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腿有什么好处:甲午海战北洋水师战败的战术分析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1 03:25:32
甲午海战北洋水师战败的战术分析

 

 

甲午海战改变了中国的历史和命运。

甲午海战,中国败了!从此,中国从一头大象变为一头待宰的羔羊。成为任人欺凌的对象。也正因为这一次失败,大清帝国的子民彻底失去对清政府的信心。可以说,甲午败后,清政府的垮台是迟早的事。

 

如果,甲午海战,北洋水师赢了呢?结果又会怎样?

北洋水师将控制制海权,封锁日本。日本在朝鲜的侵略军将弹尽援绝,归于失败。然后北洋水师袭击日本军港,彻底摧毁日本联合舰队,开进东京湾,迫使日本赔款求和,清军驻守东京,监视日本政府。

甲午战争的胜利将使清国上升成为一等强国。列强将不再敢于轻易侵犯清国。对我最有野心的沙俄也将不得不放弃染指东北的企图!

八国联军侵华战争就不会发生。

有了强大的国防,国内的洋务运动和工商业就能够得到长久的发展机遇。在20年的时间内,中国就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一等强国。沦为殖民地的危险将不复存在。

政治上,虽然依然是帝制,但是也拥有一个一意发展经济和国防的政府。议会也会建立,并拥有一定程度的权力。在政治体制上,清国将是一个皇帝拥有很大权威的君主立宪制国家。类似于日本、德国和沙俄的体制。

 

但这一切都需要建立在甲午海战北洋水师击败日本联合舰队的基础上。而事实上却是北洋水师败了!

从此,中国蒙受了50年的战乱,生灵涂炭!而日本则因为这场胜利,获得了巨额资金和大片殖民地,一举成为世界强国。

甲午战争之后,日本历次对华侵略战争都取得了巨大的利益。日本人的野心也变得越来越大。中国就是他们朝思暮想的肥肉!

甲午海战的失败,令之后50年内,几千万中国人惨死于日寇的屠刀之下!

甲午海战的失败,令满清政府垮台,38年的民国时期,内战从来没有停息过。又有多少中华儿女死于乱世!中国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

 

甲午海战失败的苦果,需要50年的时间,几代中国人来承担!

 

 

 

 

 

 

下面是一篇不错的分析甲午海战战况的文章

 

甲午海战清舰接仗阵形析探注1

纪荣松(RongSong JIH)


提要

    1894年9月17日的甲午海战,不单对紧邻朝鲜半岛的清、日、俄诸国有直接和立即的影响,也间接地启动了改变日后西欧局势的机制。北洋舰队在大东沟-大孤山海域的严重挫败,诚然是随后清军在旅顺和威海相继失利的前奏;也催生了日本与沙俄在辽东直接冲突的种子。十年后,日俄战争果然爆发,而其战果则明显地削弱了俄国在欧洲牵制德国的能力,对一次大战的战局与俄国政体有一定影响注2。百多年来辗转受这场海战左右命运的,岂仅止于朝鲜半岛、辽东半岛、台澎群岛的东亚居民?即便从狭窄的战术观点来看,甲午海战是战舰以蒸汽动力和后膛炮彻底取代风帆和前膛炮以后,第一次大规模的舰队决战。它为速射炮首次在海战发挥作用提供了实证,也让过时的冲角战术画下休止符。甲午海战对当时建舰、造兵、用兵者,以及现今史学、地缘政治学各界都有重大的研究价值。当时北洋舰队以凸横阵接仗,虽然不能说是清军致败的必然或唯一的因素,但从在场清舰的配备、保养、补给、训练和通讯、指挥的总体状况对照来看,采用凸横阵来抗拒日军的单纵阵终究是战术上的重大失策,对战局有弊无利,至少可说是雪上加霜。清军各舰在凸横阵内的相对位置,除了德制巡洋舰“经远”、“来远”以外,大致已经没有疑问。本文探讨北洋舰队接敌时的阵形,解析当时所用的相关号令,尝试为“经远”、“来远”确定位置,并阐释日军采用单纵阵的背景。

一.甲午海战双方接仗阵形综述

1894年9月16日北洋舰队护送招商局船队到达大东沟口,福州船政局自制的钢甲炮舰“平远”与钢壳鱼雷炮舰“广丙”泊于口外,炮艇“镇中”、“镇南”与鱼雷艇“福龙” 、“左一” 、“右二”、“右三”随护五只运输船朔江而上,将刘盛休所部八营陆兵送到上游15浬处登陆。提督丁汝昌亲率“定远” 、“镇远”、“致远”、“靖远”、“经远”、“来远”、“济远”、“广甲”、“超勇”、“扬威”在外海下锚过夜注3。17日清晨,铭军上陆已毕,运输船奉命各自回航。而日本舰队绕经海洋岛,向大东沟口前进,与清舰同时在大鹿岛南方发现对方的数抹烟痕,清军即起锚迎战。当时“定远”以下十舰排成五叠小队,每支小队的两舰前后错开,即所谓“夹缝鱼贯阵”。日军则为单纵阵,航速较快的四艘精锐巡洋舰 (“吉野” 、“高千穗”、“秋津洲”、“浪速”) 在前,构成第一游击队,由坪井航三少将统率;提督伊东祐亨率本队在后注4,包括“松岛”注5、“千代田”、“严岛”、“桥立”、“比睿”、“扶桑”六舰。军令部长桦山资纪中将乘“西京丸”,在本队左侧观战。炮舰“赤城” 则尾随“西京丸”。日方对自己的布署有齐全的记录,因此历来东西海军史界对日军阵形都没有疑问注6

夹缝鱼贯阵原由丁汝昌与北洋各管带在战前于威海刘公岛海军公所会同商定,这也是清舰驻碇或巡弋时常用的阵式注7。临接战之际,旗舰“定远”却悬旗颁令,著各舰骈列改作一字雁行阵:以装甲最厚、战力最强的“定远”、“镇远”居中,而以小弱的“广甲”、“济远”、“超勇”、“扬威”分居左右两翼极端。这号令的来历,据驻“定远”助战的戴乐尔氏(即泰莱,本站注)所言,是“定远”管带刘步蟾总兵基于一念之私,欲使己身尽迟接敌注8。戴乐尔也提及当时一字式的排列并未贯彻,两翼弱舰逡巡于后,因此全军略呈半月形。而就日军所见,清军所布为凸横阵:由左而右,依次为“济远”、“广甲”、“致远”、“来远” (或“经远”)、“定远”、“镇远”、“经远” (或“来远”)、“靖远”、“超勇”、“扬威”。末端的“济远”、“广甲”、“超勇”、“扬威”暂且不论,清军中坚六舰的排列,由内而外刚好形成装甲由厚转薄、吨位由重趋轻的对称金字塔:7300吨级的战舰“定远”、“镇远”居中,2900吨级的竖甲巡洋舰“经远”、“来远”次之,2300吨级的穹甲巡洋舰“致远”、“靖远”又次之。在外侧的“广甲”、“超勇”、“扬威”吨位更小,都不及1500吨。伊东祐亨认为“来远”在“定远”左侧﹑“经远”在“镇远”右侧。此说成为日军军令部出版的《明治二十七八年海战史》的依据。往后绝大多数的日文书籍也尊此不疑注9。但在“浪速”舰长东乡平八郎大佐上呈坪井航三少将的报告里,对同型舰的判定就比较慎重,并不排除“来远”和“经远”有对调的可能 (图一)注10


图一、东乡平八郎的黄海海战报告

西文书籍和报告则多将“经远”摆在“定远”之左、与“致远”比邻,而“来远”则放在“镇远”之右、与“靖远”相伴注11,其它细节与伊东的说法完全一致。姜鸣(2002) 把前述伊东和西方的两种排列分别称为第一、二阵式,并推测它们源自同一史料注12。其实英国海军并没有偏赖日方的报告。海战刚过一周,英舰 H.M.S. Leander注13 就到旅顺港拜访两天(9月23-24日),与北洋各生还管带晤谈海战细节。“伦敦新闻画报”(The Illustrated London News) 曾刊出当时旅顺一景注14,图中“定远”在旅顺大坞内抢修,“镇远”在坞口右方码头、以吊杆吊起舰首整座的六吋副炮,“靖远”泊靠“镇远” 之后,而“来远”则在港内下碇。十月中旬,英舰 H.M.S. Alacrity 奉令探勘海战遗址,还看到在浅滩烧毁的“扬威”残骸,也看到沉没的“致远” 露出水面的两具樯楼,当时樯楼内的机枪已经不见注15。不论是丰岛或黄海海战,驻亚英军都曾下工夫搜证。此所以H. W. Wilson和 W. Laird-Clowes 的英方报告都有许多只有参战清军官兵才知道、非日方所能提供的细节。美军情报官沈威廉上尉 (LtJG William Sowden Sims, U.S.N.) 乘巡洋舰 U.S.S. Charleston由夏威夷赶到远东,虽然错过9月17日的剧战,却也搜集到“镇”、“济”、“来” 各舰伤痕累累的珍贵照片。沈氏手撰的报告,是当时成立不久的美国海军情报处最倚重的甲午、乙未信息来源注16


图二、太田喜二郎所绘黄海海战图,“定远”之左为“经远”或“来远”

图二为太田喜二郎综合“比睿”舰长樱井规矩之左右和其它舰长的报告、精心绘成的黄海海战图,现藏东京圣德太子绘画纪念馆注17。“比睿”为日军本队第五舰,速度迟缓注18。伊东率本队横越清舰主力正面时,“比睿”已落后其前续舰“桥立” 1300米。若继续尾随本队势必遭清舰舰首重炮联手轰击,樱井于是右转抄快捷方式,冒险从“定远”与“经远”之间穿越,再试图与日军本队会合注19。图二左下方、最近的清舰有两具烟筒、单樯、舰首有双管主炮、两舷舰舯突出的舷台有单管副炮,这正是德制竖甲巡洋舰“经远” 与“来远” 的独家特征。图中右方的“比睿” 则有三樯、单烟筒、剪式舰首,也和实际吻合。“定远”、“镇远”有二樯二筒(在图中左方),“靖远”( 在图中起火的“超勇”左侧)、“致远” 有二樯一筒,“平远”、“济远” (图中不见)有一樯一筒,都和“经远”、“来远” 的一樯二筒截然不同。“比睿” 官兵容或不能分辨“经远” 与“来远” 两姊妹舰的细致差异注20,但对炮击“比睿” 的清舰舰型则不致错认。肯定在“定远”左侧有一艘德制竖甲巡洋舰,非“经” 即“来”。太田的油画本身算不得证据,它只是忠实地反映当时各日舰值更人员瞭望战场所见,也是日方众舰长和伊东提督的共识。至于“定远” 左侧的巡洋舰究竟是“经远” 还是 “来远”,则需从清、日双方其它史料着手。

战争期间,日方以期刊方式发表战报五十卷,分订十册,称为《日清战争实记》。其中有关炮舰“赤城” 的报导对研判“来远”、“经远” 的相关位置最有助益。排水仅622吨的“赤城” 原在日军本队左后方注21。根据《日清战争实记》卷12,““来远” 与左翼数舰在1点20分左右,开始攻击“赤城”。1点25分,舰长坂元八郎太阵亡。3点15分,“来远” 的炮弹击中舰樯。3点20分,“赤城” 击中“来远” 后部,引起猛烈火灾,清军各舰驰往救援,“赤城” 得以脱险。”这段涉及“来远” 大火的描述,与清军报告一致,绝无与“经远” 混淆的可能。由此可知,“来远” 原在右翼(“镇远” 之右),不在左翼 。而“比叡” 所见、在“定远” 之左的,必是“经远” 。

在“镇远”襄助杨用霖帮带注22的马吉芬对当时阵形另有说法:“经远”不在左翼,而在右翼“来远”、“靖远”之间注23。倘若此说属实,则清军两翼船数变为左四右六,如姜鸣(2002,页434)所称第四种阵式(参看图三左半)。这排列是基于清军战前会议曾有“僚舰或同型舰须相互掩护照应”的共识推衍而来。可是在双纵队(夹缝鱼贯阵) 变为单横阵或凸横阵以后,多数的同型巡洋舰分处左右两翼(详后述),那共识就不能作狭义解释、专指同型舰了。马吉芬身在“镇远”,对右傍的“来远” 不至于认错,置“经远” 于“来远” 之右则相当可疑。一来这和日军各舰长当场所见舰型不符,二来英美情报官员咨询清军所得资料也不支持马吉芬的说法,三来这也不符清军《船阵图说》和平日编组习惯。图三将姜鸣所称第四种阵式和第二种阵式并列,以供比较。差异虽仅在“经远” 一舰,但后者不但(1)与日方观察与西方的考证一致,(2)能以《船阵图说》的单一旗令完成变阵,而且(3)吻合北洋海军自1888年成军以来将“定”、“镇”、“致”、“靖”、“经”、“来”均分成“定﹑致﹑经”与“镇﹑靖﹑来”两队的习惯。(2)、(3) 两项的旁证且容下节再述,(1)最为紧要。除非另有直接证据,不宜因马吉芬一人之言而尽黜百家。姜鸣也觉得马吉芬报称的阵形很难解释为何“靖远” 不留在左翼与“致远” 为伍。其实,更该质疑的是,“经远” 与“来远” 如果同在右翼,岂不造成左右失衡?这样的阵形对清军有何好处?北洋操典里有何旗令能把双鱼贯阵变作此阵?

海战次日(1894年9月18日农历八月十九),北洋大臣李鸿章为丁汝昌转奏第一封战况电报,也把战前半个月的前敌军情紧要文电择要抄录、一并汇报。其中附件的第一则于9月1日(八月初二)发自旅顺:“…到湾后,接烟台探事西员电,闻旅北有两倭船,今早已派“致远”、“经远” 并“左一” 雷艇前去探寻,俟回再报。” “经远” 协同“致远”作战,虽然没有“靖远” 次数多,却是以竖甲巡洋舰与穹甲巡洋舰的合理搭配,取其攻守平衡。战后数日丁汝昌在旅顺养伤,公务由总兵刘步蟾代行。造成“济远” 管带方伯谦被斩首的关键文电,便是这期间(9月22日)所发的第二封战况电报。历来不少史家(如张荫麟﹑马幼垣﹑姜鸣等) 对这份刘步蟾、丁汝昌打乱战场时序、似有误导李鸿章和清廷之嫌的电报颇为留意,阐述已多。10月5日(九月初七),丁汝昌的第三封战况报告注24为研判阵形的关键史料﹐不可在此不提:“……,十八日午初,遥见西南有烟东来,知是倭船,即令十船起碇迎击。我军以夹缝雁行阵向前急驶,倭人以十二舰鱼贯猛扑。相距渐近,我军开炮轰击。敌队忽分忽合,船快炮快,子弹纷集。我军整队迎敌,‘左一’雷艇亦到,各船循环攻击,坚忍相持。至未正三刻,‘平远’、‘广丙’二船、‘福龙’雷艇续至。‘定远’猛发右炮攻倭大队,各船又发左炮攻倭尾队三船,中其‘扶桑’舰,三船即时离开,旋即回队,围绕我军,夹击包抄。开花子弹如雨,一排所发,即有百余子之多。各船均以船头抵御,冀以大炮得力。敌忽以鱼雷快船直攻‘定远’,尚未驶到,‘致远’开足机轮,驶出‘定远’之前,即将来船攻沉。倭船以鱼雷轰击,‘致远’旋亦沉没,管带邓世昌、大副陈金揆同时落水。‘经远’ 先随‘致远’,管带林永升奋勇督战,突中敌弹,脑裂阵亡。‘济远’先被敌船截在阵外,及见‘致远’沉没,首先驶逃,‘广甲’继退。‘经远’因管带既亡,船又失火,亦同退驶。倭始以四船尾追‘济远’、‘广甲’,因相距过远折回,乃围攻‘经远’,先以鱼雷,继以丛弹﹐拒战良久,遂被击沉。‘超勇’舱内中弹火起,旋即沉没。‘扬威’舱内亦被弹炸,又为‘济远’当腰触裂,驶至浅水而沉。该两船管带黄建勋、林履中随船焚溺同殒。‘来远’、‘靖远’苦战多时,‘来远’舱内中弹过多,延烧房舱数十间。‘靖远’水线为弹所伤,进水甚多,均即暂驶离队,扑救修补。‘平远’、‘广丙’及‘福龙’雷艇尾追装兵倭船注25,为敌所断,未及归队。此时仅余‘定’、‘镇’两舰与倭各舰相搏,历一时许,巨炮均经受伤。……”

这段文电对清军左翼描述较详,是丁汝昌提督、刘步蟾总兵身在左翼翼首“定远”之故。“‘经远’先随‘致远’”一句,可与前引丁汝昌9月1日“经远”、“致远” 一道出巡旅顺北方的文电相对照;也是当时“经远”、“致远” 同在左翼的最有力的直接证据。“来远”、“靖远” 在丁氏电文中并提,“济远”、“广甲” 同进退,都和“‘经远’ 随‘致远’”一样,显示丁汝昌与各管带在战前所议定的“僚舰需互相照应掩护”原则并不拘泥于同型舰。清军当日布成凸横阵的十艘军舰里,实际上只有中央的“定远”、“镇远” 与右翼翼端的“超勇”、“扬威” 是同型舰并列编组。

二.从战前操典研判清军接仗阵形

1884年夏,天津水师学堂编译《轮船布阵图说》两册,列举118种阵式的演变。阵式虽多,可概分为三类:鱼贯阵(纵队)、雁行阵(横队)、斜列阵(梯次队形)注26。每一阵式对照一旗令。如要第80阵则扯旗号180,需第30阵则升旗号130等。(100以下的旗号另有用途,故变阵旗令自101编起。) 这书简明扼要,格式、内容与美国海军Foxhall Parker上校1870年所撰“Fleet Tactics under Steam” 最为贴近。当时先进海军各有战术论著,法国、俄国、意大利偏重数理解析,以复杂的几何图式求取两军对阵时的最优据点。英国 Gerard Noel中校的《The Gun, Ram, and Torpedo-Maneuvers and Tactics of a Naval Battle in the Present Day 》 (1974年初版) 在日本更受重视,海军军官几乎人手一册译本。江南机器制造局在1890年也刊印中文版,北洋管带是否曾仔细研读尚待考证。Parker侧重实用,只谈如何从一简单的阵形变换成另一简单的阵形,不谈理论。全书列举 102阵例。《轮船布阵图说》的第59、60阵合并就是Parker的第76阵,用于将双鱼贯阵的两翼扬起、改成旗舰(督船) 居中的一字雁行阵注27。这极可能就是甲午海战时“定远” 所颁的唯一的号令 (图四)。如此,两翼的战力甚为均衡,有若对仗公整的大好骈文。实战效益姑且不谈,至少丁提督和林、刘两总兵可以认为这是“堂堂正正﹑四平八稳” 的应战阵式。丁汝昌为骑兵出身,左右对称的单横阵原本就是马队冲锋陷阵时最常用的选择。何况在冲角战术还没有明显地淘汰出局的时候,中强侧弱的凸横阵也广被认可。


图三、比较姜鸣(2002)与本文提议的清军阵形


图四、可用单一旗令执行的清舰接仗阵式,各舰排列也与东西文献的描述最吻合

穹甲巡洋舰“济远” 除外,北洋购船讲究成双成对。1888年成军以后,“定”、“镇”、“致”、 “靖”、“经”、“来”、“济” 一直是舰队的主力注28。驻港泊碇或出海巡弋时,常分成“定、致、经”与“镇、靖、来”两队。如此每队都有等质等量的快船(巡洋舰) 与铁甲舰搭配,无分轩轾注29。姑再举一实例:1889年冬,北洋舰队沿例赴上海避寒一个月之后,“定、致、经” 由沪循台湾海峡到澎湖,“镇、靖、来” 则先到基隆,原拟巡视后山、绕行台湾东海岸、再经巴士海峡到澎湖归队,以风浪大而作罢。这样的两队编组其来有自,并不是孤例注30。1892年6-7月北洋舰队访问日本的回程,“来远”、“靖远” 曾转赴朝鲜元山与俄国海参威。次年4月,朝鲜东学党人入汉城要求韩王驱逐日本人。李鸿章应袁世凯派舰弹压之议,调“来远”、“靖远” 前往仁川。自1887年年底“致”、“靖”、“经”、“来” 四舰完工抵华,“来远” 从未单独与“致远” 出任务;而“经远” 也未曾与“靖远” 搭配。等甲午开战、舰队一字摆开,“经远”、“致远” 由“定远” 后方趋前、挪到“定远” 左方护卫;同时“来远”、 “靖远”由“镇远” 后方挪到“镇远” 右方;这也正是《轮船布阵图说》里双鱼贯阵转雁行阵的典型运作,如图四所示。当时在“定远” 助战的戴乐尔看到“‘镇远’自‘定远’右后方趋前,与‘定远’并列,他船也采相同动作”注31

三.日军以纵队接仗的缘由

英国海军退役中校威岚(Lawrence Peel Willan) 是第一个把蒸汽时代的海军战术引介到日本的。他在日本六年(1876年11月-1882年2月),把自己四部兵书翻译成日文:《舰队运动轨范》、《海军兵法要略》、《舰队运动指引》、《舰内兵员部署法》。奠基于威岚的教导,日本海军另行刊印《舰队运动程序》、《舰队运动教范》,这两书当时列为机密。1887年(明治20年),年仅三十的岛村速雄中尉根据 Bainbridge Hoff所着《Examples, Conclusions, and Maxims of Modern Naval Tactics》,编纂《海军战术一斑》。此外,英国 Gerard Noel中校的《The Gun, Ram, and Torpedo-Maneuvers and Tactics of a Naval Battle in the Present Day》 (1974年初版) 的译本,日本海军军官几乎人手一册注32。可以想见的是,海战时应集中己方战力(不论是火炮或冲角或鱼雷)、求取局部优势的西方概念注33,已经在日本逐渐萌芽,不至于再被视作天方夜谭,也不是一两名精英诸葛的专利。英国海军上校音格 (John Ingles) 协助日本海军在1888年(明治21年)11月26日成立海军大学。他在该校的教材被编成《海军战术讲义录》,于1894年5月结集出版,书中强力推荐纵队战术,认为纵队最单纯,于指挥者与僚属都最为便捷。海军部长西乡从道在1894年6月24日致函舰队司令伊东佑亨,要求在对清作战时,(1)需1500米内接敌、(2)非不得已﹐不得采用冲角战术。西乡原非海军出身,以部长身分指点战术细节也不很妥当注34。伊东对此仍表尊重,并无异议。实际上西乡的两项建议本身确有价值,也显示日方将帅对现代火炮的性能、限制以及冲角战术的落伍,似乎要比刘步蟾、林泰曾等北洋将领有更深刻、更时式的理解。

1894年7月,日本舰队集结佐世保军港,只要天气许可就实施编队演练。不论是横队、纵队、梯队、多行纵队、多列横队,都一一尝试。若是天气不佳,则由各舰派小艇一只,载舰长、航海官、旗尉(信号官) 在港内演习。当时各舰长就深深体会旗舰在前带队的单纵阵的种种好处。七月下旬舰队出发前,伊东颁发“战斗规约”,决定采用单纵阵、以旗号变更舰队行进方向、并严戒过远发炮。日军联合舰队下分主队、第一游击队、第二游击队。以主战巨舰为主力的本队由联合舰队司令亲自率领,以快速的巡洋舰为主干的第一游击队由副帅指挥。不适合在第一线决战的超龄或弱小的军舰则编成第二游击队,从事船团护航、掩护登陆等。这样的编组观念一直沿用到二次世界大战注35

除了兵棋演习一再证实音格上校教诲的正确以外,日本海军的硬件、软件也还面临严峻的考验,不得不选取最简单的阵式。主炮最大的三艘巡洋舰(“松岛”、“严岛”、“桥立”) 里头,“桥立” 在1894年6月刚刚赶工完成。模仿美舰 U.S.S. Baltimore 的自制巡洋舰“秋津洲” 在1894年2月才完工。开战时全军接近四分之一的官兵是预备役或后备役,匆匆应召而来,对舰内布置、操作并不熟悉注36。舍单纵阵以外,日军实在也别无更好的选择。

四.橫队﹑纵队阵形的技术考量

甲午战前清军所引进的西方海战理论还处于过渡阶段,使用冲角、舰首对敌的横阵战术受到推崇注37。美国Foxhall Parker上校和英国Gerard Noel中校的著述分别出版于1870和1874年,距奥地利、意大利的黎撒海战不久注38,正是冲角战法最风光的年代。横阵战术影响所及,连战舰设计都产生突变。冲角必在舰首,如果加上主炮也能向前、后、左、右发炮,岂不更美?意大利的 Benedetto Brin 为此推出造型奇特的战舰Duilio (1876-1909,10962吨)、Dandolo (1878-1920,11025吨):主炮分属两座斜置、近舷侧的炮塔,而甲板以上的结构都浓缩在中心线上,好让偏离中心线的主炮向正前方与正后方的射击尽可能不受干扰。从理论上说,主炮作这样的“En Echelon”安排似乎非常理想。意大利于是一口气造了七只主炮斜置的军舰注39,英国建造了五只注40,巴西和美国也各有两只注41,一时蔚为风气。清廷由驻欧公使李凤苞出面,签约由德国建造两只,便是北洋主力“定远”(1881-1895,7330吨 ) 与“镇远”(1882-1895 ,1895-1914)。法国自有主张,把两座露炮座(barbette) 骈列于舰桥之前的两座舷台(又译为耳台,本站注)上注42,不随英、意弦歌起舞而接受斜置主炮。

主炮斜置的战舰能舰首对敌、以横队编组同时进击,好并用主炮与冲角。也可以纵队编组,从事舷战。等英国、意大利实际测试几年下来却发现主炮斜置的设计不尽理想。为了让每一门主炮都能向前、向后轰击,船体内部与舱面的布置会大受限制,连大口径副炮的数量也必须减少。此外,侧向射击时,半数主炮的射击扇面相当狭窄,并不能各方向都维持最大火力。“定远”与“镇远” 舰首、舰尾各有6吋后膛炮一门,其护罩不能移除。否则12吋主炮发射时,爆风会伤害副炮的炮手注43。英、意的主炮斜置和法国的主炮左右并列都是过渡性的设计概念,在1875-1880期间最受重视。1885年代以后,两者都逐渐被淘汰,主炮放在舰体中心线的设计再度成为主流,如图五所示。“定远”与“镇远” 诚然可以舰首对敌,却不是非如此不可。清军决定用横队而不用纵队,实在是得不偿失注44。使用冲角,即使得手,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苦肉计;本来就该“非到万不得已、绝不使用”,如西乡训示伊东所言。就算清军原本有运用“定远”与“镇远”冲角的打算,也因为船速太慢而落空。唐德刚有个很贴切的比喻:“日舰快捷如鲨鱼,要来便来、要走便走、要打便打;不打,清舰也无法追击。而“定远”与“镇远” 则沉重如大海龟,如何捶打也不沉,鲨鱼也莫奈它何。”注45 如果清军只有“定远”与“镇远” 参战,横阵、纵阵或许就如唐氏所言,差别无几。可是,对“超勇”、“扬威”、“广甲” 等弱舰而言,摆在翼端或置诸排尾,结局就迥然不同。“超勇”、“扬威” 中弹火起难遏,固然有器械落后的因素注46;两舰在右翼翼端遭日舰率先攻击而他船无力相救,却正是横队所致。日军最弱的“比睿”和“赤城”都曾落单、遭清军巡洋舰群炮击;两舰侥幸不沉,也是清舰阵形不佳、自相阻隔、因而火力未能充分发挥的缘故。区区622吨的炮舰“赤城”,就表面看来,其战力应该无足轻重。戴乐尔、马吉芬及不少西方论者即持此说,以为“赤城” 参战,可有可无。可是“赤城” 竟然牵制“来远” 等三舰达一小时注47,不但未沉,还击中“来远” 舰尾,导致“来远” 无法作战。可见军舰的临战表现并非单凭吨数所能推断注48,以总吨数评比北洋、日本舰队在当时世界海军排名也容易误导。当时火炮的方位取准远比测距容易注49,因此“舰首向敌”比“舰舷对敌”更可能被击中。丰岛海战时,4150吨的快速巡洋舰“吉野” 被遍体麟伤的2300吨的“济远” 的6吋尾炮击中而被迫放弃追击。“来远” 在追击“赤城” 时中弹、后舱大火几乎焚毁全舰注50,也再再说明“舰首向敌直航”的可能弊害。这并不是说横队战术或舰首向敌就必定一无是处。以鱼雷艇队攻击对方舰队、船团时,自然还是以横队为上选。1895年2月,日军鱼雷艇队趁夜贴岸潜入威海卫东口南端,击沉停泊在刘公岛南侧的清舰,便是以纵队鱼贯入港、再以横队冲锋注51。横阵之于鱼雷艇,恰如纵阵之于以火炮为主兵器的舰队,都符合战术上“集中己方攻击力,施诸敌方弱点,争取最大效果”的原则,两者并无矛盾。


图五、十九世纪后半战舰备炮的演化注52

五.結论

1894年9月17日北洋舰队在大东沟-大孤山海域严重挫败,当场丧失“致远”、“经远”、“超勇” 、“扬威” 四艘巡洋舰,对甲午、乙未战争的结果有严重的影响。北洋舰队不止是两翼已去其一,连斗志都丧失了。装备的优劣并不是日方致胜、清方落败的主要原因,何况日本“三景舰”“松岛”、“桥立”、“严岛”的战绩实在不符期望。清军失利有相当比例应归咎于接仗阵形的错误注53。当时北洋舰队以凸横阵接仗。除德制巡洋舰“经远”、“来远”以外,清军各舰在凸横阵内的相对位置,并无疑问。本文由当时清军所用的操典和相关号令着手,推测北洋舰队接敌时的阵形,并引介欧、日有关清军阵形的史料,尝试为“经远”、“来远”确定位置。

日方对甲午海战经过纪录极详。除了涉及战争责任的极少数情况以外注54,日方报告通常相当可靠。大东沟-大鹿岛海战时,“定远” 左侧有一德制巡洋舰,非“经远” 即“来远”。此事是参战日舰众所目睹,也不涉敏感,没有造假的理由。除非有新证据出土,不宜贸然否定欧、日对清军接仗阵形的描述。根据日舰“赤城” 的报告,被其击中而引发大火的“来远” 原在清军右翼。与“比睿” 的报告对照﹐即可推断在“定远” 左侧的二筒一樯巡洋舰必为“经远”。丁汝昌的文电也指称“经远” 与“致远” 同在左翼。战前北洋曾派“来远”、“靖远” 一道赴韩、俄;却从未让“靖远” 与“经远” 单独搭配出任务。这既然是北洋平时编队的习惯,战时更不至于临时改动。

日军采用单纵阵的决策过程,有比较清楚的脉络可寻:既有欧洲教习的理论启迪,有众舰长兵棋演习的验证,也有统帅阶层基于备役兵员训练不足以及新舰成军不久的考量;可以说是上下同心、相当理智的抉择。由甲午海战的运用单纵阵,到日俄海战再推出“丁字战法”、主动制造能让纵队发挥最强火力的条件,其实是水到渠成的自然演变。只要有容许专业军官持续探讨战术的环境,就能集思广益,假以时日也就会产生岛村速雄、秋山真之那样的参谋。相形之下,清军弃双鱼贯阵、改用中强侧弱的凸横阵,就显得默契不足。似乎是丁、刘临时起意,而不像是众管带对海战战法长期深思熟虑的结果注55

甲午海战之前,双方舰队在硬件(装备)方面虽然各有短长、毕竟差异不大注56。日本海军在制度和学术上的软件优势,其实更为重要。双方选用阵形时心态、程序的迥异其实多少就是软件优劣的一个具体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