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状沟溃疡用什么药:我最爱的人离我而去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4 14:55:51
 我最爱的人离我而去 标签: 巩俐  厕所  爹娘  公车  装修   

我最爱的人离我而去

2009年4月20日,爹在睡梦中离开了人世。享年78岁(老家的规矩,虚岁之上再加一年,才是死亡年龄)。            

瞬时成为世界上最不幸最可怜的孩子,我不接受-我接受不了!

守在灵床前,握着爹的手哀哀的哭。爹的脸是那样安详,安详得让我恍惚,他根本还在睡觉而已。爹的手是那样温热,温热得让我疑惑,村里的医生判断失误。随便发生点什么,比如一声咳嗽,爹还会醒过来的。

办事的人借来了恒温棺,把爹放了进去。

完了,爹不会醒过来了。

以后还有谁,会听说我要回家后,就在家门口一直坐着,巴巴地等,让我的回家之路,变成感情的丝线,悠长软绵,一直扯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以后还有谁,会象个孩子一样,听我和娘絮叨闲话的时候,不时插进一句有时照谱有时离题十万里的话,惹起一串笑的涟漪,让我的回家之行,变成欢快的小溪,清爽甜怡,一直渗到心里最温暖的地方?

没了,一切都没了。

最近几年,爹在某些方面已回归到儿童状态。全家人就象哄孩子似的,围着他转。爹说要什么,我们马上给他摘什么。问题是,我们摘不到时间的倒退与健康的永驻。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爹也一天天老去。或者说,这一切都是疾病导致的。高血压自不必说,就是它毁了爹的身体;前列腺在安阳协和医院做的手术,医院说是最先进的什么绿激光手术。过后才知道,所谓的最先进,就是医疗费先进,术后却与术前一个模样,让爹白白遭了罪受。绿激光失败,然后是造瘘手术、疝气手术……

最近一年,爹精神有些不济。走路需人搀扶,坐着就打盹。天一黑就睡觉,半夜却常闹着要起床。有时候娘还在看电视,他就叫唤着要起床。穿脱衣服已不会自理,全靠娘帮忙。

4月13日,我从苏州开会而归,好消息频繁的传来。最近几天,爹走路不让人搀了,谁搀他跟谁急,说自己要锻炼身体;精神头也有了,不是在家看电视,就是坐门口看人,居然还闹着去邻村看了一场戏。坐着轮椅去的,由邻居们推着,娘在后面跟着。我听了,心头欢喜。我认为,天气转暖了,爹的身体开始复苏了。兄弟姐妹们之间互传电话,诉说着这一切可喜的变化。谁都没有想到,上帝就让我们欢喜这么几天!

4月20日凌晨,4点半的时候,爹象往日一样叫唤着要起床。娘说天还没亮呢。爹问几点了。娘说离天明还有一个多钟头呢。爹说那就再睡会儿吧。6点钟的时候,娘起床了。起床后先上厕所。归来后叫爹起床,爹没有回应。娘拿起爹的衣服,撩被子,继续叫……

小弟说,他叫来了村里的医生,村医听了心跳和与脉搏,说:都停了。小弟问:给县医院打电话,叫120吧。村医说:不必了。心跳和与脉搏都没了。

都没了。一切都没了。

邻居与亲友说,爹的这种死法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没有难受,没有折腾,有福气云云。娘说,爹心疼我们子女一辈子,临走还不忘心疼。选择的天气不冷不热,免得我们兄弟姐妹六个守灵受罪;选的时辰不早不晚,早上六点,天已亮透,免得我们大半夜颠奔回家;选的方式也最好,免得我们送他上医院折腾……爹确实是有福之人,一辈子命好。爹也特别心疼他的子女们,这种心疼如今竟成了永久的回忆。无边的悔、无声的泪、无涯的哀、无尽的思,将永远的淹没我们。

长期以来,我被浓重的幸福感、满足感与快乐感所包裹。我满足于简单的物质生活,沉醉于单纯的文字生涯。细小的日常,能激起我长久的欢乐;琐碎的文字,能引起我浓重的兴趣。突然之间,我的幸福与快乐就被如此愣生生的撕裂。我不接受!我接受不了!

上帝,为什么不再给一些时间?两三年,我只要两三年!上帝为什么如此吝啬与决绝?

欢乐从此折了翅膀,飞不高,也飞不远了!

幸福从此有了缺口,扯不圆,也扯不完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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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几年前的旧文:《我深爱的人正在变老

有种越来越强烈的冲动,那就是,拉住时间的车轮,让它减速,让它停顿,因为我实在不忍心,眼看着我深爱的人-我的爹娘在变老,他们的变老,成为我越来越强烈的心痛!

爹七十了,娘六十八。发现他们的老,是在今年暑假。我装修了新房,邀请他们过来小住。他们不适应城市的楼房,以前从不接受我的邀请。但这一次例外,似乎他们自己也感觉正在变老,再不走动走动,就真的走不动了,所以,他们破天荒的接受了我的邀请,二哥吓了一跳,千交待万叮咛,他从老家送爹娘到车上,然后给我打电话报告公车牌号,我跑到车站去接,接头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二哥:安全抵达!

爹娘来了,我满心的欢喜。但一下出租车,我就懊恼的发现:我买的房子太高了,它在高高的六楼,没有电梯!我喜欢高处,喜欢五楼六楼住笨蛋的感觉,笨蛋高高在上,俯视那么多非笨蛋在楼底下撞来撞去,很惬意的。坐到自己亮亮的书房,看书,开电脑,也很惬意的。可是,爹有高血压,走平路都有点抖,娘有骨质增生,膝盖老疼。那一刻,我真的承认自己是笨蛋:为什么不买个一楼?一楼贵,买不起贵的,就是笨蛋!

爹始终不承认自己的老。十年前,他骑车载我,上坡都不准我下。有一次在一个大坡前我偷偷的下去了,他没有发现,上坡后又是个大下坡,他就直冲下去了。我赶忙喊,可急性子的爹眨眼间就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我就一个人慢慢的走。爹到了车站,才发现丢了我,急忙顺原路回来找,找到后吵我:不准再下车了啊!

可十年的光阴,爹就成老头了,手脚会轻微的抖动。我让老公扶爹上楼,可爹不让,你一扶他,他就跟你急。我只好扶着娘上楼,同时瞪大两眼看着前面的爹。

楼高天热,我只能每天陪爹娘下两次楼,早上一次,下午一次。楼下有个健身娱乐场,下得楼后,爹娘在那儿活动身体,我手里拿把娘自己设计制作的扇子,轮流给他们俩个扇几下。旁边的老太太问娘:是你孙女吗?这么孝顺的孙女!娘一听笑了,说:是闺女!老太太问:这么小的闺女,多大了?

我说:老闺女,三十多了。老太太一听乐了:我以为你是个学生呢!我笑。心想:我要是学生多好,再倒回去十年,走路我都比不上爹,常常是捂着走疼的肚子撵在爹身后。

爹有点小毛病,似乎是前列腺增生,一会儿就得上趟厕所。领他上医院看看吧,他就容不得你说完,就把你吵了回去,总之,他拒绝看病,我们也无法绑架他去。不分春夏秋冬,爹每天洗澡,老家没有暖气,大雪天,爹也用两盆热水擦身子,所以,爹的身体奇好,我的记忆中,爹从来没吃过药,因为没有生过病。现在血压高,一年输两回液降压,算是吃药了吧。

娱乐场附近有个小学,小学里有厕所,我送爹到门口,然后远远的望着他,直到他走过来,当然,我不能显得过分关注他,那样有可能伤他的自尊。但是回家的时候,爹娘抬眼望楼,我分明看到了他们眼神中那种孩子似的无助的眼巴巴与怯生生,那一刻,我的心就隐隐的痛:为什么?为什么我深爱的人要变老?如果可能的话,让我替他们老一些吧!

爹娘有时候不下楼,我就陪他们说话,从东扯到西,再从西扯到东,说些车轱辘话。这些车轱辘后虽然没什么意思,但是它让我感觉,抓住了时间的车轮,让它再慢一点,再慢一点。

怕爹娘住不习惯,我就一包一包的买零食,希望以此为贿赂,拖他们多住几天。最常买的是小熊仔饼干。但小熊仔的威力只有一星期,一星期之后,爹娘闹着要走,我送他们上车,给二哥打电话让他接。一切办妥之后,心里一阵失落。

一个月前,爹又在家输液降压了。星期天,我背上背包出发,去看我的爹娘,背包里塞的仍然是各种零食,当然还有小熊仔饼干。家乡通向外界的唯一的路是一条一上一下一坑一洼的土路。严格来讲,它根本不能叫作路。平时根本不通公车,由于其它地方修路,公车暂时从我村绕过。坐上那公车,比巩俐在《红高梁》里坐轿要颠多了。

回来的时候,爹娘送我到村口,我不想再坐那颠车了,巩俐拍红高梁,颠哭了,我倒不会哭,但也知道那滋味不太好受。八里土路,才能走到汽车站,新买的皮靴,跟不算高,我决定步行,但又不能告诉爹娘。因为我步行回去,他们会过意不去的。我告诉他们,我先走着,公车来了,我临时再上。走了老远,回头看,看见爹还在后面跟着,我挥手示意他停下。再走,听见爹在叫我的小名。我回头,发现爹已站在一个土堆上,嘴里喊着:公车来了!

我的眼泪滚滚而下:时间,请接受我的请求,让我深爱着的人慢慢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