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如何创业:十年之后说东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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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岳清
《 人民日报 》( 2011年06月11日   08 版)
早年居临海东湖,竟然不知东湖美。离开东湖有年,今日再见,才想起水墨漫画家蒋文兵先生的话是对的。
蒋文兵先生说:在这样桃红柳绿、鸟语花香的季节,在这春风沉醉的东湖相见,真乃人生一大幸事。先生一本正经,环顾四周说:你看,你看,这不是人间天堂吗?先生说这话时,我们正相遇在东湖的圆通桥上。此时,正值阳春三月,一湖碧水,两座水榭,三人垂钓,四处闲读,还有少女在画舫湖中荡漾。而我常住东湖,竟有些熟视无睹。就历史而论,亦是先生在理,不然怎么会有俞曲园的千古名句:“好水好山,出东郭不半里而至;宜晴宜雨,比西湖第一楼何如”?怎么会有台州知府刘璈的“月点波心,静观自得;风送香气,小住为佳。”和他的“半成造化丹青手,勾起烟波浩荡情”呢?现在想来,应该给先生打个电话,又是阳春三月了,我们又应该在圆通桥相遇。可惜先生却远在法国。
今日想起先生的话,才记起时间已过了10年。
我是上世纪90年代初住进东湖的。东湖因坐落于城之东而得名,湖开凿于北宋端拱二年(989),当时为屯水军之船场,至宋熙宁四年(1071),郡守钱暄又重加浚凿,后又经历代巧匠雕琢,才成今日之规模。湖呈长方形,南分前后两湖,中有“悬渚”,我就住在渚上。
前湖有湖心亭和半勾亭。前者为大,后者为小。湖心亭建于康熙年间,高阁三层,古人都有联语:俨如罨画楼台,任山鸟谈天,水鱼玩月;最好夕阳城郭,有南峰塔影,北固钟声。又云:不着尘埃,喜一带水天同影;略加点缀,看满堤桃李成行。以此可见,此处必定风月无边。半勾亭,其意非凡,取白居易“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之意,亭为当代书法大家朱关田先生早年所题,篆隶笔意,行书结体,常使我驻足良久。
后湖为一堤所隔,东西两分,堤上有一亭,曰逢源亭。想必是左右逢源之意吧!逢源亭之北原有一樵夫祠,此樵夫为明之高士,因反“永乐篡位”,投湖殉国,后人建祠纪念,颂其亮节。可惜历史早已灰飞烟灭,樵夫一祠,亦仅存遗迹,唯有诗云:“一言大义明霄汉,万死余生直草菅……”堤上芳草鲜美,落英缤纷。饭后茶余之时,我常执一卷,坐在湖边长椅上,面对着湖光山色随手翻阅。闲适中走进雄强的秦汉,走进散淡的魏晋,走进唐代的博大雄阔,走进宋人的隽永恬静;也走进八大山人的荒凉,走进何绍基的儒雅。偶尔抬头,便会瞥见我栖身的木楼,那两水间的一排木楼,虽然模样已不周正,但听说当年却曾经辉煌,就算它已老去,也博得文人墨客的喝彩。因为它身居湖中央,周年水汽氤氲,那白墙黑瓦,气质亦优雅。在这小木楼里我写字作文,怡然自乐。有时困顿或者笔滞,独自漫步堤上,两岸梨花白,桃花红,亦使人自醉。或春雨夜深,打一把伞站在湖边,听沙沙细雨,也会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偶尔也与一两邻居泛舟湖上,沐浴于清风绿水间,为他们编织种种故事,有时说着编着竟然编出灵感,还偷着乐一阵,巴不得早点上岸回到木屋,匆匆记下这稍纵即逝的意念,所以也就有了后来的小说《玉麈》、《在劫》、《羊皮鼓》等。有时冬日寒冷,与同住者质彬老、引奭兄等抿酒小酌,酒酣耳热处,说天下文章;或展八尺徽宣,挥毫泼墨,也淋漓尽致。若不错记,引奭兄还刻过一语:汉书下酒。入选当年全国刻字展。质彬老为浙江篆刻界名宿,新中国成立前即与陆维钊、沙孟海、余任天等书画巨匠交游,耄耋之年,一次竟彻夜挥毫,让我辈汗颜。如今木屋已毁,樵云阁巍然耸立。杰阁临湖,气度不凡。前院亦已不见金桂,代之以骆宾王祠,骆宾王祠斗拱飞檐,石板青砖,既庄严肃穆又隽永宁静。是因这位让武则天惊叹的唐朝才子曾为官临海,更有《骆临海集》传世。能与这位“初唐四杰”沾边,当然也是小城的造化。建其祠,为的是延绵千年文脉,借古说今,出举国之英才。
站在骆宾王前,想起种种情节,忽记起当年霍松林先生寄过一副联:山月常明,应知诗杰丞临海;湖波乍涌,恍见文澜动则天。后又寄一信要改一字,不知那副刻板的是原稿,还是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