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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00:18:14

《通天塔》:人类是否到了废除国家的时候?

作者:谢宗玉   2011-11-19 08:36 星期六 晴  


  
  《通天塔》:人类是否到了废除国家的时候?(《随笔》2011年第六期)
   谢宗玉
  
  一、
  
  墨西哥著名导演冈萨雷斯2006年拍摄的电影《通天塔》无疑是一部了不起的作品。它的叙事结构或许借鉴了2004年奥斯卡最佳影片《撞车》,但两者的内核并不相同。《撞车》讲述的是不同民族文化的樊篱带给人们连锁反应式的噩梦,《通天塔》讲述的则是不同国家政治的牢笼如何危害人们的日常交往。私下里,我喜欢《通天塔》要胜于《撞车》,但《通天塔》却被2007年的奥斯卡始乱终弃,先是七项大奖提名,最后却只收获了一个安慰奖:最佳原创配乐奖。把它完全击败的则是马丁?斯科塞斯的一个商业片《无间道风云》。这其实是马丁?斯科塞斯所有电影中最经不起推敲的一个片子。但评委出于对“奥斯卡伴娘”马丁以往系列佳片都没获奖的内疚,急巴巴地在错误的时间塞给了他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等三项大奖。这除了给两个导演留下长年挥之不去的遗憾和不甘外,还有,就是再一次让奥斯卡蒙羞。
  几年前,我看这部片子,嘘唏感慨后,并没想写点什么,我以为它的主旨一目了然,不需我饶什么舌。但昨天看了豆瓣网和时光网上别人的解读,觉得很有补个影评的必要。国家罪恶的魅影在本片昭然若揭,但几乎没有人从这方面解读,绝大多数人除了批判美国的政治强势外,再就是认为片子中蝴蝶效应式的厄运是由不同民族的文明造成的。完全没看出导演几乎把所有的重火力都集中在“国家”身上。
  一个懵懂的摩洛哥男孩,拿着一把日本人赠送的猎枪,把一个美国女人给射伤了。她和丈夫不得不滞留在摩洛哥的一个荒镇上,最终导致她的两个孩子差一点死在美国与墨西哥的边境上。前因后果一件事,牵涉四个国家六个家庭,相关的十个人物连带他们的故事呈网状散发开来。导演对国家问题的质疑其实已呼之欲出,但或许是由于片名“通天塔”的原故,阻碍了观众的判断,他们更多的注意力才放在了不同民族文明沟通的问题上。
  “通天塔”的典故出自《圣经》,是说洪荒之后的人类不再相信上帝的承诺,妄想筑造一座直通云天的高塔,以传扬人类美名。上帝勃然大怒,它立马改变了人类的语言,各民族因语言不同,沟通困难,不得不分散四方,从此混乱、猜忌和攻讦便成了人类的日常功课。宏伟的通天塔就这样被无限期地搁置起来了。
  电影虽然取名“通天塔”,但其实只是借用了这个典故的一部分喻意,它质疑的重点已然指向国家问题,笔风所及之处,既使有关民族文明,也与这个典故有着不同含义的重新解剖。
  
  二、
  
  什么是国家?1931年,学者戴维?伊斯顿曾宣称至少有145种关于国家的不同定义。于我们而言,马列主义对国家的定义影响深远:“国家是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国家是一个阶级压迫另一个阶级的工具。”回头想想,这个定义,既片面又煽情,有点像是为无产阶级推翻资产阶级量身订做的革命宣传标语。当无产阶级取得所谓的革命胜利后,这个定义也就自动失去其意义,因为在社会主义国家的政治语境里,已找不到被压迫阶级。被压迫阶级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国家的起源各不尽同,一是为了“安内”,比如四大古国的兴起;一是为了“攘外”,比如美国独立。国家的定义纷繁复杂并不为奇。我以为,国家应该是区域内人们利益最大化的工具。对内而言,国家是润滑油、修剪机、利益平衡器。它调和各阶级矛盾,给区域内人们提供一个有利于经济科技文化发展的和谐空间。对外而言,国家是铠甲、矢箭、利益捕手。它与其他国家交往、斡旋、争斗,同样是为替区域内人们争取更多更大的利益。国家或许不能保护某一个体的利益,但国家绝对是民族集体利益的忠实捍卫者。除非整个国家已由极个别卖国贼所掌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国家就是民族文明花园中一个巨无霸式的园丁,它的权威是民族文明花园任何东西都无法挑战。一方面它要给本民族文明设棚搭架、剪枝修叶,另一方面还要依靠军事力量给本民族文明修筑一圈进可攻、退可守的“铜墙铁壁”。
  然而,世界并不总以战争的面貌出现,当科技发展,民族交融,信息革命,文化互渗,全球一体化愈演愈烈之时,当初以保护本民族文明为己任的国家,竟成了全球文明发展的严重阻碍。这时的国家就真像马克思所说的,“是一个依靠社会供养却又阻碍社会发展的寄生赘瘤。”
  具体到这个电影。托信息科技的洪福,美国女人在非洲偏僻的角落被枪伤,不用多久,就传遍了全球。如果没有国界和国家因素的阻碍,人类科技已有能力将她尽快送到能够医治的任何地方。恰恰是“国家”对这个受伤的个体不但不及时帮助,反而还想借个体的牺牲来达到某种政治目的。几乎不经任何调查,美方就可以把简单的枪击事件定性为恐怖主义。这除了风声鹤唳式的恐惧外,绝对还有一种一厢情意的别有用心。对强大的美国而言,小事闹得越大,越能收获喜出望外的外交成果。
  山姆大叔一生气,后果自然很严重。摩洛哥警方平时的办案效率也许不高,这一回却高得离谱,短时间内,他们不但把枪击事件摸得一清二楚,甚至迫不及待就将涉枪事件中的一个男孩乱枪打死。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除了看出摩洛哥警方乃至政府草菅人命的一贯作风外,也可感受弱国在强国面前的卑怯,急着给对方一个交待,只想挽回外交上的颓势。
  山姆大叔的强势不但要了弱国小孩的贱命,差一点也要了本国受伤女人及其两个孩子的命。那么国家和个体的关系,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一直以来,国家都被看作是个体的“保护伞”。事实上,自有国家的那天起,个体的利益就从没被国家放在心上。被政府把持的国家,打着内部管理和抵御外敌的旗号,以税收和集权的形式剥夺个体的种种利益。个体与国家多数时候都是敌对的。只有在外敌入侵的短暂时候,国家与个体的利益才保持一致。尽管如此,在战争期间,国家还是会背信弃义,以牺牲个体为代价,来赢得民族战争的整体胜利。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也就无可厚非。
  所以,在和平时期,个体爱国的最好方式,就是长期有理有利有节地与政府斤斤计较,以期政府的施政纲领和行动尽可能地有利于整个民族集体利益的发展,只有这样,个体被政府以国家的名义剥夺的那一部分利益,才有可能从民族利益的整体发展中补回来,并且略有盈余。而在被外族入侵的战争期间,为了不亡族灭种,个体只能无条件服从国家,哪怕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但政府常常故意混淆两个时期个体对国家的忠诚度,它要求民众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以战争时期的姿态,无条件献身于国家。这种鼓蛊不但让大多数民众上当,还使得许多狭隘的民族主义者深受其害。在狭隘的民族主义者看来,国家才是真正的主体,个人是永远的客体。
  
  三、
  
   最初,多数国家只是为了平衡区域内各方面各民族的利益纷争而出现的。到后来,把持国家的政府则常常自以为无所不能。国家被看作是一个盛载各民族的容器,只有置于容器之中,各民族才会加快融合的步伐。事实上却并非如此。有时人为地把多种民族捆绑在一起,反会加速互相间不必要的仇恨和分裂。各民族既然被国家栓在了一起,自然就会在一个利益圈里搅饭吃,这时它们之间最大的矛盾并不是民族文明的互相冲撞,而是辖区内利益分配的失衡引起的。
  通天塔没建成的原因,并非如《圣经》所言,是出于语言的阻隔,而是基于利益的考虑。在异国他乡,同车的本国游客,按道理是很容易结盟的,但他们却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虑,把受伤女人和她的丈夫抛弃在一个偏僻的山村,集体溜逃了。反是语言不通的外族人在悉心照顾她。临别时,她丈夫掏出一把钞票要感谢外族好心人,也被好心人拒绝了。从这个细节,我们似乎可以发觉,再黑暗的专制国家,也压抑不住民间善良芽儿的生长,而再光明的民主国家,也消灭不了国民自私基因的产生。
  似乎可以这样理解:无论多好或多坏的国家制度,对国民的精神影响力其实都是短暂而有限的?国民的精神文明是民族集体无意识选择的结果,它一直根植在民间文化的土壤之中,它是人类群居生活的历史产物,它超越了国家及国家制度。比如说希特勒之后的德意志民族,就能迅速修复国民的传统精神面貌。从集体反常到恢复常态,并不是难事。
  如果单从民族精神文明发展的角度去看,任何国家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因为对外民族而言,国家只是野蛮的堡垒,它人为地在本国和他国人们之间划上了一道极不利于自由交往的鸿沟,而更强大的精神文明却要在更广泛的、无限度的人类交往中才能拔节提升。
  好在科技已解决这一难题,人们在各自国家的樊篱内,即使不交往,也能通过各种网络渠道、影视信息,共享其他民族的甜酸苦辣,以及附载在这些甜酸苦辣上的文化观和价值观。就算没有面对面交流,对方也能成为熟稔的人,民族文化的隔阂感早已消失殆尽。而互相的利益纷争又是由各自的国家出面解决,所以彼此并不存在直接的仇怨。反而是同一国家内的不同民族,因为利益的争斗而常常酿成无法释怀的仇恨。国家调控的力度虽然很大,但收效甚微。
  依我看,当今世界恐怖主义之所以盛行,其罪根不在民族,而在国家。不可否认,从上个世纪以来,几乎所有国家都在为改善本国人们的生活而或多或少地努力过,民主也逐渐成了大多数国家内部的主流。但“光明”只在国家内部,国家外部仍是沉沉黑暗。整个世界,还处在“万家灯火”的状态,灯火与灯火之间隔着黑暗,无法连成一片。换句话说,在内部无论多民主的国家,其对外政策依然采用的是丛林法则,即弱肉强食。如果把地球上这二百多个国家和地区看作是一个个的人,那么地球简直还处在原始社会阶段。大而无当、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联合国就像一个氏族部落。豪强可以明目张胆地欺压弱国,弱国一部分狂热子民便趁风高夜黑,提一把利刀溜进豪强家门乱砍一气,以报心中由来已久的积恨。对国与国而言,这只是一报还一报的隐性复仇方式;但对各国那些无辜的民众而言,这就是恐怖主义。
  把持国家的政府往往把恐怖主义的动机尽量往民族文明的纠葛上靠,以掩饰本国对他国生存资源因掠夺而产生的矛盾。事实上明眼人都知道,恐怖主义也是利益争夺的一种方式,跟不同民族文明的纠葛并没多大关系。在全球一体化愈演愈烈的今天,人类对世界文化日趋审美疲劳,民族文明的差异性正是吸引和结纳朋友的最佳特征,如果太过近似或雷同,彼此还不爱搭理呢。这也是电影中为什么本国游客会弃受伤女人于不顾,而外族人却会悉心照顾她的原因之一。
  对本国游客而言,受伤女人已不存在文化方面的吸引力,他们之间只有利益冲突。女人的滞留不但浪费了他们的时间,还将带给他们某种不确定但可能发生的危险。而对于异族村民来说,受伤女人的神秘文化背景正是他们甘愿无偿照顾的最大前提之一。如果受伤之人是本村人,他们照顾的热情不但会太太降低,也很难拒绝主动奉上的酬谢。
  推而广之,大多数民族最初在接触带有异域风情的闯入者时,如果没有发现对自身会带来什么危险,一般会采取好奇的迎客之态。就像当初印第安人欢迎落魄的欧洲白人进入北美一样。如果没有利益的冲突,不同民族文明之间的融合,是不需费什么周折的。而那些被阻隔了的民族文明融合,绝对只是表面看起来像民族间的排异反应,实质则是两者之间存在不可逾越的利益鸿沟。由不同民族文明导致的战争,其真相都是利益的争夺。
  
  四、
  
  电影《通天塔》里那把伤人的枪出自日本,这是一个隐喻。二战结束后,日本人的“明枪”已被收缴,但伤人的“暗箭”仍在衍造。什么是“暗箭”?就是日本过分强势的经济。就像那把猎枪轻轻松松就能跨国伤人一样,日本与自身不对称的发达经济,也不需要踏过显性的国界,就能对世界构成某种威胁。很明显,在世界经济大战的未来,国界甚至国家都会越来越被边缘化或虚无化。
  聋哑少女千惠子则是大和民族的象征。千惠子漂亮聪慧,春情萌动,强烈渴望爱与被爱,但由于受聋哑因素的制约,常常被她示爱的对象当作怪物,致使她越来越朝着固执、封闭、叛逆和孤芳自赏的性格发展。日本整个民族就像千惠子,从明治维新开始,大和民族就自动斩断与周边国家血肉相连的历史关系,主动投入西方的“怀抱”,结果他们的国力虽然强盛起来了,但大和民族与西方文明的接轨并不成功。隔着遥远的时空,大和民族吸纳的只是西方社会对物质文明建设有利的因素,却不能彻底融入到西方的精神文明中去。西方人也自始至终都把日本当作东方民族看待。而日本周边民族却由于它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相,已不能完全把它看作是东方民族。这样一来,孤悬一隅的岛国民族就更孤独了。它向世界发出的任何示好,都像聋哑人千惠子那样不伦不类。而它过分强盛的经济就像千惠子的美艳一样,对世界来说,绝对不是福音。就像千惠子总想凭借自己的美艳,以不正当的手段掠取爱一样,日本民族也一直想凭借自己强盛的经济,获得一份与自身并不对等的政治地位。
  我非常喜欢电影中最后一个镜头,阳台上赤身裸体的千惠子伏在父亲的怀中嘤咛而哭,一个家庭以这样的形式冰释前嫌。然后镜头缓缓后拉,将曾经拥有猎枪的千惠子家庭逐渐融入到整幢楼房之中,整座城市之中,整个世界之中。这个镜头似乎是想告诉观众,家才是人类生存最基本的单元。很显然,国家并不是解决民族内外纷争的法宝。如果沟通不畅的话,就算在同一屋檐下,心也会隔着重霄。千惠子的妈妈开枪自杀便是明证。千惠子告诉警察说,妈妈是跳楼自杀的,这似乎暗示,如果家庭不能和解,她也会跳楼自杀。追根究蒂,这部电影的所有悲剧其实起源于日本一个不幸福的家庭,如果日本女人不自杀,日本男人也就不会带着猎枪到处游荡,这把猎枪也就不会留在摩洛哥,枪击事件也就不会发生……这纯粹是一个带着宿命论的民间故事,跟国与国之间应该没有半点关系,可国家的魅影却在这个故事中异常活跃。
  也是最后一个镜头,似乎在告诉人们,对个体而言,家就是他们的国。舍此之外,不应该存在任何以强制的方式结成的共同体。在这个地球上,个体有权力在任何一个地方居住,只要他们自己愿意,并被当地人容纳。当换国家可以像换工作那样随意的时候,国家也真就可有可无了。
  
  五、
  
  从“一战”开始,世界局势就一直动荡不安,加上全球能源紧缺,各类纷争层出不穷,致使无论多民主、多进步的国家,其外部表情都一脸邪恶。国家的神经一直在对假想敌的幻想中绷得紧紧,科技的保守主义策略和军费的无遏制竞争已成了当今时代最恐怖的灾难。国家这个字眼,已消耗了世界上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生存资源。国家已来越来成为世界各民族种种文明融合的最大障碍。我以为,为了人类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废除国家应该要提上议程了。
  欧元经济共同体似乎是废除国家的前兆?对欧洲各国而言,差不多的语言、差不多的民族文明、差不多的历史进程、差不多的风俗习性、差不多的经济财力,以及特别便于交往的地理条件,还有沿来已久的开放政策,使得西方各民族之间彼此都熟透了,他们谈论相邻国家的人和事,就像我们谈论相邻省市的人和事,而为了在经济上能与东方和美国相抗衡,他们又自愿结成经济共同体。这时国家的融合或废除就只隔着一层窗纸了。相信对欧洲的普通民众而言,他们已有了这个心理准备。国界最初的划分,是把不熟悉的异族排除在外,现在这不再是一个问题,他们彼此已熟透了。迈不过这个坎的,恰恰地把持国家的政府,具体地说,就是把持政府的政要们。因为不论多清明的国家,其政府官员总会利用国家赋予的权力获得或多或少的私利。如果国家废除或融合了,他们就只能另谋出路。而对普通民众而言,生产者越多,管理者越少,就会越幸福。废除国家走的就是一条生产者渐多而管理者渐少的道路。
  马克思曾经预言国家要到没有剥削阶级的共产主义社会才能消亡。我比他要乐观一些,当科技发展,民族文明融合,经济一体化到了一定阶段,国家越来越成为民族和个体幸福生活的阻碍时,它就应该退出历史舞台。关键在于全球民众头脑中首先要有这个意识,不再迷信各国政府对国家和爱国主义的过度诠释。当世界再没有一块让我们因为不熟悉而心生惧意的地方时,人类的身份其实更多是区分与其他星球的地球人,其次才是你出生之地的那个人。而以国家确认的那个身份,只是各国政府为了固守权力而强加给个体的。
  当然,国家的融合与废除,并不是国家的兼并,如果操之不当,就极有可能酿成希特勒式的巨大灾难。在国家融合与废除的道路上,我们也不应该渴望有领袖人物的出现,如果时候不到,全球就算被领袖人物捏成了一团,也会在领袖死后,再次分崩离析。
  在国家废除和融合的道路上,需要大量的倡导者。我愿意做这样的倡导者。当然,如果在本民族利益受到武力威胁的时候,我仍然是这个国家的一分子。甚至包括做一名短时期内的武力捍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