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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经济外交案例分析
孙静、崔启明 来源：《俄罗斯中亚东欧研究》2011年第2期
【内容提要】 俄罗斯经济外交与俄罗斯十年经济奇迹之间的关系是相辅相成的。俄罗斯经济不断走向复兴是俄罗斯开展经济外交的物质基础，俄罗斯的经济外交又为俄罗斯经济复兴起到重要的促进作用。通过剖析苏联和俄罗斯史上的两大失败经济外交事件及近几年来俄罗斯经济外交的两个成功案例，经济外交不仅可以服务于一国的经济发展，而且在特定条件下也会深刻影响一个国家的主权和安全。
【关键词】 俄罗斯 经济外交 金融危机
【作者简介】 孙静，1978年生，华中师范大学政治学研究院国际关系专业博士生；崔启明，1963年生，华中师范大学政治学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武汉 430079)
一 关于经济外交的概念分析
俄罗斯是一个高度重视经济外交的国家，俄罗斯学界对经济外交的概念也有不同的表述，代表性的观点主要有四种：一是国立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外交教研室主任、博士、教授Т.В.Зонова提出的经济外交概念：“经济外交当然不完全是外交，但外交又不可能忽视经济问题，更不可能完全专注于经济问题。但可以确定的是，经济外交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优势，这种优势就表现为具有现代世界经济调解功能的各种机构所举行的一些多边论坛。经济外交有自己的节奏，有独特的 活动空间以及独特的问题领域”[1]。二是国立国际关系学院世界经济研究所博士、副教授Л.М.Капица提出的经济外交概念：“经济外交就是指保护经济的外交、服务于经济的外交、为经济提供服务的外交和新经济外交——双边和多边的现代经济外交，它包括与联合国、世贸组织、世界银行等机构的多边谈判程序”[2]。三是А.Е.Лихачев提出的经济外交概念：“经济外交是指在世界经济体系中国家、社会各界和商业界为实现国家经济利益，利用传统的和现代的外交手段的联合活动，有一整套本国的对区域和多边机构的经济体制， 旨在提高国家的国际竞争力”[3]。四是俄罗斯《简明对外经济词典》中的经济外交概念：“经济外交是当代外交活动中的特殊领域，在经济外交领域，经济问题作为外交斗争和国际合作的客体和手段。经济外交如同一般外交，是一国对外政策和国际行为的有机组成部分；对外政策决定经济外交的目标和任务，而经济外交是为实施对外政策所采取的实际措施、形式、手段和方法的总和”[4]。
中国学者也对经济外交概念进行了一些探索，鲁毅教授指出：“经济外交有两种不同的含义和性质，第一种为利用经济手段达到特定的政治 目的或对外战略意图；第二种则意味着在对外关系中着重发展同各国的经济联系，以发展本国的经济并通过外交手段处理经济事务，修正和协调经济政策，维护国家对外关系中的权益，增进国家的经济利益”[5]。周永生教授认为，“经济外交包含两个实质性内容：其一，它是由国家(国家间的国际组织)或其代表机构与人员以本国经济利益(本组织的经济宗旨或经济利益)为目的，制定和进行的对外交往政策与行为；其二，它是由国家(国家间的国际组织)或其代表机构与人员以本国(本组织)经济力量为手段或依托，为实现和维护本国(本组织)战略目标或追求经济以外的利益，制定和进行的对外交往政策与行为”[6]。
本文认为，经济外交是指某国立法、司法、行政机构在一定经济条件支持或制约下，以对外经济政策和活动为本国换来的经济、政治、军事、文化等方面成功的外交利益或失败的外交损害。也就是说，一个国家的任何国家机构，如，总统、总理、议会、法院、外交部、商业部、文化部、财政部、海关、环保等所有立法、司法、行政机构都是经济外交的决策机构。这里需要指出的是，一国对外经济政策本身不属于经济外交，经济外交是指以本国优势要素或劣势要素制定的对外经济政策，并以此为本国在国际 社会中赢得或失去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和安全等方面的利益。下面试用本文的经济外交定义分析俄罗斯经济外交的几个案例。
二 10年经济奇迹是俄罗斯经济外交的强大经济基础
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才能开展经济外交，即穷国很难进行经济外交。这是弱国无外交的一个具体体现。根据本文经济外交定义分析，实施经济外交必须有适当的经济实力。1998年爆发灾难性金融危机后的俄罗斯着实无力开展经济外交。自1999年8月16日普京被任命为俄罗斯总理开始，到2009年普京再任俄罗斯总理的10年间，俄罗斯已经创造了名副其实的世界经济奇迹。其 实，早在2006年俄罗斯GDP排名就已跨入世界前10，成为真正的世界经济大国。所以，近几年来俄罗斯出现强势经济外交(本文将在第四部分做一介绍)。可以说，俄罗斯10年经济奇迹是俄罗斯强势经济外交的物质基础。下面介绍普梅时代10年经济奇迹的两大具体表现。
首先，是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迅速增长，2008年俄罗斯就已成功跨入世界经济8强行列。新世纪之初，俄罗斯的GDP只有2 597亿美元，在世界GDP排名中十分靠后。这种局面使普京总统深感不安，促使他在2004年国情咨文中首次提出俄罗斯经济10年倍增计划：要求2010年GDP比2000年增长一倍[7]。执行结果显而易见(见表1)。
表1 2002~2008年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GDP金额(亿美元)
年份
2002年
2003年
2004年
2005年
2006年
2007年
2008年
美元兑卢布比价
1∶31.338
1∶30.691
1∶28.814
1∶28.284
1∶27.190
1∶25.659
1∶24.300
俄罗斯GDP
3 456
4 315
5 916.6
7 645
9 894.6
12 904.4
17 147.3
数据来源：根据俄联邦统计局公布数据整理。
2007年1月27日，俄罗斯财政部长亚历山大·库德林向新闻媒体宣布：“2007年1月，俄罗斯开始书写新的历史篇章：俄罗斯2006年的GDP已超过1990年苏联解体前的GDP。统计显示俄罗斯2007年GDP已经超过意大利，照目前速度我们的经济将在2009年超过法国。”[8]一向低调的俄罗斯经济高官做出这样的预测，说明俄罗斯真的已经创造出经济奇迹。根据俄罗斯统计机构数据，2006年俄罗斯GDP已达9 894.6亿美元，在世界GDP排名中首次跨入前10位。2007年，俄罗斯在世界GDP排名跃居第8位[9]。可见，今天的俄罗斯不仅完全走出了长期的生产低潮，已跨入世界经济8强行列，具备向国外发动经济攻势的国内生产条件。2008年1月，梅德韦杰夫在莫斯科举行的国民论坛上讲话说：“如果今后所有的一切都将按照现在的计划发展的话，那么以后的10~15年间俄罗斯将能成为世界五大主要经济大国之一。”[10]外国专业经济机构也支持这种判断，早在2002年就把中国、印度、俄罗斯、巴西誉为“金砖四国”的美国高盛银行预测：“‘金砖四国’照目前速度发展，中国将于2041年超过美国，印度可能在2032年超过日本，俄罗斯将于2028年超越德国，巴西将于2031年超越法国”[11]。这里需要指出的是，按普京的计划：俄罗斯GDP在10年内增加1倍，即到2010年GDP比2000年增加一倍。但截止2008年俄罗斯GDP就已高达17 095亿美元，比2000年高出7倍。仅8年时间，为何增速如此之快?实际上这是国际上两种不同的统计方法所造成的数据差的结果。按国际统计惯例：一方面，每年的GDP绝对数是按现价计算，即要按当年的市场平均价格计算，不能扣除通货膨胀。从不扣除通货膨胀的角度计算，俄罗斯2008年的GDP绝对数就比2000年高7倍。另一方面，历年之间的GDP实际增长速度是按不变价格计算，即要按某一年的固定价格计算，要扣除通货膨胀。从扣除通货膨胀的角度计算，俄罗斯2008年的GDP实际增长速度比2000年高出不足1倍。如果抛开其他影响因素，以这几年的平均增长率计算，到2010年俄罗斯的GDP正好比2000年增加1倍。所以，2008年GDP绝对数比2000年高7倍与2008年GDP实际增长速度比2000年只高不足1倍，只是表面统计数字的差异，实际增长速度是相同的。
其次，是外汇收入急剧增长，2007年俄罗斯就已成为世界第三大国际储备国。据俄罗斯中央银行数据显示[12]：1998年12月1日，俄罗斯国际储备只有区区124.8亿美元，1999年12月1日，俄罗斯的国际储备减少到115.04亿美元。但是，自普京当选俄罗斯总统后，俄罗斯的国际储备发生了巨大变化(见表2)：
表2 2002~2008年俄罗斯国际储备金额变化(亿美元)
年份
2000年
2001年
2002年
2003年
2004年
2005年
2006年
2007年
2008年
国际储备金额
276.67
372.88
482.05
691.69
1174.34
1 683.96
2 890.042
4 740
4 382
数据来源：根据俄联邦统计局公布数据整理。
2007年，俄罗斯的国际储备已高达4 740亿美元，仅次于中国、日本。据《环球》杂志驻莫斯科记者熊伊眉2009年1月23日报道：“截止2008年8月俄罗斯的国际储备就超过5 900亿美元。但是，2008年9月美国引爆世界金融危机，为对抗世界金融危机对俄罗斯金融体系的巨大冲击，仅2008年9~12月短短3个月内，俄罗斯就耗费1 500亿美元。”[13]在成功捍卫俄罗斯金融体系基本安全之后，到2008年12月26日，俄罗斯国际储备仍然高达4 382亿美元。因此，俄罗斯外汇收入的急剧增长使其具备了向部分国家发起银弹攻势的基本条件[14]。
三 两大失败的经济外交案例：苏联解体和98年俄罗斯金融危机
国破家亡的历史悲剧让俄罗斯人铭记：关键时刻几十亿美元外汇或许有可能挽救一个大国的命运。20年前的苏联、当代的俄罗斯有诸多失败的经济外交案例，本文只介绍因苏俄筹措不到几十亿美元外汇而亡国毁国的两大悲剧性经济外交案例：1991年，苏联因筹措不到几十亿美元的外汇而最终解体；1998年，俄罗斯因无法借到几十亿美元外汇而导致整个金融体系被摧毁。
首先是苏联解体前无法筹借到几十亿美元贷款的失败经济外交案例。导致苏联这次经济外交失败的主要经济制约条件是西方事实上拒绝向苏联提供几十亿美元的贷款。苏联解体的前几个月里，政府的主要经济任务是向西方国家筹借50亿~100亿美元紧急贷款。当时，苏联经济危机日益严重，国库已经枯竭，恶性通货膨胀无以复加。为缓解民众不满，避免民众走上街头抗议，苏联政府乞求西方国家帮助解决财政急需。据戈氏所述，为借到50亿~100亿美元紧急贷款，从“1991年9~11月，尽管国内事务非常繁忙，我几乎是每天——常常是在晚上——和外国政治活动 家们会晤(有时一天有两三个会晤)，敦促他们采取具体步骤。那几个月和我谈过话的人有：梅杰、科尔、密特朗、布什、安德烈奥蒂、冈萨雷斯、所有‘七国集团’和欧洲其他国家的外长和财政部长、国会议员和大实业家们。”戈尔巴乔夫在谈判中努力让西方相信：“和国家的潜力相比，问题也没有多么大。我说，归根结底，650亿美元的外债，对于我国来说算得了什么呢?问题甚至还不在于别人还欠我们一大笔债务——840亿美元，是我们国家总的潜力在那里摆着”[15]。为防止苏联各加盟共和国分崩离析导致核武器监督失控，1991年11月12日，“七国集团”和欧共体终于同意数额为100亿美元的紧急援助计划。然而，1991年12月8日发生了逼迫苏联解体的“别洛韦日”事件，西方国家取消了能解救苏联命运的100亿美元的紧急援助计划。很显然，此时西方国家取消对戈氏的经济援助无疑是釜底抽薪。“资金链”断裂使戈氏无力解决面临的任何现实问题，虽然这不是导致苏联解体的根本原因，但也算得上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反之，如果西方能及时给戈氏提供几十亿美元贷款，苏联在关键时刻的“资金链”就不会断裂，或许能够多维持一些时间。其中最主要的是调动 军队的“资金链”就不会断裂，如果军队能够正常调动，导致苏联解体的“别洛韦日”事件有可能会被制止。“别洛韦日”会谈过程中，几乎所有参会人士都担心，戈尔巴乔夫会用武力阻止苏联解体。这一担心不无理由，他们后来才知道，会议的参加者之一——白俄罗斯克格勃主席舍尔科夫斯基通过专用电话每隔几个小时就向戈尔巴乔夫报告会议情况。舍尔科夫斯基坚决反对苏联解体，他建议戈尔巴乔夫立即逮捕所有与会者。但戈尔巴乔夫却有心无力，因为自八一九事件后，他已无法调动任何部队。戈氏之所以有心无力，其主要的原因就在于经济上的崩溃。如果当时有几十亿美元财政经费用来争取军心，或许苏联历史将被改写。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失败的的经济外交手段确实能促使一个大国走向灭亡。
其次是1998年俄罗斯金融危机前无法筹借到几十亿美元贷款的失败日经济外交案例。导致这项失败的经济外交事件是西方拒绝向俄罗斯提供几十亿美元的贷款。1998年8月，俄罗斯爆发了灾难性的金融危机。其实早在危机爆发前几个月，俄罗斯已经找到减轻危机的办法，这个办法的关键在于几十亿美元外汇贷款。当时如果能筹集到这笔贷款，俄罗斯经济链条可能就不会断裂，俄罗斯可能就不会发生后来那样灾难性的金融危机。但是，在危难关头西方又一次落井下石：“欧盟外长会议做出决定，暂时不给俄贷款。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不仅终止已经谈好第二批43亿美元贷款，还羞辱性地扬言何时发放贷款要看今后俄政府出台的是什么样的经济纲领”[16]。西方暂停贷款最终导致俄罗斯爆发了灾难性的金融危机。
政治是经济的集中表现，即当经济问题严重到一定程度时，经济问题在本质上就演变成政治问题。1998年俄罗斯金融危机造成当时物价飞涨，卢布暴跌。据统计“8月17日汇率还是9.5卢布兑1美元，短短半个月后，9月8日的汇率已经剧烈贬值降到19卢布兑换1美元”[17]。国家储蓄大量流失，国内居民存款损失近半，到处是挤兑风波，银行系统近半瘫痪状。“当时债市暂停交易，股市被迫停业，大部分工业企业半停产，1/3人口处于贫困线以下，许多人生活失去保障，中央政府宣布无力偿还外债，卢布被终止自由兑换，国家陷入破产状态，人心恐慌，社会气氛紧张”[18]。当时，俄罗斯人愤怒到极端。1998年9月3日，一贯以儒雅著称的俄副总理绍欣压抑着怒火对新闻界表达了无可奈何企求援助的情绪：“西方已把俄罗斯逼到了墙角，我不是用不还债吓唬西方，但西方也应适可而止”[19]。这一事件再次说明失败经济外交手段确实能摧毁一个大国的金融体系。
从本文的经济外交定义来看，苏俄在缺乏外汇储备的经济条件制约下，向过去的敌人——西方国家寻求贷款救命的错误对外经济政策必然会给俄罗斯国家利益带来巨大损害。
四 近几年俄罗斯成功的经济外交案例
物极必反，历史悲剧从来都能在一定条件下变为民族振兴、国家富强的巨大刺激因素，俄罗斯也不例外。近几年，随着俄罗斯国内经济的大幅提升，国破家亡的历史悲剧促使俄罗斯产生了强势的经济外交意愿和能力。在俄罗斯GDP激增，外汇储备充裕等条件的刺激下，俄罗斯爆发了压 抑已久的民族主义浪潮，普梅政权也随之一改往日竭力合作、避免与西方冲突的外交政策，对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势力的战略挤压展开了强势外交反击。俄罗斯外交经验丰富，经济外交种类繁多。
限于篇幅，本文只选择介绍近几年俄罗斯两个成功的经济外交案例。
首先是俄罗斯对乌克兰实施断气的成功经济外交案例。促成这项成功经济外交的经济条件是俄罗斯掌握着乌克兰及欧洲国家的天然气命脉。2009年1月1日上午10点，俄罗斯全面中断对乌天然气供应。1月7日，俄方以乌方无法保障全量输送过境天然气为由，中断经乌向其他 欧洲国家供应天然气。经过多轮的艰苦谈判，俄才恢复了对乌及欧洲的天然气供应。其实早在2006年年初，俄乌之间就开始因天然气价格及过境费用等问题齟齬不断。其根本原因在于：一方面，乌克兰既想从俄罗斯获取低于国际市场价格的天然气，又想摆脱俄罗斯，亲近西方；另一方面，俄罗斯已不愿再充当奶牛的角色，特别是对一些具有反俄倾向的国家或政治势力。
从目前情况看，以上成功经济外交举措至少给俄罗斯换来以下政治利益：一是延缓了乌克兰加入北约、欧盟的进程。2009年1月13日下午15时，俄罗斯曾恢复经乌克兰向欧洲输送天然气，意味着因供应价格和过境运输费引起的俄乌天然气争端告一段落。就在欧洲人松了一口气，以为不用再忍受天气异常寒冷却无气可烧的日子，国际过境天然气状况监督委员会消息人士则称，过境乌克兰输往欧洲的俄罗斯天然气依然没有到达。而乌克兰国家天然气公司发言人当天就承认截留了输往欧洲的天然气。结果俄方以乌方无法保障全量输送过境天然气为由，停止经乌向其他欧洲国家供应天然气。这实际是乌克兰的外交败笔，本来是企图挑拨俄罗斯与欧盟的关系，但却引火烧身延缓乌克兰加入欧盟的进程。导致欧盟对此深感不满，“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已鼓励成员国对俄乌采取法律行动。欧盟轮值主席国捷克也警告，如果此事不迅速解决，将对俄乌与欧盟关系产生‘政治后果’。英国智库欧洲改革中心分析师巴利斯克说：‘目前已出现一种看法，乌克兰不是一个管理很得法的国家，就乌克兰加入欧盟和北约而言，这对乌克兰肯定没有好处’。[20]”二是激化了乌克兰的社会矛盾，削弱亲西方势力的政治威望。乌克兰天然气储量匮乏，每年消费天然气800亿立方米，其中约3/4需要进口，对俄罗斯能源依赖很大。俄乌关系好时，俄以低于国际市场的价格向乌提供天然气。2004年乌克兰爆发“橙色革命”后，乌克兰与美国西方日益亲密，俄乌关系随之恶化。俄罗斯便要求乌克兰按国际市场价格购买俄罗斯能源。从而导致俄乌间不断出现“断气危机”。“断气”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乌克兰的社会矛盾，削弱乌克兰总统尤先科等亲西方政治势力的威望，有多大成效目前还很难评估，但至少打压了乌国反俄亲西的嚣张气焰。三是对欧洲有“敲山震虎”的作用。欧盟国家约1/4的天然气从俄罗斯进口，其中约80%经由乌克兰输送。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2009年1月7日说，在俄乌天然气争端中，欧盟已成为“人质”，欧盟的天然气供应安全成了俄乌双方的筹码。据悉，“至少有17个欧洲国家的天然气供应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21]。一些非常依赖俄罗斯天然气的欧洲国家，因“断气”严重而非常焦虑。目前，虽然“断气”之苦早已过去。但是，某些欧洲国家今后对俄罗斯可能再也不敢不敬了。
其次是俄罗斯向吉尔吉斯斯坦提供经济援助的成功经济外交案例。促成这项成功经济外交的经济支持条件是俄罗斯向吉尔吉斯斯坦提供经济援助。2009年2月3日，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与到访的吉尔吉斯斯坦总统巴基耶夫会谈后，俄罗斯在吉尔吉斯斯坦总统巴基耶夫声明关闭马纳斯美军基地同日宣布：“俄罗斯将向吉尔吉斯斯坦提供总额20亿美元贷款，提供1.5亿美元无偿援助，免除1.8亿美元债务，在吉尔吉斯斯坦境内建设一座耗资17亿美元的水电站”[22]。2009年2月吉国政府和议会一致通过决议将于2009年8月18日关闭玛纳斯军事基地。虽然，2009年6月25日，吉议会又批准了该政府与美国在6月22日签署的《关于在马纳斯国际机场设立货物中转中心的协议》和与之相配套的《吉美双边合作协议》，美国通过两份协议以马纳斯“美国物资中转中心”替代马纳斯空军基地得以保留了在中亚的存在。但从政治意义上来看，马纳斯“美国物资中转中心”已不具备军事基地性质，这首先表现为“‘物资中转中心’已不是‘军事基地’。根据双方新达成的共识，该中心中转的物资只是非军用物资，即食品和医药用品等。”其次，“与马纳斯‘美军空军基地’的安全均由美军独立负责不同，该‘物资中转中心’的安保工作将由美吉双方共同负责。”第三，“原来驻扎在马纳斯‘美军空军基地’的所有美国和反恐联盟国家的军人均享有‘外交官待遇’，即拥有外交豁免权。但新协议只赋予‘物资中转中心’内美方人员‘使馆行政和技术人员’所享有的权利，而且此权利仅限在‘物资中转中心’范围内使用”[23]。由此看来，与最初彻底将美国赶出马纳斯的计划相比，俄罗斯似乎受到一点挫折，但从长远来看，俄罗斯必将成为俄美在吉博弈中的赢家。因为经济援助基本都是有回报的。20亿美元贷款吉尔吉斯斯坦要按期还本付息；帮助吉尔吉斯斯坦建设耗资17亿美元的水电站实际是揽了一项有利润的重大国际工程；真正白给的只是1.5亿美元无偿援助和免除1.8亿美元债务。俄罗斯的国际储备高达4 000多亿美元，拿出1/200借给吉尔吉斯斯坦渡过经济危机，换来了吉尔吉斯斯坦政界和人民拥戴的政治利益和巨大的经济利益，换来了从政治意义上关闭马纳斯美国空军基地的军事利益。
从目前情况看，以上成功经济外交措施至少给俄罗斯换来以下政治军事安全利益：一是换来了吉尔吉斯斯坦的民心政心。2008年吉尔吉斯斯坦深陷经济危机。1~10月吉尔吉斯斯坦的通货膨胀率达到了25.7%，几乎比预计指数高出50%。这导致了银行利率大幅度提高，本国货币利率几乎达到28%~27%，并有可能进一步提高，电力危机严重。这也是2009年2月3日俄罗斯政府同意帮助吉尔吉斯斯坦建设坎巴拉金斯基1号水电站的主要原因，该大型水电站设计装机容量1 900兆瓦，是吉尔吉斯斯坦未来规划中发电量最大的水电站。该水电站的建成将对改变吉 尔吉斯斯坦电力危机意义重大。过去8年，吉尔吉斯斯坦积极靠拢西方，关键时刻并没换来西方的经济支持。相反，俄罗斯在自身也面临重大金融危机的情况下积极对吉尔吉斯斯坦实行经济援助，此举使俄罗斯在吉尔吉斯斯坦民众中声誉高涨。二是从政治意义上或者说法律意义上关闭了马纳斯美军基地。马纳斯军事基地的关闭将在一定程度上巩固并扩大俄罗斯在中亚独联体地区的影响力。目前，美方虽以重金援吉，但并未得到一个长期的协议，其有效期仅为一年。就此来看，俄罗斯在吉的经济外交已起到一定的作用。
(责任编辑 陆齐华)
注释：
[1]Татьяна Владимировна Зонова，Экономическая дипломатия.Внешнеэкономическиесвязи№6，июнь.2005
[2]Московский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ыйинститутме дународных отношений(Университет)МИД России(КафедраМировой экономики)，www.mgimo.ru/files/15790/ec_diplomacy.doc
[3]ЛихачевА.Е.ЭкономическаядипломатияРоссии.Новыевызовы ивозможностивусловияхглобализации.Издательство：Экономика， 2006г.С. 461.
[4]В.Д.Щетинин：《Экономическаядипломатия：Учебное пособие》，Издательство：Международныеотношения， 2001г.С.24.
[5]鲁毅、黄金祺、王德仁编著：《外交学概论》，世界知识出版社1997年版，第153~154页。
[6]周永生：《经济外交》，中国青年出版社2004年版，第22页。
[7]Послание Федеральному Собранию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26мая2004года， http：//www.kremlin.ru/text/ap-pears/2004/05/71501.shtml
[8]俄罗斯官方称经济奇迹已开始， http：//www.ce.cn/xwzx/gjss/gdxw/200701/29/t20070129_10244707.shtml
[9]Выступлениенарасширенномзаседании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го совета，ОстратегииразвитияРоссиидо2020года，8февраля2008 года， http：//kremlin.ru/sdocs/appears.shtml? day=8&month=02&year= 2008&value_ from= &value_ to= &date= &stype=63374&dayRequired=no&day_enable=true
[10]梅德韦杰夫：《俄罗斯在10~15年间可成为经济大国》，2008年1月22日，http：//rusnews.cn/eguoxinwen/eluosi_neizheng/20080122/42022967.html
[11]张沐：《金砖四国崛起为世界经济格局洗牌》， http：//gb.chinareviewnews.com/doc/1009/7/3/6/100973662. html? coluid=1&kindid=0&docid=100973662&mdate=05260017532009.5.26
[12]详见俄罗斯联邦中央银行网站，http：//www.cbr.ru/
[13]熊伊眉：《俄式经济增长模式终结》， http：//news.sina.com.cn/w/2009-01-23/094517103140.shtml2009.1.29
[14]国际储备主要包括外汇、储备头寸、特别提款权、黄金， 不包括企业和个人拥有的外汇黄金等。由于多年来俄罗斯国际储备中主要是外汇，黄金储备不高，所以，本文在一定程度上把近几年的俄罗斯国际储备等同于外汇储备。
[15]米·谢·戈尔巴乔夫著：《戈尔巴乔夫回忆录》，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年版，第1 407~1 411页。
[16]刘刚：《俄罗斯：经济危机根源何在》，http：//www.people.com.cn/item/esrzl/plmkf/A116.html，1998.10.3
[17]李静杰、海运总主编：《叶利钦时代的俄罗斯(经济卷)》，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501页。
[18]张康琴：《俄罗斯金融危机》，载《东欧中亚研究》1999年第1期。
[19]刘刚：《俄罗斯：经济危机根源何在》。
[20]吴汉钧：《俄乌“斗气”，欧洲“断气”》， http：//www.zaobao.com/special/feature/pages/feature090118.shtml，2009-1-18
[21]田冰：《17国受影响“断气”欧盟被迫介入俄乌“斗气”风波》， http：//www. ce. cn/cysc/ny/trq/200901/08/t20090108_17900702.shtml，2009-1-8
[22]Пресс-конференцияпоитогамроссийско-киргизских переговоров，3февраля2009года， http：//kremlin. ru/appears/2009/02/03/2318_type63377type63380_212443.shtml
[23]美国驻吉尔吉斯斯坦军事基地即将关闭， http：//gb.cri.cn/19224/2009/02/04/3785s2414124.htm，2009-2-4
孙静、崔启明 来源：《俄罗斯中亚东欧研究》2011年第2期
【内容提要】 俄罗斯经济外交与俄罗斯十年经济奇迹之间的关系是相辅相成的。俄罗斯经济不断走向复兴是俄罗斯开展经济外交的物质基础，俄罗斯的经济外交又为俄罗斯经济复兴起到重要的促进作用。通过剖析苏联和俄罗斯史上的两大失败经济外交事件及近几年来俄罗斯经济外交的两个成功案例，经济外交不仅可以服务于一国的经济发展，而且在特定条件下也会深刻影响一个国家的主权和安全。
【关键词】 俄罗斯 经济外交 金融危机
【作者简介】 孙静，1978年生，华中师范大学政治学研究院国际关系专业博士生；崔启明，1963年生，华中师范大学政治学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武汉 430079)
一 关于经济外交的概念分析
俄罗斯是一个高度重视经济外交的国家，俄罗斯学界对经济外交的概念也有不同的表述，代表性的观点主要有四种：一是国立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外交教研室主任、博士、教授Т.В.Зонова提出的经济外交概念：“经济外交当然不完全是外交，但外交又不可能忽视经济问题，更不可能完全专注于经济问题。但可以确定的是，经济外交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优势，这种优势就表现为具有现代世界经济调解功能的各种机构所举行的一些多边论坛。经济外交有自己的节奏，有独特的 活动空间以及独特的问题领域”[1]。二是国立国际关系学院世界经济研究所博士、副教授Л.М.Капица提出的经济外交概念：“经济外交就是指保护经济的外交、服务于经济的外交、为经济提供服务的外交和新经济外交——双边和多边的现代经济外交，它包括与联合国、世贸组织、世界银行等机构的多边谈判程序”[2]。三是А.Е.Лихачев提出的经济外交概念：“经济外交是指在世界经济体系中国家、社会各界和商业界为实现国家经济利益，利用传统的和现代的外交手段的联合活动，有一整套本国的对区域和多边机构的经济体制， 旨在提高国家的国际竞争力”[3]。四是俄罗斯《简明对外经济词典》中的经济外交概念：“经济外交是当代外交活动中的特殊领域，在经济外交领域，经济问题作为外交斗争和国际合作的客体和手段。经济外交如同一般外交，是一国对外政策和国际行为的有机组成部分；对外政策决定经济外交的目标和任务，而经济外交是为实施对外政策所采取的实际措施、形式、手段和方法的总和”[4]。
中国学者也对经济外交概念进行了一些探索，鲁毅教授指出：“经济外交有两种不同的含义和性质，第一种为利用经济手段达到特定的政治 目的或对外战略意图；第二种则意味着在对外关系中着重发展同各国的经济联系，以发展本国的经济并通过外交手段处理经济事务，修正和协调经济政策，维护国家对外关系中的权益，增进国家的经济利益”[5]。周永生教授认为，“经济外交包含两个实质性内容：其一，它是由国家(国家间的国际组织)或其代表机构与人员以本国经济利益(本组织的经济宗旨或经济利益)为目的，制定和进行的对外交往政策与行为；其二，它是由国家(国家间的国际组织)或其代表机构与人员以本国(本组织)经济力量为手段或依托，为实现和维护本国(本组织)战略目标或追求经济以外的利益，制定和进行的对外交往政策与行为”[6]。
本文认为，经济外交是指某国立法、司法、行政机构在一定经济条件支持或制约下，以对外经济政策和活动为本国换来的经济、政治、军事、文化等方面成功的外交利益或失败的外交损害。也就是说，一个国家的任何国家机构，如，总统、总理、议会、法院、外交部、商业部、文化部、财政部、海关、环保等所有立法、司法、行政机构都是经济外交的决策机构。这里需要指出的是，一国对外经济政策本身不属于经济外交，经济外交是指以本国优势要素或劣势要素制定的对外经济政策，并以此为本国在国际 社会中赢得或失去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和安全等方面的利益。下面试用本文的经济外交定义分析俄罗斯经济外交的几个案例。
二 10年经济奇迹是俄罗斯经济外交的强大经济基础
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才能开展经济外交，即穷国很难进行经济外交。这是弱国无外交的一个具体体现。根据本文经济外交定义分析，实施经济外交必须有适当的经济实力。1998年爆发灾难性金融危机后的俄罗斯着实无力开展经济外交。自1999年8月16日普京被任命为俄罗斯总理开始，到2009年普京再任俄罗斯总理的10年间，俄罗斯已经创造了名副其实的世界经济奇迹。其 实，早在2006年俄罗斯GDP排名就已跨入世界前10，成为真正的世界经济大国。所以，近几年来俄罗斯出现强势经济外交(本文将在第四部分做一介绍)。可以说，俄罗斯10年经济奇迹是俄罗斯强势经济外交的物质基础。下面介绍普梅时代10年经济奇迹的两大具体表现。
首先，是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迅速增长，2008年俄罗斯就已成功跨入世界经济8强行列。新世纪之初，俄罗斯的GDP只有2 597亿美元，在世界GDP排名中十分靠后。这种局面使普京总统深感不安，促使他在2004年国情咨文中首次提出俄罗斯经济10年倍增计划：要求2010年GDP比2000年增长一倍[7]。执行结果显而易见(见表1)。
表1 2002~2008年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GDP金额(亿美元)
年份
2002年
2003年
2004年
2005年
2006年
2007年
2008年
美元兑卢布比价
1∶31.338
1∶30.691
1∶28.814
1∶28.284
1∶27.190
1∶25.659
1∶24.300
俄罗斯GDP
3 456
4 315
5 916.6
7 645
9 894.6
12 904.4
17 147.3
数据来源：根据俄联邦统计局公布数据整理。
2007年1月27日，俄罗斯财政部长亚历山大·库德林向新闻媒体宣布：“2007年1月，俄罗斯开始书写新的历史篇章：俄罗斯2006年的GDP已超过1990年苏联解体前的GDP。统计显示俄罗斯2007年GDP已经超过意大利，照目前速度我们的经济将在2009年超过法国。”[8]一向低调的俄罗斯经济高官做出这样的预测，说明俄罗斯真的已经创造出经济奇迹。根据俄罗斯统计机构数据，2006年俄罗斯GDP已达9 894.6亿美元，在世界GDP排名中首次跨入前10位。2007年，俄罗斯在世界GDP排名跃居第8位[9]。可见，今天的俄罗斯不仅完全走出了长期的生产低潮，已跨入世界经济8强行列，具备向国外发动经济攻势的国内生产条件。2008年1月，梅德韦杰夫在莫斯科举行的国民论坛上讲话说：“如果今后所有的一切都将按照现在的计划发展的话，那么以后的10~15年间俄罗斯将能成为世界五大主要经济大国之一。”[10]外国专业经济机构也支持这种判断，早在2002年就把中国、印度、俄罗斯、巴西誉为“金砖四国”的美国高盛银行预测：“‘金砖四国’照目前速度发展，中国将于2041年超过美国，印度可能在2032年超过日本，俄罗斯将于2028年超越德国，巴西将于2031年超越法国”[11]。这里需要指出的是，按普京的计划：俄罗斯GDP在10年内增加1倍，即到2010年GDP比2000年增加一倍。但截止2008年俄罗斯GDP就已高达17 095亿美元，比2000年高出7倍。仅8年时间，为何增速如此之快?实际上这是国际上两种不同的统计方法所造成的数据差的结果。按国际统计惯例：一方面，每年的GDP绝对数是按现价计算，即要按当年的市场平均价格计算，不能扣除通货膨胀。从不扣除通货膨胀的角度计算，俄罗斯2008年的GDP绝对数就比2000年高7倍。另一方面，历年之间的GDP实际增长速度是按不变价格计算，即要按某一年的固定价格计算，要扣除通货膨胀。从扣除通货膨胀的角度计算，俄罗斯2008年的GDP实际增长速度比2000年高出不足1倍。如果抛开其他影响因素，以这几年的平均增长率计算，到2010年俄罗斯的GDP正好比2000年增加1倍。所以，2008年GDP绝对数比2000年高7倍与2008年GDP实际增长速度比2000年只高不足1倍，只是表面统计数字的差异，实际增长速度是相同的。
其次，是外汇收入急剧增长，2007年俄罗斯就已成为世界第三大国际储备国。据俄罗斯中央银行数据显示[12]：1998年12月1日，俄罗斯国际储备只有区区124.8亿美元，1999年12月1日，俄罗斯的国际储备减少到115.04亿美元。但是，自普京当选俄罗斯总统后，俄罗斯的国际储备发生了巨大变化(见表2)：
表2 2002~2008年俄罗斯国际储备金额变化(亿美元)
年份
2000年
2001年
2002年
2003年
2004年
2005年
2006年
2007年
2008年
国际储备金额
276.67
372.88
482.05
691.69
1174.34
1 683.96
2 890.042
4 740
4 382
数据来源：根据俄联邦统计局公布数据整理。
2007年，俄罗斯的国际储备已高达4 740亿美元，仅次于中国、日本。据《环球》杂志驻莫斯科记者熊伊眉2009年1月23日报道：“截止2008年8月俄罗斯的国际储备就超过5 900亿美元。但是，2008年9月美国引爆世界金融危机，为对抗世界金融危机对俄罗斯金融体系的巨大冲击，仅2008年9~12月短短3个月内，俄罗斯就耗费1 500亿美元。”[13]在成功捍卫俄罗斯金融体系基本安全之后，到2008年12月26日，俄罗斯国际储备仍然高达4 382亿美元。因此，俄罗斯外汇收入的急剧增长使其具备了向部分国家发起银弹攻势的基本条件[14]。
三 两大失败的经济外交案例：苏联解体和98年俄罗斯金融危机
国破家亡的历史悲剧让俄罗斯人铭记：关键时刻几十亿美元外汇或许有可能挽救一个大国的命运。20年前的苏联、当代的俄罗斯有诸多失败的经济外交案例，本文只介绍因苏俄筹措不到几十亿美元外汇而亡国毁国的两大悲剧性经济外交案例：1991年，苏联因筹措不到几十亿美元的外汇而最终解体；1998年，俄罗斯因无法借到几十亿美元外汇而导致整个金融体系被摧毁。
首先是苏联解体前无法筹借到几十亿美元贷款的失败经济外交案例。导致苏联这次经济外交失败的主要经济制约条件是西方事实上拒绝向苏联提供几十亿美元的贷款。苏联解体的前几个月里，政府的主要经济任务是向西方国家筹借50亿~100亿美元紧急贷款。当时，苏联经济危机日益严重，国库已经枯竭，恶性通货膨胀无以复加。为缓解民众不满，避免民众走上街头抗议，苏联政府乞求西方国家帮助解决财政急需。据戈氏所述，为借到50亿~100亿美元紧急贷款，从“1991年9~11月，尽管国内事务非常繁忙，我几乎是每天——常常是在晚上——和外国政治活动 家们会晤(有时一天有两三个会晤)，敦促他们采取具体步骤。那几个月和我谈过话的人有：梅杰、科尔、密特朗、布什、安德烈奥蒂、冈萨雷斯、所有‘七国集团’和欧洲其他国家的外长和财政部长、国会议员和大实业家们。”戈尔巴乔夫在谈判中努力让西方相信：“和国家的潜力相比，问题也没有多么大。我说，归根结底，650亿美元的外债，对于我国来说算得了什么呢?问题甚至还不在于别人还欠我们一大笔债务——840亿美元，是我们国家总的潜力在那里摆着”[15]。为防止苏联各加盟共和国分崩离析导致核武器监督失控，1991年11月12日，“七国集团”和欧共体终于同意数额为100亿美元的紧急援助计划。然而，1991年12月8日发生了逼迫苏联解体的“别洛韦日”事件，西方国家取消了能解救苏联命运的100亿美元的紧急援助计划。很显然，此时西方国家取消对戈氏的经济援助无疑是釜底抽薪。“资金链”断裂使戈氏无力解决面临的任何现实问题，虽然这不是导致苏联解体的根本原因，但也算得上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反之，如果西方能及时给戈氏提供几十亿美元贷款，苏联在关键时刻的“资金链”就不会断裂，或许能够多维持一些时间。其中最主要的是调动 军队的“资金链”就不会断裂，如果军队能够正常调动，导致苏联解体的“别洛韦日”事件有可能会被制止。“别洛韦日”会谈过程中，几乎所有参会人士都担心，戈尔巴乔夫会用武力阻止苏联解体。这一担心不无理由，他们后来才知道，会议的参加者之一——白俄罗斯克格勃主席舍尔科夫斯基通过专用电话每隔几个小时就向戈尔巴乔夫报告会议情况。舍尔科夫斯基坚决反对苏联解体，他建议戈尔巴乔夫立即逮捕所有与会者。但戈尔巴乔夫却有心无力，因为自八一九事件后，他已无法调动任何部队。戈氏之所以有心无力，其主要的原因就在于经济上的崩溃。如果当时有几十亿美元财政经费用来争取军心，或许苏联历史将被改写。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失败的的经济外交手段确实能促使一个大国走向灭亡。
其次是1998年俄罗斯金融危机前无法筹借到几十亿美元贷款的失败日经济外交案例。导致这项失败的经济外交事件是西方拒绝向俄罗斯提供几十亿美元的贷款。1998年8月，俄罗斯爆发了灾难性的金融危机。其实早在危机爆发前几个月，俄罗斯已经找到减轻危机的办法，这个办法的关键在于几十亿美元外汇贷款。当时如果能筹集到这笔贷款，俄罗斯经济链条可能就不会断裂，俄罗斯可能就不会发生后来那样灾难性的金融危机。但是，在危难关头西方又一次落井下石：“欧盟外长会议做出决定，暂时不给俄贷款。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不仅终止已经谈好第二批43亿美元贷款，还羞辱性地扬言何时发放贷款要看今后俄政府出台的是什么样的经济纲领”[16]。西方暂停贷款最终导致俄罗斯爆发了灾难性的金融危机。
政治是经济的集中表现，即当经济问题严重到一定程度时，经济问题在本质上就演变成政治问题。1998年俄罗斯金融危机造成当时物价飞涨，卢布暴跌。据统计“8月17日汇率还是9.5卢布兑1美元，短短半个月后，9月8日的汇率已经剧烈贬值降到19卢布兑换1美元”[17]。国家储蓄大量流失，国内居民存款损失近半，到处是挤兑风波，银行系统近半瘫痪状。“当时债市暂停交易，股市被迫停业，大部分工业企业半停产，1/3人口处于贫困线以下，许多人生活失去保障，中央政府宣布无力偿还外债，卢布被终止自由兑换，国家陷入破产状态，人心恐慌，社会气氛紧张”[18]。当时，俄罗斯人愤怒到极端。1998年9月3日，一贯以儒雅著称的俄副总理绍欣压抑着怒火对新闻界表达了无可奈何企求援助的情绪：“西方已把俄罗斯逼到了墙角，我不是用不还债吓唬西方，但西方也应适可而止”[19]。这一事件再次说明失败经济外交手段确实能摧毁一个大国的金融体系。
从本文的经济外交定义来看，苏俄在缺乏外汇储备的经济条件制约下，向过去的敌人——西方国家寻求贷款救命的错误对外经济政策必然会给俄罗斯国家利益带来巨大损害。
四 近几年俄罗斯成功的经济外交案例
物极必反，历史悲剧从来都能在一定条件下变为民族振兴、国家富强的巨大刺激因素，俄罗斯也不例外。近几年，随着俄罗斯国内经济的大幅提升，国破家亡的历史悲剧促使俄罗斯产生了强势的经济外交意愿和能力。在俄罗斯GDP激增，外汇储备充裕等条件的刺激下，俄罗斯爆发了压 抑已久的民族主义浪潮，普梅政权也随之一改往日竭力合作、避免与西方冲突的外交政策，对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势力的战略挤压展开了强势外交反击。俄罗斯外交经验丰富，经济外交种类繁多。
限于篇幅，本文只选择介绍近几年俄罗斯两个成功的经济外交案例。
首先是俄罗斯对乌克兰实施断气的成功经济外交案例。促成这项成功经济外交的经济条件是俄罗斯掌握着乌克兰及欧洲国家的天然气命脉。2009年1月1日上午10点，俄罗斯全面中断对乌天然气供应。1月7日，俄方以乌方无法保障全量输送过境天然气为由，中断经乌向其他 欧洲国家供应天然气。经过多轮的艰苦谈判，俄才恢复了对乌及欧洲的天然气供应。其实早在2006年年初，俄乌之间就开始因天然气价格及过境费用等问题齟齬不断。其根本原因在于：一方面，乌克兰既想从俄罗斯获取低于国际市场价格的天然气，又想摆脱俄罗斯，亲近西方；另一方面，俄罗斯已不愿再充当奶牛的角色，特别是对一些具有反俄倾向的国家或政治势力。
从目前情况看，以上成功经济外交举措至少给俄罗斯换来以下政治利益：一是延缓了乌克兰加入北约、欧盟的进程。2009年1月13日下午15时，俄罗斯曾恢复经乌克兰向欧洲输送天然气，意味着因供应价格和过境运输费引起的俄乌天然气争端告一段落。就在欧洲人松了一口气，以为不用再忍受天气异常寒冷却无气可烧的日子，国际过境天然气状况监督委员会消息人士则称，过境乌克兰输往欧洲的俄罗斯天然气依然没有到达。而乌克兰国家天然气公司发言人当天就承认截留了输往欧洲的天然气。结果俄方以乌方无法保障全量输送过境天然气为由，停止经乌向其他欧洲国家供应天然气。这实际是乌克兰的外交败笔，本来是企图挑拨俄罗斯与欧盟的关系，但却引火烧身延缓乌克兰加入欧盟的进程。导致欧盟对此深感不满，“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已鼓励成员国对俄乌采取法律行动。欧盟轮值主席国捷克也警告，如果此事不迅速解决，将对俄乌与欧盟关系产生‘政治后果’。英国智库欧洲改革中心分析师巴利斯克说：‘目前已出现一种看法，乌克兰不是一个管理很得法的国家，就乌克兰加入欧盟和北约而言，这对乌克兰肯定没有好处’。[20]”二是激化了乌克兰的社会矛盾，削弱亲西方势力的政治威望。乌克兰天然气储量匮乏，每年消费天然气800亿立方米，其中约3/4需要进口，对俄罗斯能源依赖很大。俄乌关系好时，俄以低于国际市场的价格向乌提供天然气。2004年乌克兰爆发“橙色革命”后，乌克兰与美国西方日益亲密，俄乌关系随之恶化。俄罗斯便要求乌克兰按国际市场价格购买俄罗斯能源。从而导致俄乌间不断出现“断气危机”。“断气”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乌克兰的社会矛盾，削弱乌克兰总统尤先科等亲西方政治势力的威望，有多大成效目前还很难评估，但至少打压了乌国反俄亲西的嚣张气焰。三是对欧洲有“敲山震虎”的作用。欧盟国家约1/4的天然气从俄罗斯进口，其中约80%经由乌克兰输送。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2009年1月7日说，在俄乌天然气争端中，欧盟已成为“人质”，欧盟的天然气供应安全成了俄乌双方的筹码。据悉，“至少有17个欧洲国家的天然气供应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21]。一些非常依赖俄罗斯天然气的欧洲国家，因“断气”严重而非常焦虑。目前，虽然“断气”之苦早已过去。但是，某些欧洲国家今后对俄罗斯可能再也不敢不敬了。
其次是俄罗斯向吉尔吉斯斯坦提供经济援助的成功经济外交案例。促成这项成功经济外交的经济支持条件是俄罗斯向吉尔吉斯斯坦提供经济援助。2009年2月3日，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与到访的吉尔吉斯斯坦总统巴基耶夫会谈后，俄罗斯在吉尔吉斯斯坦总统巴基耶夫声明关闭马纳斯美军基地同日宣布：“俄罗斯将向吉尔吉斯斯坦提供总额20亿美元贷款，提供1.5亿美元无偿援助，免除1.8亿美元债务，在吉尔吉斯斯坦境内建设一座耗资17亿美元的水电站”[22]。2009年2月吉国政府和议会一致通过决议将于2009年8月18日关闭玛纳斯军事基地。虽然，2009年6月25日，吉议会又批准了该政府与美国在6月22日签署的《关于在马纳斯国际机场设立货物中转中心的协议》和与之相配套的《吉美双边合作协议》，美国通过两份协议以马纳斯“美国物资中转中心”替代马纳斯空军基地得以保留了在中亚的存在。但从政治意义上来看，马纳斯“美国物资中转中心”已不具备军事基地性质，这首先表现为“‘物资中转中心’已不是‘军事基地’。根据双方新达成的共识，该中心中转的物资只是非军用物资，即食品和医药用品等。”其次，“与马纳斯‘美军空军基地’的安全均由美军独立负责不同，该‘物资中转中心’的安保工作将由美吉双方共同负责。”第三，“原来驻扎在马纳斯‘美军空军基地’的所有美国和反恐联盟国家的军人均享有‘外交官待遇’，即拥有外交豁免权。但新协议只赋予‘物资中转中心’内美方人员‘使馆行政和技术人员’所享有的权利，而且此权利仅限在‘物资中转中心’范围内使用”[23]。由此看来，与最初彻底将美国赶出马纳斯的计划相比，俄罗斯似乎受到一点挫折，但从长远来看，俄罗斯必将成为俄美在吉博弈中的赢家。因为经济援助基本都是有回报的。20亿美元贷款吉尔吉斯斯坦要按期还本付息；帮助吉尔吉斯斯坦建设耗资17亿美元的水电站实际是揽了一项有利润的重大国际工程；真正白给的只是1.5亿美元无偿援助和免除1.8亿美元债务。俄罗斯的国际储备高达4 000多亿美元，拿出1/200借给吉尔吉斯斯坦渡过经济危机，换来了吉尔吉斯斯坦政界和人民拥戴的政治利益和巨大的经济利益，换来了从政治意义上关闭马纳斯美国空军基地的军事利益。
从目前情况看，以上成功经济外交措施至少给俄罗斯换来以下政治军事安全利益：一是换来了吉尔吉斯斯坦的民心政心。2008年吉尔吉斯斯坦深陷经济危机。1~10月吉尔吉斯斯坦的通货膨胀率达到了25.7%，几乎比预计指数高出50%。这导致了银行利率大幅度提高，本国货币利率几乎达到28%~27%，并有可能进一步提高，电力危机严重。这也是2009年2月3日俄罗斯政府同意帮助吉尔吉斯斯坦建设坎巴拉金斯基1号水电站的主要原因，该大型水电站设计装机容量1 900兆瓦，是吉尔吉斯斯坦未来规划中发电量最大的水电站。该水电站的建成将对改变吉 尔吉斯斯坦电力危机意义重大。过去8年，吉尔吉斯斯坦积极靠拢西方，关键时刻并没换来西方的经济支持。相反，俄罗斯在自身也面临重大金融危机的情况下积极对吉尔吉斯斯坦实行经济援助，此举使俄罗斯在吉尔吉斯斯坦民众中声誉高涨。二是从政治意义上或者说法律意义上关闭了马纳斯美军基地。马纳斯军事基地的关闭将在一定程度上巩固并扩大俄罗斯在中亚独联体地区的影响力。目前，美方虽以重金援吉，但并未得到一个长期的协议，其有效期仅为一年。就此来看，俄罗斯在吉的经济外交已起到一定的作用。
(责任编辑 陆齐华)
注释：
[1]Татьяна Владимировна Зонова，Экономическая дипломатия.Внешнеэкономическиесвязи№6，июнь.2005
[2]Московский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ыйинститутме дународных отношений(Университет)МИД России(КафедраМировой экономики)，www.mgimo.ru/files/15790/ec_diplomacy.doc
[3]ЛихачевА.Е.ЭкономическаядипломатияРоссии.Новыевызовы ивозможностивусловияхглобализации.Издательство：Экономика， 2006г.С. 461.
[4]В.Д.Щетинин：《Экономическаядипломатия：Учебное пособие》，Издательство：Международныеотношения， 2001г.С.24.
[5]鲁毅、黄金祺、王德仁编著：《外交学概论》，世界知识出版社1997年版，第153~154页。
[6]周永生：《经济外交》，中国青年出版社2004年版，第22页。
[7]Послание Федеральному Собранию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26мая2004года， http：//www.kremlin.ru/text/ap-pears/2004/05/71501.shtml
[8]俄罗斯官方称经济奇迹已开始， http：//www.ce.cn/xwzx/gjss/gdxw/200701/29/t20070129_10244707.shtml
[9]Выступлениенарасширенномзаседании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го совета，ОстратегииразвитияРоссиидо2020года，8февраля2008 года， http：//kremlin.ru/sdocs/appears.shtml? day=8&month=02&year= 2008&value_ from= &value_ to= &date= &stype=63374&dayRequired=no&day_enable=true
[10]梅德韦杰夫：《俄罗斯在10~15年间可成为经济大国》，2008年1月22日，http：//rusnews.cn/eguoxinwen/eluosi_neizheng/20080122/42022967.html
[11]张沐：《金砖四国崛起为世界经济格局洗牌》， http：//gb.chinareviewnews.com/doc/1009/7/3/6/100973662. html? coluid=1&kindid=0&docid=100973662&mdate=05260017532009.5.26
[12]详见俄罗斯联邦中央银行网站，http：//www.cbr.ru/
[13]熊伊眉：《俄式经济增长模式终结》， http：//news.sina.com.cn/w/2009-01-23/094517103140.shtml2009.1.29
[14]国际储备主要包括外汇、储备头寸、特别提款权、黄金， 不包括企业和个人拥有的外汇黄金等。由于多年来俄罗斯国际储备中主要是外汇，黄金储备不高，所以，本文在一定程度上把近几年的俄罗斯国际储备等同于外汇储备。
[15]米·谢·戈尔巴乔夫著：《戈尔巴乔夫回忆录》，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年版，第1 407~1 411页。
[16]刘刚：《俄罗斯：经济危机根源何在》，http：//www.people.com.cn/item/esrzl/plmkf/A116.html，1998.10.3
[17]李静杰、海运总主编：《叶利钦时代的俄罗斯(经济卷)》，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501页。
[18]张康琴：《俄罗斯金融危机》，载《东欧中亚研究》1999年第1期。
[19]刘刚：《俄罗斯：经济危机根源何在》。
[20]吴汉钧：《俄乌“斗气”，欧洲“断气”》， http：//www.zaobao.com/special/feature/pages/feature090118.shtml，2009-1-18
[21]田冰：《17国受影响“断气”欧盟被迫介入俄乌“斗气”风波》， http：//www. ce. cn/cysc/ny/trq/200901/08/t20090108_17900702.shtml，2009-1-8
[22]Пресс-конференцияпоитогамроссийско-киргизских переговоров，3февраля2009года， http：//kremlin. ru/appears/2009/02/03/2318_type63377type63380_212443.shtml
[23]美国驻吉尔吉斯斯坦军事基地即将关闭， http：//gb.cri.cn/19224/2009/02/04/3785s2414124.htm，2009-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