,这背后还是透着相关人士借着“祖师奶奶”的名号想大捞一笔的嫌疑。于是,在宣传张爱玲的新作时,出版公司更是赤裸裸地煽动着读者的八卦心,而非提醒大家关注作品本身了。如此场面,真不知道如果“祖师奶奶”地下有知会作何感想。当然,我相信,是非判断总在众人心中而无须多说。

最后要说的是,在年底我不想再做太多总结和展望了。尽管有时“务虚”的程序的确会带来一些“去旧迎新”的振奋,然而我始终觉得最重要的还是做好当下,毕竟仍有那么好书在等着我们去读,也毕竟仍有那么多好书我们可以去读。借用圣经里的一句句子即是:草必枯干,花必凋谢,惟有书中的世界和人物永远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