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glesias意大利:顺义插队记事:牲口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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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顺义插队记事:牲口的脾气 参与讨论 推荐 作者:杨军女儿卖淫 于 2010-07-21 15:10:01 发表     只看该作者   凡是供人类使役的动物,皆谓“牲口”,常见的就是马、牛、驴,骡子了。在当时机械化尚未普及的农村,这些牲口是生产队里的宝贝儿,抵得上队里多半份儿家当,牲口棚就和队部一块儿安置在场院里,喂牲口的得是专人,拿着最高的工分。牲口们跟人一样,都有个脾气,伺候好了,它可以是百依百顺,出工出力;要是一个伺候不到,那就难说了,民间不是有不少拿牲口脾气禀性作的比喻吗?好比说一个人吃软不吃硬,就说这个人是“顺毛驴儿”,再比如说一个人本来挺机灵,一时糊涂干了件傻事儿,就说这人的脑袋让驴踢了。当然,那驴蹄子要是真找到了人脑袋上,后果可能就不仅仅是傻的问题了,回“姥姥家”的可能都有。所以,初到农村学套车的时候,把式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诉你,站哪儿都不能站在牲口屁股后面。



我初到京东顺义插队的时候,队上先给知青们派的活儿是跟车,派这活儿主要是因为我们初来乍到,什么农活儿都不会干,进了地里连苗儿啊和草啊的都分不清楚,还不够给人家添乱的。跟车这活儿说白了就是个装卸工,装的是往粮库送的小麦玉米;卸的是往地里送的农家肥和化肥,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每到中午和傍晚收工的时候,车把式把大车赶到场院之后就撒手不管了,跟车的得给牲口卸辕摘套包子,然后牵到压水机那儿饮,赶上夏天,卸了小鞍儿,松了肚带,牲口一身的汗,还得牵到一块沙土地上,让它们痛痛快快地打几个滚儿,最后才能牵进牲口棚。



跟我住同屋的一位外号叫“老豆腐”,此人按现在话说是极具开拓性的,打从他跟车那天起,他就看上了那匹驾辕的大白马,那马比队上它的同类大着一号儿,看着很威武,可性格又是十分温顺。人说“马善有人骑”这句不假,老豆腐就总是念叨着那天得着机会得骑一回。按说那会儿我们可不像现在城里的孩子,见着只羊都稀罕得要命,在城里住着的时候,天天都能见着马车,这类畜力车当时可在长安街上行走。可见归见,谁都没骑过马,所以老豆腐总想了了这个念想儿。要说当时骑回马也不难,只要你有这个胆儿,虽说队上不让这么干,可你就是真骑上,队长也说不出什么来,最多朝你嚷几嗓子,没有多大的罪过儿。不过老豆腐有个“人前显圣”的毛病,总想找个人多的时候,骑上这马在场院跑几圈儿。那天傍晚收工后,队上分黄豆,场院里有不少人排队等着,老豆腐觉得机会来了。他把那白马卸了辕,连口水都没让人家喝,就翻身上了马背,当然,这一着的确赢来了一片喝彩声,有人就喊这孩子胆子可真大。老豆腐闻听更是得意,拍拍白马的脖子,磕磕马的前胸,示意那马跑起来,可后来发生的一切让他彻底栽了面儿。只见那白马在背上多了一个人的时候,根本没有那种评书上或者电影上出现的什么“一声长嘶、鬃毛乱炸、前腿直立”之类的反应,它若无其事地溜达到了压水机那儿的水槽子边,咕咚咕咚地灌了一通凉水,然后转身慢慢悠悠地向牲口棚走去,任凭老豆腐憋红了脸地“得喔吁”地乱叫一气,人家显出了一付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听见的神态。眼见那马离牲口棚越来越近,这可就急坏了马背上的老豆腐,在马不停步的时候,他绝对不敢贸然下马,那马背距离地面足有一米二三,又没带着鞍鐙,出溜下来就有被马踩着的危险。可这个时候人们都站的远远的,谁也帮不了他。说话间,眼瞅着老豆腐的脑袋就要撞在牲口棚的门框上,情急之中,他一把抱住了门框,等白马进了棚,才打了个飙悠儿,双脚找着了地面儿。再看那白马,转过身儿来,用力晃晃了头,在场的人似乎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全都乐了。



另一个故事还是跟这匹白马有关。那会儿队上的车把式并非人盯着车,三辆大车得有七八个车把式,这为的是跑长途拉脚的时候,能搭个伴儿换换班儿,不过把式们也有主力和替补之分,长年赶车的就是三个,赶上这三人中有人头疼脑热、跑肚拉稀歇工,就由替补的顶上。在这替补的把式中,有个小伙子叫“丫头”,他本是前文中提过的那位鲁二爷的儿子,据说鲁二爷的媳妇进了门儿之后,连着给他生了三个丫头片子,到了第四胎才生了这么个小子,为了好养,起个小名儿叫“丫头”。等有了“丫头”之后,鲁二爷老公母儿俩又卯了十年的劲,才给“丫头”添了个兄弟。所以“丫头”在十岁之前,是属于被爹妈和姐姐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惯了一身的毛病,尤其是脾气不好,点火儿就着。



那天车把式“小怪物”走亲戚,队上就让“丫头”赶了他的车,让我跟车往地里送化肥,这车是两套车,由那匹白马驾辕,一匹红马拉套。走在路上,“丫头”嘴就没拾闲儿,跟我卖了一道儿的山音儿,把他自己个儿吹得成了全村唯一懂牲口和会调教牲口的把式。他跟我说,这白马瞧着挺老实,其实特别的滑泥(当地话,偷奸耍滑的意思),他说上个月他赶着车往县城送砖,回来的时候是空车,走的是夜道儿,他觉得老马识途,就在车上打了个盹儿,等睁开眼一看,妈的!这车居然停在了路边上,这可把他给气着了。他说那会儿天蒙蒙亮了,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卸了辕,把这马拴在一棵树上,狠狠地抽了一顿,直抽得那马顺着鞭梢儿流汗。他说打那以后,这马算是让他整伏贴了,见了他就耷拉耳朵,低眉顺眼的。对这个故事我也就是那么一听,可不曾想过了两个多月,“丫头”让这匹白马给算计了。

那天我没在场,整个过程是听“丫头”说的。他说那天赶着空车收工回牲口棚,走到街里拐弯儿的地方,他把车辕子往外靠了靠,为的能把墙角让过去,别把自个儿挤着,可不料这白马并没有按照他的意思把车向外掰,而是反方向地向墙角靠了那么一下,然后就站住了,就这么靠了一下,把“丫头”可钉儿可卯儿地挤在了墙角。按“丫头”的说法,这牲口可是忒机灵了,它那劲儿拿捏得分毫不差,少使一分,那车辕子撞不着他;多使一分,他的肋条骨就得折。“丫头”说他明白了,这是白马报复他三个月前的那顿鞭子,不过这马慈悲,没往死里弄他。“丫头”说他得念白马的好儿,当天就从家里拿了半口袋黄豆,倒进了白马吃草的槽子里,算是给白马赔个不是。



这两件事儿其实说了一个道理,牲口们虽然不会说话,可都自己的脾气秉性,这白马要是拿人来比,应当是属于“蔫土匪”型的,可它心宅仁慈。说了半天,还是那句话,这人啊,要善待周围的所有人,也要善待周围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