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国庆是军人吗:盐湖重组“黑金”

盐湖重组“黑金”

　　一篇题为“华美的明天更美好”的文章，至今挂在广东华美国际投资集团（下称华美集团）的官网上，署名张克强——华美集团前董事长。

　　此信发表时的2011年10月，张克强远在千里之外的云南看守所，等待着审判。他在文中隐晦点破自身处境：“华美集团这半年多来经受住了历史上最严峻的考验”，“我的身心状态都很好”。

　　张克强身份复杂。政界，除了全国人大代表，还是广州市政协委员、侨事顾问；社会层面，他担任过广东省教育国际交流协会副秘书长、全国民办教育工作者联谊会副主席、中国海外交流协会常务理事；商界，他曾是保利地产（600048.SH）发起人，名下华美集团参股多家上市公司，如广东鸿图（002101.SZ）、ST盐湖（000578.SZ，与盐湖股份合并后于今年3月22日终止上市）等。2010年以62.5亿元总资产列福布斯中国富豪榜第140位。

　　今年1月13日，广东省人大常委会通过了《关于罢免张克强的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职务的议案》，但未公布原因。次日，张被证实因涉嫌诈骗被云南省公安厅刑事拘留；一周后，昆明市检察院批准执行逮捕。检方已于近期就此公诉，案由直指青海盐湖工业集团（下称盐湖集团）重组往事。

　　同案被公诉者除了张克强，还有华美集团原副总裁罗峰、总会计师李苇，广州市华美丰收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下称华美丰收）总经理宋世新、副总经理曹迅毅，云南烟草兴云投资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兴云投资）总经理董晓云及其情人徐彦，深圳市兴云信投资发展有限公司（下称兴云信）总经理崔伟。其中，罗峰、宋世新、曹迅毅与张克强为湖南同乡，均系“华美系”高管；董晓云、崔伟则为有云南国资背景的“内部人”。

　　这出资本大鳄与国企高管共同做局、谋取上市公司天价股权的大戏，载于司法材料中的获利超过40亿元，虽然布局精巧，却由一枚枚伪造的公章与一张张炮制的公文铺就，手法之原始与大胆着实让人心惊。

　　滇粤强震

　　“华美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军体院一间仓库起步。”张克强在上文中回顾华美集团的成长经历。

　　51岁的张克强籍贯湖南省新化县，早年在广州军区联勤部服役，“父母是军区干部，军衔并不高”。熟知他的人说。

　　1993年，张克强以留学生身份回国，与四名海归合伙创办了广州华美英语实验学校，这是广州市第一所全寄宿民办学校。2001年8月，张克强正式组建了广东华美教育产业集团有限公司，即华美集团的前身，日后其产业链逐渐延伸至房地产、汽配等，扩张到全国。

　　张克强在民办教育界声誉甚隆，华美学校在2002年成为广东省第一所民办的省级学校，他于次年当选首届全国民办教育十大杰出人物。他在教育领域崭露头角时，已将目光投向资本市场。2002年保利地产股份化改造，华美集团和张克强以4900万元的资金成功入股，成为发起人，为保利地产的第二和第三大股东。此笔投资回报丰厚。

　　司法材料显示，2001年以来，张克强与得力干将宋世新、罗峰等人看中拥有稀缺资源的盐湖集团，并计划购入其所属盐湖钾肥（000792.SZ，2011年5月12日更名为盐湖股份）的股份。

　　地处广东的商人谋取青海国企股权，走的却是云南曲线，这正是张克强受押昆明之由。检方指控：张克强及其“华美系”，瞄准盐湖集团重组ST盐湖之机，“借道”兴云投资入股盐湖集团，上市后获得天价回报。作为这出资本大戏的两个主角，张克强、董晓云事业和命运的交叉点，正是始于盐湖集团重组。

　　兴云信的原股东是兴云投资和云南烟草集团兴云卷烟展销部，二者的持股比例分别为90％和10％，均为国企云南中烟工业公司旗下的子公司。

　　张克强对于自己的案发并不是没有征兆，早在2010年4月11日，因涉嫌国有公司、企业、事业单位人员滥用职权，时任华美丰收总经理宋世新被云南警方刑拘。半年之后，华美丰收原副总经理曹迅毅、华美集团副总裁罗峰、总会计师李苇均因涉嫌诈骗罪先后被捕。

　　同期，昆明的兴云投资亦地震不断。原总经理董晓云因涉嫌滥用职权被拘留，两周之后改监视居住，2010年10月因涉嫌受贿再次被刑拘。两月后，董的下属崔伟因在股权转让中受贿被昆明市中级法院判刑十年。

　　张克强是此案最后一名落网者。他旗下学校的老师回忆，在1月12日公司的年会上见到张克强后，不久即看到罢免其全国人大代表的通告。而此次首次披露的起诉书，方披露出鲜为外人所知的盐湖重组旧案。

　　旧案回溯

　　国资背景的盐湖集团自借壳上市之后，短短三年间引发一系列丑闻，而其中最受诟病者乃股东兴云信。

　　盐湖集团于2006年9月19日召开的2005年度股东会议上，审议通过盐湖集团增资扩股议案：决定以1.52元/单位注册资本的价格进行增资，总募集资金为10亿元（其中65789.48万元用于增加注册资本，34210.52万元用于增加资本公积）。其中，向中国中化集团公司增资8亿元；向兴云信增资2亿元。

　　在此之前，2006年6月30日，青海国资委下发“118号”文件，同意盐湖集团向战略投资者增资扩股13157.89万股。同年7月8日，盐湖集团与兴云信签订了“增资合作框架协议”，后者由此正式介入盐湖集团重组。

　　兴云信最终以2.27元/股的价格认购了盐湖集团131578947.37股，加上受让自青海省国有资产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持有的38187841.56股，共计获取了盐湖集团169766788.93股，占总股本的7.56％。根据2008年6月6日盐湖集团发布的《简式权益变动报告书》，兴云信买到这些股份的成本是3.68亿元。

　　另据ST盐湖重组方案，盐湖集团股东所持其股份按1∶0.7544的比例折股后变更为ST盐湖股东，方案实施完毕后，兴云信持有ST盐湖约2.25亿股，占ST盐湖总股本的7.336％。

　　2008年3月6日，盐湖集团公告了《定向增发暨吸收合并方案及股权分置改革方案实施及复牌公告》，重组告一段落，ST盐湖复牌。随后，《证券市场周刊》刊文质疑ST盐湖重组中国有资产流失。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年6月6日，兴云信通过ST盐湖发布了一则“致歉”公告，称公司所持ST盐湖股份系信托财产，实际权益人为华美丰收、王一虹、禾之禾和兴云投资。

　　华美丰收由张克强与宋世新于1999年共同投资成立，为华美集团控股子公司，大股东华美集团持股45.5545％；宋世新持股22.2909％，他与另一实际权益人王一虹为夫妻关系。

　　从公告来看，张克强及名下的“华美系”通过信托注资的方式，利用云南国资委下属的国企兴云信，以3.05亿元拿到了ST盐湖6.54％的股权（兴云信所持ST盐湖7.336％股份一分为四，另一部分由兴云投资持有）。而根据当时的股价，这部分股份市值接近70亿元。

　　此公告引发如潮的批评。2010年1月28日，国家审计署驻昆明特派员办事处开始核查兴云信转让事宜，随后，高层批示严查此案。

　　幕后交易

　　起诉书还原了交易背后的操作路径。2006年左右，盐湖集团重组ST数码，并将定向增发扩股以募集重组资金。为防止国有资产流失，青海省国资委设定定向增发的条件：对象必须为国有企业。仅此一项，即将张克强挡之门外。

　　“面对巨大的经济利益，一直经营民营企业的张克强等并不甘心，产生了非法占有国有股权的目的。”起诉书称，2006年至2008年期间，张克强、宋世新、罗峰、曹迅毅、李苇等人商议，利用兴云信的国企身份，虚构事实、隐瞒真相，由宋世新等人与青海国资委和青海盐湖集团商谈收购盐湖集团股份，收购股份成功后由张克强等人所有的华美集团、华美丰收将兴云信全部收购，从而占有ST盐湖的股份。

　　张克强等人为此精心设局。2006年，宋世新、罗峰、曹迅毅在董晓云等人的配合下，持有兴云信的法人委托书、工商登记材料和云南烟草企业资质文件，假冒兴云信的工作人员，多次与盐湖集团、青海省国资委等部门商谈，并以兴云信名义签订了增资盐湖集团2亿元和受让青海国投持有的3818万元盐湖集团国有法人股权协议。

　　此后，张克强、宋世新、罗峰、曹迅毅、李苇由于不具备投资盐湖集团的资金实力，向禾之禾、华美集团的股东、高管人员筹集了用于收购的资金共计3.68亿余元，其中有6000万元为兴云信投入资金。

　　起诉书指控，2007年下半年，张克强等人为实现登记在兴云信名下的盐湖集团的股权非法占有，确保获取到ST盐湖复牌后的巨大经济利益，在董晓云、崔伟的配合下，张克强、 宋世新、罗峰等人确定了华美集团、华美丰收以8050万元溢价收购兴云信，将兴云信隐瞒的ST盐湖股权非法出售给张克强等人。

　　转让协议签订后，崔伟在董晓云的授意下，通过中介人员伪造了国资主管部门的审批手续和产权交易证明等手续，在深圳市工商管理部门骗取了兴云信公司的工商变更登记。“至少我就见到过几枚公章是假的。”兴云投资的一位高管透露。而涉案人员的造假绝不止于此。

　　2008年至2009年，张克强等人利用虚假工商变更获得了兴云信公司股东和法定代表人身份，向深圳市中级法院提起民事诉讼，要求将兴云信所持盐湖集团的股份确权到个人名下。深圳市中级法院以《民事调解书》作出裁定并经强制执行，除了兴云信自身持有的24225409股，其名下所持有的199103895股盐湖钾肥股权变更到华美丰收、禾之禾和王一虹名下，市值总计约人民币44.65亿元。扣除其实际投入的3亿余元，巨利惊人。

　　检方据此指控，张克强、宋世新、罗峰、曹迅毅、李苇以非法占有为目的，涉嫌诈骗罪；此案重要的“内部人”董晓云及崔伟，亦有直接的权钱收益，其中董晓云获得500万股盐湖钾肥的收益权，崔伟获得63万元的股权收益。此外，董晓云还单独或伙同其情人徐彦收受广西军联商贸有限公司总经理朱旭东400万元、重庆环保建设集团董事长唐志平510万元，被控诈骗罪、受贿罪。

　　尽管张克强等人即将一审，华美丰收依然位居盐湖股份第八大股东。是否还有他人为此承担刑责，亦未可知。

　　实习生唐丹妮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