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盖伦少儿英语新华:宗族在社区建设中的价值反思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08:43:15

宗族在社区建设中的价值反思

——徽州之行的所得

梁昕

在没有到达我们的目的地上庄之前,我对徽州的印象仅止于还未开始研究生课程时去过的西递、宏村,那白墙黑瓦,高高的天井,雕梁画栋。想到了徽商和守在家门的徽州女人。

记得赵吉士在《寄园寄所寄》中所说,徽州有着和很多地方不一样的风俗“新安各姓,聚族而居,绝无一杂姓搀入者,其风最为近古。出入齿让,姓各有宗祠统之。岁时伏腊,一姓村中,千丁皆聚,祭用文公《家礼》,彬彬合度。父老尝谓,新安有数种风俗胜于他邑:千年之冢,不动一抔;千丁之族,未尝散处;千载之谱系,丝毫不紊;主仆之严,数十世不改,而宵小不敢肆焉。”。

走进徽州村庄我首先注意到了村庄的道路并非象书中所说的是一条条青石板的小路,而是在城市里也可以看见的水泥路。且越接近主路的村庄这个现象越严重。每个村内纵横交错都是屋前的水渠,到处是翻新的仿徽式的现代建筑。而看着那干干的、堆满了垃圾的水渠,看着那漂着浮萍、堆满垃圾的渠塘沟壑,看着那徽式建筑上搭起的西式阳台。我不禁有了一个疑问——如果在过去,村庄里会是这个样子么?宗族,真的是有那么多的弊病么?

徽州的村庄大都是建设在山里,有些是在山脚下,有些是在深山中,而有些甚至是在山顶。在山脚下的村庄里用水常成为了它们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宅坦村就是其中的典型。当我们走进宅坦的时候,我们不难发现村里有着完整的水系建设,条条的脉络如同叶脉一般伸入了全村,每家每户的门口都有一条窄窄的水渠。我们不难想象,在过去这里一定是渠水潺潺、安居乐业的景象。这些水系的建设就是当年的村中的胡姓宗族集众人之力建立起来的。这是一项很浩大的工程,但是却可以泽被后代。但当我看着那干干的、甚至有些地方还有些犯着臭味的水渠,一阵感慨。因为我想到了宗族的力量和它繁盛时的景象。过去的宗族时期,是一个可以将地方的力量以某种方式集中起来的组织,虽然这种方式有一点强制的意味。但是这种力量的集中,对于修建地方的大型工程却极为有利。它可以有效地协调和整合宗族内部的人力、物力与财力。水渠的修建可以给全村的人都带来好处,让人们人们有水“洗璎”、有水“濯足”。但是现在举目四环却是另一番景象——上游接近山脚的人在屋顶上架起了太阳能热水器,而村下游的地方连吃水都十分困难。上游的水渠里堆满了垃圾,家禽也在水里肆意游乐玩耍,而下游却毫不知情地在水渠里洗衣濯菜。大部分的家户门口都不再有水流过,深深的沟渠里只有干干的烂泥和发臭的菜叶。慕前塘里的水漂着浮萍,水库里的水“清”可见底。只有捐了钱的人家才可以享用到由山泉汲水而建的水库里的自来水。人人以自家的利益为第一,而不是在以宗族内部的一切为第一。人们要求有付出一定要有所收获,村里的自来水管道一直没有修好,便是因为人人的思想都很实际,害怕付出了金钱却收获不到水源……或许从宗族在村中实体形式土崩瓦解的那天起,就注定了它对于同族人们的约束能力的丧失。人们之间存在的那点宗族情谊,仿佛只是体现在了各家各户的辈分排行之上了。

宗族是一个大家庭,其内部往往不乏各式各样的人才,尤其是在徽州这个自古就钟灵慧秀的地方。我们从在宅坦村的调查了解到,村子里所有的徽式建筑尤其是那些雕梁画栋都是族内的人精心雕刻的,例如绩溪坑口的龙川祠堂内部六百多件雕刻品也都是族内工匠雕刻。工匠们在雕刻的时候怀有的是一种对于宗族的无限热爱的激情,而这种激情促使了人们对于所做事情无不鞠躬尽瘁,惟恐有任何疏漏而使祖宗失却了面子、宗族失却了尊严。福、禄,象征宗族绵延不绝的图案、体现祠堂恢弘气势的建筑无一不体现了族人们对于自己宗族的热爱和信仰。中国人是属于有各种信仰的人群,从最早的图腾崇拜到后来的拜物、拜神,花样繁多、各种各样,但是祖先崇拜始终都是中国人最主要的信仰之一。所以宗族,在我的看法中,它不仅仅只是一种血脉的延续,它也是一种信仰的象征。宗族给予了人们一种信仰的寄托,中国自古就有祖先崇拜,从对动物的崇拜到对祖先和血脉的崇拜,宗族就像一个小的宗教团体一般,每年在一些固定的时刻对自己的祖先进行着膜拜。他们有固定的礼仪,固定的祭祀仪式,固定的等级序列,长久的职位编排,有组织内部的规章制度。每个人在宗族中都有属于他自己的位置,族内互相帮助,也有势力之争。一切都如同宗教般具有自己的固定模式和特征、以及信仰和制度。人们在这里不但找到了自己的信仰的寄托,也宣泄了自己对于这个信仰的一种执著。人人维护它,也以成为其一员为荣。而宗族与宗教某一重大的不同在于,在中国,脱离了宗教人们可以活,而脱离了宗族,人们的生活就难以为继。从中国的历史上看,宗族作为民间基层组织管理成员的一种形式,它具有地域性,或者就是我们所说的地盘。它不同于西方的宗教,在中国被宗族逐出族门,就等于成为了一个形单影只的人,如同西方过去被宗教放逐的人一般。每个宗族,尤其是徽州宗族,有着属于自己的地域划分和“旗号”,就如同占山为王一般,每个姓氏基本都拥有自己的村落,甚至是几个村落。父系的继嗣方式保持了村落姓氏的单一性,不容他姓。一个人被逐出了宗族便无法生存。宗族作为一种信仰来说,它可以利用人们的虔诚对宗族内部人员起到整合的作用,约束族人的行为,协调宗族内部关系,规范典章。然而现在的村落里已经不再仅仅只是拘泥于一家一姓,虽然村子里大都还是以单一姓氏为主,但是也开始拥有了其他的姓氏。宗族的土崩瓦解也导致了人们自己的信仰的破裂,再加上文化大革命时的“破四旧”、“打倒孔家店”、改革开放等一系列的变迁,宗族在人们的心目中早已不复从前的神圣和高大。宗祠拆了、宗谱烧了、宗族的牌位也被驱逐了。宗族在人们心目中仅仅留下的是一个影子。作为一种从祖先那里遗留下来的遗产,宗族仅仅如同影子保留在人们的印象之中。在旺川,村里的居民还会回忆起过去有宗族的时候,族人组织的内部活动,端午节的龙舟、重阳节的登高……然而现在在村子里,留有的仅仅是老年协会以供老年人的娱乐和交往。一旦村子里想要组织活动,所有人想到的第一便是“是否有钱”。人们早已由宗族内部的“公”,分割和转变为现在的一家一户的“私”,由维护众人的利益成为了维护个人的利益。

有一个下午,我们全体来到了位于山中的会川,看见了会川我仿佛看见了多少年以前的它,时光在这里象粘稠了一般走得特别慢。青石板的路、白墙上的大字标语、没有任何戒心的老人、原始的生产和劳作方式……如果说我们这一路寻找着一个梦的话,我想或许就是它了。但是即便这样的村落,也烙下了岁月给它带来的痕迹——“文化大革命”时期的痕迹。祠堂的拆毁、宗庙的拆除。在会川之中,你可以看见传统与现代的融合与冲突。人们的家门口走的已经是水泥路了,但是下山却是羊肠小径般的青石路,摩托车在弯弯曲曲的盘山路上怒吼,路边却是用竹子搭起的篱笆。不尽然地想起了在宅坦村时胡村长说的话:“城里人看惯了水泥路,一到了农村就会希望看见青石板路、白墙黑瓦;但是农民却希望能够赶上城市发展的节奏,一定要修建水泥路、盖砖瓦房,这样看起来现代化一些,也利于出行。”是的,在现代的文明和传统文化的冲突中,我们始终无法找到一个很好的平衡点可以将两者之间很好的平衡。在现代化不断推进地同时,传统的地盘便越发地缩小。当我们以一个现代的视角去看待传统的社会的时候,却忘记了传统的力量正在以一种倾羡的目光眺望现代。淳朴的农民以修建水泥建筑物的方式向现代靠近,从上庄去宅坦的路上原本的四座小亭也就仅存现在的风乎亭,而美丽的风乎亭也最终成了现在不伦不类的水泥亭。一切都泛着憧憬的光芒,却让我们的心中越来越充满惋惜。龙川的胡氏祠堂游人如织,看着恢弘的祠堂仪门,看着开阔的天井,看着高耸的享堂,看着肃穆的享堂,我的心中泛起的是一阵的感慨。祠堂,多少年前是一个庄严和神圣到女人无法入内的地方,更匡论在其中拍摄留念。为了开发旅游项目,为了增加旅游收益,也为了保护自己,它不得不降低身份来迎接四方来客。去了胡氏的祠堂才发现其中留存的有价值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少了。没有了宗族,没有祭祀,没有了族规族诫,祠堂就是一具工艺精美的老虎标本,只徒留一个空架子,对于我们而言没有任何更多的意义。

徽州之行,对于我而言有得有失,得到的是很多宝贵的田野经验和实地资料,但是失去的却是那份美丽的想象,从西递、宏村绵延至今的一个梦。当我意识到传统与现代之间难以调和的矛盾时,这个寻求古老传统的梦便就已经破碎了。但是,留给我的是更多的思考和反问。宗族,作为一个古老的基层组织形式,我们应该如何去对待它?而它自己又会何去何从,是圆寂还是涅磐?

作者简介:梁昕,安徽大学社会学系2005级人类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转载请注明作者及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