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差化积最基本公式:现代名家写景散文(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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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洛之游》孙席珍
  《汴洛之游》孙席珍  汴洛之游 孙席珍 三年以前,我曾经到过开封,寻时正值军事时期,我和林枝,还有我的一个学生张君,搭了军作列车到开封时,已经夜半过后两点钟了。在车站附近一位朋友家里休息了一回,天亮后三个人徒步入城,沿路只是一片慌忙愁惨的景象。那次在开封仅仅逗留了一整夜,当开半夜我们便托了朋友的情面仍然搭军用列车离开这里。我我记得那时开封给我我印象是这古老的城市真是太古老了。
   不料三年不见,这古城地会变得这样地摩登:摩托车,高跟鞋,巴黎香水,现代咖啡店……我几乎不认识它了。但待我走完那几条新开的马路,踏上所有其他的街道时,分明看见阳光中有无数千万的沙寺扬着飞着而停留在那些满口“中不中”和“你做啥”的人们的嘴角和鼻缝里——呵,他那昔日的画影,我是依然能够把握得到的。
   汴梁自古为中原重镇,赵宋定都于此,故城垣雄伟,至今尚不失故都遗制。但因川流塞,积沙盈途,千百年来所有名迹,几乎尽为它所埋没。现在所尚能找得到的,只有禹王台、龙亭和铁塔等寥寥的数处而已。
   禹王台不曾去,据说其中藏有禹王治水所用的几件木头家伙。但闻禹者蝎也,蝎怎么会使用木器呢?这样想着,决定还是不去的好。剩下两处,承鼎洛的好意,陪我都看了一遍。
   龙亭原是宋朝的“大内”,现在只留着一座高广十余丈的将记的台。台上有神座,神座下有满刻着龙纹的方石;从台上一望,两面无非是低洼的田地和积水。太荒凉了,自然引不起游人的兴趣,于是有人在台下设了茶棚,里面有女人唱着哼着——那里倒坐满面人,都宽余着纺绸长衫或西服,还有挂武装带的,胸前也就免不了炫耀着徽章。
   铁塔并不是完全用铁建造的,像宜昌的那样;它仍然是用砖石砌成的,不过里边的阶级是铁质的罢了。那当然没有什么可看;倒是塔后面后个小亭子时厅以喝一碗开封所不容易喝到的茶,因为开封城内的井水多半是苦涩的,只有这里是全城无比的某泉。但这里只住着一对老夫妇,所以那天在这里喝茶的,除了我和鼎洛以外,并没有别个。
   亭子里另外不住着尊丈余高的菩萨,它大概是专司那一对老夫妇的命运的;但那对老夫妇的命运的;但那对老夫妇却竟力要把它的职权扩大,他俩同声劝他们它求一根签。我求了一根今年的流年,是上上;再求一根明年的,是下下。鼎洛说:“我来求一根终身的罢。”却是中平。于是鼎洛笑着说:“也好,但愿能永远保持着中平的状态过这一生……”
   然而,生活在这样混乱的时代里,有谁真能够永远保持着中平的过这一生,如鼎洛所说的呢?菩萨怕也未必知道。我们暂时都无语,终于惘然地出来了。
   晚上,赓虞约我们到味莼楼去吃黄河鲤鱼。夏天的夜太缺少夜的意味,但对于我,地仍不失其为长。喝了几杯酒后,躺在施舍里的意味,听到远远近近的Cele tial Song似的市声时,忽然觉得有一种在江南所曾经感到过的动荡的感觉向我混身袭来。我无论怎样也睡不着了,便决定明天一早离开这古老而又摩登的开封。
   原来还想到藏有殷周遗物的河南博物馆去看一看的,现在也决定不去了;想起有人告诉过我的贸因那里的东西已不及十分之一时,我陡然地明白了过来:要看我们的那些古物,应该上东京或纽约去,无须乎再逗留在这里。
   明天一早,我便毫不踌躇地拿起手提皮包向车站去。最近的开封,江西话异乎建党地出着风头;感谢天,我就全凭那一口假江西话,避免了不少检查的麻烦。一无阻挡地上了火车,便向曾经一度做过国都的洛阳进发。洛阳虽也算是我的旧游之地,但建都以后的洛阳却还未曾见过。火车驶过平原,驶过郑州,穿过或长或短的十一个隧道,看见了两边黄泥山上土人所挖以当居处的许多洞穴,不久便到了洛阳。邙山在北,洛水在南,全城街道都是黄黑色的污泥,呵,洛阳,另来无恙,你一切都依然如昔。怪不得他们马上就要你了,你这乡下姑娘,怎比得上南京上海的摩登蜜丝?你的一度受宠,那时恐你在梦中也未必想到;如今事过境迁,旧梦已如流水,请不要再作那非分之想罢——除非有一天又需要长期抵抗时,你这黄脸婆许重会走一步桃花运也说不定。
   城东的白马寺,正在重修殿宇,大动土木,所费当属不赀;这都是我佛法力无边,否则洛水上的天津桥也是有名的古迹,改建后又被大水冲断,为什么如今竟无人过问呢?此外司马懿坟,连翁仲华表都已不知何往;关羽墓包围在红墙广殿青松绿楸之中,也已荒凉不堪。洛阳为历代名都,古迹自属不少,然而现在要找寻一点汉魏遗物,隋唐故址,连败瓦颓垣也难得其仿佛;只有这白马寺,地在崇奉三民主义的党国要人肯于万端待理之中,不吝公帑来给它大事装璜,这不是佛法无边的明证吗?
   龙门石刻,名满全国,这回才得去一看。这也是建都以后的功德之一,因为以前洛阳附近萑苻遍地,出城数里便有被劫的危险,自从国民政府一度迁都于此以后,匪徒望风而逃,现在总算可以不必再歌《行路难》了。那里形势很好,横亘如龙的山,至此忽而中断,两崖相对峭立,伊水出乎其间,故曰龙门,亦曰伊阙。山石上浮雕石像,大者数丈,小者数分,总计不下几十万。但几十万的佛头,存者百不得一,因为所有佛头,早都被人挖下,卖给日本人了。
   另外还可以看出一度建都的事实来的,是里巷间大家小户的门口,偶尔还可以发见写着种种钟名目的白色纸条,大概便是那时中央各重要机关的所在。但小脚女子依然一颠一拐地在街上穿来穿去,使我禁不住想起沈约的“洛阳大道中,佳丽实无比”的句子和王维的《洛阳女儿行》来,觉得实在太缺少南京上海那们的新鲜味儿,就是比起最近的开封来,了有点望莫及的样子,这大概也是此地之所以建都不永的理由之一罢。
       
                  《边疆风貌》碧野
  《边疆风貌》碧野  边疆风貌 碧野 当旭日排开夜雾东升的时候,灿烂的金光使大地上的万物突然显得鲜亮通明。这金光像熊熊的火焰,使夜寒的土地变得温热;这金光泉流使万物获得苏醒;这金光也像成缕金线,把大地织缕得艳丽、明媚。
   我们的祖国正如旭日东升。
   你看,当旭日人东海的波涛间跃起,把万缕金光投射到祖国辽阔的土地上的时候,在西部边疆,只见终年积雪的天山、昆仑山和阿尔泰山被映照成红霞似的鲜艳;只见山腰的原始森林和山脚的牧场被映照得千里金碧;只见塔里木河、伊犁河、阿克苏河、开都河和玛纳斯河被映照得金波荡漾。
   当旭日东升的时候,在这祖国边疆的晨空上,飞机就迎着辐射的金光在各条射线飞翔。不论是从乌鲁木齐东飞与河西走廊接壤的哈密,或是西飞与苏联比邻的伊犁,或是南飞昆化山脚的喀什,或是北飞阿尔泰山麓的阿勒泰,你都可以俯览到一支支工厂烟囱在迎着旭日吐放着玫瑰红的烟缕,和俯览到一支支工厂烟囱在迎着旭日吐放着玫瑰红的烟缕,和俯览到在旭日下闪烁着露珠光片片绿洲。
   只要你乘飞机到了阿勒泰,一下机舱踏上阿尔泰山脚,你就可以骑马周游这个富丽的地区。阿尔泰山区有无数的草原,你骑马一个月也走不完。草原上长着富于油性的羊须划,羊吃了肯长膘。阿尔泰山羊,肉肥脂香,是新疆最好的肉用羊。过去,每家牧主都拥有数以百十山谷计算的一片片牧场的羊群,而牧民们却贫困得一家也难得有几只羊。现在,国营牧场和公社的羊群漫山遍野。过去逐水草无定居的帐逢,现在已经联结成一座座草原上的城市。过去,贫穷饥饭而过着暗淡无欢的牧民们,现在每天骑在马上弹起东拉迎接黎明,而入夜却围坐在髯火边饱奶脂香。
   两条巨蟒盘南北 在阿尔泰山区,你随处都可以看见像绿云似的原始森林,这上千里一带的群山,生长着雪岭云杉、西伯利亚落叶松和桦树。森林里有珍禽,有贵生的药材,有棕熊、羚羊、野牛和野马。过去因为人烟稀少,交通阻塞,这许多天然富源都被长期地冷落或遗忘了;现在,原始森林已经开始被采伐,贵重的药材已经开始被采集,珍禽异兽已经开始被捕获驯养。
   现在,阿尔泰山区已经不再是人烟稀少了,这世代相沿的牧业区,已经出现了辽阔的农场。千看万载封固的土地已经得到这第一次深翻,过去从来没有生长过谷物的地方已经变成了麦海千里,过去从严没有尝过五谷香的牧民们,现在已经平均每人一年能收到千斤的粮食。
   而且现在,阿尔泰山区的交通也不再是阻塞了。除空中航线以外,陆路上有公路,水路上还有航运。在缘着阿尔泰山脚长流的额尔斯河上,拖带着驳船的拖轮已经穿游峡谷和行驶在昌原、田野之间。
   阿尔泰山起伏在新疆北部,而蜿蜒的南部的是连绵不断的昆仑山。如果你到昆仑山区,就可以看见异乎寻常的景物。慕士塔格冰峰高矗蓝空,闪射着强烈的冰光。昆化山群峰被一缕缕云纱缭绕着山腰,积雪的峰巅像白玉的群岛浮出在海蓝色的天际。因为气候干燥,原始森林都生长在海拔三千米雪线以上的高山深谷里,形成浓绿的块状。如果说阿尔泰山的森林像带子,那么这昆仑山的森林就像块玉。
   维尔尔族农民们为了改变昆仑山的气候,近年来展开了大规模的平原造林运动。光是喀什市,新植的林木已经翠绿成荫。将来缘着昆仑山北麓,必会形成幽深的林海。那时,这昆仑山区的干燥空气将变得清新湿润,戈壁的亢热将变得爽快沁凉。
   这昆仑山区,同样有着丰富的物产:喀什的樱桃多汁香甜、鲜红闪亮;叶城的石榴个大粒满、皮红子甜;英吉沙的无花果肥嫩多肉;塔什库尔干的大尾巴羊体重达一百多公斤,膘肥脂香,产肉量和产毛量都比普通羊高出一倍。除此以外,还有闻名于世的阗玉石和绚丽多彩的地毯。
   缘昆仑山北麓,曾经是我国对外通商的古道。那时,通往古代葱岭以西各国的“丝绸之路”,就是从这里迤逦而过。昔昌,丝绸是祖国内地的产品,而现在,位于盛唐时期“丝绸之路”古道上的和阗,已经建立了规模宏大的现代化缫丝厂。这里,桑林如海,桑叶足供年养三季蚕,春、夏、秋三季,蚕大量吐丝作茧,给边疆人民增添了富足和华丽,给昆仑山北麓织成了一条通向美好生活的新的“丝绸之路”。
   边疆奇丽的宝山 如果把阿尔泰山和昆仑山比作盘据在新疆南北两端的巨蟒的话,那么天山就像是一条长龙爬伏在中间。天山,把新疆分成南北两半,使新疆南北的大自然形成两种不同的风貌——北疆多雨水,牧草青青;南疆温暖,遍地瓜果。
   天山,是祖国西北边疆奇丽的宝山,在南北三百公里宽,东西一千多公里长的重山叠岭中,处处都是辽阔的高山牧场,不论南坡和北坡,都生长着撑天的云杉。
   天山这被誉为宝山,还在于它有着丰富的矿藏。只要你进入天山,处处都可见碰见在山里工作的采矿队。各种珍贵的矿产随处都是。
   现在,天山深处已经建立了一座座钢铁炉,而且竖立了无数的炼焦炉。铁水映红雪山,浓烟笼罩森林,形成了一大片奇异的云霞。
   天山还有着充足的水源,造成准噶尔盆地和塔里木盆 的富庶。天山群峰融化的雪水,汇成了分水岭南北的开都河、孔雀河和玛纳斯河,都已建立或即将建立大水电站。这强大的电力网,将促进这祖国边疆全部实现电气化。
   天山,是多么壮丽,而又是多么豪富呵!
   明珠闪闪石油城 在天山以北,那茫茫无边的沃野,是准噶尔盆地。在整个准噶尔,过去是连一株棉花也没有的,但是今天,准噶尔盆地的玛纳斯河流域,却成了全国著名的棉花高产区,玛纳斯河的棉田赛似大海,盛夏,红黄花开如锦,秋天,雪白的棉花平铺天际。同时,准噶尔盆地的米泉,是新疆著名的产米区。这里出产的大米,粒大、油香、色泽光洁。
   准噶尔盆地不仅有丰富的农产品,而且还有全国闻名的石油之海——克拉玛依,和独山子炼油厂。过去,克拉玛依是连骆驼也不肯走过的大戈壁,可是今天这座新闪的石油城却像一颗巨大的明珠在闪闪发光;那密布的井架像钢铁的森林,给准噶乐盆地添上了新的风光。而独山子炼油厂,正把准噶尔黑色的血输往全国,使各地的汽车队在公路线上奔驰,使各地工厂的机器在车间里欢转,使各地公社的拖拉机在原野上歌唱。
   今天,广袤千里的准噶尔仍然多荒沙,为了彻底改变大自然的面貌,人们正在奋力战胜荒沙。飞机飞翔上空在给准噶尔撒播草种,各族人民用吹土镘在给荒沙川上树苗。不久以后,准噶尔荒水将被青草覆盖,而且从哈密到博乐,将形成一条几公里宽、一千多公里长的国家防护林带。到那时,准噶尔盆地就不再有飞沙,也不再有发黄的颜色,而是森林如带、草原如海、庄稼绿漫天野的地方了。
   塞外江南瓜果乡 在天山以南,那广漠无垠的大野,是塔里木盆地。从库尔勒到阿克苏,这绵延两千里的塔里木边缘的新月形地带,处处是绿洲。这是南疆的瓜果之乡,塞外的江南。这塞外江南除了盛产瓜果以外,还出产轮台的蚕丝、阿克苏大米和闻名全国的库车的子羔皮。
   塔时木是我国最大的沙漠,而塔里木河也是我国最大的内陆河。在塔里木腹地,沿着塔里木河两岸,现在已开垦出串珠似的一个个国营农场。这无数的国营农场形成了一座座新的美丽的小城市,使塔里木亘古寂寞的荒沙地带变成热闹和繁荣。而且塔里木河即将发展航运,从阿克苏到罗布泊附近的千里长的河面上,将出现乘风破浪的轮机船和白帆点点的木帆船。
   新疆的原始生荒地比全国任何省份和自治区都要多,在第三个五年计划内,新疆将开荒八千万亩,而新疆的荒地多在塔里木,因此塔里木盆地农业的发展前途是不可限量的。在不久的将来,塔里木盆地将成为祖国的棉花基础和大粮仓。
   虽然新疆的水量浩大,年流量达八百九十亿公方,比山西省的水量大四倍,相当于两条黄河的年流量,但即以塔里木盆地来说,塔里木河的巨流仍然不足灌溉广漠的沙原。为了开发塔里木,人们正付出艰巨的劳动,上山化冰雪,利用地下潜流,同时还计划从青海引来长江水,给塔里木以充分的湿润。
   《西游记》里火焰山 在新疆东西两部,还有两个非常富丽的地方。在东部的,是吐鲁番盆地;在西部的,是伊犁河谷。
   吐鲁番盆地,坐落在红色群山的环抱中。《西游记》描写孙悟空三借芭蕉扇灭火焰山的动人神话,指的就是这个地方。这里的确是全国最高温的地区,如果在炎夏,烈日如焚,暑气郁积不散,热风扑人。
   但是吐鲁番盆地是一个非常令人向往的地方。你看,在红色的火焰山下,盆谷里是一片绿漫漫的瓜果之海,高山盆谷红绿相衬,像红花绿叶似的,色彩极其鲜妍。这里出产的无核葡萄名冠全世界,这里生长的西瓜又沙又甜,而且这里还出产极负盛名的哈密瓜和鄯善甜瓜。
   火焰山上少积雪,为了爱惜水源,人们用坎儿井来灌溉田园。而且人们利用吐鲁番盆地的高温,大量种植适于高温地带生长的长绒棉。秋天,株高像树丛一般的红绒棉满树枝桠都是白花花的棉絮,好像是把火焰上的积雪搬到盆谷里平铺成了雪原,而使火焰山本身却变成了光山赤岭似的。
   伊犁河畔骏马驰 现在,我们再来看看新疆西部的伊犁河谷。
   伊犁河谷包括伊犁河和支流孔乃斯河及特克斯河流经的地方,它占有伊宁市和绥定、惠远、霍尔果斯、宁西等县的半家半牧区,以及巩哈、巩留、新源、特克斯、昭苏等县的广大牧区。
   伊宁市是凭临国境线上的边城,风景极其秀丽,而物产又极其丰富。整个城市笼罩在钻天杨和果木林的绿荫中。新铺上柏油的斯大林大街像夏夜的银河似的闪光。街边的渠水清清,渠水被引入每家幽静的庭院,庭院里果树结实压弯枝头,艳丽的鲜花朵朵盛开,因而每家都像一座花园。
   伊犁河出产鲤鱼,色泽微红,鳞光闪闪,即使捞上岸来送入伊宁市区,也还是活鲜活蹦的。同时,伊宁被誉为苹果之乡,这里出产的苹果个儿大、颜色鲜艳、味道香甜。居住在这里的少数民族人民,已许下这么一个心愿:只要兰新铁路一通到伊宁,他们就一定要让全国人民都能吃到他们栽种的大苹果。
   如果你从伊宁市东南坐上吊缆渡船渡过伊犁河,再往东南驱车到孔乃斯河上游,那么你就可以看见几百里的河川尽是野苹果林。现在,人们正利用这野苹果苗大批地进行嫁接,变野苹果苗为栽培果苗。将来,伊犁河谷的苹果苗大批地进行嫁接,变野苹果苗为栽培果苗。将来,伊犁河谷的苹果不仅驰名新疆,而且将驰名全国。就在这孔乃斯河川,人们还利用野苹果和其他野生果树的丰富蜜源,收养了大批的野蜂,酿造出金黄芬芳的蜂蜜。
   如果你从孔乃斯河川的新源越上天山,茫茫的千进而牧场就像碧海汪洋似的展现在你的眼前。这千里牧场上繁殖闻名于世的新疆羊。新疆关是中国细毛羊最好的品种,年产毛量最多的每多的每只竟达十八公斤。用这种羊毛织成毛织品,既轻柔暖和,完全可以和澳洲羊毛比美。
   如果你从新源朔流往特克斯河西南行,就可以到达昭苏的马场。这里繁殖着著名的哈萨克马,也就是著称的伊犁马的家乡。伊犁挽马、巴音郭楞蒙族自治州的焉耆走马和哈密专区的巴里刊跑马列,同为新疆的名马。
   我想,如果把新疆比作祖国的千里驹,也是完全恰当的。你看,在祖国旭日东升的灿烂金光下,这富饶美丽的边疆,正如一匹勒银鞍的骏马,在飘曳着长鬃奔驰。
   作者简介:碧野,现代著名作家。原名黄潮洋。生于1916年。广东省大埔县赤山村人。早年半工半读上小学。1935年,参加北平作家协会和进步文艺团体,正式从事写作。抗日战争爆发后,到华北参加了游击队。1937年冬天渡黄河参加抗日部队。1938年参加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1942年在成都任莽原出版社总编辑,同时被选为文协成才分会理事。1947年在上海等地教中学。1948年进入解放区,先后在北方大学艺术学院、东北大学任教。1949年进北京,调到中央文学研究所创作组。1953年参加抗美援朝。1954年调中国作家协会为驻会作家。现任中国作家协会武汉分会副主席。碧野是一位多产作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南怀花》、《肥沃的土地》、《风砂之恋》、《没有花的春天》、《湛蓝的海》、《我们的力量是无敌的》、《钢铁动脉》、《阳光灿烂照天山》、《丹凤朝阳》;散文集《奴隶的花果》、《在哈萨克牧场》、《我们的农场好风光》、《边疆风貌》、《情满青山》、《月亮湖》等;还写过许多短篇和中篇小说及报告文学。
   摘自: 《边疆风貌》,作家出版社1961年版      
                  《边防线上——两帧老照片谈趣》高洪波
  《边防线上——两帧老照片谈趣》高洪波  边防线上 ——两帧老照片谈趣 高洪波 很意外地接到山东画报出版社吴兵主任寄来的一本刊物,这本刊物在我是首次读到,它的刊名平实,叫《老照片》,内容却充实得出奇,从人文地理到“文革”沧桑,甚至袁世凯1909年隐居河南的“洹上渔翁图”都有,这本刊物实际上是一部浓缩了的中国近当代史册,可读、好读,且耐读,同时印制精良,是一本有品位、可收藏的好刊物。
   在“约稿函”上,有一段话,大意是“照片为20年以上的,历史人物、旧闻新识、社会变迁、个人感怀及有意思的人生片断”都可以,我记住了“20年”这一硬件标准,便翻检自己的旧影集,还真找出来两张有趣味的照片来。
   一张照片是我坐在草地上大吃荔枝,肩挎望远镜,脸上是疲惫不堪的苦笑; 一张照片是全副武装的边防战士坐在翻倒的界碑上,他目光中是坚毅和无畏。
   这两张照片摄于1976年6月12日,地点在云南文山州马关县的都龙边防连所辖的一处边境线。当时我以炮兵排长的身份投入文学创作,奉命到边境一带采访几位复员军人的事迹,我和一位伙伴李方(现任北京大学法律系教授)在哀牢山的苦聪山寨、瑶族、依族、哈尼族村庄四处转悠,金平、河口走完,再走文山,把滇南美美地踏勘一个够,凭一张军人身份证,又叫“军人通行证”,逢村住村,遇寨进寨,称得上是壮游边地。
   由于解放军的特殊身份,我们的大本营当然以哨所为主,哨所驻军为地方部队,我的部队为野战军,若论战斗力,野战军更强些,但双方都很互为敬重,每到一地,我这位炮排长,都受到边防哨所战友的欢迎。这两张照片显示的是我与两位边防军班长的辣子寨之旅。
   那一天我们早晨八点从连队出发“看界”,这是边防军人的特殊用语,查看边界的简称。目标在中越边界战前哨排,即辣子寨。出发时顶着浓雾和稀疏的小雨,山路滑得像一面泼了豆油的镜子,照片上的普班长,一位哈尼族战士走在前面,折一根竹枝左右击打,目的是击落草上的晨露,可是我们的鞋很快润湿了,裤子也沾了露水,膝盖以下又潮又重,然而你又不能把裤腿卷起来,因为山茅草的边缘很锋利,会把腿肚子割得惨不忍睹。
   我记得我们先走过一个叫“五口洞”的依族寨子,大群的狗凶猛地扑过来,又潮水般退下,你越镇定,狗们越胆怯,真想咬人的狗,不叫!继而又走过一个叫“娃娃洞”的村子,村子依山而建,山壁上还真的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洞。普班长很内行地告诉我,原来这个村子不叫“娃娃洞”,后来来了一个法国人找矿,从这洞中挖走了一个铜娃娃,从此就叫了“娃娃洞”。
   敢情这村名的变迁中还有着殖民主义者的掠夺记载。
   由于雨水把山路浇得油一般滑,我们决定不再忠实于原路,而是选定山脚下的目标直冲而下,逢坡跳坡,遇坎过坎,从茅草丛和包谷地里纵跳前进、茅草地坚硬,包谷地稀软,软硬兼施中,普班长告诉我,说我们节约了一个小时的路程。
   在一个名叫“下田房”的较大的寨子里,见到了边境检查站与文山州外事办的几位同志,沾他们的光,饱餐了一顿极美味的面条,一位小伙子听说我是文学爱好者,大有一见如故的味道,非让我听他一篇正在构思中的反特小说,吃了人家的面条,不好驳主人的面子,便一脸严肃地聆听完小伙子的故事,似懂非懂地提了几点意见,马上告别,向七号界碑处攀登。到达时,正是中午一点钟。
   问题发生了!七号界碑不知被什么人砸毁,去向不明,只留下一个埋界碑的石坑,像大睁着的一只愤怒的眼睛!我们走下箐沟内,见草丛里倒着一座古老而残损的界碑,走下去一看,字迹清晰可辨,两行字,一行是“大清国云南”,另一行是“大法国越南”,中文法文全有,只是年月日已辨认不清了。后来我查了一下资料,才知道这碑立于1896年。
   我们站在界碑旁,眺望远方苍茫的云影山色,脚下的一条一尺宽两寸深的小小水沟,这条沟是越南人民开凿的“陆梁沟”(音译),同时也是中越的界沟,神圣的边防线!
   我请普班长持冲锋枪坐在界碑上,为他拍下了这张照片。
   界碑其实是越南边防部队破坏的,他们当时已蓄意挑衅,把哨所盖到了我们的鼻子底下,同时掀翻了许许多多的界碑,这方旧界碑是历史的见证,早被他们扔下箐沟,可新界碑也碍了他们的事,逮机会就破坏掉。嚣张、胆怯,小鸡肚肠!
   果然在两年后,我们开始了忍无可忍的自卫反击战!不过这已是后话了。在当时,一切还很平静。
   “看界”回来,经过好几处大寨子,由于是“赶街天”,几乎每个寨子都在摘荔枝,我是平生首次见到高大的荔枝树,每一棵有两抱多粗,远远望去红果映绿叶,在阳光下闪烁着珠玉的色泽,采荔枝的依族乡亲身手矫健地爬上高高的枝头,用绳子吊上一只竹背篓,然后他在枝头间左右逢源纵横采撷,不一会就吊下一篓嫣红的大荔枝。作为过客,我们被邀请吃荔枝,每过一棵树下都要尝几颗,乡亲们说千树不同味,非要尝遍这十里荔枝林不可!
   于是,我平生第一次吃到这么好、这么鲜又这么多的荔枝!
   后来我们惦记着哨所的伙伴,提出买几斤荔枝带回去,依族乡亲不肯收钱,我们又不能违反纪律,争执半天,他们很勉强地答应了我们的请求,价格是五分钱一斤。没有口袋,我们买了一雨衣。
   照片上的我,虽然一脸巡逻后的疲惫,削瘦中还有几分病容,但手上擎着、膝上放着和身旁堆着的荔枝,便是雨衣包着的宝贝,离开依族寨子后我们被荔枝拖累得走不快,便坐在草地上,抖开军用雨衣,我摆开大啖荔枝的架势,由另一位战友、昆明兵陶涛对我揿动了快门,陶涛是个很调皮的班长,他多少懂一点摄影,所以角度呈菱形,这样一来,我身下的荔枝部队显得愈加强大,浑似干军万马。
   两张老照片,使我忆起二十多年前戎马生涯,想起留在边防线上的汗水与豪壮的笑声。我所在的部队如今仍然驻防在云南,我昔日的战友分别当上了军长、师长和团长,但我不知道普班长和没有在照片上露面的陶班长,经历过两次边境战争后他们的下落,因为野战军与地方部队毕竟有各不相同的战斗任务。一旦失去联系,忆念也就成为永远的忆念了。
   边防线上的七号界碑,以及依族寨子高耸入云的荔枝林,想必都昂然挺立着吧!
   摘自: 《泸西情结》中国文联出版公司      
                  《北海漫写》高长虹
  《北海漫写》高长虹  北海漫写 高长虹 人看得人太多的时候,便想看看树木花鸟,石头和轻云,这便叫做赏玩风景。北海也有南方的风味。我在西北旅行了两个礼拜,整日整夜,看见的是灰土和沙漠,所见的也是灰土和沙漠,乃至想象的,梦见的,也是灰土和沙漠变做人形打吵子!骤然今天到北海,我真像回到南方了!你一听见声响,便可以想得见那草上的波纹呵!芦草变做美人鱼儿,她们在临波微步呢!可是,你将从那里找得见一点尘土?那怕北平再往北平迁移一千里,只要有三海在,灰土止步吧!古来的时候,只有皇帝们才能在这里享福。因为不那样时,他们早已要迁都到杭州去了。而今是民主时代,所以每一个老百姓——但也要腰藏二十枚铜元者为限——都是无冠帝王了!
   我离开北平不到半个月,北海中的草繁茂得多了。从前是没水的泥皮的地方,现在一望都是生动的绿野了。荷花也已开放。今年北平的荷花,总算是开得晚了些。然而这目前的繁荣锦簇,能说是初夏苦旱的痕迹吗?
   我真得同情于西北方的朋友们,虽然我自己不愿在那里居一月呵!他们虽然不是由于选择的结果,然而实际上他们选择了那最苦的生活过了。从张家口到北平的路上,我听见几个旅客在赞美东北的富庶。他们有的说:到奉天去好了,那里不是个吃饭!这话的意义就是说,总不过都是个吃饭的问题,何必一定留恋故乡呢?我也常听得朋友们艳谈东北,山多么高,森林多少广袤呵!我只是还没有去过,虽然我已计议过这一两天内便去来呢!但是,当然现在又不能去了!
   我这两天真想回到南方去。我不想在上海久停。我想去的庐山,普陀,无锡,镇江,杭州,那怕就是玄武湖也好的!
   在那有树木和水的地方,风吹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就像是风吹过水和树木的身边,也是像水和树木吹过我们的身边。这种感觉,不但凉爽,而且润洁,的确像是女姓的陶融,自然是一个最美的女子!而美的女子也是自然!
   平庸的游人们当然是最好的到那平庸的中山公园去写意了!因为一切都是对的,所以三海留给诗人和艺术家以不少的清净。我在北海停了两点钟,没有看见五十个人,所以她做了我的最好的工作室了!荷花的芬芳,你试也夹在风中一息,吹送入我的文字中吧!
   作者简介:高长虹(1898—1956),作家。著有诗集《给——》、《精神与爱的女神》、《延安集》,诗文合集《心的探险》等。
       
                  《北戴河海滨的幻想》徐志摩
  《北戴河海滨的幻想》徐志摩  北戴河海滨的幻想 徐志摩 他们都到海边去了。我为左眼发炎不曾去。我独坐在前廊,偎坐在一张安适的椅内,袒着胸怀,赤着脚,一头的散发,不时有风来撩拂。清晨的晴爽,不曾消醒我初起时睡态;但梦思却半被晓风吹断。我阖紧眼帘内视,只见一斑斑消残的颜色,一似晚霞的余赭,留恋地胶附在天边。廊前的马樱、紫荆、藤萝、青翠的叶与鲜红的花,都将他们的妙影映印在水汀上,幻出幽媚的情态无数;我的臂上与胸前,亦满缀了绿荫的斜纹。从树荫的间隙平望,正见海湾:海波亦似被晨曦唤醒,黄蓝相间的波光,在欣然的舞蹈。滩边不时见白涛涌起,迸射着雪样的水花。浴线内点点的小舟与浴客,水禽似的浮着;幼童的欢叫,与水波拍岸声,与潜涛呜咽声,相间的起伏,竞报一滩的生趣与乐意。但我独坐的廊前,却只是静静的,静静的无甚声响。妩媚的马樱,只是幽幽的微辗着,蝇虫也敛翅不飞。只有远近树里的秋蝉,在纺妙似的垂引他们不尽的长吟。
   在这不尽的长吟中,我独坐在冥想。难得是寂寞的环境,难得是静定的意境;寂寞中有不可言传的和谐,静默中有无限的创造。我的心灵,比如海滨,生平初度的怒潮,已经渐次的消翳,只剩有疏松的海砂中偶尔的回响,更有残缺的贝壳,反映星月的辉芒。此时摸索潮余的斑痕,追想当时汹涌的情景,是梦或是真,再亦不须辨问,只此眉梢的轻皱,唇边的微哂,已足解释无穷奥绪,深深的蕴伏在灵魂的微纤之中。
   青年永远趋向反叛,爱好冒险;永远如初度航海者,幻想黄金机缘于浩渺的烟波之外:想割断系岸的缆绳,扯起风帆,欣欣的投入无垠的怀抱。他厌恶的是平安,自喜的是放纵与豪迈。无颜色的生涯,是他目中的荆棘;绝海与凶献,是他爱取自由的途径。他爱折玫瑰;为她的色香,亦为她冷酷的刺毒。他爱搏狂澜:为他的庄严与伟大,亦为他吞噬一切的天才,最是激发他探险与好奇的动机。他崇拜冲动:不可测,不可节,不可预逆,起,动,消歇皆在无形中,狂飚似的倏忽与猛烈与神秘。他崇拜斗争:从斗争中求剧烈的生命之意义,从斗争中求绝对的实在,在血染的战阵中,呼叫胜利之狂欢或歌败丧的哀曲。
   幻象消灭是人生里命定的悲剧;青年的幻灭,更是悲剧中的悲剧,夜一般的沉黑,死一般的凶恶。纯粹的,猖狂的热情之火,不同阿拉伯的神灯,只能放射一时的异彩,不能永久的朗照;转瞬间,或许,便已敛熄了最后的焰舌,只留存有限的余烬与残灰,在未灭的余温里自伤与自慰。
   流水之光,星之光,露珠之光,电之光,在青年的妙目中闪耀,我们不能不惊讶造化者艺术之神奇,然可怖的黑影,倦与衰与饱餍的黑影,同时亦紧紧的跟着时日进行,仿佛是烦恼、痛苦、失败,或庸俗的尾曳,亦在转瞬间,彗星似的扫灭了我们最自傲的神辉——流水涸,明星没,露珠散灭,电闪不再!
   在这艳丽的日辉中,只见愉悦与欢舞与生趣,希望,闪烁的希望,在荡漾,在无穷的碧空中,在绿叶的光泽里,在虫鸟的歌吟中,在青草的摇曳中——夏之荣华,春之成功。春光与希望,是长驻的;自然与人生,是调谐的。
   在远处有福的山谷内,莲馨花在坡前微笑,稚羊在乱石间跳跃,牧童们,有的吹着芦笛,有的平卧在草地上,仰看交幻的浮游的白云,放射下的青影在初黄的稻田中缥缈地移过。在远处安乐的村中,有妙龄的村姑,在流涧边照映她自制的春裙;口衔烟斗的农夫三四,在预度秋收的丰盈,老妇人们坐在家门外阳光中取暖,她们的周围有不少的儿童,手擎着黄白的钱花在环舞与欢呼。
   在远——远处的人间,有无限的平安与快乐,无限的春光……
   在此暂时可以忘却无数的落蕊与残红;亦可以忘却花荫中掉下的枯叶,私语地预告三秋的情意;亦可以忘却苦恼的僵瘪的人间,阳光与雨露的殷勤,不能再恢复他们腮颊上生命的微笑,亦可以忘却纷争的互杀的人间,阳光与雨露的仁慈,不能感化他们凶恶的兽性;亦可以忘却庸俗的卑琐的人间,行云与朝露的丰姿,不能引逗他们刹那间的凝视;亦可以忘却自觉的失望的人间,绚烂的春时与媚草,只能反激他们悲伤的意绪。
   我亦可以暂时忘却我自身的种种;忘却我童年期清风白水似的天真;忘却我少年期种种虚荣的希冀;忘却我渐次的生命的觉悟;忘却我热烈的理想的寻求;忘却我心灵中乐观与悲观的斗争;忘却我攀登文艺高峰的艰辛;忘却刹那的启示与彻悟之神奇;忘却我生命潮流之骤转;忘却我陷落在危险的旋涡中之幸与不幸;忘却我追忆不完全的梦境;忘却我大海底里埋首的秘密;忘却曾经刳割我灵魂的利刃,炮烙我灵魂的烈焰,摧毁我灵魂的狂飚与暴雨;忘却我的深刻的怨与艾;忘却我的冀与愿;忘却我的恩泽与惠感;忘却我的过去与现在……
   过去的实在,渐渐的膨胀,渐渐的模糊,渐渐的不可辨认;现在的实在,渐渐的收缩,逼成了意识的一线,细极狭极的一线,又裂成了无数不相联续的黑点……黑点亦渐次的隐翳?幻术似的灭了,灭了,一个可怕的黑暗的空虚……
       
                  《芭蕉花》郭沫若
  《芭蕉花》郭沫若  芭蕉花 郭沫若 这是我五六岁时的事情了。我现在想起了我的母亲,突然记起了这段故事。
   我的母亲六十六年前是生在贵州省黄平州的。我的外祖父杜琢章公是当时黄平州的州官。到任不久,便遇到苗民起事,致使城池失守,外祖父手刃了四岁的四姨,在公堂上自尽了。‘外祖母和七岁的三姨跳进州署的池子里殉了节,所用的男工女婢也大都殉难了。我们的母亲那时才满一岁。刘奶妈把我们的母亲背着已经跳进了池子,但又选了出来。在途中遇着过两次匪难,第一次被劫去了金银首饰,第二次被劫去了身上的衣服。忠义的刘奶妈在农人家里讨了些稻草来遮身,仍然背着母亲逃难。逃到后来遇着赴援的官军才得了解救。最初流到贵州省城,其次又流到云南省城,倚人庐下,受了种种的虐待,但是忠义的刘奶妈始终是保护着我们的母亲。直到母亲满了四岁,大舅赴黄平收尸,便道往云南,才把母亲和刘奶妈带回了四川。
   母亲在幼年时分是遭受过这样不幸的人。
   母亲在十五岁的时候到了我们家里来,我们现存的兄弟姊妹共有八人,听说还死了一见三姐。那时候我们的家道寒微,一切炊洗洒扫要和妯娌分担,母亲又多子息,更受了不少的累赘。
   白日里家务奔忙,到晚来背着弟弟在菜油灯下洗尿布的光景,我在小时还亲眼见过。我至今也还记得。
   母亲因为这样过于劳苦的原故,身子是异常衰弱的,每年交秋的时候总要晕倒一回,在旧时称为“晕病”,但在现在想来,这怕是在产褥中,因为摄养不良的关系所生出的子宫病罢。
   晕病发了的时候,母亲倒睡在床上,终日只是呻吟呕吐,饭不消说是不能吃的,有时候连茶也几乎不能进口。像这样要经过两个礼拜的光景,又才渐渐口复起来,完全是害了一场大病一样。
   芭蕉花的故事是和这晕病关连着的。
   在我们四川的乡下,相传这芭蕉花是治晕病的良药。母亲发了病时,我们便要四处托人去购买芭蕉花。但这芭蕉花是不容易购买的。,因为芭蕉在我们四川很不容易开花,开了花时乡里人都视为祥瑞,不肯轻易摘卖。好容易买得了一朵芭蕉花了,在我们小的时候,要管两只肥鸡的价钱呢。
   芭蕉花买来了,但是花瓣是没有用的,可用的只是瓣里的蕉子。蕉子在已经形成了果实的时候也是没有用的,中用的只是蕉子几乎还是雌蕊的阶段,一朵花上实在是采不出许多的这样的蕉子来。
   这样的蕉子是一点也不好吃的,我们吃过香蕉的人,如以为吃那蕉子怕会和吃香蕉一样,那是大错而特错了。有一回母亲吃燕子的时候,在床边上挟过一箸给我,简直是涩得不能入口。
   芭蕉花的故事便是和我母亲的晕病关连着的。
   我们四川人大约是外省人居多,在张献忠剿了四川以后—一四川人有句话说:“张献忠剿四川,杀得鸡犬不留”—一在清初时期好像有过一个很大的移民运动。外省籍的四川人各有各的会馆,便是极小的乡镇也都是有的。
   我们的祖宗原是福建的人,在河州府的宁化县,听说还有我们的同族住在那里。我们的祖宗正是在清初时分人了四川的,卜居在峨眉山下一个小小的村里。我们福建人的会馆是天后宫,供的是一位女神叫做“天后圣母”。这天后宫在我们村里也有一座。
   那是我五六岁时候的事了。我们的母亲又发了晕病。我同我的二哥,他比我要大四岁,同到天后它去。那天后宫离我们家里不过半里路光景,里面有一座散馆,是福建人子弟读书的地方。我们去的时候散馆已经放了假,大概是中秋前后了。我们隔着窗看见散馆园内的一簇芭蕉,其中有一株刚好开着一朵大黄花,就像尖瓣的莲花一样。我们是欢喜极了。那时候我们家里正在找芭蕉花,但在四处都找不出。我们商量着便翻过窗去摘取那朵芭蕉花。窗子也不过三四尺高的光景,“但我那时还不能翻过,是我二哥擎我过去的。我们两人好容易把花苞摘了下来,二哥怕人看见,把来藏在衣袂下同路回去。回到家里了,二哥叫我把花苞拿去献给母亲。我捧着跑到母亲的床前,母亲问我是从甚么地方拿来的,我便直说是在天后官掏来的。我母亲听了便大大地生气,她立地叫我们跪在床前,只是连连叹气地说:“啊,娘生下了你们这样不争气的孩子,为娘的倒不如病死的好了!”我们都哭了,但我也不知为甚么事情要哭。不一会父亲晓得了,他又把我们拉去跪在大堂上的祖宗面前打了我们一阵。我挨掌心是这一口才开始的,我至今也还记得。
   我们一面挨打,一面伤心。但我不知道为甚么该讨我父亲、母亲的气。母亲病了要吃芭蕉花,在别处园子里掏了一朵回来,为甚么就犯了这样大的过错呢,芭蕉花没有用,抱去奉还了天后圣母,大约是在圣母的神座前干掉了罢?
   这样的一段故事,我现在一想到母亲,无端地便涌上了心来。我现在离家已十二三年,值此新秋,又是风雨飘摇的深夜,天涯羁客不胜落寞的情怀,思念着母亲,我一阵阵鼻酸眼胀。
   啊,母亲,我慈爱的母亲哟!你儿子已经到了中年,在海外已自娶妻生子了。幼年时摘取芭蕉花的故事,为甚么使我父亲、母亲那样的伤心,我现在是早已知道了。但是,我正因为知道了,竟失掉了我摘取芭蕉花的自信和勇气。这难道是进步吗?
   一九二四年八月二十日夜,写于福冈 摘自: 原载一九二五年四月一日《晨报副镌》      
                  《爱莲新说》周沙尘
  《爱莲新说》周沙尘  爱莲新说 周沙尘 爱莲,中国古人已树立了很好的风操,周敦颐赏荷悟出了通达的哲理;曹植爱莲则为荷花立传作赋,情切意真。今年农历六月二十四日为荷花生日,余往紫竹院公园赏荷,却别有所感。
   从东门进园,北行数百步,一桥相隔的荷地映人眼帘。“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壮丽景色,平展而出,一缕缕荷香随之扑鼻而来,越走近池岸,清香愈加沁人心脾。定睛看那密密层层的荷叶,恰似一个个碧绿的“承露盘”。每张荷叶上都承托着大大小小的、滚动着的晶莹水珠。荷叶丛中,盛开着红若涂朱、洁如素玉的荷花,楚楚动人,极富魅力。
   过莲桥,行至荷花渡南岸,突然,一阵疾风大作,只见满池荷叶,忽而由东向西摇摆,忽而又由西向东摇摆,一柄柄莲茎上的碧叶被卷成滚滚绿浪。它们互不撞击,互不挤轧,更不彼躲此藏,层次分明,顺乎自然,疾风愈烈,也只是循声而动,绝无乱摆乱问的。群生莲之如是劲健,贵在于单株素质之匀称,无高低参差之不齐故也。
   疾风一过,莲池复归平静,满池如珠如玉的荷花婷婷玉立,更美更清新。莲池群生之荷,竟无一疏落,无一折茎,无一不显得雄劲。视之,喷喷称赞:群生荷其抗御疾风之力,非单株所能有者,若离群而立,幸存者几许呢!?颐公未见及此,故伊“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之世俗高洁,而忽略群体赖以生存之潜力,故余以所见所感,特写此文以抒胸臆。
   摘自: 1989年《桥》杂志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