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遥作家图片:《老王》教学三问—《当代教育之窗》—2010年第12期—龙源期刊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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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绛为什么对老王感到愧怍?

  《老王》是杨绛先生的一篇叙事性散文,记述了自己与三轮车夫老王交往的一些往事。在静穆超然的文字背后,我们可以感知老王的老实、厚道与善良,我们可以感受杨绛作为一代知识分子的担当——“最主要的是平等观念”“再是人道主义精神”,我们还可以追寻文本一种平静而深邃的文化内涵和中国知识分子的情怀。可读、耐读的《老王》被不同的个人在不同的课堂里演绎出不同的效果,正所谓“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笔者在教学实践中发现,尚有三个问题值得思考与探讨。

   一问:杨绛是怎么渐渐明白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的?

   谈到杨绛,其实她是不幸的,我们可以从她在《将饮茶》和《干校六记》中的两段话来看:

   “我回家问默存‘你们怎么样?’当然,学部各所都是一致的,我们俩的遭遇也相仿佛。他的专职是扫院子,我的专职是扫女厕。我们草草吃过晚饭,就像小学生做手工那样,认真制作自己的牌子。外文所规定牌子圆形,白底黑字。文学所规定牌子长方形,黑底白字。我给默存找出一块长方的小木片,自己用大碗扣在硬纸上画了个圆圈剪下,两人各按规定,精工巧制;做好了牌子,工楷写上自己一款款罪名,然后穿上绳子,各自挂在胸前,互相鉴赏。我们都好像阿丽思梦游奇境,不禁引用阿丽思的名言:curiously and curiously!’”⑴“我们‘连’是一九七O年七月十二日动身下干校的。上次送默存走,有我和阿圆(女儿)还有得一(女婿)。这次送我走,只剩了阿圆一人;得一已于一月前自杀去世。

   阿圆送我上了火车,我也促她先归,别等车开。她不是一个脆弱的女孩子,我该可以放心撇下她。可是我看着她踽踽独归的背影,心上凄楚,忙闭上眼睛;闭上了眼睛,越发能看到她在我们那破残凌乱的家里,独自收拾整理,忙又睁开眼。车窗外已不见了她的背影。我又合上眼,让眼泪流进鼻子,流入肚里。火车慢慢开动,我离开了北京。

   干校的默存又黑又瘦,简直换了个样儿,奇怪的是我还一见就认识。”⑵

   从上面的文字我们不难看出杨绛有多么地不幸。其实,不仅是我们这么认为,连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因为《老王》原文的末句是“那是一个多吃多占的人对一个不幸者的愧怍。”当时杨绛认为自己和老王相比,只是一个“多吃多占”的人,而并非一个幸运者。然而杨绛老人的过人之处就在于她能够自我解剖、自我批判,经过了内心的拷问之后,她“渐渐明白”,其实,她是幸运的。和老王相比,她是健康的,她不那么穷,她有亲人,她不孤独,有人关爱;而与同样在“文革”中受迫害致死的人相比,她无疑更是幸运的。她从个人得失的小圈子里跳了出来,于是她释然了,超脱了,她不再抱怨,不再觉得自己不幸,不再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多吃多占”的人,而是一个幸运的人了。当她以一个幸运者的姿态面对生活时,她的生命中又注入了一股强大的活力。 在《老王》一文中,作者其实就是为了表达自己对老王的“愧怍”之情,那么她所选取的材料一定是为表现这个主题服务的。我们来看她所选取的几件事:第一件事,老王给杨绛家送冰,车费减半。但杨绛不要他减半收费;第二件事,送钱钟书看病,不要钱。但杨绛坚持给他,他拿了却还担心杨绛是否有钱;第三件事,老王去世前一天硬撑着拿了香油、鸡蛋送给杨绛,杨绛仍旧给了他钱。这三件事,乍以看去,我们并不能看出杨绛有什么理由愧怍:她照顾老王生意,坐他的车;老王再客气,也付给他应得的报酬;老王送来香油、鸡蛋,不能让他白送,也给了钱。但是杨绛为什么“每想起老王,总是觉得心上不安”呢?

   其实,我们只要揣摩一下老王的心理就会明白:老王为什么要给杨绛家送冰时车费减半?他是为了报答杨绛照顾了他的生意,让他能够生存下去;而他能够在人们对杨绛一家都避之惟恐不及的艰难时期,不顾个人安危送钱钟书去医院看病,并且“坚决不肯要钱”,可以看出,长期的相处,杨绛一家人对他的好处,已经使老王对杨绛一家人的感情发生了变化,这时,他对杨绛一家人的感情已经不是单纯的报恩关系,更不是主、顾关系,而是把他们看作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人物了;当他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的时候,他想到的还是要给杨绛一家送去香油、鸡蛋,作最后的诀别,他是把杨绛一家人当作自己至亲至爱的人了。而对于老王的种种,杨绛每次都用钱作为对老王的回答。因为她觉得老王需要钱,她不能让他因为帮助自己而无法生活,所以她从未认真考虑老王内心的真实感受。而正是这每次给钱的行为让老王认为杨绛对他的关心和他对杨绛一家的关心是一致的。

   老王在病危之时,还拿着如此贵重的礼物去送给杨绛,杨绛当时没能理解老王这一行为的真实意义。老王朴实行为所散发出来的情是至真至纯的,是毫无污秽的,是极其淳朴的善良,而杨绛却用钱去亵渎他的好意。

   几年过去了,杨绛才渐渐明白:老王需要的,并不是钱。他需要的是精神上的安慰,他需要的是友情、亲情;而这一切,杨绛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满足过老王,杨绛明显感到了她和老王之间对待彼此的不平等。老王在自己的生存都存在问题的情况下还能够关爱他们,而她连他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她当时可能连这个问题都没有想过。而作为知识分子的她,骨子里的那点清高使她有时在帮助老王时是有优越感的,甚至是有点俯视的姿态的,因为她在自己极度困难、别人都不愿帮助老王的时候,向他施以援手,对于老王,她只有同情,根本没有想过要与他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