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炫民族风伴奏曲:宋朝反恐为何“存其教”且不用死刑

在《水浒传》里，晁盖当家时，梁山好汉只能算一帮流寇，并未引起朝廷的过度重视。到了宋江排座次，亮出“替天行道”旗帜的时候，宋徽宗才慌了神，这帮家伙如今有组织、有纲领了，小觑不得，赶紧想辙吧，于是，又镇压，又招安，费了不少劲，总算搞掂了。从梁山的被招安，可以发现，宋朝当局反恐有着一条基本政策，那就是“存其教”不用死刑。
　　什么叫“存其教”呢？意思就是既不大力推崇和强制，也不大力打击和阻止。对那些披着宗教外衣行造反之事的恐怖组织，坚决打击清理，但教派可以保存下来，不搞一刀切，盛行东南地区的吃菜事魔教即为典型。《水浒传》里说，是宋江带着一帮兄弟镇压了方腊起义，杀死了方腊，其实是不对的，据赵炎分析，宋江并没有去，应该是韩世忠去的。
　　吃菜事魔教是宋人对明教又称摩尼教的俗称，来自波斯，在金庸小说《倚天屠龙记》中有较详细的叙述。他们组织完备，设立斋堂，禁荤吃素，夜聚明散，笼络了大批信众，非常符合恐怖组织的特点。方腊依靠吃菜事魔教搞武装暴动，朝廷派兵反恐以后，并未废止该教，而是采取宽柔的政策：“今后百姓不得妄立名色，自称道民，结集徒党。严切晓谕，各令四散着业。”就是说，老百姓信教可以，但不能大张旗鼓，只要听话，只要安居乐业，别闹事，其他的嘛，一切既往不咎。
　　另外，在对待淫祠泛滥的问题上，宋朝政府也采取了存、禁结合的办法，存为主，禁为辅。在宋朝，除佛、道两个体系外，人们还狂热地信奉着成千上万的神祗，可概称为祠神。宋代是祠神文化的成熟时代，宋人不信佛、道者甚多，但上自皇帝，下至百姓，无人不信奉祠神，其社会地位之重要，是不言而喻的。为了供奉这些祠神，民间修建了大量的神祠，几乎每县都有数百所，当时有地方志说“不可胜载也！”按照宋政府的祀典，大多祠神不能列入祀典获得官方承认并保护，乃称之为“淫祠”。淫祠祭祀之神荒诞不经，祭祀方式大多也极为野蛮，危害社会和人身。官府的政策是，以社会稳定为前提，予以清理，已建的不准擅毁，未建的禁止擅建。
　　现在世界各国反恐，只要抓到了恐怖组织的人，无不采用严刑峻法，不死也得脱层皮。宋朝政府恰恰相反，只是将主犯刺配岭南远恶州军、党徒编管而已，不动用死刑。就拿方腊来说，一起押往汴京的共有39人，除方腊被杀外，其余都活了下来。宋徽宗原本连方腊也不杀的，据叶绍翁的《四朝见闻录》记载，宋徽宗对方腊说，我以文治，使天下盛，你为何还要造反？只要你认罪，便不杀你。可方腊不但不认罪，还叫嚣说，我只知世间有明尊，明尊以下，皇帝人人可做。宋徽宗不得已，最后杀了方腊。
　　还有一个故事也能印证宋朝不滥用死刑。北宋中期，有人到京师告密说，有数千妖人聚集在蔡州确山（可能要搞恐怖袭击），朝廷随即派宦官前往抓捕为首的l0人。到了蔡州，即要调巡检兵去逮人。知蔡州吴育问：“使者欲得妖人还报邪？”宦官答云：“然。”吴育说：“育在此，虽不敏，聚千人境内，毋容不知。此特乡民用浮图法相聚，以利财钱尔，一弓手召之，可致也。今以兵往，人相惊疑，请留毋往。”很快就“召十人者至，械送阙下，皆无罪释之。而告者伏辜”。官员的态度一般能够代表朝廷的态度，实际上，宋朝大多官员对此类恐怖事件是非常宽容的，抓到了打几下屁股拉到，放回家好好过日子。而对告密者却加以严惩，想来令人难以理解。
　　导致宋朝出台如此反恐政策的原因，赵炎以为，不外乎以下几点。
　　绍兴四年（1134年），起居舍人王居正言：“伏见两浙州县有吃菜事魔之俗，方腊以前，法禁尚宽，而事魔之俗，犹未至于甚炽；方腊之后，法禁愈严，而事魔之俗愈不可胜禁。州县之吏平居坐视，一切不问则已，间有贪功或畏事者，稍踪迹之，则一方之地流血积尸，至于庐舍、积聚、山林、鸡犬之属，焚烧杀戮，靡有孑遗。自方腊之平，至今十余年间，不幸而死者，不知几千万人矣。”按照他的说法，朝廷确实够难的，恐怖组织好比野草，烧掉一茬，又长一茬，禁也禁不掉，杀也不忍心，只好安抚。
　　官方自己也信奉某些教门，如袄教，这个袄教与明教很相似，都崇拜火，当神敬祀，难以区分谁更像恐怖组织。宋代首都开封就有袄庙：“东京城北有祆庙。袄神本出西域，盖胡神也。与大秦穆护同人中国，俗以火神祠之。京师人畏其威灵，甚重之。”据孟元老记载，北宋末期，开封至少有两座袄庙：“大内西去，右掖门祆庙”，“马行北去，祆庙斜街”。可见有不少信徒。而且官方也信奉祆教，建隆元年（960年），宋太祖“平泽、潞，仍祭祆庙、泰山、城隍，征扬州、河东，并用此礼”。看吧，连太祖皇帝在军事行动前都要郑重其事地祭祀祆庙，其他人焉能掉以轻心？如果抓错了，或者杀错了，反恐不成，自己的脑袋恐怕要搬家。
　　宋朝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不嗜杀、且政治较为宽容的朝代，民众集会、言论、出版、宗教等等均相对自由，社会具有较大的包容性，文化上也显得十分自信，本土的，外来的，都能够得到很好的生存和发展。据史料记载，宋朝死刑的最终审核权掌握在皇帝一人之手，这与它的高度中央集权体制有关。这也是反恐政策得以实施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