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脚变压ic 5v转3v:之江轶事(荒唐年代)4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06:20:37

之 江 轶 事

(又名:荒 唐 年 代

 

 

第四章 艾可报名入学偶遇任学秋

         龚继革“教学排”怪胎出笼

 

套用一句老话:“光阴似箭,日月如棱”。一转眼到了八月下旬。虽然时序早已过了立秋,但在之江城这个与嘉扬市处于同一档次的火炉里,却并没有一丁点秋天的气息,俗称的“秋老虎”也不管人们喜不喜欢,非常殷勤地天天和人们来个亲密接触;况且现在节气尚未“出伏”,依然是三伏天气,日头还是如盛夏那般不依不饶;--当地俗话说“秋夹伏,热得哭”。这不,太阳一大早就勤快地从东方山梁子上爬起身来,尽情地向大地挥洒着它的热情。--这热情似乎太过了一点,以至夜间凝结在树叶、草丛上的点点露珠,顷刻之间就消散殆尽;到了中午时分,树木小草再也承受不了阳光火一样的烘烤,由于缺乏水分的滋养而纷纷搭拉着脑袋。太阳像镶了一圈金边,把发白的阳光直射到之江城的大街小巷,射到院落房舍,似乎要熔掉之江城的一切,把之江城变成个火的世界。

    骄阳如此,但之江城的市民近来好像变得特别耐热。往年这个时候人们尽量避免出门,以逃避和烈日抗衡;即使不得不出门的,也都是阳伞扇子,短衣短裤齐备。因此一到夏秋季七八月间,之江城内本不宽阔的大街小巷就显得分外的空旷。但今年这个时候街上的行人却明显多于往年。那些半大小子、姑娘们全然不顾似火的骄阳,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在大街上疯闹;热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围着冰膏箱,购买那五分钱一支的廉价冰膏,有滋有味地吮吸起来。--天气的炎热在他们看来算不得什么,他们要尽情抒发即将再次跨进校门的喜悦;尽情享受即将进入紧张的学习生活前这段时间的悠闲。大人们也没有闲着,他们有的拿着户口簿到居委会去为孩子核对户口、进行入学前的摸底登记;有的相互串门探听学校何时报名开学;有的则顶着烈日上街去为孩子置办书包钢笔等一应学习用品。更有甚者,有的家长还在抓住最后的机会,试图把自己家的户口从东城迁往西城,——成功的几率有多大却不得而知。

今天之江城的热度达到了顶点,--之江城初中招生工作经过几个月的筹备,今天开始了学生报名工作。一大早,孩子们就在家长的陪同下,蹦着、跳着、笑着朝他们心中的神圣之地--学校走去,去开启他们未来的新生活。孩子们也许只是为重新获得做学生的机会而兴奋不已,大人们则似乎想得更远。虽然这时的人们处于一个知识贬值、斯文扫地的时代,但稍有正常头脑的人都明白,未来是孩子们的,而孩子们只有掌握了尽可能多的科学文化知识,才有可能在未来的社会中立足。“文革”这几年的造反--当时可没人敢把这叫做“动乱”--使学校停课,让孩子们过早地离开了学校,这怎能不叫他们为孩子的未来忧心忡忡!现在孩子们终于有了这样的机会,又怎能不使他们欣喜若狂!

城西的之江中学初中部--现在该叫“红旗小学初中部”了--今天成了欢乐的海洋。这是一所规模颇为壮观,为当地人引以为自豪的学校。学校由清末民初时一位当地文化名人设计修建,占地二万多平方米。一进校门,是一个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操场,--学校把它称为外操场,是举办校运动会和平时学生上体育课的地方。但现在这里却破烂得不成样子,整个操场装饰着石块和杂草,记录着这几年学校的遭遇;几个蓝球架缺胳膊少腿,给人的感觉是谁只要稍一用劲,它就会整个地轰然倒地。穿过操场,走过一条甬道,就到了教学区。这是一个四合院式的平房建筑群。东、南、北三面是教室,西房正中是一个颇大的中堂,--这中堂当年也许是举行什么仪式用的,但现在却从地面到屋顶堆满了各式课桌。中堂两翼是校行政、教学办公室。西房背后,就是教职工宿舍了。令人叫绝的是,所有房屋都用回廊相连,使整个建筑给人一个浑然一体的感觉。即便是天降暴雨,你走遍全校每间教室、院落,也不会让你身上沾上一滴雨水。不过解放后,为了适应教育事业发展的需要,学校又在南、北房后面又各修了一排教室,以增加学校容量。虽然适用,但还是破坏了整个建筑群的和谐统一。院落的中央是是一个比蓝球场稍大一点的操场,--这就是内操场,是学校平时举行集会的地方。从之江县走出去的那位名扬天下的元帅,年轻时就在这里求学,在这里树立起了自己的人生观和科学救国精神;后来又从这里走出国门,出国留学,进而走上了献身国家民族的道路。可以说,这里是元帅轰轰烈烈的人生的起点。但据说这位元帅参与了文革中的“二月逆流”,目前正在赋闲,因而学校这段光辉历史似乎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记忆。

学校的总体布局严谨而大气,体现着一种传统的中国教育思想。但据说这里充斥了封建主义的、修正主义的,甚至资本主义的毒素,所以“文革”风云乍起,造反派们首先就急迫地先拿它开刀。雕梁画栋被戳掉,刻有纹饰的瓦当被敲掉;甚至连邻操场一面的“照壁”和窗户也被破坏殆尽。

学校这次招进一千多名学生,这远远超过了学校的容量。冷清了几年的校园今天随着他们及其家长的到来而热闹非凡,--一千多名学生连同他们的家长一下子涌向学校,你可以想象这是怎样的一个场面! 为了便于管理,学校把这一千多名学生分成十八个班:一至五班为低龄班,主要是应届小学毕业、年龄在十二、三岁的学生;六至十班为中龄班,主要是离校一年、年龄在十四岁左右的学生; 十一至十八班为大龄班,主要是离校二到三年、年龄在十五到十六岁之间的学生。一个学校一下子办了十八个初中一年级教学班,且年龄差距如此之大,翻开中外教育史,这也许是一项前所未有的记录!为了安置这一下子涌进学校的一千多名学生,使他们有教室可进,学校把所有可以利用的房子都用了起来。

为了方便学生报名,学校在这些还是空荡荡的、至今还缺少一面墙的教室都贴上了班级编号。在每间教室里,都有一位老师坐在桌前忙碌地为前来报名的学生登记,同时收取学费。

艾可和艾华兄妹在母亲的陪伴下今天也来到报名现场。艾华是应届生,被安排在三班;艾可是往届生,十五岁了,被安排在十六班。虽然艾可只有十五岁,但身高已达一米六八,这在当地算是较高的身材了;但明显偏瘦,显然没有达到标准体重的要求。这副身架加上白晰的面孔和那双似乎总在是若有所思的眼睛,给人一个文弱书生的感觉。

虽然小学毕业已经好几年了,虽然艾可有颗好学上进的心,但自 “文化大革命运动”开始以来,在之江县城到处可以听到的“停课闹革命”的喧嚣中,艾可却一直无缘继续学业,不得不告别了心爱的学校和学生生活。不过艾可生性好学,这几年的光阴也并没有虚掷。他特别爱好文学,这几年也读了不少文学书籍,背了不少唐诗宋词。阅读虽然使他增加了知识,但纷乱的现实却使他对未来颇感迷茫。在十五岁生日时,他摩仿旧体诗写了两首《述怀》诗:

 

 

其      一

胸有冲天志,

苟且蓬蒿间。

他年脱凡尘,

敢笑李谪仙。

 

其      二

吾乃千里驹,

昂首傲长空。

何时生伯乐,

选马遍神州。

 

 

这诗明显地透出了作者的不成熟,也使人依稀感到一种少年狂的味道。不过在那个年代,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有如此志向,实属难能可贵。

几年期盼,几年失望,今天他终于获得继续学业的机会,怎能不使艾可兴奋异常!这会儿他和妹妹一边看着手里的入学通知书,一边寻找自己班级教室的位置。

找了好一阵,没有找到目标,艾可对母亲说:“妈,干脆你和小华一起去找她的教室,帮她报名,我自己去找我的教室。”

艾华嘴一噘,刚想表示反对,艾可抢先说:“就这样定了。”

说完朝艾华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掉了。

艾可在人流中穿来穿去,终于看到在东边一间教室门框上贴着一张写有“十六班学生报名处”的字条,他心中一喜,疾步走过去。此时有七、八名同学正围在桌子前报名。报名登记的是一位三十岁多一点的女老师。她叫钱德勤,原来就是之江中学的语文教师,“文革”开始后被下放农村“劳动改造”,这次组建“红旗小学初中部”,她被作为已经转变了原来“资产阶级”立场的人员抽调回来任教,担任十六班的班主任。

艾可等一名女同学登记完毕,挤到老师跟前,把入学通知书递给老师,急切地说:“老师,报名。”

老师接过入学通知书,头也来不及抬一下:“你叫艾可,......”

刚说到这里,老师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颇感意外地抬起头,盯着艾可说:“你就是艾可?  ”

“嗯,老师你认识我?”艾可也有几分疑惑地回答道。

“知道,知道,”老师笑容满面地说,“你原来是镇中心小学五年一贯制试验班的学生,那年你参加了专区举办的小学生数学、作文比赛,两项都获得了一等奖,回来后在教育局召开的庆祝大会上作了学习经验介绍。对不对? ”

老师这么一说,艾可不由得脸上微微发红。这是他几年前的一段经历。当时专区为了提高全地区小学教学质量,举办了这次竞赛活动。之江县经过在全县的层层选拔,最后有十名同学脱颖而出,参加了专区的决赛,艾可就是当时的十名同学之一,并取得了数学一百分,作文九十五分的优异成绩,两项都获得了一等奖,之江县也获总分第一。这在当时是一件比较轰动的事件,全县上下都颇为得意。但在不久开始的“文革”中,这事儿又被说成是“鼓吹白专道路,分数第一,培养修正主义苗子”的典型事件,被批得“臭不可闻”(当年“造反派”语);当年任教育局长的刘建勋为此还吃过不少苦头。因此此事已多年无人提起。

不过今天老师提起记此事,使艾可回想起了当年的情景,心里还是颇有几分自豪。但他还是尽量不表露出来,笑着说:“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现在不兴这个了。老师,你是怎么知道的? ”

接触到敏感的话题,老师也不好深谈下去,只是说:“当时我参加了县文教局召开的庆祝大会,听了你的发言。我还记得当时你讲的一段话:‘一百分不是满分,这次竞赛只能说明过去,未来还要靠自己的继续努力。我要牢记入队时的誓言:为着共产主义事业,我们时刻准备着!’说得多好呀!”

这么一个高素质的学生能到自己任教的班上来,老师真是从里到外感到高兴。

说话之间,艾可报完名,正准备离开,抬头一看,见在他前面报名的那位女同学并末离开,而且在认真听老师和他的谈话。

“咦,这不是妹妹的好朋友任学秋吗?  她也来报名啦? 她妈妈同意她读书啦? ”艾可心里想。他与任学秋虽然没有什么交往,但她既是妹妹的好友,互相也还认识;对任学秋的情况,艾可也略知一二。前几天听妹妹说她妈妈不让她读书,艾可还很为任学秋抱不平。现在看来,这个问题似乎解决了。

艾可看看任学秋,点头微微一笑,接着说:“哦,是任学秋呀,你来报名了?   这么说我们是一个班的了。”

“嗯。”任学秋轻声答道。

正在继续报名登记的老师抬起头,问道:“哟,你们认识呀?”

艾可回答说:“我们住在一条街上,她还是我妹妹的好朋友呢。”

老师高兴地说:“好、好,今后你们是同学了,可要在学习中互相帮助,共同进步呵。”

“嗯。”艾可、任学秋几乎同时答道。“老师,我们走了。”

老师笑着点点头。

艾可和任学秋离开报名点,边走边交谈着。

“我听小华说你妈妈不让你继续读书了,现在她同意啦?”艾可关切地问。

“同意倒是同意了,但提出了个什么‘约法三章’。烦死人了。”

“什么‘约法三章’?”

“就是三个条件。”任学秋苦笑着说,“第一条,在学校谨开言,慢开口,不准信口乱说话;第二条,不准乱交朋友,特别是和男同学交往必须有分寸;第三条,学费要自己找。”

艾可不以为然地说:“你妈妈也太过小心了。你答应了吗?”

任学秋淡淡地说:“不答应又怎么办?”

“这倒也是,只要能让读书,这些条件也算不得什么。今后遇到什么困难,你尽可以提出来,我和小华会尽力帮助你的。”

“谢谢了。”

两人还在边走边谈。走到校会议室窗前,二人听到里面有人正在讲话,而且声音还颇大,从声音就可以听出十二分的得意和不可一世的居高临下,就不约而同地往里面看了看。

会议室里坐着六、七个人正在开会。讲话的正是龚继革。经过他舅舅县革委刘副主任多方努力,龚继革终于如愿以偿,从县“农大”的一个普通校工调到了“红旗小学初中部”任职。不过刘副主任老谋深算,深知这年头抓业务处在风口浪尖,搞不好就给你一个“黑线回潮”,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而且自己的外甥也实在没有抓业务的才干。因此他为自己的外甥戴上了两顶红帽子:校党支部书记;校工宣队队长,主要管学校大政方针、政治路线。按刘副主任给龚继革的解释,前者体现党对学校的领导;后者体现工人阶级对教育阵地的占领。至于教学业务,则另任命校长去干。他认为这样一来,除了政治风险极大的具体教学由校长抓以外,其他一切大权都掌握在外甥龚继革手里。--当然,县革委并不真正向学校派遣一个由多人组成的工宣队,这只是有这么一个组织形式,实际上一切都由龚继革一人包办。龚继革开头对没能名正言顺地当上学校校长还有点耿耿于怀,听舅舅这么一说,方明白个中奥妙,觉得舅舅的确道行深厚。这才对舅舅的这个安排感到心满意足。他在感谢完舅舅以后,就乐颠乐颠地跑到学校来走马上任了。

今天是学校报名的第一天,也是龚继革正式行使领导权力的第一天。为此他召开了首次校领导班子会议,按他的说法是在开学前的一次端正办学路线、方向的会议。

这会儿龚继革面对着窗户,正讲到兴头上,正好迎上任学秋和艾可他们无意中往会议室里一瞥的目光。他无意看到了任学秋,眼睛一亮,心里暗暗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这小姑娘长得可真够漂亮的,不由得有点心猿意马起来。但他马上想起自己正在主持上任以来的第一个校领导班子会议,就立即把心思收了回来,他吸了一口烟,稳稳心思,继续他的讲话:

“......我们是一所新型的,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学校,我就是代表无产阶级来占领学校这个阵地的。既然是新型学校,就要和‘文革’前十七年修正主义路线办学路线彻底决裂,办得与前十七年完全不同。学生要以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学习无产阶级专政条件下继续革命理论为主。在具体的办学上也要完全不同。”

但具体该有哪些不同呢?  龚继革讲到这里卡壳了。以他连初中也没有读好的文化底子,他实在讲不清楚到底应该有哪些具体的不同。讲一些不着边际的大话、时下流行的政治口号之类的话,他可谓驾轻就熟。但他知道自己今天面对的是一群有文化水的知识分子。他心里想,虽然这几年把他们整得够呛,表面上看来老老实实,但他们未必服气,敢说他们从心里还是瞧不起我们这些大老粗。我不拿出一些实实在在的新东西出来,既显不出我的水平,他们是不会真心服服贴贴。

在这卡壳的当儿,龚继革心里在飞快地转动着,想着应该拿出什么“实实在在”的新招。突然,他灵机一动,有了!于是他又眉飞色舞地讲开了:“我们既是一所新型学校,就要有一些新东西,毛主席说破字当头,立在其中嘛。毛主席不是教导我们学习解放军吗?   我们这个新型学校要身体利行,--这个成语好,要用身体去行动才有利嘛。--我们学校的组织要军事化。各个教学班,以后不叫‘班’了,要称为‘排’。现在各‘排’不是按年龄分的吗?  那每个年龄段的各‘排’就是一个‘连’;全校就是一个‘团’,至于‘营’这一级,就算了,不设了。因为我们毕竟不是军队,和军队有点区别也是正常的嘛。大家没有意见吧? ”

说完,他特意看了看背对着窗户,坐在他对面的成校长。意思是要他表态--当然是赞成的表态。

成校长有一个不错的名字--成功,大约是他的父亲盼望着儿子长大以后有所成就吧。虽然有个好名,但他实在不知道迄今为止自己的生活道路究竟是成功还是不成功。他父亲解放前是之江城里一家商号的帮工,学过一些“子曰”,但没有学成。父亲以自己的生活经历坚信“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古训。因此他竭尽全力培养儿子成功读书,读书,再读书。儿子也颇争他的气,从小学顺顺畅畅地读到了大学毕业。就在闹全国性饥荒的那一年,成功从一所名牌师范学院毕业,分配到之江中学任教。进入工作岗位后,成功以他年轻人的热情、奔放和坚韧,忍受着饥饿,全身心地投入教学之中,并提出许多切实可行的提高教学质量的意见,很快得到学生、老师、校领导的认同。后来饥荒结束,农村“四清”开始,他以城市贫民的好出生和工作上的认真负责,参加了“四清”工作队。在“四清”工作队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目睹许多农村干部因为一句话说错而获罪,而被批、被斗的事情,使他心里隐隐作痛;也在他心灵深处引起极大的震撼。他深感一个人不管他眼前怎样风光,都不能说错一个字,走错一步路;他感到父亲教给他的“谨开言,慢开口”的人生格言简直是至情至理!因此从“四清”工作队回来以后,他虽然工作依然认真、积极,依然大抓教学质量,但语言明显地少了,甚至连语速都比以前慢多了,给人一个三思而后言的感觉。这很得校领导的赏识,说他经过“四清”的锻炼更加成熟了。很快,他就被提为校教导主任。到此为止,成功的生活道路算是成功的。但“文革”一开,他的处境却开始不妙起来。虽然教导主任算不得是什么“官”,但依然被划到“走资派”一列。以龚继革为首的教工造反派们把他“四清”后的寡言与“四清”前的热情奔放联系起来进行分析,被批判成消极对抗“四清”运动;他的抓教学质量,提出的提高教学质量的建议被批判成疯狂贯彻资产阶级教育路线,等等等等,不一而足。那种疾风暴雨式的斗争使成功不能反驳,也不敢反驳。随后,随着学校实际上的停办,他和其他教师一样,被下放到农村劳动锻炼。这次初中恢复招生,开办“红旗小学初中部”,他以家庭出生的优势奉招回校,被任命为校长。但到校前县文教局革委会主任和他谈话时说得很清楚,学校的办学方向路线,老师和学生的政治思想教育,学校的人事和干部安排等等大事,一律由校党支部和工宣队在书记和工宣队长的主持下集体决定,其他工作也要在党支部书记、工宣队长的领导下进行。这等于是宣布他只是一个挂名校长,最多只是抓抓具体的教学活动。但成功不能提出什么异义。只要他一提出个人要求,立即就会被认为是向党要官要权,--这在那个年代可是一顶不小的帽子。

这会儿,成功坐在办公桌前,正在认真听着龚书记讲话。他看龚继革盯着自己,知道龚继革要自己就他提出的改“班”为“排”的提议表态。

成功心里对龚继革的建议很不以为然,心想,这不是典型的形式主义表面文章吗? “班”和“排”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说学解放军,那解放军不是也有班的建制吗?   这些话当然不能说出来,他字斟句酌地说:“龚书记的建议是一种新的教学组织形式。不过称‘教学班’人们已经习惯了,称为‘排’,对外别人可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当然,如果党支部和工宣队决定了,我也没有什么意见。”

龚继革不满地看看成功,用食指掸掸烟灰,接着吸了一口,边吐烟圈心里边想,好你个成功,年龄不大,可真够猾头的。你这不是明明反对我改“班”为“排”吗?  虽然这是我灵机一动想出来的,但既然说了,就要这么办。有你第二句话就够了。他放大声音说:“毛主席说,不破不立,‘班’是资产阶级、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的教育组织形式,我们无产阶级就是要破;而‘排’是无产阶级的教育组织形式,我们就是要立。--这体现了无产阶级革命教育路线和资产阶级反动教育路线的斗争!体现了无产阶级 对教育阵地的占领!大家对这样改没有什么意见了吧?  ”

改个班级称呼关系到两条教育路线的斗争,谁还能说什么,谁还敢说什么?  于是,大家“一致”通过了改“教学班”为“教学排”的决议;并附带决定相应把“班主任”改称“辅导员”。于是中国教育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教学排”就这么出笼了。会议在讨论了明天的开学典礼有关事项后结束。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