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标是什么意思:《大管家》BY张家小鱼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2 19:27:22


  1、第一章 季家小幺(一) ...


  季末不是一个幸运的人,一直都不是,所以他死了,然后再睁眼的时候就穿越到了古代,一个历史上没有记载的朝代,这就是传说中的架空。
  季末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现在这个身体已经五岁了,发烧昏迷的孩子早就去了地府报告,再睁眼的时候,里面住着的已经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
  季末成了山村里的孩子,他还是叫季末,但是大家都更喜欢叫他季小幺。小幺小幺,因为他是最小的儿子,小幺小幺,注定是最不受人重视的孩子。
  季末的老头季大山有四个儿子。
  老大季重,已经差不多二十岁,但是季大山家里穷,二十岁的季重还没娶上媳妇。
  老二季丰,现在十八岁,年纪不大但早已把自家大哥当做前车之鉴,脑子里整天想着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攀上富贵家里的小姐,从此以后衣食无忧。
  老三季运,现在十二岁,十二岁本就是调皮捣蛋的时候,但是老大山的媳妇在怀季运的时候不小心生了一场病,这穷人生病本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灾祸,更何况是在怀孩子的时候。
  所以季运先天不足,十二岁的年纪小身板儿看上去顶多十岁,肩不能抗手不能挑,最多的时候就是闷在院子里看着村子里的其他孩子上串下跳。
  四子,就是季末。现年八岁。
  季末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虽然有着二十多岁的灵魂但是却走不进成人的世界,虽然有着八岁的身量却和同龄的孩子玩不到一起去。
  所以村里大人都说,季末是个古怪的孩子。于是村里的小孩子也都知道,季小幺是个古怪的孩子。
  季末时常坐在村口的石头上,用那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看着远处的山林,有时候一坐就是小半天,直到家里面的人叫他吃饭才会回去。
  但是村里的孩子都不敢惹他,因为都知道季末有三个哥哥,弟弟打架输的话哥哥肯定是会替他出头的,只有季末自己知道他们不会,老大老二是不愿,老三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是一群孩子里面有一个不这么想,就是黑小虎,季末一个人坐在石头上的样子让黑小虎很看不顺眼。
  有一天,季末还是和往常一样坐在村口的石头上看着慢慢下沉的夕阳。黑小虎走到季末跟前,踹了他一脚,季末一时没留神就被他从石头上踹下去,旁边等着看热闹的一群孩子顿时一阵哄笑,说季小幺真没用。
  季末从地上站起来皱眉看着黑小虎,问他“黑小虎,你想干嘛?”
  黑小虎真的就像是一只小老虎一样,眼睛圆滚滚的精气神十足,听到身后的哄闹声更是骄傲,此时正双手环胸抬着下巴斜睨着眼睛,“季小幺,敢不敢跟我打一架!”
  很明显的挑衅。
  季末不想跟他一般见识,再次坐回石头上,“我不想打架。”波澜不兴的表情。
  黑小虎怒了,别的孩子都怕他,为什么偏偏这个季老幺老是和他对着干!
  好不容易摆出的架子也破了,指着季末,“你一定要跟我打!”
  季末失笑,但是这个笑容出现在一个八岁的孩子脸上实在是不怎么合适。
  季末站起来,“好啊!”
  当下一群孩子的叫声更大了,唯恐天下不乱一般。
  一群孩子专门来到后山腰,那里地方大,大人也不容易发现。十几个孩子围成一个圈,将准备打架的两人围在里面。
  黑小虎看着他,“我赢了之后你以后都要听我的。”
  季末点头。
  随后开战,还小虎人长得壮实力气相较于同龄孩子也大,又是‘身经百战’打起架来倒是很老套,但到底是孩子的打法。
  季末又白又瘦,但胜在身体灵活,又知道如何拿捏力度,知道打哪里能让人觉着疼又不伤要害。
  渐渐的,孩子的叫声越来越小,到最后都干都瞪着眼看扭打在地上的两人。
  黑小虎的眼睛里已经开始往外冒泪花,但是鉴于面子问题还是一直忍着,倒是季末从一开始就咬着嘴唇一声不发。
  等到季末一拳招呼到黑小虎脸上的时候,黑小虎终于捂着鼻子缩到一边。
  季末脸上也是一块块青紫,弯着腰喘着粗气从地上站起来,“我赢了!”说完之后转身就走。
  黑小虎看着那一抹慢慢消失在夕阳下的身影终于忍不住眼泪开始往外冒,真狠!
  季末绕过山头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站在那里的季运。
  “三哥。”季末走过去,侧过去头想掩饰一下脸上的伤。
  “别藏了,早就看见了。”
  季末干脆送上一个大大的笑,“三哥真是明察秋毫!”
  季运看看他的脸,“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了?还会用四字成语?”
  “那是三哥教导有方啊,”
  听他这么一说季运的脸色也摆不出来了,当下甩袖子往前走,“真是少见你和人打架,回家等着挨训吧!”
  “三哥……”季末连忙跟上去拽着他的袖子,“是他找我打的,我又不是故意的……”
  季运当下心软了,虽然是哥哥但也只有十二岁的年纪,也知道季末平时和其他孩子玩不到一起,摸摸他的头,眼里带着心疼,“除了脸上还有哪里有伤没?”
  季末知道他这是不生气了,笑容更大,“没有,就这点伤不碍事,呆会回去就跟爹娘说是我跌倒了啊。”
  “要有人信你才行!”
  “有三哥作证爹娘肯定是会信的。”
  “下次不准打架。”
  “好的,下次只准他们打我……”
  “昨天教你的那些大字一个再写十遍!”
  “三哥……”
  “二十遍!”
  “是,三哥……”
  两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夕阳的余光里。
  季大山现在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两人到的时候菜都已经摆上了桌,季母此时也正在盛饭,看到两人进门,先是一愣,多看了季末两眼,“小幺,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季末笑笑,“上山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脚,摔了。”
  季母低头继续盛饭,“那么大的人了怎么上山还会摔着啊,下次小心点。”又看了一眼季运,“三子坐下吃饭,小幺去把脸洗干净喽。”
  季末应声去打水洗脸,正好碰上刚进来的大哥、二哥。
  季末笑笑,“大哥二哥回来了。”
  季重点了一下头直接进屋。季丰看了他的脸一眼,也进去了。
  季末回头看看屋里面,转身继续去打水洗脸。
  等众人都坐好的时候,季大山走进来,坐到了正前方的位置。“都吃饭吧。”
  几人拿起碗闷头开始吃饭,等吃到一半的时候,季重放下碗,看向季大山还有母亲。样子是有话要说。
  季重清了一下嗓子,对着前面的季大山和旁边的继母,“红桃说了,只要咱家能拿出十两银子做聘礼她就愿意嫁给我。”
  季大山的手指顿了一下还是没停,继续夹菜、吃菜。
  倒是季母的放下碗,看向季重又看看当家的。
  季大山夹菜的手不停,“咱家没那么多银子。”
  季重有些着急,身体往前探了一些“但是爹,我已经二十多了,红桃也都十八了。”
  “你去跟红桃商量商量,就说咱家没钱,看他嫁不嫁。”季大山继续端起碗,明显的没了胃口,重新扔到桌上。
  “可是十两银子不多啊。”季重瞪大着双眼看着自己老爹,像是能冒出来火一般。
  “十两银子娶媳妇是不多,但是咱家拿不出那么多。”季大山叹口气,从布袋里拿出烟杆开始一口一口的抽。
  “咱家的水牛不是年前刚卖了吗,怎么会没钱?”
  “那是过两年给三子赶考的钱,不能动。”
  “他季老三是你儿子我季重就不是你儿子是不是!”季重拍桌子站起来,眼中怒火中烧。桌子上的汤也随着他的动作撒不来不少。桌子本来就不平,这一洒刚好都流到了季运那边。
  但是季运此时只是低着头,整张脸埋得极低根本看不见表情更别说他能看到桌子上的情况了。
  季末连忙拉了一下他的胳膊,“三哥!小心!”
  但还是迟了一步,不少汤水还是溅到了衣服上,季运连忙站起来,头还是低着的,“我去换身衣服。”这边急急忙忙就要出去。
  一个声音就传了过来,是老二季丰。
  “又不是有钱人家里的少爷,换什么换啊。”声音很轻,但是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季运尴尬的站在门口,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本周洒血更!
  送上你的祝福吧,看在小鱼拼命的份上……
 
  2、第二章 季家小幺(二) ...

  季末扫过去一眼,季丰看了他的眼神明显一愣,最后冷哼了一声继续低头吃饭。
  季重扭头看看季运又看看自家老头,“我又不是说不让三子考试,不过那也要过两年不是?现在钱先给我娶媳妇,两年里面攒十两银子还不是问题,再说了。”眼睛瞟向季末,“小幺现在也大了,能帮忙做事了,家里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些的。”
  季末就觉得胸口憋得疼,扶着桌子咳嗽起来,这一咳嗽本来没什么为题,和黑小虎打架的时候被他踢到了胸口,本就是靠着一口气撑起来的,现在加上咳嗽真是疼的半死不活,顿时脸色开始发白。
  杵在门口的季运赶忙过来拉他,“先去床上躺一会吧。”之后扶着季末两人离开。
  饭桌之上一时无语,终于,一家之主季大山扔下筷子,“三子、老幺身体都不好,你这个做大哥的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点上烟,“月底村里有人要到城里去做活,你也跟着去吧。”
  季重喜上眉梢,“真的?”随即又收了笑意,“可是咱们家还有几亩水田,我走了怎么办?”
  “你就不要操心了,难不成五口人还找顾不了几亩地不成?吃完饭进屋收拾收拾吧,我下午去跟那些人说说。”
  季重哎了一声开始低头吃饭,显然是高兴的很。
  季运看了看自己大哥又看了看爹娘,低头吃饭。
  季末被季运扶着躺在床上,季运的脸色也不好看,“小幺,没事吧?”
  季末笑笑拍他的手,“能有什么事啊,就是跟黑小虎打架的时候被他踹了一脚,有点疼,揉揉就好了。”
  “你身体不好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还跟人打架!”
  “以后不会了,三哥,别生气啦……”季末撒娇似的拽了拽季运的袖子。
  季运摇摇头,“真不明白,平时挺安静的一个人,怎么打起架来就跟不要命一样?我平时交给你的那些道理都被你吃了不成!”和黑小虎打架居然也能赢?!季运很是不解,黑小虎的名头可不是白得的,不仅是人长得黑,更是像小老虎一样,是村子里的孩子王。
  季末知道这个三哥也是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又是心思敏捷玲珑剔透,难得的诗书心性,只是生在这样的人家,前途难测,当下又开始心下惋惜。
  也不接话,只是冲他笑笑,“三哥,别放在心上。”
  季运怔了一下,撇过头不看他,“什么不放在心上?我什么事都没有。”知道季末指的是刚才在吃饭的时候发生的那点事,侧过身不看他。
  季末扯扯他的衣摆,认真的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人不能与天抗,但是你不知道上天给你安排了什么路子,到底还是要自已一步步摸索出来的,三哥,答应我,宁愿后悔也不要遗憾。”
  季运瞪了他一眼,“我是哥哥还是你是哥哥,这种话用得着你教训吗!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季末嘻嘻笑,知道他是听进去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竟如繁花般灿烂炫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四胎的关系,季末天生就比较瘦弱,皮肤偏白,胳膊腿都是细长细长的,在农家人看来是标准的书生相,但是浑身上下却没有一点书生该有的气息。
  浑身上下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一双黑的惊人的眼睛,并不是很大,但是很黑,是那种没有任何杂质的纯粹的黑。
  季末看着旁边站着的人,有看看站在十米之外大石头后面十几个露出来的毛茸茸的脑袋,有些好笑,“我说过了,我不收小弟。”
  黑小虎开始围着他直转圈,“可是我已经放出话去了,我不能说话不算话!”
  季末肚子里快要笑出来内伤了,看来这‘面子’自古以来就是个大问题,就对黑小虎说,“想跟着我可以,但是以后不准随便打架。”
  黑小虎撅起了嘴,明显的不情愿,他其实是很喜欢季小幺的,但是季小幺总是不把他看在眼里,所以才会想要跟他打架,他是这样想的,只要是他打赢了,季小幺以后就得听他的,他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但是他没想到季小幺赢了,黑小虎三天之后才从这个事实里面走出来,同时也想通了一件事,既然季小幺不听他的,那他就听季小幺的,其实结果差不多。
  但是听季小幺说以后不能打架……黑小虎犹豫了,不打架行吗?
  季小幺看着他,“要打的话就要一次把人打的服气,然后让他们以后帮你打。”
  黑小虎皱眉,“可是我喜欢打架,为什么要别人帮我打?”
  季末转身不理他,“打架会惹麻烦,我不收会惹麻烦的小弟。”继续抬头看着远处逐渐绿起来的小山坡,嘴角带着点笑意,带着点倔强。
  黑小虎不知道自己是被这个笑容蛊惑了还是怎样,“老大!我知道了!”然后转身对着石头后面,大声喊,“听到没,以后季老幺就是我大哥!谁要是跟我大哥过不去就是跟我黑小虎过不去!”
  石头后面的孩子一窝蜂的跑出来,对着季末一直“大哥!”“大哥!” 的叫,季末算是过足了瘾。
  季末很奇怪,自己就和他打了那么一次,怎么就要跟着自己呢?
  “你为什么要我当你大哥?”
  季末不解,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带足了孩子气,一双黑眸盯着黑小虎一眨不眨。
  黑小虎被他瞧得心里发慌,咧着嘴笑了,“因为我觉得你很厉害!”
  “厉害?”
  “小树他们和我打了那么多次都没打赢过我,你只和我打了一次就把我打趴下了,所以你厉害。”
  “是吗?呵呵……”季末笑了,孩子的世界本就是天真的像一张纸,你打赢了你就是英雄。
  黑小虎看着大哥笑了,自己也傻呵呵的笑了起来,边笑边看季末,“老大,你笑起来很好看。”
  季末顿时收了笑意,瞪了一眼黑小虎。
  黑小虎顿时抿了嘴,只是还露出两颗小虎牙,在阳光下一下下的像是在闪光一般。
  这时候季丰已经往这边走过来,看到季末之后就站住了,冲这边招了招手。
  季末从石头上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我回去吃饭。”
  黑小虎依旧笑着点头,“嗯。”
  现在季末觉得最难熬的时候就是一家人都围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老爹总是苦大仇深的一张脸,老娘永远是看老爹的脸色行事,大哥二哥不时的出言讥讽。
  老大还好,说话直接你听着难受也就难受那么一会,更可恶的是老二,一张嘴就是话里带刺,如果是对着季末还好,季末只当他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跟他一般见识。
  但是相处久了,老二开始发现在季末这边占不到什么便宜,要不就是四两拨千金,要不就是干脆闭口不言,最多的时候会冷冷的瞟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吃他自己的饭,没意思,也没成就感。
  但是对付老三季运就有趣了,老三季运是软性子,虽说是书看了不少但是却不善言辞,更多的时候只是们这一张脸听着,最后实在受不住的时候会推开饭碗,到一声:“爹娘,我吃饱了。”然后转身回屋里去。
  最后剩下的就是老二一张得意洋洋的嘴脸。
  月底就要到了,老爹的那张脸是越来越重,终于有一天,老三季运问出来了,“爹,你脸色不好。”
  也就只有他会注意这一点,其余几人继续吃饭,季平山抬头看了季运一眼继续抽烟。
  季重‘嘭’又把碗使劲往桌上一扔,“还不是那姓王的兔崽子的问题!”
  目光齐齐看过去,季末也奇怪,季重嘴里姓王的兔崽子就是黑小虎的大哥,王大虎,此人季重同龄,去年的时候到城里做活计,年底的时候回来过一次,但是按照村里人的说法,“城里面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王大虎拽起来了,过年的时候还在集市上给他爹买了两只小黄鸟,现在王老虎一有空就带着那两只鸟到处转悠,嘴里还哼着调调,看样子倒是惬意非常。
  王大虎本来过完年就回城里去了,只是三月底,也就是前几天又回来了,听说还是告假回来的,‘告假!’在这些人眼里是多么高档的词啊,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王大虎宣布全村,他做工的那家员外家里还要两个人,让王大虎帮忙找找。
  于是此话一出二十多岁的壮小伙都开始纷纷的跟他拉关系,但是物依稀为贵,价格也大多都是人抬出来的,这王大虎也摆起谱来了。
  季末看着一桌子人的脸色,心里琢磨着这季大山当初让季重去城里找活计,一方面是让他见见世面,年纪轻轻攒几个钱,另一方面也是想在村子里扬眉吐气一次。
  不过看样子是碰钉子了,几人平时谈话的时候季末也听进去一些,,要真相跟着王大虎走的话也是需要门路的,门路往往都是和钱财挂了关系的,但是这季家别的都不缺,就是缺钱财。
  老二季丰看了一眼季重又看了看季大山,“我们也给王大虎点东西不就行了吗,再说了,大哥去了之后也能赚钱,就算是留到两年后也不一定能派上用场,就算是派上用场也不一定能比现在有用。”说着继续吃饭。
  季末看了眼季运的神色,见他下嘴唇已经被咬的发白,就要渗出血来。
  季大山明显的犹豫了,季丰继续道,“再说了,只是客气一下,也花不了多少钱,爹,你就去吧,这可是关系到大哥前途的大事,你看王大虎这才去了一年,就能帮主户带人了,这大哥怎么看也比王大虎强吧,肯定比他有出息。”
  季大山听了他的话明显的动心了,季末也知道这个二哥说的在理,不过看季运的表情就知道此事行不通。
  季末本就因为身体弱在家里劳动方面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一直都不讨大哥二哥喜欢,也造就了他少言寡语的性子,后来跟着村里的教书先生上了几年学堂识字之后就开始辍学在家自己背书。
  用的书也是找先生借的,笔墨纸砚也都是省了再省,写大字的纸写完一遍晾干再在反面写第二遍,墨汁也是劣质到泛着刺鼻的腥味,只想着能给家里省一点钱。
  属于文人的傲气在他身上本就寻不到一点半点,留下的只剩下谦逊,在别人看来算是个谦谦君子,在季末看来就有懦弱怕事之嫌了,再加上最近几年又被老二数落的一无是处,如果在这个时候季大山稍有动摇点头答应的话,他是真怕季运就这么崩溃了。
  “爹,再过两天吧,咱们家和王家的交情也不错,再说了大哥和王大虎也是一起长大的,说不定就卖了这个面子呢。”季末笑着说,说完继续夹菜吃饭。
  “那也许就凑够了呢?”季丰笑着看他。
  季末回给他一个笑,“二哥,希望这样吗?”
  都是也许,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许还是不许。
  季大山放下烟袋,“明天吧,明天我再去问问。”
  各让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完成!!
  求撒花啊!!!!!

  3、第三章 季家小幺(三) ...

  吃完午饭,季末就到村口的那块大石头上坐着。
  小半个时辰之后,黑小虎出现了,脸上冒着汗,冲他笑着,“老大!”
  季末往左边挪了挪,给他留出来一块地让他坐。
  黑小虎跳到石头上,“老大在这等人?”
  季末捏了捏拳头又松开,又捏了捏,开始不断的问自己,值吗?一个孩子的纯真的友情来作为成人之间一场利益交换的牺牲品。季末歪着脖子看着远处的大山,不断的问自己,值吗?值吗?
  “老大,是不是有啥事啊?”黑小虎见他表情好像不怎么舒服,又听村里的孩子说过季小幺的身体一直不好,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当下有些紧张,“老大!你是不是病了?”
  季末愣了一下,眼神也渐渐集中起来看看黑小虎的脸,笑了笑,“没事,就是想找你,你带我出去玩吧。”
  黑小虎一愣,没听懂一样。
  季末低头,“你是不是不愿意?”
  “不!当然不是,只是老大,你真的想去?”说着还故意眨眨眼,样子十分的调皮。
  季末不解,点头。
  黑小虎现在心里是乐开了花,这一声这是他老大第一次说要跟他玩,他能不高兴吗!想着就问,“我们现在就去摸鱼吧!”
  “那么急?你底下那些人呢,要不再多叫几个?”
  “不用叫,他们都不喜欢摸鱼!”
  季末面色古怪的看着他,“是吗。”
  黑小虎点头,“是啊。”
  现在已经是三月下旬,正是山花烂漫之际,漫山遍野红的黄的倒也是相映成趣,受黑小虎的感染,季末也不自觉的心情愉快起来,“小虎,我们这是要去哪?”
  黑小虎转过身拉起他的手,“老大只管跟着我走就是了,保证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
  “哦?”季末也不挣扎随他牵着,带着隐隐的期盼。
  黑小虎牵着季末的手在一处林子后面停了下来。季末看着四周环绕的绿色,在望望远处的青山,果真是青山如黛、远山如眉的好地方。再回头的时候就看着黑小虎在脱衣服。
  季末连忙喊住他“小虎,要不然咱们拿鱼竿钓鱼吧,这天气怪冷的。”
  波光粼粼的水面,清澈见底倒是不假,这是仍旧泛着春季的寒意,季末往后退了两步看着黑小虎,有些戒备的看着他,像是怕他拉自己下水一般。
  黑小虎自顾自的脱衣服,“这算什么,冬天下雪的时候我也敢下水,更何况是现在,这都春天了。”看了看季末,“老大,你该不会……不会游水吧?”脸色别扭。
  季末再次后退了一步。
  黑小虎哈哈笑起来,“老大!老大……不会水……”
  季末不看他,“你去捉鱼,我在岸上给你看着衣服。”
  “好吧,那我自己下去了,你要不要吃菱角我给你摘?”
  “不吃了,你平时都是跟谁一起来啊?”季末找棵树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有些漫不经心的问。
  “和李小三他们啊!”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漏了馅,说完之后噗通一声下了水,岸边已经萌发绿意的干草堆被溅上了一片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翠绿的光泽。
  黑小虎潜了几个猛子才露出来头,看着坐在树下温软含笑的少年有些发呆。
  季末看着他,“别想拉我下水。”
  黑小虎扬起大大的笑脸,一个猛子又钻到水里去了。
  季末缩着肩膀远远的看着黑小虎在水里游来游去,间或的扔条鱼上来。看着有趣也不怕冷了,卷起袖子在靠岸的地方挖出来一个小水坑,里面注满水,将黑小虎扔上来的鱼捡起来养在里面,然后重新坐到草堆里面,等到再有鱼扔上来的时候捡起来再放进去。
  半个下午过去的时候,季末挖出来的小水坑已经差不多被黑小虎扔上岸的鱼填满了。
  季末站起身,摘□上沾着的枯草,“小虎,上来了,这些鱼够了。”
  “小虎,上来了。”
  “黑小虎,回家吃饭了。”
  喊了三声之后还是不见人出来,季末着急了,连忙跑到岸边朝四下看去,根本连个水花都没有,人呢?!
  “小虎!黑小虎!你给我出来!”
  还是没人。
  “黑小虎!再不出来我就不当你老大了!黑小虎!”
  水面平静如初。
  季末就觉得整个心脏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扶着胸口站都站不直。弯着腰尽量减少疼痛,一边往下游走一边喊着黑小虎的名字。
  心脏疼的越来越厉害,就像是要死在里面一样,很强烈的恶心感,季末扶着一棵树大口大口的喘气,两只眼睛还是没有离开河面。但是依旧没有动静。
  季末上辈子就是死于心脏病,二十三岁刚到法定婚龄,死在要和女友领结婚证的前期,原因是因为前一天晚上收留了一只流浪猫。
  刚一开始从这个躯体上醒来的时候,季末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伤心?兴奋?绝望?踌躇满志?都不是,因为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原来这个身体的主人本来也有心脏病。
  这种病在古代的时候并不少见,而且没有完善的医疗系统,万一一次病发的话,很有可能再也张不开眼。
  在这三年的时间里,季末也一直都很注意这个身体的调养与保护,任何可能引发问题的因素都尽量避免,但是短短几天时间里面他却犯了两次错,一次是和黑小虎打架,一次是答应和还小虎一起来捉鱼。
  上一次的事情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季末皱着眉摸着自己的胸口,这次似乎不怎么幸运。
  季末找了棵树,瞪着眼睛倚在树干上,身体开始慢慢下滑,最后干脆坐到地上,张着嘴直喘气,连话都说不出来。
  “小虎……小虎……”
  黑小虎从刚刚从河里面潜出来,手里抓着一跳不小的红鲤,本来是想跟自个的老大炫耀一下,看了一眼岸上没人?黑小虎还有些委屈,看着手里的鱼不知道如何是好,这边就听到不远处嘶哑的喊叫声。
  听出来是季末的声音心下一喜,再次潜了下去,想给他个惊喜。
  只是再次冒出头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季末面如死灰嘴唇干裂,眼里面带着隐约的泪花斜倚着树干正在大口大口喘气,一呼一吸之间似乎要把整个肺给吐出来一样,此刻双眼正直直的看着他,嘴角却浮出一个浅浅的笑,随即被痛苦的表情所代替。
  黑小虎被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将手里的鱼直接扔掉,开始大力的往岸边游过来。
  衣服还在刚才下水的地方,离季末所在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黑小虎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从水里出来之后就往季末的方向跑去。所过之处一串湿漉漉的水印。
  季末只是靠着大树大口大口的喘气,黑小虎慌了神,蹲在他身边也不知道手该往哪边放,“季小幺!季小幺!你怎么了!”手也不敢碰,只能干着急。
  他这一蹲正好挡住了季末的上风,季末皱着眉挥手让他走开,黑小虎挨得更近了,“老大,你怎么了,你要我做什么?”
  季末无力,嘴唇有些青紫,“帮我……帮我把衣服解开……”
  黑小虎一听直接就靠过去开始解他身上的衣服,季末还是喘着气,不过现在稍微缓和了一些,黑小虎还想继续给他脱裤子,被季末按住手,“这个,就不用了,走开点……”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有气无力,说完之后就慢慢闭上了眼睛。
  黑小虎看了他一眼,听话的往远处挪了一下脚,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季末看。
  季末慢慢的调整着呼吸,心跳慢慢的缓和下来,还是有些喘气。心下稍定,还好不是很厉害。
  黑小虎看他的脸色慢慢有了人色,一颗悬在半空的心野慢慢的放了下来,季末的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看到黑小虎还是在蹲在离他三步之外的地方,满脸担忧的看着他,当下也差不多消了怒气,“去穿衣服吧,不要冻着了。”
  黑小虎见他说话也不大喘气了,移着两只脚靠过去,“老大,你怎么了。”
  “先去穿衣服吧,穿上衣服再过来。”
  黑小虎也不再问,站起来飞快的跑到放衣服的地方。等回来的时候季末也已经将上身的衣服穿好,伸出一只手给他,“把我拉起来。”
  黑小虎也没多话,直接就把季末抱起来,“老大,你现能走路吗,不然我抱你回家吧。”
  季末一张脸气的通红,让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抱着他回家还不如让他一头撞死算了,皱着眉头道,“放我下来,我能走,何况你现在也没什么力气,”说着就挣扎着要下来。
  黑小虎没办法让他双脚着地,还是有些犹豫的说,“你那么瘦,轻的要命,抱着你不费力气。”
  季末没出声,任由黑小虎搀着他的肩膀往前走,半响抬头看了看黑小虎,“今天的事情别告诉别人,只有你我知道。”
  黑小虎虽说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也知道刚才季末的情况非常危险,几乎跟要死了一样,非常不解,“为什么?连你三哥都不行?”印象里季末适合他三哥关系最好,每次叫他吃饭的也都是他那个三哥。
  “不行,谁都不行。”季末斩钉截铁。
  “你总得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吧,看你那样子都要吓掉半条命了。”
  “你也别担心,只要不出很大的状况,平平安安的过完这辈子还不是问题。”
  “那刚才算不算是意外?”黑小虎突然就感觉心有些酸酸的,十来年没有过,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依旧不依不饶的问。
  季末停下来白了他一眼,“你还敢说,要不是你平白无故的就不见了,我能着急成那样?!”
  “原来不能着急啊。”黑小虎若有所悟。
  季末叹口气,“还不能跑不能跳,不能打架不能下水摸鱼。”转头看着他,“知道了?”
  “那……老大对不起。”黑小虎也是想到就在不久前还跟他打了一架顿时吓了一身冷汗,“老大!你那天回家的时候没事吧!”
  “没事,还好,以后别再找我打架了就成。”
  “嗯,以后谁要找老大的麻烦小虎第一个上去给老大解围!”
  季末脸色苍白还是笑着点点头,脆弱而温暖,就如三月桃花。
  就算是转瞬即逝,谁又在乎芳华几何?
  作者有话要说:掩面,原谅我吧,孩子被我能成先天性心脏病了……
  为了表示自我唾弃,明天不更了——
  (PS:一周三万五,那是个神话!!)
  
  4、第四章 为难(一) ...

  季末真正的病情现在还是只有自己知道,当年五岁的小季末就是因为心脏病发作突然死亡,季家人对他的病情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季老幺生了一场大病,身体很弱。
  季末来到这具身体之后也只能自己帮自己,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实在有限,感冒发烧失掉性命的也不在少数,幸好上辈子的时候自己还学过这方面的一些知识,对心脏病也有些了解,只是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命。
  人,越是这样就就越是惜命。
  季末是黑小虎送回家的,季家人看到吓了一跳,季母把两人迎进屋,季运已经铺好了床,此时正忙着给他倒水。
  季末笑了笑,“娘,没什么事,就是有点头昏,睡一会就好了。”说着接过季运给他倒的一杯水喝下,躺倒床上翻了个身就直接睡了。
  只有他躺下了,几个人的心才能真安定下来。
  果然,不一会众人就散开了,屋子里只剩下季运,季末睁开眼冲他笑笑,“三哥,娘叫你去吃饭呢。”
  “我听得见,倒是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被黑小虎送回来?你骗不了我,小虎他爹是杀猪的,什么场面没见过,你要只是头昏他会急成那样?”
  嘿嘿笑了笑,“三哥真是明察秋毫,因为是黑小虎他叫我出去的啊,出了事他当然要负责。”心里默念:黑小虎我对不起你……
  季运看他不愿意说实话有些生气,扔下手里的书甩手出门,季末在后面喊,“三哥,别忘了给我留晚饭!”
  门哐一声关了。
  季末苦笑,瘦小的身体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身体还是有些轻微的抽搐,右手慢慢的揉着心脏的位置,希望可以减缓一下。
  季重、季丰刚好从外面回来,刚进门就看到黑小虎正站在小幺的门外往里张望,季丰喊了一声,“小虎子,你干嘛呢?”
  黑小虎缩回脖子一看是季家两兄弟,就道,“小幺病了,我刚把他送回来。”
  季丰将锄头扔到墙根,嗤了一声,“本来就没银子家里还出了两个娇贵的少爷!”拍拍手,“我先进屋了。”
  季重看了看黑小虎,心里琢磨起来了。
  黑小虎素来不喜这两兄弟就说,“小幺没事了,那我先回家吃饭。”
  还没走开就被季重拦手挡住,“小虎子,今天就在我们家吃吧。”
  “不用了,我娘瞧不见我该找了。”说着就要过去。
  恰好这时季运刚从屋里出来,季重看到,“三子过来!”
  季运很不情愿的挪过去,“大哥,有事?”
  “你去小虎子家里说一声,就说小虎今天晚上在咱家吃饭,叫婶子不要等了。”
  季运不解看向黑小虎,黑小虎不知道他想干嘛,只是要给自己道谢的话就有点隆重了,何况自己也没什么好谢的,当下道:“不用了,我先走!”
  季重瞪了季运一眼,季运过去,“小虎,你就留下吧,呆会再去看看小幺,我看他还是不舒服。”说完就出了院子,往南边小虎家走去。
  小虎听他这样说也就收了步子,“那我还是先去看看小幺吧。”
  季重笑笑,“好。”
  季末这边还没缓过来就听到门又响了,慌忙缩回手闭上眼开始装睡。
  黑小虎慢慢靠近床边,脚步放得极轻,“老大,是我,睡了吗?”
  季末暗舒一口气转身看他,“怎么没走?”
  “你大哥要我留在你家吃饭,我没走成。”黑小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脸有些红。
  季末刚才把衣服解开了,揉的时候也没掌握好力道,露出来的一块已经被揉的通红。
  黑小虎一看,“老大,你是不是胸口还疼啊?”
  季末慢慢闭眼,看上去有些疲倦,“嗯,现在好多了。”
  “要不要我给你揉?”黑小虎有些担心的问。
  “不用了,你先去吃饭吧,我睡会就好。”
  “我陪你,你大哥说吃饭的时候会叫我。”
  季末没说话,大哥是什么心思他知道,不想跟着插一脚,人带回来了就成。
  吃饭的时候,上桌的是少见的红烧鲤鱼,季母笑呵呵道,“这是小幺刚刚带回来的,正好小虎也在,就一起吃吧。”
  小虎咧嘴笑笑,“谢谢季大娘!”
  季母摸摸他的头,“谢啥?谁不知道这鱼是你抓来的,小幺又不会水怎么可能会抓鱼。”
  小虎笑得更欢了,“老大有帮我拣鱼。”一派天真烂漫之色,随后道,“老大身体是不是不好,来的时候好像不舒服的样子。”一边夹了一筷子鱼,塞满了嘴,一边道。
  季母不语。
  一边的季丰说话了,“一直都是这样,家里两个病秧子,时间长了也就能习惯了。”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小虎,你哥哥这次去城里是不是要带几个人过去啊?”一边抬头看,满脸热切之色。
  季重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给季大山夹了一块鱼,“爹,你也吃。”
  季大山点头,开始吃饭。
  黑小虎愣了一下,搁下碗,“好像是的,不过我不清楚。”
  此时季运也刚从外边完成季重交给他的任务回来,默不作声的坐下吃饭,黑小虎看了看他,“季三哥,你要不要去城里啊,我让我大哥带你去?”
  季运一惊,嘴里的饭也忘记咽下,不知所措的看着桌上的几人,好大一会才将眼神集中到黑小虎的方向,“你说话你大哥听吗?”
  黑小虎拍拍胸膛,“我大哥不听的话不是还有我爹吗,我爹最宠我,我说什么我爹就会答应。”说罢冲季运眨眨眼,“我看你对老大最好,你要是想去的话,我就跟我爹说,怎样?”
  此话一出,想说的不想说的意思都表达出来了,如果季末这时候在场的话肯定会昏过去,他何其有幸,收了这么一个能干的小弟!
  季运深吸一口气看看老大又看看老二,此时两人的眼光都烙在他身上,季运勉强挤出一个笑,“我身体不行,还是让大哥二哥去吧,我过两年打算考试。”说完慌忙低头继续吃饭,像是饿极了一般。
  “哦?”黑小虎露出他的招牌笑容,“难道是季大哥和季二哥想去城里?”有些不解。
  “只有老大去,小虎回去给你大哥说说,看看能不能带着。”季大山看了看老二,抽口烟,“家里还有几亩田,我现在身体不比以前,三子和小幺打小身体就不好,得要个人帮衬着。”
  季丰低垂着头继续吃饭,不再搭话。
  “老大的大哥就是小虎的大哥,我定会把大伯的话带到!”端起碗继续扒饭,速度更快了些。
  季末半睡半醒之间就感觉有人在推他,本来睡的就不安稳,几下就醒过来,“三哥?什么事啊?”
  季运给他递过去一碗饭,“先吃饭吧,饿着肚子吃饭对身体不好。”
  季末笑嘻嘻的起身,直接批了件衣服坐在床上直接就接过碗吃起来,“哟,还有鱼啊?”
  “不是你带来的吗。”季运看了他一眼坐在凳子上继续看书。
  季末想了一下,本来还以为鱼已经丢了呢,黑小虎怎么给带回来了?笑了笑慢慢吃起来。
  “小虎已经说了要大虎把大哥带上的事情。”季运边翻书边说。
  季末挑鱼刺的手一顿,随即开始扒米饭,“小虎自己答应的?”
  “是,本来说是带我去,我身体不好去了也不能做事,就说让他替大哥说说。”
  “是吗……”胡乱吃了几口,“三哥,帮我收碗。”
  “再说了,我还要在家看着你呢。”宠溺的接过碗,摸了一下季末的头,“不舒服就快睡觉吧。”
  “嗯。”季末已经钻进了被窝,难以入眠。
  就在季末以为黑小虎不会再来找他的时候,黑小虎又出现了,偏黑的脸色带着些激烈运动过后的红晕,“老大!”
  季末本来在掰大蒜,听到喊声就往后看,黑小虎趴在他们家菜地的栅栏上冲他挥手。汗水在阳光下闪着光亮。
  季末起身拍拍手上的泥给他开门,“怎么了这是?”
  黑小虎从门缝里挤进来,“老大!你跟我一起去城里行吗?”
  季末当他瞎闹,“不是说我大哥去吗,我不去。”转身蹲回去继续掰大蒜。
  黑小虎紧跟在他身后,“你大哥去,你也去!”
  季末仰起脖子,黑小虎背着阳光,头顶投下一块阴凉,两只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因为自下而上的关系,更显透亮。
  季末看他很认真,站起身吗,“到底是怎么回事?”黑小虎几天没出现,现在来找他却是叫他一起去城里?
  季末对这些村里的孩子到城里能做的事情还是略知一二,大都是跟大户人家签订几年的合同,刚开始的时候就是给那些师傅打下手,等到慢慢长大的时候再安排其他工作,不过都是重体力活,他这样一激动就气喘的毛病能干什么?
  黑小虎呼吸已经平复,目光带着些兴奋与骄傲,“我大哥说了,祝员外家里的少爷长大了,要两个书童陪着读书,说那事轻巧,只要平时仔细点就行,我哥说村里的那些孩子祝老爷肯定看不上眼,都是泥打滚里面出来的,要行的话也就是你和你们家三哥。”
  季末干脆的将手里的大蒜往旁边一扔,“说清楚点。”
  黑小虎笑了,“我就知道你喜欢,因为你喜欢看书,大哥说那里面有好多书,可以看一辈子都看不完。”
  你错了,我一点都不喜欢看书……想是这样想还是笑得山花烂漫,“你看出来了啊。”
  “是啊,你总是看着对面的山头,我们都不知道你在看什么。”黑小虎被他突然的亲昵搞的有些不知所措。
  “你说我和季运都能带走?”
  “也不是……因为李二狗他爹让大哥带二狗走……”黑小虎声音很小道。
  季末有些泄气,只能带一个啊……没有怪黑小虎的意思,毕竟天上掉下来的好运还有什么好祈求的?这个结果想必也是黑小虎努力了半天才争取到的,想上城里的孩子何其多,想让自己的孩子上城里的更是何其多。
  季末看着黑小虎,心里默叹:他季末再世为人,能在华发之年有这么个朋友也算是值了。但恐怕要辜负他的一片好心,如果他和季重都离开的话,家里就只剩下季运和季丰两个孩子。
  六个人的活计落到三个人身上,负担肯定加重,至少他平时做的以后的日子都要留给季运来做。季丰对季运的冷嘲热讽想必更甚。照季运的性子来看肯定会闷在心里。
  季末对黑小虎笑笑,“我恐怕不能去,家里一次走那么多人肯定忙不过来。”
  低头不敢看黑小虎的眼睛,孩子的眼睛太过纯净,但是他季末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少了率真也少了任性,要考虑的事情自然而然也就更多,一个心事复杂的现代人和一个单纯如水的少年,本就不能处在相等的位置上共处,这样的友情注定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黑小虎的眼睛暗淡下来,为了让季末能和他一起去他和大哥不知道恼了多长时间,自己三顿饭没吃才换来大哥点头答应,但是自己努力过了,却没想到结果是如何。
  黑小虎想哭,记忆里自己从来就没哭过,打架输得时候会想办法赢回来,受伤的时候也是忍一忍就过去了,但是季小幺的一句话,黑小虎的眼睛酸酸的。
  扬了扬头,黑小虎看季末,“是吗,那我先走了,本来以为是好消息来着。”
  季末拉了拉他的袖子,“小虎……”
  黑小虎挣开他的手,“我先回家了,我大哥还等我收拾东西呢。”说罢转身就走。
  季末咬唇,想喊住他,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
  黑小虎没走大门,直接就翻过栅栏,整个身体挂上去的时候本来就不怎么坚固的栅栏忽然开始摇摇晃晃,季末心头一紧,赶忙跑过去想要扶住他,等还差两步距离的时候,栅栏‘哄’一声倒了。
  黑小虎被压在了栅栏下。
  作者有话要说:拍胸脯,字数绝对保证!
  能给俺说句话不?
  
  5、第五章 为难(二) ...

  黑小虎被压在了栅栏下,季末慌了神,连忙跑过去,却见黑小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黑小虎!你没事吧?黑小虎?”季末一边帮他将压在身上的木棍拿开一边焦急的问。
  木棍都拿开了,黑小虎还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季末也不敢拿手去碰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只能一个劲的喊着他的名字。
  黑小虎的肩膀抖了两下之后又不动了。季末急了,咬牙将他的肩膀搬过来。只见黑小虎闭着眼睛满脸泪水。检查了一下浑身上下没有流血的地方,季末松了一口气,将他的头从地上抬起来放到自己腿上。
  “小虎,不疼,乖,不疼。”就算是上辈子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手不知道往哪放,张口闭口只会说‘乖,不疼’。
  季末擦干他脸上的泪,“是哪里疼,你说话啊。”
  黑小虎睁眼看着他,眼睛红红的,正有泪水从眼角往外冒,眼里明明不是疼痛而是委屈。季末知道他这是怨自己呢。
  “有没有受伤?”季末小声问。
  谁知黑小虎立马就直起身子将季末抱住,“老大……跟我去城里好不好?好不好……”
  季末不知所措的拍他的背,语气尽量显得轻松,“我不是说过了吗,家里还是要人帮忙,我走不开,有大哥去就行了。”
  “你要是不跟我去,你大哥也走不了。”黑小虎依旧抱着季末,说出的话却不像是刚才般撒娇或是无助,竟然有些生硬。
  季末身体一僵,推开他,“小虎,我说过原因了,李家的孩子不也要跟你去吗,也不是没人陪你。”
  “他们我不管,我只要你跟着我。”
  季末抓狂,他说话根本没有逻辑。
  “你别这样看我,我不说假的,你要是不去,季重也去不成。”黑小虎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圆鼓鼓的双眼此时微微的眯着。
  季末放开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别任性,我们以后也很少见面,要是去城里的话你这脾气要好好收收,既然没受伤的话就回去吧,我还有事情没做完。”
  蹲回大蒜堆里背对着黑小虎,意思明显的是慢走不送。
  “要是我让大哥也带着季老三走呢?你是不是也会走?”黑小虎再次靠过来,看着他单薄的背影道。
  季末也不转身,“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别太任性,不然只会给别人添乱子。”手里一使劲,一颗蒜生生的被捏开。
  “我有办法,你只要说行还是不行,我知道你爹娘都很想让季重跟我哥走。”
  “你要是能做到的话,当然行。”季末不知道自己的口气是不是轻蔑,但确实是认为黑小虎做不到这一步,一个孩子的任性也应该适可而止。
  “好,明天这个时候我来跟你说结果。”说完转身离开,季末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不知道黑小虎走路的姿势都是一瘸一拐。
  季末一夜无眠,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脸色苍白的厉害,本来就单薄的身板现在更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
  “昨晚干嘛去了?黑小虎出去打架你也去帮忙了不成?”一早起来喂鸡的季运看他这副表情下了一跳。
  季末比他更吃惊,稳住心神,“三哥你刚才说黑小虎昨晚上打架去了?”
  季运撒出最后一把稻糠,“是啊,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半夜跟李家的小子打起来了,还是站在河边上打的,幸好被人发现了,现在都在老刘家躺着呢,真不知道是被哪门子的怪神附体了。”
  自顾自的说着没注意季末的神色,“饭在锅里给你留着呢,先洗洗脸,去吃饭吧。”
  季末根本没听见他后面说了什么,僵硬的点头,黑小虎是和李家的小子打架,还是在河边上,昨天他走的时候说的那些话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季末顺着门框坐到地上,脑子里混乱不堪,黑小虎到底想干什么?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做的事情已经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想不通……当下到井边打了一桶水,开始往脸上浇,又被出来晒被子的季运骂了一顿。
  “三哥,我去看看黑小虎吧?”季末道。
  “想去就去吧,人家也帮了我们不少忙,玩一会再回来也行。”
  季末点头,确实是帮了自家的忙。
  黑小虎躺在床上看到季末进来的身影眼睛为之一亮,“老大!你来了。”嘴巴一咧,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脸颊上的酒窝顿时盛开。
  季末寻了张凳子坐下,眼睛不眨的看着黑小虎,精神还算不错,看样子真是打了一场大的,两只眼睛周围都是一圈青紫,嘴角还带着血渍,鼻子上一个伤口还在往外渗血,身上都被盖住了看不清楚,季末打赌,肯定比脸上伤得更重。
  因为村里的孩子打架都有个规矩,“打人不打脸,不然没法跟家里人交代。”
  “为什么打架?”
  “因为……”
  “我不是说过不许随便打架的吗?”
  “老大……”
  “我不当你老大了,别叫我。”
  “我……”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季小幺!”
  季末本来转身就要走,被叫住转身看他,“什么事?”
  “你是真不知道我为什么打架?”
  “打架是不对的……”
  “我知道,你是读书人,读书人除了读书干什么都是不对的!我就是问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打架!?”
  季末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唬的低着头,“这样做是不对的……”他怎么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知道这是不对的,但也是因为知道才说这是不对的,他现在不敢面对黑小虎的眼睛,太坦诚,太直接。
  “你不说我说,因为我跟他打架,并且被打得很重的话,我大哥就不会带着他走,只要他不带着他走,那么你三哥就会有机会,再加上我现在是受伤了,根据我以往的经验,只要我不舒服的时候大哥都会特别听我的话,在这个时候你三哥必定有机会!”
  说完还特别得意的冲季末扬扬下巴,嘴角尽是胜利者的微笑。
  季末的心一抖,他只猜到了前一半,看着他骄傲的神态,苦肉计啊苦肉计!而且还是拿自己做引子,季末真想对着苍天大叫三声:这孩子是不是也是穿来的?!
  季末看着他,“小虎,我爹娘不会让三个儿子都出去的。”
  一句话浇灭了黑小虎所有的骄傲,瞪大眼睛看着季末,“为什么?”
  “三个儿子都出去的话,家里的田谁来种?院子里的鸡谁来养?不可能的。”
  季末看着他摇摇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我昨天的大蒜还没掰完,先走了,好好在床上呆着。”叹口气,“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打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说罢离开。
  黑小虎盯着黑乎乎的帐顶发呆,一遍遍的回忆着季末临走的时候跟他说的话。
  当天晚上的时候季末的表现一如往常,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但是却感觉季运像是故意躲着他似的,季末不解,只当是自己错觉了。
  只是吃饭的时候一家人看他的眼光都很奇怪,季末终于受不了了,笑着看了一圈众人,“怎么都看我?”
  季丰将筷子一摔,一声嗤笑,“还真不知道咱们家小幺什么时候已经找好关系了。”
  季末皱眉,“什么意思?”眼睛看着的却是季运。看他的表情肯定是知道的。
  谁知季运却像是没看到他的眼神一般,低着头继续吃饭。
  “三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季运勉强的搁下筷子,“今天下午的时候王大虎上咱家来了,说是要你跟他去到他做工的地方去当书童。”
  “是吗?”
  季大山看看幺子,“我觉得这个差事你三哥做比较好。”
  季末看着季运捏筷子的手关节都已经发白,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还是笑笑,:“那就跟王大虎说说,让三哥去吧,反正我也是没出息,念书也念不出好结果。”若无其事的夹菜,只是送进嘴里之后却是苦涩难当。
  “我和你爹也是这么想的,只是那王大虎说三子年纪大了些,那家的老爷只收十岁往下的,咱们家也就只有你适合。这两天收拾收拾东西,等大虎走的时候一起跟着去吧。”说话的是季母。
  “大哥不是也要去吗,我就不去了,不然家里人手不够,我在家也能帮帮忙。”季末笑笑。
  “你能帮什么忙?肩不能抗手不能挑身体又不好,出去还能给家里送点钱,蹲在家里什么也不能做。”季大山将烟杆往桌子上敲了敲,不由得你不去。
  “还真是想不到,现在最有出息的倒是你,还真是懒人有懒福啊!”季丰看着老四,忌妒、不甘、不屑,透过那双狭长的眼睛一丝不漏的表达出来,季末实在是想装作看不见都难。
  “我走的话,娘和三哥就要受累了。”
  “没事,多干点没关系,本来就是该做的。”季运勉强的笑。
  季末也笑笑,一顿饭食不知味。
  饭后季末依言回房间收拾东西,实际上根本就没什么好收拾的,又不是女孩子,就算是把床底下都翻遍了也就只有几件衣服需要带,季末将东西摆在床头看着,他在等,等季运来看他,跟他说说话,季运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花布。
  “这是娘要我给你的,把东西收拾好吧。”
  季末抬头看着他,四目相对,两人皆是沉默不言。
  半响,季运别过脸,“赶快收拾吧,下午到王家去看看,需要注意的地方事先说好,等到了人家里也少犯错。”说着说着一滴眼泪‘啪嗒’一声掉下来,只落在季末的手背。
  季末将他的身体拉过来正对着自己,“哥哥,对不起。”
  季运推开他,就像是季末当初推开黑小虎一样,“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这是我的命。”
  “哥……”季末最讨厌的就是他提到“命”这个字眼,如果自己要把自己关起来的话,谁也救不了他。
  “我知道天命由我不由天。”笑笑,“哥都知道,到了那里之后记得好好的,有空的时候让人捎信回家,我教你的那些字有空的时候多练习练习,行了,娘找我还有事,我先出去了。”季运一口气把话说完拍拍季末的肩膀转身出门。
  季末无奈想起黑小虎昨天说的那些话,王大虎可以把他们两人都带走,但是他不能只为季运一个人考虑,他虽说是和季运关系最亲密,但是另一端却是爹娘,就像之前对和黑小虎说的那样,四个儿子走了三个,再凭季丰的性子,最后的负担还是会压倒季家夫妇身上。
  不管是站在客观还是主观的角度上,如果让他选择的话,他还是会选择现在这种状况,或许季运会怨恨自己,但这却是最好的选择,再加上自己的身体,指不定什么时候直接横尸荒野,活着的时候是个累赘,死的时候就轻松一点吧。
  叹气,黑小虎的心态他大约也是知道,现在结果还是这样子,倒是害他白打了一架。
  站在客观的角度,他和季运之间注定会产生心结,就算是现在解释的再过冠冕堂皇,事实摆在那里由不得你搪塞,一些人一生都在追逐的东西,或许是一些人天生就拥有却弃之如敝屣。
  命运到底是不是个虚幻的东西,谁又能猜得透?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不用说这些事情都是黑小虎搞出来的,他到底想要干嘛?(说了一圈还是说到人家身上了= =)
  他季末无德无能无才无貌,季大山又没给他们家好处,他季末怎么就那么好运的得到了这个机会,城里有钱人家少爷的书童……多么好的职位啊……!
  作者有话要说:四月一是个好日子啊……
  四月一要好好过啊……
  四月一要小心啊……
  四月一要开V啊……
  四月一……神啊,请赐给我力量吧!
  
  6、第六章 为难(三) ...

  这次跟着王大虎到城里的总共有七个人,其中包括季末、黑小虎、季重、和黑小虎打架的李狗剩,其余的三个都是村子里面年轻的小伙子,平安、孙远、李猛。
  众人嘴里所说的城里是指离村子不远的和顺城。
  从村子里到和顺有一段路程,看着人数多,王大虎就干脆租了一辆马车,准确的来说就是一匹马和一辆平板车。一行八人吃过早饭之后就开始上路。季重和季末简单的给家里道了个别就走了,季末没看到老三季运。
  一路上几人有说有笑,不过从头至尾季末都没和黑小虎说过一句话,两个人都保持沉默,在不小心碰上对方的眼神时也会立刻避开,十足的陌生人。
  季末心里也好笑,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大人了居然会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较真,自己都有些看不起自己,但就是拉不下脸来先说一句话,于是一路两人之间都是沉默。
  有时候一群人议论一件事情,如果两人意见一致的时候都闭嘴不言,等到意见相左就要针锋相对之时,也是默契闪开,平和的让人难受。
  季末有时候会偷偷看黑小虎的脸色,也能感觉到黑小虎有时候会偷看他,但是少年的骄傲容不得你放□段,季末摸摸自己的额头,看来他现在的智商和这个身体是差不多了。
  中午的时候,车子停在了一个卖面的小摊子旁边,王大虎招呼着几人下车吃饭,当然,饭钱都是自己付。
  季末从来没做过这种平板车,更没坐在这平板车上走过那么长的路,坐在车上的时候还好,一个姿势习惯了之后,再怎么着也就是那样。
  等到车停了,车上的人都接二连三的下去了,季末想站起来,却发现腰都不是自己的,想伸腿根本伸不出来。
  季重跟在王大虎身后早早的就进了面馆。黑小虎一直都在注意着季末,看他脸色难看但是又不想上前问,就拉住前面的李家小子,“狗剩,去看看季小幺是怎么回事。”
  狗剩前几天被黑小虎打怕了,见黑小虎皱着眉头看自己,顿时腿就有些发软,当下点头,“好好!”急急忙忙往马车的方向跑过去。
  黑小虎站到面铺子里看着马车的方向,连他大哥问他吃什么面都没听见。
  李狗剩走到季末跟前,看着季末的样子顿时有些不耐烦,这季家的幺子是个病秧子全村都知道,虽然没听说他生过什么大病,但是现在他看那斯文的摸样就来气。
  当下踢了一脚马车,“季小幺!你磨蹭什么呢!”
  季末现在正难过,看着他就喊,“狗剩,我腿疼,站不起来了。”
  李狗剩更不耐烦了,“下来走走就行了。”
  季末叹息,我要是能下去走早就下去了没听见我是说站不起来吗?站不起来懂不懂啊你?!混蛋!但是他只能忍,还得赔笑,“狗剩啊,我跟你说件事。”
  狗剩转了个脸,瞥见黑小虎正站在帘子后面看他,顿时耐心又出来了,“什么事啊?说。”
  季末思忖了一下,“你这个名字不成。”
  “你什么意思啊!”
  “按照王大哥的意思,咱们这是去有钱人家帮忙,有钱人家是不能有狗剩这样的名字的。”季末嘴角带着笑,一边跟他瞎掰一边活动着自己的腿,还好,现在有些知觉了。
  李狗剩看他对自己笑,有些疑惑,低下头想了一会,再抬头看看季末,然后又低头想了一会,似乎也发现这是个问题,顿时有些慌了,“那怎么办?那他们会不会不要我啊,我娘还指望着我给她们挣钱有出息呢!”
  季末吁了一口气,整条腿差不多都能动了,现在站起来该不是什么难事,当下冲李狗剩伸出一只胳膊,“先麻烦你扶我一下,脚还是有点麻。”
  李狗剩想也没想直接就把手伸过去,季末又冲他笑了笑,慢慢从平板车上跳下来。
  李狗剩有些着急,以前也跟村里的先生上了两天课来着,当时那先生也说过他这名字不好,不过谁拿它当回事!但是现在看起来感觉又是不一样了,“季小幺,你说我怎么办啊?”
  从黑小虎的角度看过去,就见季末慢慢的在平地上转圈圈,李狗剩就是一脸焦急跟在后面,心里很好奇,抿抿嘴最后还是忍住了,等李狗剩回来之后问他就成,不过感觉还是有些怪怪的。
  季小幺这边也活动的差不多了,伸伸胳膊伸伸腿,呼吸几口温暖还带着花香的空气,双眼微闭,暗叹一声,世界真是美好!
  李狗剩急红了眼,双手就快要掐上季末的脖子的时候,季末突然转身,璀璨一笑,“这很简单,改名字就好了。”
  李狗剩收回手,“改名字?怎么改?”
  “直接改就行,改完了就去跟王大哥说一声就好,他是你的担保人,他同意了自然就是没问题了。”
  “那小幺啊,你读的书比我们都多,给我起个名字行吗?”李狗剩听说可以解决也很高兴,挠挠头,但是他该叫什么?
  季小幺原地又转了几圈,“李功升吧,立大功的功,升官发财的升,和你本来的名字发音相近,意思也蛮不错,应该会很讨喜。”季末点点头。
  “李功升……李功升……”李狗剩越念越高兴,“立大功,升官发财的意思……”
  他的年龄和季末差不多大,十岁不到,笑起来一派天真烂漫,刚掉的一颗门牙此时也沾染了气氛一样,季末看了也跟着笑呵呵笑了起来。
  黑小虎看不下去了,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他怎么不知道,当下叫了一声,“外面的还吃不吃饭了?不吃饭以后都不要吃了!”
  季末冲李功升吐吐舌头,“先去吃点东西吧。”
  李功升点头,“季小幺,以后你有事情找我,我李功升一定帮你!”
  “嗯,进去吧。”
  “我请你吃面!”
  “好啊。”
  季重看着两人一起进来也没说话,两人直接找了张空桌子叫了两碗面就吃起来。黑小虎看着紧挨着肩膀坐在一起的两人,再看看自个儿手里端着的两碗面,气不打一处来!
  吃完饭,几人没有立马赶路,而是到面馆外面的树荫下坐一小会,李功升和季末的关系明显的是突飞猛进,两人一起有说有笑,黑小虎躲在树后偷偷看了一眼,就见李狗剩正在教季小幺用草编蚱蜢玩。
  季末倒是早就发现有人在偷看,不以为意,反倒笑得更欢了。
  黑小虎走到两人身前,低头看了看季末然后把目光移到李狗剩身上,“狗剩过来,我有事情问你。”
  李功升站起来,看着黑小虎“小虎,我现在不叫狗剩,我叫李功升,立大功的功,升官发财的升,李、功、升。”语气是说不出的骄傲。
  “什么时候换的名字,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刚刚啊,小幺给我起的,好听吧?”
  “哦,这样啊,那你是不是要去跟我大哥说一声?”
  李功升一拍脑袋,“是哦,我忘了。”转身看着季末,“小幺,你等一会,我马上就回来。”说着就跑开了。
  原地只剩下季末和黑小虎,黑小虎又走近一步,站到季末前面,将他的阳光挡了个精光,自上而下的角度看着他,也不说话。
  季末也看着他,笑了笑,“你想说什么?先坐下吧。我这边一点阳光都被你挡干净了。”随后拍了拍身边的草地。
  黑小虎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双腿盘在一起,还是不说话。
  季末也不催他,双手垫在脑后面躺下。
  半响,旁边出了点声音,“老大……”
  “嗯?”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黑小虎有些紧张的看着季末。
  季末此时闭着眼睛,嘴角上翘带着点微笑,像多大的享受一般,亮闪闪的阳光透过层层树叶在他身上落下一个个小小的圆圈,眼睫很长很黑,就那么躺着就让人觉得生机无限,却又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一般。
  黑小虎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语来形容眼前的这个画面,或者自己现在的感觉该怎样来表达,但也因为是孩子,他有着最直白的感受,他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这一切都很美好,很美好。
  “怎么这样说呢?”季末的眼睛仍旧没有睁开,但是嘴角的弧度却明显的扩大。
  黑小虎一眨不眨的看着,忽然也咧嘴笑了起来,“我觉得也是,老大怎么会不喜欢我呢,老大,我也很喜欢你,所以,你别不理我。”
  “不会的,只要你跟我说话我肯定会理你。”季末的语气带着些调皮,这种环境下的感觉太过放松,季末笑着慢慢开始进入梦乡。
  李功升汇报完毕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位置被人占了,两个人躺在一起,像是两条晒太阳的翻皮白肚鱼一般直挺挺的睡觉,当下撇撇嘴跑到季末另一边躺下,于是现在变成了三个直挺挺的翻皮白肚鱼。
  不过他们到底只是小憩,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赶,一个白日梦还没做完就被人叫醒,几个孩子围在一起将身上沾到的草相互捏干净,开始重新上路。
  季末再次看到那匹马还有那辆平板车的时候,手脚已经开始抽搐。最后还是被黑小虎和李功升两人硬拉给拉上去。
  不过接下来的一路上,两人轮流给他捏捏腿,其实也不是很痛苦,季末这样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更新晚了,下次会注意的,如果请假会在之前说明,每周的更新计划会在周五通知。
  本周:周六、周日、周二、周三
  双更也会通知(虽然几率很小= =)
  
  7、第七章 初来乍到(一) ...

  季末和黑小虎两人之间的矛盾处理完了,这时间过的也就快了些,等到了傍晚该吃晚饭的时候,王大虎也只是下车买了几个馒头分给几人。
  “晚上就能到地方了,到了之后我把你们交给府里面的管家,张管家不好处,脾气大,他让你们干嘛你们就去干嘛,那里面不比家里,做什么事情都是有规矩的,这些我之前就说过了,到时候会有专门的人教你们,只要听话肯吃苦就不会有问题。”
  剩余的七个人都像是要上战场的士兵一般,背脊挺得笔直,王大虎说一句几人就点一下头,表情相当严肃。
  “季末!”
  “王大哥!”
  “我先给你说一声,管家有可能会直接带你去见夫人,你那边规矩多,刚才说的话都记牢了!”
  “知道了王大哥!”
  王大虎对着他点了一下头,转头看着李功升,“李功升!”
  “王大哥!”
  “你……到地方的时候不许跟人打架,有什么事直接找你上头的人,要听话!”
  “知道了王大哥!”
  “小虎!”王大虎对着小虎。
  “大哥!”
  “算了……你还是跟着我吧,我会跟管家说让你跟着我打下手,你这脾气放哪我都不放心。”
  “是,大哥……”声音小的像苍蝇一样。
  一车的人看他泄气的样子,哄笑起来,黑小虎挠挠头也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在夕阳下更显得精神。
  咕噜噜的车轮碾过大地的声音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面更显空旷与兴奋,每个人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闪着亮光,好像对这夜空有着渴求一般。
  季末抱着膝盖静静的观察着这个陌生的城市,晚风有点凉,吹在人身上却是说不出的舒爽感觉。眼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脸,抬头再看看漫天的星辰,忽然就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他来到这个世界里,已经整整三年了……
  黑小虎看着季末在发呆碰了一下他的胳膊,“老大!是不是很漂亮?!”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憧憬与向往。
  马车已经靠近城中央,越是往里走越是喧嚣与热闹,和刚才相比,恍若隔世。
  “小虎,别叫我老大了,到了老爷家里叫人听见不好。叫我小幺或者季末都行。”季末道。
  黑小虎想了一下,“行,那我就叫你小幺吧,反正我以前就是这么叫你的。”
  季末微笑,表示同意。
  “小幺,你喜欢这里吗?”黑小虎问。
  “应该是喜欢的吧,等过一阵子就知道了。”季末回答的很诚实。
  李功升本来在平板车的另一边,伸着脖子看着湖里面的花船,现在也挤到季末旁边,“小幺小幺,我好紧张,怎么办?”一边说一边摸着胸口。
  在这个时候说是不紧张是假的,就像是开学典礼上穿着新校服的孩子,或者是走在面试的路上一样,季末自己现在也是心跳加快,隐隐的兴奋,前面等着他们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三年的时间他才刚刚适应村里面的生活,虽然有时候会有些小波澜,但也算是平和安逸,现在又换了个地方,也不知道自己的适应能力退化了没有。
  不过还是劝李功升,“你大口吸气,多吸几次差不多就能好了,你试试。”
  此话一出,季末惊奇的发现车里面一大半的人都在深呼吸,当下头上开始冒黑线。
  他们刚刚经过的河叫做萝裳河,祝府坐落在在离萝裳河不远的地方,过了河再往东走一刻钟就是了。和现代一样,越是离市中心或者是闹市近的地方地价就越高,也就越繁华。
  看着祝府的地段,季末撇嘴,看来还不是一般的有钱啊!
  一行八人站在朱府的后门,抬头仰望高高的城墙,李功升张大嘴,半响问了一句,“王大哥,咱们刚才绕了一圈的都是绕着人家的院子转的啊?!”
  王大虎上前去敲门,“嗯,这府里面的祝老爷是本城三大富豪之一,院子大用的人也多,所以才会请人。”转头看着几人,“要不然你以为呢?”
  李功升很自觉的闭嘴。
  季末和这个王大虎虽说是接触不多,也看出来这人人品不错,有黑小虎这么个弟弟也算是值了。
  这边漆黑的木门应声而开,里面探出来个脑袋,一边用手揉着眼睛一边问,“谁啊?”
  王大虎看他,“二朵,是我大虎。”
  被称为二朵的少年又眨巴眨巴眼,“大虎哥啊,你回来了,快进来吧。”说着就把门大打开,顺便将外边站着的几人扫了一圈。
  王大虎招呼几人进去。
  二朵在后面把门从新锁上,走到大虎跟前,“大虎哥,这都是你这次带来的人?”
  “是啊,都是村里的。”说着将黑小虎拉过去,“这是我弟弟,小虎。对了张管家睡下了没?这几个人也要他安排住哪。”
  二朵暗淬了一口,“别提了,三姨太太那边出事了,老爷子发威,现在正在暗香阁教训人呢,张管家根本走不开!”
  这个二朵长得没什么特色,十三四岁的年纪,看模样算是清秀,偏偏左边的眉毛下边长了一颗红色的痣,说话的时候显出几分雌雄难辨的妩媚来。
  王大虎听他这么说,眼中光芒一闪,随即转为平静无波,“三姨娘那边出什么事了?”
  “嗨,三姨娘身边不是有个叫梅香的丫鬟吗,这丫鬟不知道吃了谁家的雄心豹子胆,居然跑到老太爷那边说三姨娘在外边偷人!”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唏嘘之声,这也难怪,村子里面出来的热血小伙,什么时候接触过“偷人”这么深奥的问题,当下你看我我看你,明显的想讨论一下但是又不敢说话的样子。
  二朵看着王大虎,“要不然大虎哥这样吧,今晚先找个地方让几个兄弟住下,什么事都到明天再说。”一边征求意见一边观察着身后站着的几人,刚才外边暗没看清。
  王大虎也有些犯愁看着身后几人,最终点头,“找几床被子,今晚都到我屋子里面打地铺吧。”
  “呵呵,大虎,你以为你屋子有多大?九个人一个屋子,你是打算人摞人啊?得了,三个人跟我走吧,今晚住我那。”笑着看几人,“晚饭都吃了没?”
  几人齐齐点头。
  “那就更好办了,就是占个睡觉的地方。”
  王大虎点头道谢,眼睛在人群里转了几圈看了看,指了指季末、李功升还有一个叫平安的小个子,“你们三个跟着二朵走,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其余的人跟着我到我屋里面睡。”
  选出来的三个人都是个子最小的,二朵看出来了,也笑笑,“那大虎你忙着吧,我走了。”说完看着三人,“几个小兄弟跟着我吧。”
  一朱家院子九曲十八弯,长廊过后又是一个长廊,花园过后又是一个花园,院子过后又是一个院子,院子里面又是层层叠叠一大串。
  李功升始终拉着季末的袖子,不知道是怕自己丢了还是怕季末丢了,倒是走在最后的平安一句话不说只是看,有的时候会驻足一下,不过立马被二朵叫上。
  二平也算是个热心的人,一路上不断的给三人介绍着。只是几人刚开始的时候还记得住,但也禁不住他越讲越多,这庭庭园园的在外面看是相差无几,又不能直接进到里面去,说的人滔滔不绝,听的人眼睛和耳朵都开始打架。
  季末感觉倒还算是不坏,他本来就挺喜欢园林,在村里的时候过的是田园生活,到了这里如果有园林参观倒也是不错,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惬意。
  二朵忽然停了下来,“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
  平安走过去,“我叫平安。”然后指指季末,“他叫季小幺,他旁边的那个叫李狗剩。”说完还冲两人笑了笑转脸看着二朵“我们是一个村子的。”
  李功升显然对这个介绍不满意,使劲拉拉季末的袖子表示自己现在很不愉快。
  “季小幺?狗剩?是大名吗?”二朵掩着嘴笑了笑看看两人,红痣随着他的笑像是跑到了眼角的位置,很好看。
  季末拍拍李功升的手,“当然不是大名,我在家是最小的儿子,所以叫季小幺,大名是季末,季节之末的意思,他叫李功升,用功的功,旭日东升的升,村里的孩子有个贱名比较好养活。”
  李功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季小幺说的话跟上午的时候说的不一样,不过潜意识的还是认为他是对的,当下看平安的脸色,就更加高兴了。
  二朵也也笑了,“行,我记住了,我叫二朵。”当下有些不好意思,“听我娘说,她当初生我的时候家里的迎春恰好开出两朵花来,我爹觉得那是吉兆就给我取名二朵。”
  李功升笑开了,“你爹真有意思,比我爹还有意思,我爹当初说的是狗都不捡的孩子阎王老子不会收!”像是找到知己一般。
  “是吗,不过现在时间也不早,咱们赶紧回去睡觉吧,虽说是夏初了,夜里湿气大,还是容易着凉。”说着挑着灯笼往前走去。
  三人见他不说话,赶紧跟上。
  季末对这个二朵感觉还算是不错,人长得好看也没架子,言谈举止有礼,进退之间有度,恐怕不是个一般的小厮,而且季末注意到他之前说的是“咱”,莫名的就有一种亲近的感觉。
  二朵住的地方很简单,一排独立出来的屋子中的一个,出来房间的门就是院子,平常倒也方便活动。
  刚才他们是从后门进来的,后门的方向在整个祝府的最北边,下人住的地方是朱府的最西边,从北门到西边绕过了将近半个院子,难怪会觉得那么远,季末有些泄气,以后都要这么跑来跑去了吗?
  三人年纪都不大,坐了一天车早就累了,现在又逛了半个院子,恨不得到头就能睡,偏偏二朵还非要他们到外边的井里打水把脸、脚都给洗了。虽然很不情愿,但是客随主便,在凳子上坐了一会之后,三人就一摇一晃迷迷糊糊的就往井边走。
  平安个子高一点腿长一点,速度快一点,第一个到了井边,把捅放进去拉了一桶水上来倒进旁边的木盆里直接就把脸放进去,不只是洗脸,连头发也洗了一半。
  二平到别的屋子里借来两床被子正要回屋,看到平安这样就骂了一声,“要死了!着凉了怎么办!”
  平安似乎很听二平的话,立马把抬起头胡乱的擦了擦,开始拖鞋洗脚。
  李功升本来想借着平安洗过脸的水直接把自己的脸也洗了,谁知道平安直接把脚伸进去了,李功升白了他一眼,还是老老实实的到井里提水。
  季末平时本就睡的比较多,现在根本就睁不开眼,迷迷糊糊道:“小升,你给我提吧?”
  李功升点头,看到季末的样子吓了一跳,“你站好!别摔倒了!”
  季末还是迷迷糊糊的点头,“你快点就行……”
  李功升还是不放心,一边看着季末一边把捅往进里面扔,等到该提水的时候才别过眼。
  季末还在等水,只是水没等到就听到李功升大叫一声
  “啊………………!”
  季末顿时睡意全无。平安正在擦头发的手也停了下来看过去。
  李功升下一句就是
  “鬼啊………………!”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其实我一直知道我是章节名字无能,今天算是彻底承认了……
  XD花花花花花花花……不给花花给票票也行……
  
  8、第八章 初来乍到(二) ...

  季末一个愣神站的笔直,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李功升。
  李功升已经扔了捅,四角八叉的躺在地上。装满水的水桶重新掉进井里面,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季末看着李功升,小心翼翼道:“小升,地上凉。”
  平安的头发也擦得差不多了,走到李功升旁边伸脚踢了踢,“狗剩,起来!”
  李功升慢慢睁开眼,目光呆滞的看着平安,“平安啊,你帮我看看井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平安啐了他一口,“能有什么东西啊,我才刚刚大水洗了脸又洗了脚!”说着就将毛巾甩到肩膀上,往井的方向走去。
  李功升睁着两眼直瞪瞪的看着他,双手双脚却开始往季末的方向爬过来。
  季末僵硬的转头看着二朵房间的方向,企图寻找些什么。二朵此时正站在门口,手扶着门框,垫着脚尖往这边看,见季末回头看他,连忙缩回脖子。
  此时李功升已经爬到了季末身边,伸手拉了拉季末的裤子,“小幺!小幺!”
  季末没理他,看着井边平安的状况,平安将头转向季末的方向,本来的面无表情在那张脸,正对着季末的时候忽然咧嘴笑了一下,然后同手同脚的往回走,边走边说,“什么啊,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直挺挺的往二朵的房间走去。
  季末目瞪口呆,低头看着下面还拽着自己裤子的李功升,李功升此时已经是满脸泪花,嘴里还在不停的“小幺……小幺……”的叫。
  季末弯腰把他扶起来,“小升啊,我们该回去睡觉了,早睡早起身体好……”说着半拖着李功升就往回走,面无表情。
  二朵依然站在门边上,此时正和平安面对面站着,两只眼睛带着明显的紧张,嘴唇都已经被咬的发白,手拽着衣角,“平安,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平安听他这么一说,本来强装出来的一点冷静立马破功,像是被人狠狠的推了一把似的,直挺挺的后仰瘫倒地上。
  平安仰面朝天,嘴唇哆嗦着,在洗脸的时候弄湿的头发此时都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乌黑的发,苍白的脸,通红的双眼,颤抖的嘴唇,阴风习习的半夜里更是夺心摄魂。
  二朵蹲在地上,直直的看着就要不省人事的平安,伸手不断的拍着他的脸,“平安,平安,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此时季末已经半拖着李功升走到了门边,看了一下两人,“咱们先进来再说行吗?”说着继续往回拖李功升。
  二朵听他这么一说直接拽着平安的一条腿往里拉,季末回头看了他一眼,“拜托,会死人的,拉他衣领把头抬起来。”叹口气,依旧面无表情心死如灰。
  季末很无奈,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紧张的时候最正常的倒是自己,他应该昏过去才对的啊,为什么他是清醒的那一个?!
  回到屋里之后,季末认命的倒了三碗热水,递给二朵和李功升一人一碗,剩下一碗掰开平安的嘴硬生生的给灌了进去。
  一碗水下肚几人都有了丝人气,季末脱了鞋窝到被窝里,“我睡床,李功升、平安你们两个睡地上。”转头看着二朵,“你是要睡床还是要睡地上。”
  二朵毕竟是二朵,论心智、年龄、阅历等等都比地上躺着的两人要成熟的多,就算是明知道是什么事,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转眼又是言笑晏晏,看着季末,“睡床。”
  剩余的两人惊魂未定,不可思议的看着正在讨论睡哪的两人,平安终于是沉不住气,将碗往地上一摔,瓷片碎了一地。
  二朵看他,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在这府里面,不该看的东西就不要看,不该知道的事情就不要知道,不该说的话也不要说。”看了看满地的碎片,“不是你的东西就不要动。”
  “可是……!”平安从地上站起来明显的不服气。
  二朵张口拦住了他,“这碗是十文钱一个,按照我的标准就是摔一赔十,你现在欠我一百文钱,还有,被子放在墙角边的凳子上,你们两个今晚上睡地,如果不把地上收拾干净的话,今晚就不要睡觉了。”
  平安咬着嘴唇眼睛瞪得老大,显然是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季末看着摇头叹气,扯起被子蒙住头,这个社会哪有讲理的地方啊!
  二朵这边已经开始伸手脱衣服,季末还是从被子里探出来个头,看了看两人,“小升,你帮平安一下,不然你也不用睡了。”
  语气比之二朵柔和了不少,别说是这两人,他心里现在是七上八下,虽然他没看到里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表面上的平静毕竟是装出来的,窝在被子里连手指都伸不开,一个二十多岁的人都这样,更何况是这两个不愔世事的孩子,长叹一声,这才是第一天啊第一天,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季末和二朵两人背对着背睡下,季末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二朵的身体一直都在颤抖,像是一只受惊的蝴蝶一般,微微的颤着,没有声音,不想张扬但是控制不住……
  季末转过身,拍拍他的胳膊,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在他的耳边小声道:“没事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到……”
  怀里的身体慢慢的安静下来,季末觉得在之后自己一直都在重复着这句话,直到睡着。
  本来睡的就晚,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听到外面有人打水的声音,季末坐起身,二朵转脸看着他,“谢谢你。”也不等季末回话就开始穿衣服。
  地上的两人都睁着眼睛,听着门外的水声一下有一下,那是有人不断的从井里面提出来水的声音,两人表情奇怪,足足听了一刻钟的时间,最后被二朵用脚踹起来。
  不过四人都很默契的没洗脸……
  二朵带着三人到下人专门吃饭的地方胡乱吃了几口之后,继续往西北边王大虎住的地方走,的还是本来那条路,白天的风景根本不是晚上能比的,花开的更艳,模样也更加美好,但是三人显然都没了本来的兴致,只是一夜而已,却像是过来好几年一般漫长。
  季末看着身后跟着的两人,统一的都是低着头,手垂在两侧,看不清表情。
  季末心里有些难过,他来这里之前是有准备的,毕竟作为现代人,知道在古代社会里,一个大宅子就是一座小皇宫,该发生的不该发生,阴暗的不阴暗的,统统都不会漏掉。
  在面对这些之前,他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对这两个孩子来说却是不一样,他们是带着憧憬进来的,但是第一晚面对的就是如此残酷的现实,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一行四人各有所思,不知不觉就到了王大虎他们住的院子。昨天走的匆忙没看清楚,现在看来王大虎住的地方和二平显然是不一样。
  每个人都生的很壮实的那一种,如果是放在自个家里面肯定都是最大劳动力、顶梁柱。当然季重也在这里面,此时正背对着几人和旁边一个小伙子说话,时不时的笑出声音来,声音也带着不曾听过的爽朗。
  季末默然,似乎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是坏事。
  首先看到他们的是黑小虎,黑小虎正跟着院子里其他的人在学打拳,看着几人过来慌忙跑过来迎接。
  “小幺!小幺!你昨天睡得怎么样啊?”黑小虎一脸笑,朝阳下格外的精神。
  季末很想说不好,张嘴还是带着笑意,“很好啊,你呢?”
  黑小虎点头,“我以后就跟着这院子里的几个大哥学打拳,你要去哪?”
  王大虎早就听着小虎的声音走过来,看看几人的神色,有些奇怪,“怎么都跟没睡醒似的!我待会带着你们几个去见张管家,都给我精神点!”
  声音特别大,后面跟着的平安和李功升都下意识的挺直了脊梁骨。
  王大虎满意的笑了,转头对着二朵,“二朵,昨晚上真是谢谢你了,等有机会请你吃饭,我先带这帮小子去见管家。”
  二朵同样回以微笑,相比之昨天确实是苍白了不少,点头,“你们去吧,我手里还有事,先走了。”对着季末笑了一下,错身离开。
  祝家院子里小姐、少爷总共有四个。
  大少爷祝颜回,住的地方是西边的掩冬园。
  二少爷祝启悟,住的地方时西南的锁秋园,现不在府内。
  三小姐祝湘雨,住的地方是东南的留春园。与老爷夫人住的地方相临近,也是为了表示对这唯一一个女儿的宠爱。
  四少爷祝般若,住的地方是东北的挽夏园,现也不在府内。
  管家名叫张富贵,本来季末已经在脑海里大体的勾勒出了一个大腹便便油头粉面的形象,咋一看到真身的时候确实吃惊不小。
  王大虎将几人带到张富贵住的地方的时候,张富贵正坐在院子里喝茶,一身青色布衫,身形有些消瘦,二十多岁的年纪,眉头带着些许的落寞出来,拿杯子的手也是骨节分明的细长。
  季末有些诧异。
  “张管家,这是我从村里带来的几个孩子,您看看还能不能入眼。”王大虎让几个孩子排好队站在原地,笑着走过去。
  张富贵闻声放下杯子站起来,先是扫了一眼众人,然后在几人之间来回走着。季末连忙把头低下,双手垂在两侧,目不斜视。
  其他人也都一样的姿势,这是来之前王大虎交给他们的规矩。
  “把头都抬起来,我看看。”声音略微沙哑,些许淡漠、些许威严。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一个悲催的人= =
  
  9、第九章 初来乍到(三) ...

  “把头都抬起来,我看看。”声音略微沙哑,些许淡漠、些许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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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听命抬头,头是抬起来了,眼睛还是往下看,这也是规矩。
  “抬起眼来,看着我。”
  几人乱了,因为王大虎来的时候没说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该怎么办。
  “张管家让你们抬头都抬头!发什么愣呢!”王大虎呵斥了一声。
  然后抬头,七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张富贵。有几人脸涨得通红怕是不敢呼吸了。
  张富贵挨个的看过去,走到黑小虎旁边的时候停了一下,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了一遍,“这孩子挺精神。”
  “张管家说笑了,山村里的孩子也就那样,这是我弟弟,叫王小虎!”王大虎语气里带着自豪,可不是每个人都能被这么夸赞的!
  “王大虎……王小虎……名字倒是有趣,既然是你弟弟,以后就由你来带着吧,不过规矩不能破,该做什么还是要做什么。”声音里有了笑意,看向王大虎道。
  王大虎连忙笑笑,“管家说的是,我一定好好管教。”
  张富贵点点头没说话继续往前走,走到季末身前的时候又停下了。
  此时最紧张的肯定不是季末自己,左边的黑小虎正在大口大口的喘气,右边的李功升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张富贵盯着季末的眼睛看了半响,“你叫什么名字?”
  “季末!”
  “季末……哪两个字?”
  “季是季节的季,一季之末,季末。”
  “名字不怎么好啊,一季之末,不吉利。”张富贵摇头,眼睛还是盯着季末看。
  “回张管家,小的是生在冬季的最后一天,冬天过去了就是春天,季末,就是春天来临、万物复苏的意思。”季末脸不红心不跳的解释,两只眼睛直视前方。
  “挺会说的吗?识字吗?”
  “回管家,小的识字。”
  “好,一会跟着我到大少爷那边,那边正好少个机灵点的人。”
  王大虎眉头一皱就要上前一步,但是步子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僵直的收了回去。
  这几个动作被季末注意到,心里暗忖情况似乎和本来说的有变,而且看王大虎的表情,结果似乎不怎么好啊……
  季末低头应一声是。
  之后张富贵又对其余几人做了安排,李功升最后还是去二少爷的院子里打杂,显然是不放心这个愣头愣脑的小子能做好书童这个职位。
  季重是也是跟着王大虎一起,做的也是跑腿、护院、打杂三位一体的活计。
  王大虎先前是没反应过来,看看几人,有些奇怪的问,“张管家,还没小少爷安排书童呢。”
  张富贵已经回到藤椅上继续喝茶,抬头看了王大虎一眼,“小少爷的书童已经找好了,前两天丰州那边送过来的,说是四少爷在那边用习惯的,以后就不用麻烦这换了。”缓了缓气又道:“四少爷不是一般人,自然也用不着咱们操心。”
  其余几人不知道什么意思也都符合着点头,季末只是听着他的口气似乎有些别扭。
  张富贵看了看天,“行了,大虎,你先带这几个人下去吧,过会我会让对应几个院子里的过去领人。”
  “是。”王大虎行个礼就带着几人离开。
  一路上李功升和平安还是没说话,倒是其余几人一直都是叽叽喳喳不停,季末快走了几步赶上前面的王大虎,“王大哥,王大哥能不能先给小幺说说这大少爷是怎么个人啊,小幺到时候也有准备不是。”
  王大虎表情不怎么好看,准确的来说是从张富贵住的院子里出来之后就一直不怎么好看。
  王大虎的步子明显的停了一下,稍后道,“看你也是个挺通透的人,有话也就直说了,王大哥对不住你,这倒大少爷那里当差怕不是个好差事,但是张管家的决定王大哥也不能违背不是。”
  季末在心里已经开始为自己默哀了,果然是这样吗?脸上还是笑得天真烂漫,“王大哥说什么呢,能把小幺带出来我爹娘就已经很高兴了,更何况我大哥还要你多多照应呢。”
  王大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季重,季重正和旁边的人讨论着什么,看样子很兴奋。
  王大虎叹口气看着季末,“大少爷虽然是长子,但也是最不得宠的一个,他是朱老爷的原配所生,糟糠之妻懂吗?”
  季末信心了然,原来是王宝钏的故事,只怕这朱老爷不是薛平贵就是了,脸上还是迷茫一片,看着王大虎的眼神也有些犹疑,“也就是说,小幺以后跟着大少爷可能会吃苦,是不是?”
  王大虎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只要你注意点就没什么问题,再说你也是个安静的孩子,或许能做好也说不定。”
  但愿吧……“夫人是不是不喜欢大少爷?”
  王大虎看着他,“小幺,做下人的就要守好下人应该守的规矩,不该打听的就不要打听,在朱府妄断主子、说主子是非也是个不小的罪过,这种事情知道就好不能说出来,就算是说也不能让别人听见不是?”
  本来还本着一张阎王脸,说了两句之后就开始冲季末眨眼。
  季末抿着嘴笑笑,“谢谢王大哥,小幺知道了。”
  “大少爷十二岁之前都是在外面长大的,四年之前找过来的,那时候他的生母已死,听说是一个人在老家实在是熬不住了,卖了房子了母亲才找到这和顺来的。”
  就算是来到这院子,找到了自己的亲爹,也是落个主不主、客不客的尴尬地位。
  季末不语,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可能是小时候受的苦太多了,夫人更是不可能喜欢他,到了这里之后就没有几个人给他好脸色看,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是人都能欺负三分。”
  “说来这大少爷的性子也生的有些奇怪,两年前,也就是我来的前一年,院子里一个喝醉的护院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大少爷,或者是真的踩到了大少爷的痛脚,最后被硬生生的用砖头砸烂了头。”
  “祝老爷财大气粗,这件事也就这么压制下去了,后来这院子里在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惹这个大少爷。”
  “只是明面上瑟吉欧没人敢惹了,但是大少爷的存在本来就是夫人心头的一根刺,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但是院子里多少人都是看她的眼色行事,表面上是消停了,背后里使绊子的还是少不了。”
  季末皱着眉点点头,那自己现在这算是什么身份?祝老爷既然还给这个大少爷找书童,按理说待遇还是不错的啊……
  “老爷的命令是一回事,夫人的命令是另一回事。”王大虎看着他脸色深沉,“知道什么意思吗?”
  季末心下一凛,看来要以后的日子会慢慢领悟。
  王大虎走快了两步,“算了,这种事情也不指望你一时半会的能想通,以后慢慢来就好了。”
  本就是将情况跟他说说,也没指望季末能真正的明白其中的弯弯道子,想他当初,也是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将几个主子的之间的关系搞清楚,至于拿捏人的心思……
  那些事情也就只有张富贵那种道行的人才干的起来……
  季末看了看这满园青绿,心下叹气,他这个位置怕是整个朱府最难坐的了吧?真不知道这个张富贵存的到底是什么心思,上辈子有仇还是怎么着啊!
  众人重新回了王大虎住的院子,到了中午的时候,一起的几人一间相继被带走,最后只剩下李功升、季末、黑小虎。
  黑小虎本就是跟着大虎的,坐在这里纯粹是陪着两人,或许只是陪着季末。
  季末对他笑笑。
  然后黑小虎回应一个大大的笑。
  “他怎么又来了?”李功升看着门的方向。
  季末心里纳闷,谁啊?也跟着看过去,可不就是早上刚刚分开的二朵吗?看李功升的表情似乎是很不喜欢这个人。
  二朵看着三人也笑笑,最后看向李功升,“李功升跟我走吧,去二少爷那边的园子。”
  李功升现在是一看到二朵,脑袋里就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当下开始慌了神,拽住季末的手不肯松开,用的力气太大,季末疼的呲牙咧嘴。
  黑小虎看着李功升,“狗剩!你干嘛!”
  李功升下意识的松手,两只眼睛还是看着季末,季末看着他笑笑,“小升,跟着走吧,以后有二朵罩着你,真好。”
  前提是李功升要听二朵的话。
  季末说这些话也是有原因的,虽然只有一晚上的相处,他对二朵这个人的感觉不差,至少是在这院子里行走之间游刃有余的老人。
  从昨晚到现在,他和二朵两人都没问平安和李功升前天晚上到底是看到了什么。
  季末不问,是因为从宫斗的电视剧、小说中可以轻而易举的猜到,但是二朵强作的冷静纯粹是来自自身的约束。
  如果李功升由他带着的话,相信不会出什么乱子。
  李功升在几人的视线里慢慢站起身走到二朵旁边,二朵对看着他,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柔软,同时波澜不兴毫无感情,“以后大家都是兄弟了,多多照应吧。”
  说完对这边的两人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
  现在只剩下季末一个人每人带走了。
  季末在王大虎的院子里吃了中午饭,但是来带他走的人还是没来。
  傍晚的时候王大虎从外面回来了,看见季末的时候吓了一跳,“小幺,这时候怎么了?怎么还在这啊?”
  季末苦笑,“我倒是想走啊,可是还没等到大少爷那边的人过来。”
  王大虎一拍头,“看我都糊涂了,大少爷身边的小艾好像听说是生病了,恐怕现在正在屋子里歇着呢。”
  季末恨得咬牙切齿,脸上还是有些局促,“那可怎么办啊?”
  “这没事,过会找个人带你过去就好。”说着就脱了外衣扔到旁边的椅子上,回头看看季末,“晚饭吃了没?”
  季末摇头。
  “跟着我去吃饭,看那边有没有人能顺道把你送过去,这院子怪大的,万一走丢了都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你。”
  季末站起身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之后一口鲜血喷在屏幕上,小鱼圆满了,可以安心的去了……
  
  10、第十章 初来乍到(四) ...

  这还是季末第一次看到这一大伙人吃饭的地方,真真是一个热火朝天,不仅天气热,气氛也够热。
  几个正在端着大腕喝汤的人看到王大虎,顾不得说话,只是伸手跟他打招呼,王大虎也挥挥手回应。
  这时一个身量较小打扮利落年龄大概十五六岁的男孩靠过来,笑着打量了王大虎一眼,又看看旁边的季末,“王大哥这是谁啊?”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季末山上转悠。
  季末感到微微的不适,这孩子的目光太奇怪,他现在就像是脱光了衣服在几百个人面前裸奔一样,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
  谁知那孩子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幅度太大,到最后干脆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季末斜睨了他一眼,很好笑吗?不解的看着王大虎,这算是怎么回事?
  “小离,这是季末。季末,这是饭堂的主管,王离。”又看向王离,“别笑了,知道不如你脸皮厚,赶快找点东西吃,都饿着呢。”
  王离直起身,“这是哪个院子的孩子啊?不会是跟着你的吧?”
  王大虎白了他一眼,之后又轻叹一口气,声音很小几不可闻“是送到掩冬园的,本来那边今天要过来令人,谁知到今个儿病了,我就把他带过来了先吃顿饭,再看看谁呆会顺路把他送过去。”
  王离又看了看季末,“这小孩名字倒是有趣,不过来了这院子里,有的是人陪你玩,绝对不会让你寂寞的,尤其是大少爷那边,绝对是热闹。”忽然一笑,在这嘈杂的饭堂里倒是像在破败的庄园里,一树梨花凌枝盛开。
  季末就觉得今晚的风特别大,还都往他脖子里钻。明明是眉开眼笑,却愣愣透出一股子寒气。
  季末警惕的后退一步,身体的本能,也是是在遵循八岁孩子的意愿。他现在没必要故意压制自己的动作,越是坦白反而越是安全。
  王大虎看了看他,不过没有相帮的意思。
  “哟,还会害羞呢,行了,哥哥就不逗你玩了,呆会孙兵往二少爷的房间送东西,你叫小末跟着吧。”略微低头看着季末,“叫你小末没问题吧。”
  季末咬着唇点头,比小幺好听多了。
  一顿饭不怎么样,却让季末有了不小的发现,王离这个人在这人堆里几乎就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不管是和谁都能说上几句俏皮话,找人帮忙也只是说句话的事。
  季末开始下意识的搜寻同来的另外几人的身影,黑小虎正在一旁跟几个年龄较大的孩子聊天,屁股在凳子上,一条退斜跨着,方便在大范围内活动,手里还拿着一只碗,不知道说道什么,脸居然有些发红,似乎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转脸的时候看到季末。这边就要阁下筷子往这边来,被几人扯住衣服,最后只能抱歉的对季末笑笑。
  季末远着给他挥手,然后继续转身看别处。
  其余的几人似乎也聊得不错,下意识的多看了几眼季重,见他一如今早的满面红光,也就安了心。
  王大虎在这里面也算是个有点领导风范的人物,这边一坐下,就有几个人围过来,谈天说地胡扯瞎吹。王大虎有时候会放声大笑,被揶揄也是笑着示意性的挥几下拳头。
  不过不管是几个人,最后的话题还是会集中到季末身上,王大虎就一遍一遍的跟人解释,季末就开始叫人,从于大哥、魏二哥、曹三哥……等基本上都过来一遍的时候,王离终于再次出现了。
  王离因为太忙的关系,脸上带着些湿热的气息,拨开人群来到季末和王大虎旁边,“我刚才跟孙兵说好了,大虎,你待会直接把小末交给他就行。”说完之后转身又回去忙了。
  季末连句道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
  祝家宅子的老爷是祝允兴,和顺三大富豪之一,不过十多年之前还是一个不名一文的穷小子。
  几年之前大云国发生战乱,祝允兴投机倒把的事情做多了,倒是捣鼓出来点小名气,也给自己建立了一个小金库。后来又用自己的小金库在战乱之中帮了尚书大人一把。
  战乱平息之后,尚书成了国舅爷,祝允兴凭借国舅爷之力,也从一个小商人变成了富甲一方的奸商,自古官商相接必须有一个可靠的联系点,祝允兴得到了国舅爷另一个女儿罗玉环的垂青,注定了平步青云。
  因为国舅爷怕树大招风,祝允兴在和罗玉环成亲之后安家和顺。
  但是罗玉环婚后一直都没有生育,罗玉环虽说是天性骄横霸道,但也算是明白道理,知道如果这种情况再持续下去的话,对她绝对没好处。
  他是尚书千金自然是没人敢正面指责,但是背地里不知道被人嘲笑羞辱了多少次,在罗尚书找她谈话不下十次的时候,罗玉环终于点头答应,将自己的陪嫁丫鬟吴凤儿嫁给祝允兴做小。
  祝允兴从刚开始的唯唯诺诺推三阻四到最后坦然受之。
  但是娶得不仅仅是吴凤儿一人,还有就是大着肚子的苏阿瑞。
  苏阿瑞原红尘歌姬,与朱允兴的缘分纯粹是才子佳人的俗套,只因为他怀着朱允兴的孩子,苏家二奶奶的名号坐定了。
  吴凤儿成了三奶奶。
  祝允兴原本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在老家的时候本就有妻,但为了自己的前途一直瞒着,更何况糟糠之妻又怎比得上大家闺秀的千般娇横、红尘中的绿袖妖娆?
  之后不久,苏阿瑞生下了祝启悟,半年之后罗玉环怀了孩子,不过生出的却是个女儿,取名祝湘雨。又过了一年,罗玉环再次怀孕,苍天保佑这次生出的是个少爷,也就是朱府的四少爷朱远。
  三奶奶吴凤儿,至今一无所出。
  祝家还算安宁,除了昨晚爆出来的特大绯闻之外。
  罗玉环生了祝般若之后第八年,祝允兴的原配所生的儿子祝颜回出现在在了祝家的大门口,一番闹腾几乎惊动了整个和顺之后,祝允兴支支吾吾万般不情愿的承认了自己当年的历史,但是看祝颜回的眼神,还是万般不解。
  不管怎么说,从那天开始,整个宅子开始闹腾了。
  祝启悟从原来的大少爷变成了二少爷,依次类推,二小姐变成了三小姐,三少爷变成了四少爷……
  凭空冒出来的少爷,如果够硬气够霸气的话还好说,但偏偏还是个软骨头。
  整个祝府都知道他们有个最不得宠、最受气、谁见了都可以欺负两下子的大少爷。
  季末这次做的就是这个大少爷的书童。
  祝颜回已经十七岁,在现代的话已经是高中生的年纪,在这个年代也已经错过了学习的黄金期。祝老爷毕竟是个爱面子的人,就算是不喜欢整个儿子,就算是这个莫名其妙的儿子给他带来了诸多来自各方的耻辱,还是给他请了教书的先生。
  但是一连几个都没超过三天,就不再出现。下面的人对于这种情况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夫人背地里使绊子不想让大少爷读书,还有的说因为大少爷是榆木脑袋,不开窍。
  不管是哪一种说法,无不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原本都是草根的命,为什么人家偏偏就有一个飞黄腾达的爹?!
  此时季末正和孙兵还有其他几个人走在前往大少爷院子的石板路上。
  祝府府的院子很大,正门朝南,直通向里的是一条铺着大理石的主道。主道延伸至府邸中间的时候一分为四,一支往东,一支往西,另外两支分别朝着东北和西北的方向,整个院子被大概的分成五个板块。
  除了主道之外,各种区域之间都有花间小道或者是绿荫幽径相互通着。格局虽说是古板执拗了一点,但是风景和格调还可趋之上乘,倒是难得的好景。
  但是景色再好也要看的人有这份心性才好。
  几人乱七八糟的说着什么,大都是对季末这个新人做的友情补脑。另外还都附上一个万般同情的眼神,季末假装没看到。
  季末静静的听着,适当的时候也会提出一两句疑问,纯粹是为了表示一个少年的好奇心理,问的问题也是和他的切身利益相关,比如大少爷的脾气怎样啊,好不好相处啊,平时的月钱是多少啊,有没有出府的时间啊,谁么时候可以回家探亲啊……乱七八糟一大串。
  几人轮番给他解答,气氛融洽。
  不多时,几人到了一个石拱走廊外面,黑木的大门紧闭着,锈迹斑斑的门环带着些古朴的压抑,季末下意识的皱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种很浓郁的阴沉气息。
  繁盛的爬山虎纠结于四周,伸展出来的触须张牙舞爪,季末终于知道这玩意为什么叫爬山‘虎’了,茂密的程度像是在下一刻就可以把这个入口封死一样。
  虽然是郁郁葱葱,却又像是了无生气一般,与黑重的木门遥相对应,并没有太大的违和感。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剧情似乎没啥进展= =
  咱自罚一刀
  血扑
  补上昨天的
  求花!!!!!!!不然我死给你看!!!!
  
  11、一一章 任务(一) ...

  孙兵看了一眼季末,最后还是决定自己上前敲门,半响之后门里凑出一个乱蓬蓬的脑袋瓜子,眨着一双大眼睛面带不解的看着众人,最后还是看向孙兵,“孙大哥,这是有事?”
  孙兵白了他一眼,将身后的季末推上前,“这是张管家给大少爷分配的书童,下午让你去领人,还说病了?我看这精神头好的很啊!”
  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两圈,又抓了抓脑袋,看向前面的季末最后从大门后走出来,又对着孙兵笑笑,“休息了一下午现在好多了,不碍事。”明显敷衍的语气却愣是让人撒不出气来。
  孙兵没多说话,“小末,这是小艾,以后有什么事情就跟他说,要是他解决不了的话就去找王大虎。”看了一眼小艾,转身带着身后几个兄弟走开了。
  小艾连忙喊着,“孙哥哥慢走啊!有空来玩!”
  季末满头黑线,谁跟他说这院子里的人都是受欺负来着?这随便蹦出来一个都是麻烦精。
  不过他错了,这人绝对不是随便蹦出来的,因为整个掩冬园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这个被叫做小艾的少年,另一个就是这园子里面的主子,祝家大少爷,祝颜回。
  孙兵走了,原地就只剩下季末和小艾两人开始明目张胆的相互打量,小艾年纪不大,不过绝对比八岁的季小幺大,因为资历的关系,看上去也老成的多。
  十三四岁的年纪,一双大大的丹凤眼,小鼻子小嘴,面向偏于精致,皮肤白皙,身条细长,多了几分柔弱之气,季末打量着他,想着要是黑小虎看到了,准会嗤之以鼻的说他女气。
  小艾此时也在看着眼前的小孩子,八九岁的年纪,一双眼睛在夜色里沉静的有些吓人,除了雌雄难辨之外没有其他的面部特征,身高一般,细胳膊细腿,像是个会写字的,看这身板……以后的体力活怕是指望不上了,但愿会咬人就行。
  小艾撇撇嘴,本想扭过脸去,想了一下还是转过来看着,“叫什么名字?”
  “季末。”简短的两个字。
  “我叫小艾,以后你就叫我小艾哥吧,先进来。”小艾倒是没在这名字上纠结,侧过身让季末进去,自己在后面重新掩上门。
  季末一副棺材脸心里暗骂此人厚颜无耻。
  此后两人都没有在说话,小艾带着季末一路往前走,速度很慢,大有吃饱了饭闲逛的意思。季末也不急,慢慢的看着这院子里的景物。
  着看了才知道,院子外面的爬山虎都是由院子里面伸出去的,外面茂盛到阴森的程度,这里面更是可想而知,不仅仅是茂盛一词可以形容,这些爬山虎给季末最直接的感受就是“恣意妄为。”
  院子的结构很简单,主屋坐北朝南,西面是三间并排的房子,季末瞟了一眼,这就是他以后要睡觉吃饭的地方了,东面是个花园,占据了大半个院子,月影婆娑之下暗香浮动,倒是有几分诗意,这地方不错!当下心情又上扬了几分。
  走在前面的小艾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季末,“你刚才笑什么?”
  “我没笑!”
  “你笑了。”
  “我真的没笑。”季末的表情相当严肃。
  “相信我,你真的笑了。”小艾的表情亦是严肃相当。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都没说话。
  ……
  “我说你笑了,你就是笑了。”小艾扔下一句话直接走开了。
  季末看着他的背影,那么快就要开始了吗?甩甩头也跟了上去。
  “我现在带你去见大少爷。”小艾直接往前走,边走边说。
  “有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规矩,比如说不准抬头,说话不准露出鼻孔之类的。”季末快步跟上。
  “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就好。”
  “知道了。”
  “你不说我也知,在外面肯定听了什么奇怪的传言。”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步子有些快,季末跟着有些费力。
  “你自己有眼睛有耳朵的干嘛要问我,别人说什么那是别人的事情,跟你没关系,至少和这掩冬园是没什么大关系,自己该做什么就做。”
  “别人说的虽然不见得全是对的,但至少可以起一个借鉴、比较的作用,空穴来风都是有理可循的,凡是都有因果。”季末微喘着气道。
  小艾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他,双眉微皱,看不清眼神,不是友善的那个类型就对了。
  季末的步子跟着他又停了一下,两人再次对视起来,不过持续了没多长时间就被人打断了。
  “小艾,他是谁?”
  声音是来自右边的花园,两人收回眼神都看过去,一人长身玉立站在月色下面,一身素白色长衫无风自动,背对着光源,看不清相貌。
  小艾转个身,看着人影表情缓和了一下,“少爷。”
  季末看他似乎不拘于礼节,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由此的殊荣,低头弓腰:“少爷。”
  “他是谁?”
  小艾抬头,“张管家分给咱们掩冬园的小厮,说是老爷给少爷找的书童,名叫季末。”
  “季末?”
  这一瞬间,季末把外面那所有的传言全部都扔到了黄河,虽说是低着头看不清相貌,但是根据刚才那一瞥却也得出些结论来。
  衣服的料子确实不是好的,还有可能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但是衣服包裹着的身体确实笔直健康,丝毫没有久病之气,声线虽然有些嘶哑,明显的是这个年龄的男孩子该有的特征,语调玩味,倒是带出来些傲气。
  季末最后得出结论,就算是不得宠,也绝不会是落魄难堪。
  季末在心里哀叹,小艾,你果然是对的。
  继续低着头,听着那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些紧张,这一位就是他以后的上司?但是第一天似乎就把人给得罪了,这可如何是好……
  “既然是张管家送过来的,那以后就是自家人了以后,还要多多照应,不用多礼了。”
  季末还是没抬头,他知道那双沾着些泥巴的鞋子现在离自己有多近,先是退后一步道:谢谢少爷。”
  “既然是来做书童的,那就是识字的喽?”沾满泥巴的手伸到季末的下巴处,强制的抬起。
  小艾在一旁忍着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位爷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还真是长见识了。
  这边就听季末认真的回道:“在家的时候跟着先生上过几天课,比较常用到的字还是识得的。”
  顺着祝颜回手指的力道也算是看清了此人的相貌,季末虽然不懂的看相,也知道这祝颜回的面相确实是清冷了些,眉眼都是细长,嘴唇很薄,身高按现代的标准来看的话应该是178左右,月白的长衫勾勒出瘦削的轮廓,倒有几分文人骚客的秀雅。
  但是为什么接连三个先生都被轰出去了?
  季末僵硬的对他笑笑。
  祝颜回收回手,季末的脸上留下了两个指印,一左一右,煞是滑稽。
  祝颜回似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满意,欣赏了一会之后总算是看够了,对着小艾,“明天你带着季末把我的书房收拾一下,老爷子都给我找来书童了,这书……还是要看一眼才过得去。”
  说罢挥着扇子走开了,“把咱们园子的规矩跟他说一遍,犯了一条,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了。”
  主屋的房门在最后一个音节结束的时候,‘嘭’一声,关了。
  季末心里已经开始直反抽,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这就是软弱到人人可踹上一脚的大少爷?
  转向小艾,“小艾哥,以后就麻烦你了。”声音说不出的柔顺,样子也是相当乖巧,但是小艾看着这场面偏是有些奇怪,说不出的感觉,不理他,换了个方向往东边的偏房走去。
  祝家在和顺也是一大家,府建的大,人多,规矩自然也多。小厮、丫鬟、书童、护院、师傅、老妈子各种之间也是分的相当详细。
  小厮要做的事情又哪些,丫鬟该做的是什么,出了什么事情谁负责,一条条一框框都列的仔仔细细清清楚楚,但是这掩冬园的规矩虽然说不算多,但却是诡异的可怕。
  按照季末的理解可以分为以下几点:
  第一:在看到其他院子里的丫鬟、小厮的时候要首先问好、示好。
  第二:和别的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一不凑巧狭路相逢的时候,一定要主动让路(此种包含内外两种意思)。
  第三:不管是对谁,一定要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小艾说完这些话之后开始坐着静静的等着季末的反驳,但是对面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不可置信,反倒是自己奇怪了。
  “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小艾有些坐不住了。
  季末坐姿笔直,清澈的眼神露出无辜的表情,看着小艾摇摇头。
  “你难道就不奇怪?”小艾更进一步。
  季末想了想,再次摇摇头。
  “好了,洗洗睡吧。”小艾说完之后一个人转身出了屋子的门,手里拿着一个木盆。
  季末瞪大眼睛看着他一步步的走向井边,眼睛一眨都不敢眨,现在他的眼睛里只剩下小艾的背影,甚至看得清他的头发被风吹起的弧度,心跳慢慢加快。
  季末捂住自己的心脏,慢慢的呼吸,渐渐的平复。
  等到频率正常的时候转而开始自嘲,明知道是不可能发生第二次的事情偏偏还要担心,只是……昨晚的情景还是在自己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没看到井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那比看到了更难受,看到了可能会有意无意的回忆,但是没看到的话,你将是无止尽的想象……
  想象着那到底是什么……
  “小艾!”季末站起身叫了一声。
  “什么事啊?”小艾不解的回头,如果是拿刚才的事情来问的话,那反应真的不是一般的迟钝。
  “你等等我,咱俩一起打水。”季末慌慌张张的在旁边的墙角找到另一个木盆。
  小艾面无表情,“那还不快点过来!”
  嘴角扬起了微小的弧度,感觉有个同伴还是不错的。
  季末小跑过去,他现在想的是:这点心理障碍还是迟早克服了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赶上了……呼呼,爬回去继续= =
  
  12、一二章 任务(二) ...

  季末这边是这样,其余几人更是可想而知了,李功升中午的时候被二朵带回去,忙里忙外好不容易把自己收拾妥当了,月亮也快出来了。
  此时,李功升坐在椅子上,对面是二朵。
  两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
  半响,二朵动动嘴唇最先开口。
  李功升有些紧张,桌子底下摆着的两只手暗暗捏着。
  两人各自面无表情,用及其缓慢的语气进行着下面的一系列对话:
  “小升,天黑了……”
  李功升手指尖都在微微发抖,僵硬的转头看了看门外,然后再僵硬的转过来,“是啊,天好像黑了……”
  “是啊,是睡觉的时候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小升啊,去打水把脸洗洗吧……”
  “二朵啊,其实我平常睡觉都没有洗脸的习惯的,都是直接上床就睡……”
  “是吗?那现在这个习惯要改改了,老是这样可不好,以后会讨不到媳妇的……”
  “我觉得吧,我媳妇是不会介意我晚上睡觉不洗脸的……”
  “既然不洗脸,脚总是要洗的吧……小升啊,去打水洗脚吧……”
  “二朵啊,你也是要洗的吧……要不然咱俩一起去吧……”
  “好啊……既然都是要洗的,那咱俩就一起去吧……”
  两人慢慢腾腾磨磨蹭蹭的终于磨蹭到了井边,面对着面,二朵始终是面带微笑,这时候微笑更甚,但是映着粼粼的水光,却让对面的李功升不寒而栗。
  “二朵啊,你别笑行吗?我害怕。”
  二朵的笑立马止住,表情少有的严肃,“我数一二三咱俩一块往下面看。”
  李功升咽下口水沫点点头。
  二朵盯着李功升的眼睛一下一下数着,等数完二还没开始数三的时候,后面就有人嚷嚷开了:
  “你们两个小鬼半夜不睡觉站在井边干嘛?!”
  两人同时吁了一口气然后转头。
  二朵笑了,“原来是大全哥啊,您这是打水啊?”
  “大晚上的不打水还看月亮不成?你们两个不打就闪开,别堆在这里碍事!”
  二朵求之不得,李功升早就退到一边,钱大全看着两人的反应很是满意,将帕子往肩膀上一甩拿着盆就过去。
  等到钱大全走了之后两人都是一句话不说,闷着头个人忙活个人的,直到都躺在床上的时候,二朵看了一眼还在掰脚趾头的李功升,“睡觉的时候记得把灯吹了。”
  翻了个身就睡过去,一觉到天明。
  水井事件一直都没有被提起,就像是从来都没发生过一样,又像是个幻镜,进去的只有那几个人,出来之后开始说服自己那些事情都是浮云。
  但是事实必定是事实,就像是埋在肉里面的一根刺,你不碰它不戳他的时候倒也没什么,但是一想到还是会隐隐的疼。几人就在这心惊胆战中过了一天又一天。
  祝家虽然有三个少爷,真正住在院子里面的也就只有老大祝颜回一个。
  老二祝启悟一年之前就被祝老爷送去外地读书,半年前回来了一次,下次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锁秋园也是从一年之前就开始空置。
  祝启悟的贴身小厮二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会住在祝府的后院。
  但是管家张富贵日前却把李功升分给了锁秋园,这是不是昭示着什么?祝家上下暗地里诸多猜测,议论纷纷。
  祝家的宝贝四少爷祝般若也不在院子里。按照惯例,在每年二三月份新年刚过,春季将要来临的时候都会在丰州他的达官外公那里住上一阵子。
  按照季末的理解,一是因为国舅大人想在祝般若小时候就拉拢过去,按照当代人的思想,做生意就算是做到富可敌国也算不上是大出息。当初已经赔进去一个闺女,这个外孙是说什么也要留住。
  还有就是祝家两位家家长默许,与达官贵人多多结交,对于整个祝家来说都是一件莫大的幸事。
  少了两个主子,院子里的日子就算是龌龊也不会摆到明面上,众人其乐融融。
  在本来,所谓书童,就是少爷读书的时候你听着,少爷写字的时候你看着,少爷玩耍的时候呢陪着,少爷犯错的时候你顶着。
  这是正常书童要做的事情,但是到了祝颜回这边,或者是到了季末这边就完全变了样。
  掩冬园里面自从走了三个先生之后,这一个月再没来新的,祝颜回得了空闲,要做的就是在宽敞的书房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偶尔翻翻书写几个字,字写完之后立马丢掉,或者是放在蜡烛上烧掉。
  书,看的也大多都是山野杂志之类,四书五经都用来垫桌子腿了。小艾的意思就是,谁让这几本书厚来着,咱们少爷的个子长高了,这桌子还是那么矮怎么行?
  祝颜回在听他这么说的时候也只是看了他一眼,继续透着窗户看着院子里的雨打牡丹。
  季末这次抽搐的是胃,三人都知道这桌子用的最多的就是季末一人,因为他每天早、中、晚要擦三次,每次擦三遍,热水一遍、冷水一遍,干抹布在擦一遍。而且是全方位服务,桌子腿甚至是背面的任何一个犄角旮旯都不会放过。
  祝颜回要做的,就是没事的时候走到桌子前面,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按照书桌对角线的位置从头到尾笔直的划一下,最后盯着手指看,如果有什么不满的话,季末一天的工作量就要增加了。
  除此之外,季末要做的事情还包括擦书柜。书柜,可以说是整个掩冬园里面最值钱的一个物件,上好的梨花木,手感丰厚,纹理漂亮,当然,重量也是一般书柜难及。
  现在季末恨透了梨花木恨透了书柜,原因是某一天,在一个天气不错的晌午,大少爷祝颜回在检查卫生的时候,不小心在书架的角落里偶然发现一只正在结网的蜘蛛。
  于是季末的工作又多了一项,那就是但凡晴天,每隔三日,书架都要扛出去,在太阳底下暴晒两个时辰。
  这意味着季末每三天要把所有的书从书架上搬下来,然后把厚重且贵气的梨花木书架拉到太阳下面,两个时辰之后,在用同样的办法把书柜拉回来,然后再全部把书放回去。
  顺序不准乱,排列要整齐,整体看上去还要美观。
  一个月之后,季末就感觉自己的体质已经明显的从勉强的亚健康飞速进步到绝对健康,面色红润身体也长高了一点,季末拿着右手去握左手的手腕。似乎还胖了一点。
  季末抬眼望天:难道我真的是受虐症吗……
  作者有话要说:咕~~(╯﹏╰)字数什么的都是浮云~~~
  
  13、一三章 任务(三) ...

  季末自从来了掩冬园之后就很少出去,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出了这大门之后谁能保证随叫随到?
  他现在还没摸清这祝颜回的脾气,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情都要尽量避免,闲下来的时候也会想着要不要去看看小虎他们,毕竟已经一个月了,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了,但是每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都会被祝颜回无情的打断,不是桌子脏了就是书架上面又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两三次下来,季末也就没了兴致。
  今天是下雨天,四月的雨已经带着些闷热。祝颜回手拿一把油纸伞漫走在花园里面,对着早已经开败的迎春一个人发呆。
  小艾一个人不知道在厨房鼓捣什么东西,忙的团团转。
  这时,黑重的大门响了三声,无人问津。
  季末站在大厅看看花园里的祝颜回,又望望厨房里的小艾,最终拿袖子遮着头跑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黑小虎。
  黑小虎满身的雨水,在见到季末的那一刻也有了光彩一般熠熠发光,他喊,“小幺!”
  季末先是一愣随后才闪身让他进来,一边接过他手里的雨伞一边问,“你怎么来了。”有些奇怪有些高兴,这是他在这一段时间里面见到的第一个熟人。
  黑小虎看着他嘿嘿直笑,“你都不去看我,我就来看你了啊。”
  “先到屋子里面吧。”季末感觉有些羞愧,抖了抖伞上面的水珠,重新撑开,拉着黑小虎的手就往雨里面冲去。
  黑小虎跟着他,两颗黑色的小脑袋在小小的雨伞下面抵在一起,亲密无间。
  祝颜回从一片残败之中直起身子,看到两个少年手拉着手在院子里奔跑,微微皱眉。
  进了屋之后,季末直接就丢给黑小虎一块毛巾,“先把头发擦干,我看看这边有没有你能穿的衣服。”说着就忙活着找开了。
  黑小虎本就比他高壮,季末虽然一个月的训练里面确实也强壮了不少,但是和黑小虎比起来还是不在一个层次,扒拉两遍之后抬头看着黑小虎略显局促。
  黑小虎拉住他,“小幺别找了,我春天到河里摸鱼都没事,这一点小雨怎么会生病,你陪我说话吧。”看着季末一脸期盼。
  季末想想也是,“行,要是生病了可别跟你大哥说是因为我。”
  “绝对不会!”黑小虎咧着牙拍胸脯保证。
  随后打量了一圈,掩冬园西边的房子总共有三间,一间厨房,一间用来储存杂物,季末和小艾一起住在离主房最近的一间里面。
  “你们这真好!”黑小虎感叹。
  季末正忙着倒水,听他这么说抬了一下头,“还行,你跟着你大哥也还行吧?”递了一杯热水过去。
  黑小虎嫌热没喝又摆在桌子上,“我跟我哥住的地方怎么能跟你们比,那边住的都是大老爷们,一人伸出来一只脚晚上睡觉就够受的了,晚上在外面瞎逛都不带穿衣服的。”
  打量一圈之后目光重新落到季末脸上,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你还不错,长高了。”
  季末没理他,知道他这纯粹是安慰人,在村子里面自己就是同龄人里面最矮的一个,现在穿的还是当时带来的衣服,更何况只是一个月,又不是超人,哪能张那么!倒是壮实了一点不假。
  “他们几个还好吧?”
  黑小虎挠挠头,“我也不知道,没怎么见过,你们一个个都是呆在院子里不出门,我哪有机会,要不是今天下雨,本来还要跟着大哥出门,我这也是得了空子才过来的。”
  黑小虎不满的撇嘴。接着又道,“二少爷好像前几天刚回来,现在狗剩已经搬回原来二少爷的院子了。”
  季末眨眨眼,他倒是忘了,当下听黑小虎一说又来了兴致,“二少爷之前是干嘛去了?听说是念书?”
  “你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季末摇头。
  “看你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就跟个女娃一样!”多看了季末一眼随后又撇过去,“二少爷一年之前就被送去南边温阳的学院里读书了,前一阵子刚回来。”
  “就读了一年?”
  “之前一直都是在和顺最大的学堂里面的,一年前才走,这次听说是那边出了什么事。”瞪了一眼季末,“那些主子的事情我们怎么知道,反正也没关系。”
  季末哦了一声。
  就在这时门开了,进来的是小艾,小艾将伞放到一边,看着季末,“这是朋友啊?”
  季末点头,“这是黑小虎。”“这是和我住一起的,小艾。”
  黑小虎用他特有的笑脸对着小艾笑了一下,小艾扯扯嘴角算是回过去了,看着季末,“小末,刚才少爷找你来着,你去看看是不是出什么错了。”
  季末面无表情的站起身,祝颜回找他有屁大的事!也就是在桌子上看到灰了,要不是又在书架上看到了虫子,四月的天又是下雨,怎么可能没有虫子!就算是没有灰尘他的那些花花草草的叶子飞的乱七八糟的也已经够收拾的了!
  季末看着黑小虎,“我先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你可能不能马上回来了。”小艾看着他,同样的面无表情,“我看到少爷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小心点。”
  黑小虎看着两人之间气场诡异的对话有种想挖一个洞然后把自己埋进去的冲动,当下屁股上也像是长了刺一样,站起来道,“都正午了,大哥该找我了,那个……小幺啊,我先回去……”
  季末正和小艾两人大眼瞪小眼,听他这么说也收回视线,有些歉意,“那你先走,等我有时间的时候去你那边找你玩,我想看看十几个大老爷们都光着膀子是什么样子。”说着冲黑小虎一笑。
  黑小虎是真高兴了,狠狠的点头,“行,就这么说定了!”然后拿起一旁的伞就冲了出去。
  季末跟在后面,两人道别之后就转身回了祝颜回的书房。
  还没进去,季末就已经积了满满一肚子气,从门外的石阶上面开始,一排泥脚印直直的通向书房,深吸几口气,进去。
  祝颜回还是一身白衫,但是下摆已经沾满了黄色的泥浆,一看就是从花园里面带出来的,脚印延伸的尽头就在他脚下。
  但是这个大少爷还兴致很好的到处走,最后停在书架前面看着慢慢一柜子书左右徘徊……地上已经混沌一片。
  季末转身看着书桌,擦得锃亮的书桌上异常清晰的印着一个“X”。
  季末站到祝颜回后面,“大少爷,你找我。”
  “嗯。”祝颜回慢慢出声,“听说你来了朋友?”
  “托大少爷的福,人已经走了。”
  “是吗,那真是不好意思。”
  “小的习惯了,大少爷还是说说什么事吧。”
  “还用我说吗?桌子脏了,地板也脏了,书柜乱了。”
  “是,少爷。”
  季末拿着抹布站在桌子面前,看着那个大大的叉叉,一股怒气从丹田之处直冲大脑,将抹布“啪”一声摔到正中间,这边刚想下手开始,祝颜回那边又开始了。
  似乎是看着季末的死人脸不过瘾,祝祝颜回倚在一旁的柜子上,仔细的看着自己的手指,“本来是想检查桌子干部干净来着,忘记自己刚刚从花园里面出来,手上有点脏。”
  季末腹诽,您那是有点脏吗?您是拿着一大块泥巴慢慢画出来的吧!
  想是这么想说是绝对不能说的,就像是现在,就算是季末的整张脸黑的像是墨汁一样,他还是要低着头,用最平静的口吻道:“没关系,我擦干净就好了。”
  祝颜回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带着恶作剧的笑意,“你慢慢擦,我再到处转转。”
  季末豁然从桌子上直起身子,“别!”
  “什么?”
  马上一副温顺的口气,“我先给少爷找双鞋换上吧,鞋子湿了对身体不好。”说着就要到旁边的卧室去。
  还没出门就碰见迎面而来的小艾,“小幺,这是去干吗?”手里正拿着一双鞋,祝颜回的。
  季末转身继续回去擦桌子,“没事。”
  “小幺?”祝颜回从身后走过来,看看小艾又看看正在翘着脚尖擦桌子的季末。季末看着这位少爷闲庭信步的走来走去,那一步步就像是踏在自己心尖子上面一样……
  “刚才那个孩子过来的时候我听他就是这么叫季末的,季末,季小幺~”小艾对于季末的这个名字很感兴趣,几乎就是兴致勃勃。
  季末继续擦桌子,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那以后就叫小幺吧,小艾,小幺,正好!”
  季末继续沉默,又出来一个疯子= =!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不给力,主动去跳河,都别拉我!
  
  14、一四章 水井事件(一) ...

  季末在小艾的指导之终于出师了,不管是看到谁都是低着头,几天之后基本上已经能靠脚底的鞋子就能把人认个八九不离十。
  但是眼下这双草鞋绝对是个意外中的意外。
  如果他穿的是缎面的、绣花的、双底的……季末都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躲开,但为什么是草鞋呢……
  季末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他不小心撞到的人,一身浅蓝色的丝质长衫,阳光之下流光溢彩,只不过衣袖卷到了手肘之处,长衫的下摆别到了腰带上,和长衫同样质地的纯白色裤子卷到了膝盖往上,脚底……一双草鞋,头上……一顶草帽。
  五月的天阳光太好,但也用不到这么夸张吧?
  季末瞥了一眼此人,身量大小约是十几岁的孩子,整个祝府能穿得起这种衣料,年龄又是在十三四岁左右的一把手都数的过来,季末心下也就有了计较。
  草帽宽大的帽檐在少年脸上投射下来一大片黑影,强烈的阳光对比之下,五官有些模糊,看不清楚。
  季末后退一步,“真是对不起。”行了一礼之后这边就要转身错开。
  却被一双手拦住,偏白的肤色,五指修长。
  季末退回去,低着头,不再说话。
  “你是谁?”那人问,声音略带着稚气,有些骄傲。
  “小的是掩冬园的人。”
  “那个蹩脚乌龟的人啊!”声调微微上扬,复又转回“不过我不是为你是谁的人,我是问你是谁,你自己没名字啊?”
  季末不语,蹩脚乌龟?想笑,强忍着憋住,这个孩子挺对自己胃口的,“我叫季末。”
  “寂寞?”
  “季节之末。”
  少年揉揉鼻子,“我知道。”
  “抬起头来。”似乎很有兴致。
  季末依言而做。
  掩冬园有训: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在地位比你高出不止一个层次的人面前,你要做的就是唯唯诺诺的服从。
  此人正是前一段时间从外地回来的二少爷祝启悟,祝启悟打量着眼前还称不上是少年的孩子,身上是一件洗的有些发白的青色衣衫,袖子、脚踝处都是收紧的,看着倒是利落,眼睛半垂看不见神色,鼻子微翘,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慌张表情。
  祝启悟有些扫兴“今天看到的事情不能跟别人说,知道吗?”
  “季末什么都没看到。”
  “真是个乖孩子。”
  季末有些好笑,这孩子还真是的了便宜还卖乖啊,看来是被人给恭维惯了,当下低头道,“季末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位少爷是谁?也是院子里面的吗?”一派天真无邪。
  本来还得意洋洋的少年因为这句话彻底愣住了,难不成眼前这人到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我是……”
  “少爷还是别说了,季末不知道少爷是谁就是真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要是少爷说了自己是谁,季末还要说自己什么都没看到的话那就是假装的了,所以。”抬头一笑,“季末先告退了,少爷也走好。”
  错身走开,留下原地呆愣的祝启悟看着离开的背影,伸伸手又缩回去,想张嘴,但是说不出话来。
  季末心下叹气,也不知道是不是结下梁子了,自己还报了姓名,万一以后找茬的话也不好对付,敲了一下脑袋,还真是会自找麻烦。万一被祝颜回知道了,他日后的日子铁定更难过。
  季末慢慢的往前走,脑子里想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季末对于祝颜回这个人也算是略有了解。雄心大志之类的没看出来,但是绝对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窝囊落魄就对了。如何说祝颜回是故意在众人面前建立一个这样的形象,但是目的又是什么?
  传言不可信,但是季末现在获得消息的唯一途径就是靠传言,以讹传讹,传到他耳朵里面的事实不知道已经被曲解了几十次了,就算是他智商再高也不可能跨过九曲十八弯,直直的看清楚事情的本质。
  要打败敌人,首先就要了解他,季末还没到把祝颜回当做敌人的地步,但以后斗智斗勇的日子是少不了,因此对于住他的事情也上心些。
  祝允兴在没有发家之前的原配不会是富家女,祝允兴离家的时候,祝颜回还没出生,家里面没了一家之主,境况可想而知。祝颜回的生活环境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祝颜回出现在朱府门口是两年之前的事情,从两年前到现在,在罗玉环的极尽打压联合着恶意中伤之下,祝颜回竟然能一直支撑到下现在,是隐忍待发,还是本性如此?
  季末摇摇头,猜不出来。
  但可以肯定的是祝颜回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朱允兴或许没发现这一点,但是潜意识里还是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有些许隔阂,与其说是罗玉环一手遮天极尽打压,倒不如说是朱允兴的默许。
  让他在这个院子里能够存活下来,但不至于坐大。
  按照现在的状况来看,这对父子之间是不可能走上一条正常路了。叹口气加快脚步赶快去办小艾交给他的事情。
  祝府的格局很规矩,园子与园子之间都是用花园或是浅树丛隔开,一来是缓解了僵硬的布置,另一方面也给这园子增了几分情致。
  但是,府里的园丁再给那些娇贵的树丛松土的时候,从里面挖出来一具女尸。
  整个院子沸腾了。
  尸体已经腐烂到看不清面目的地步,上面爬满了让人恶心的白蛆,整整三天时间,大半个西北的院子都可以隐约闻出一股恶臭出来。尸体在祝家停留了一段时间之后就被送往了宗人府的仵作房。
  晚间在没有人有出来逛花园的兴致,这个大院子陷入了恐慌之中。
  季末趁着乱终于有时间到王大虎那边的院子去转一圈,看看一起来的几人,不凑巧的是前一阵子王大虎众人刚刚离开院子,说是奉老爷之命到外地办事去了,季末无功而返。
  半路遇到了当初在饭堂里见过的王离。
  王离始终是笑脸盈盈,老远就冲季末打招呼,“哟,这不是小幺吗?”
  小幺也冲他笑笑,“王大哥。”
  “小幺这是来看小虎的?真不凑巧,昨天刚出了院子,过几天再来吧。”
  季末笑着称是,两个人闲谈了几分钟,大都是关于季末这一段时间日子过得怎么样的各种问题,等到说的差不多是时候季末看看天色,“王大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过一阵子再来。”
  王离笑笑,“行,对了!你们当初那一伙的是不是还有一个叫李功升的孩子啊?”
  季末顿住脚步,不解的点头。“嗯。”
  “听说病了,还不轻,你们都是一个村子的,有时间去看看他吧。”说完就走开了。
  季末在他身后点头,知道这王离是真的对自己不错,但是李功升病了?他的体格似乎和小虎差不多吧?那样的人也能生病?
  李功升和二朵前一阵子就已经搬到了锁秋园。锁秋园,二少爷祝启悟的地盘。
  想到这就是当初在花园遇到的那个穿草鞋的傲气少年吗,季末有些不想去了,最后还是因为担心李功升的病情,硬着头皮来到了锁秋园大门口。
  锁秋园和掩冬园相差蛮大,掩冬园门外是郁郁葱葱盘根错节的爬山虎,而这锁秋园门口却似一大排碧绿的冬青,冬青后面是一丛不知名的小花,煞是可爱。
  季末徘徊半响,最后还是敲了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孩子,年龄和二朵差不多,但是办起事情来却是差了一截,一颗脑袋伸出门外畏畏缩缩的看着季末,“你是要找谁?”
  季末对他笑笑,“我找李功升。”
  “小升病了。”
  “正好,我是来探病的。”季末还是微笑,心里开始无力,他就是来看病的,好不好!好不好!
  少年似乎确认了一遍,再次开口,“你是不是小幺啊?”
  季末奇怪,再三确认自己不认识这孩子之后点点头。
  “那你快进来吧!小升整天都记挂这你来看他呢,现在生病了整天念叨着就是你的名字,连二朵都开始跟他学了。”欢欢喜喜的打开大门,放季末进来。
  季末还是不解,跟着他直奔李功升的房间。
  李功升正躺在床上,一张脸煞白,正透过窗子望着外面,从看到两人进门的时候就是一阵激动,伸手摇了摇坐在一边已经睡着的二朵,“二朵!二朵!醒醒!”
  二朵迷迷糊糊的睁眼,正好看到两人推门而入。看看床上的李功升又看看门口的季末,那叫一个激动啊!
  旁边的少年也挺识趣,“你们那么长时间没见面了,肯定是有话要说的,我去给二少爷的那几株花浇浇水。”说着给三人关上了门。
  李功升本来仄仄的,在看到季末的时候就来了精神,这边一看房门关了,直接跳下床给季末拉了张凳子坐下,自己坐在一旁。
  季末好笑的看着他,“这是怎么了?”
  谁知李功升一把抱住他,嘴里开始不停的喊着,“小幺……小幺……”
  这天气本来就热,季末被他抱了一会子就受不了了,使劲推开他,“李功升你想热死我啊!”本来以为李功升只是给他开玩笑,等到人推开之后才发现李功升的眼睛是红红的,再看看自己的袖子上也是湿了一大片。
  季末更是不解,看看李功升又看看旁边的二朵,“这是怎么了?”
  李功升不要脸皮的再次趴到他身上,“女尸啊……”
  二朵怕季末不懂李功升什么意思,好心的在旁边解释,“当初小升在井里面看到的,是一具女尸。”
  作者有话要说:水污染很严重,所以我没跳= =|||
  囧,章节搞错了= =


  15、一五章 水井事件(二) ...

  “当初小升在井里面看到的,是一具女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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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末只知道后来李功升就一直都在哭,自己就那么一直在安慰他,但是具体说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三天之后,尸体从宗人府里面再次抬了出来,说是被勒死的。
  祝允兴勃然大怒,吩咐管家张富贵开始彻查。
  张富贵就算在这院子里再怎么能干,说到底也只是个院子里面的管家,他是管家,不是仵作,更不是可以青天大老爷。对着一具早已腐烂的不成样子的尸体他能怎么做?但是老爷的命令下来了,也不能毫无动静。
  尸体是从后花园里面挖出来的,但也不一定就是祝府里面的人,再者说,祝府人多事杂,在雇佣长工的同时适当性的也会找一些短工,短工的控制本身就比较松闲,长工到了时间之后也要离开。如果真要细查的话,劳动量不是一般的大。
  根据仵作的验尸结果来看,是三个月之前的事情,正是祝府新老下人交替的混乱时候。
  难上加难。
  就算是事情再难也会有解决的方法,而且有时候往往不止一种,但是张管家偏偏就选择了最没效率并且是最夸张的一种。
  认尸。
  也就是整个院子上上下下,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都要到尸体旁边绕一圈,来判断认识,或者不认识。
  很不幸的是,季末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也就是立马要去围观尸体的时候。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苍白着脸直接就被小艾拉到现场。
  尸体还没抬出来,下人已经围了一大圈,圈子的中间是一张床,也就是即将放尸体的地方。
  季末下意识的在人群里搜索者李功升、二朵还有平安。李功升小孩子心性,万一有出现什么非一般反应,就算是于此没有任何关系也难逃被牵连的命运。而且他也看出来,张管家这一手,实在是臭!
  季末找到李功升的时候,李功升正惨白着一张脸看着他这边,季末穿过人群慢慢走过去,没注意到小艾在后面叫他,就算是听到了也不会停下来。
  季末看到李功升勉强露出一个笑来,“小升啊,那么巧。”本来还想说,“你也是来看尸体的啊!”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这确实不是个好的见面语。
  李功升显然没他那么好的心里素质,一把抓住季末的手,眼神无助的看着季末,和上次见面的情况差不多,嘴里来来回回还是就两个字,“小幺……小幺……”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你期望他有多好的承受能力,或者是有多高的掩饰能力?季末拍拍他的肩膀自己反倒是平静下来,确实,在有人要依靠你的时候,自己往往就会下意识的坚强。
  季末扯扯嘴角,“没事,大家都是来看热闹的,你看那边的小丫鬟脸比你还白!呵呵,呵呵……”僵硬的笑了两声。
  李功升随着他的动作扯动了一下嘴角,“小幺……”
  “记得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记得……”李功升不知道季末这是什么意思,一步步的跟着他的思路走,季末说什么他听什么,季末问什么他答什么。
  “说出来听听。”
  “你说,功是立大功的功,升,是升官发财的升……”
  “那就对了,你是干大事的人,怎么能害怕尸体呢。”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那和你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一边给李功升做心理暗示一边安慰自己。
  李功升的嘴唇还是在颤抖,但倔强的一字一顿的复述着,“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二朵从季末出现的时候就一直看着他。他对季末的了解并不多,也就是一个晚上顶多再加上半个下午,但是这个人似乎天生就带着一种恬淡的气质,不容易亲近,但是跟他走得近的人往往都会被他周身的气息所感染。
  就像是遇见的第一个夜晚,他拍着自己的背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本来,见李功升三天两头的提起季小幺的名字,本以为是交情很好的发小,问了才知道两人之间真正的接触实际上只比他与季末相见早了一天,但是李功升是那么相信他……
  现在,自己似乎也在下意识在这个孩子身上寻找可以让自己安静的力量。
  等到季末发现并看过来的时候,二朵已经能回应出一个笑出来。
  季末对他笑笑,但是几人都没找到平安,平安到底去哪了?
  三人面面相觑。
  等到人都到齐的时候,张富贵出来了,还是一袭青衫,还是玉树般笔直,只是脸色有些发黄,看样子最近几天被闹腾的够厉害。
  张富贵站在木头搭建的台子,上自上而下的俯视着众人,时不时的有手绢捂着嘴咳嗽几声。
  半响扫了一眼下面,也不多说废话,“人都来齐了吧,想必都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先从大少爷的掩冬园开始,接下去是二少爷的锁秋园……”
  季末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差一点就要倒地不起,这都是什么破烂事啊!
  时间不长不短,尸体被抬出来了,放到了中间的木板上。季末磨蹭着脚步走到小艾旁边,挪了两下还是站在他后面,偷偷的看了两眼小艾的脸色,想从里面找到点安慰出来,但是小艾一脸平静无波,感觉他们现在是去菜市场挑白菜,不是排着队的观赏尸体。
  祝颜回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看了季末和小艾一眼之后直接往尸体的方向走去。
  周围一圈几百口子屏气凝神,看着祝颜回的一举一动。
  但是祝颜回很让人失望,冷冷的看了一眼之后冷冷的回头,在走过张富贵身边的时候只丢下了三个字,“不认识。”
  张富贵点头,“大少爷走好。”
  接下去就是小艾。
  小艾大概是跟祝颜回的时间长了一点,虽说是面无表情但是明显的脸色有些青白,还没走到尸体前面的时候就已经捂着嘴吐起来了,紧接着就开始往回跑。经过张管家旁边的时候大叫“不知道!不知道!”
  张管家也没说话。
  心理成不成熟和胆子大不大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季末站在原地就已经开始双腿打颤,轮到他了,但是两条腿就是走不动,季末有些无助的看了张管家一眼,“大管家,我动不了……”
  张富贵看了他一眼,“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季末点头如大蒜,“是,新来的,我叫季末。”
  张富贵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看了季末一眼,“回去吧,没你的事。”
  季末转身就撒丫子往回跑。李功升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顿时开始精神抖擞,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面冒出来的祝启悟瞪了一眼之后泄气的低下头。
  黑小虎是从季末出现的时候就一直看着他,但是季末一直都顾着和别人说话,没看到他,有些失落。
  本来听王离说季末去找过他,但是他出门去了,回来之后在屋子里呆了两天不敢走远,也没再看到人,黑小虎想上前跟他说话,一眨眼就见季末已经跑远了……
  季末后面紧接着就是锁秋园众人,锁秋园里面算上祝启悟共有五人,此时五人站成一排,眼睛都盯着那具尸体看。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半刻钟之后毫无动静。
  张管家往前走了几步先对祝启悟弯了一下腰,“二少爷,站那么远是看不清的,再往前走几步吧。”
  祝启悟象征性的挪了一小步,最后像是刚想起来什么一样,“对了!我都半年没在家了,肯定跟我没关系。”折扇一开,转身就要往回走你,被张富贵拦住,“二少爷,只是让您看看是不是认识的人罢了,没说跟您有关系。”
  祝启悟满脸郁色,恨恨的看了一眼张富贵,然后对着身边几人,“一起去!”
  整个过程可以说是相当不顺当,有几个丫鬟跟小艾差不多,还没走近就开始呕吐,还是被强制性的拉过了去,还有几个刚刚看了一眼就直接昏过去,一时之间整个花园里面哭声连天,好不热闹。
  认尸仪式还没进行完就不得不草草收场,没有任何结果。
  但是阴冷的气氛足足在祝家院子的上空徘徊了整整一个月,才算是完全散去。
  认尸事件过去半月之后,院子里就在传,说是死的那个女人本来是三夫人的贴身小丫鬟梅香,再诬陷三夫人偷人之后就已经被逐出了祝府。
  不是说人已经被赶出去了吗,为什么尸体会出现在小树林里?又是谁干的?人人都有好奇心,好奇心也往往有限,添油加醋唾沫横飞的又闹腾了半月之后,开始被人慢慢淡忘。只是偶尔有人从那片树林经过的时候会下意识的缩缩脖子,阴气太重。
  季末仍旧是很少出掩冬园的大门,没事的时候擦擦桌子,闲着的时候跟着祝颜回在院子里收拾收拾花草,但是季末在这方面确实是没什么天分,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毕竟不是菜园子里的大白菜,娇贵的很,稍一不注意就可能被弄死。
  在这种情况接二连三的发生之后,祝颜回终于把眼睛放到了季末身上,“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进来。”一张脸冷的像是十月寒霜一般,手里的一朵蝴蝶兰被硬生生的掐断。
  季末也不介意,摆摆手就出了花园,祝颜回对他的要求比刚来的时候已经低了很多,对着书房里的桌桌椅椅也只是没事的时候瞟一眼了事,季末心下甚是宽慰。
  小艾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给三人做饭,顺便收拾家务,这些事情本来是应该和季末两个人分担来做的,但是季末在进了一次厨房,出来的时候咳嗽的几乎掉了半条命的时候,小艾也就死了这份心,最多只是让他洗碗,擦书桌的时候把祝颜回的饭桌也给擦一遍。
  掩冬园的日子一如夏季的风一般,偶尔吹皱一池春水,也会在下一刻立马平静。
  五月末的时候,祝府上下又开始闹腾起来了,说是祝家的大宝贝四少爷祝般若要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他的侍郎舅舅,也就是罗玉环的弟弟,罗玉衡。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算是齐了,开始站CP!
  
  16、一六章 四少归来(一) ...

  五月末的时候,祝府上下又开始闹腾起来了,说是祝家的大宝贝四少爷祝般若要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他的侍郎舅舅,也就是罗玉环的弟弟,罗玉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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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四少爷祝般若是个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此话倒也不夸张,父亲是大商人,母亲的娘家又是当朝大官、名门望族,祝般若本人就是一个成功的官商结合体。
  祝般若回来的消息在他们他刚离开丰州的时候就已经发出,中间还有小半月的路程,这祝府就热热闹闹的准备了小半月。
  不过这一切都和掩冬园没关系,因为祝颜回的存在本就不被人看好,他是揭露祝允兴过往的一个伤疤,是整个祝家不能对外宣扬的一个丑闻,更是罗玉环心头的一根刺。
  当祝般若出现的时候,这种立场将会更加醒目。
  在以罗玉环为中心的祝府这个圈子里,没有什么比掩冬园更能打压她的气焰,也没有什么比打压掩冬园更能衬托她的气焰。两者之间,一种微妙的平衡。罗玉环不厌其烦的玩弄着只属于自己的游戏,乐在其中。
  祝般若回来了,罗玉环要求举家相迎,包括掩冬园。
  季末虽然没见过祝般若,但是对这个孩子却有一种发自心底的同情。权益的结合之下,要不就是牺牲品,要不就是争夺品,祝般若无可非议的属于后一种,也是因为这样更加辛苦。
  季末站在人群里,没有观看的欲望,转身就想要离开。
  只不过走了一段时间就看到匆忙赶来的二少爷祝启悟。季末老实的低头行礼,尽量让自己没存在感。但是祝启悟偏偏跟他对着干一般,脚步止在季末前面。
  不是草鞋,是缎面的蓝色双底靴。
  祝启悟也是无心,祝般若从丰州回来了,跟来的还有他那个势力的舅舅,想想自己,他心里本来就不怎么爽快,这边正无聊之极的时候就看到一张和自己面部表情差不多的脸。
  季末一人正胳膊一甩一甩的朝自己的方向走来,祝启悟来了精神,扔下手里的狗尾巴草就靠过去,这张脸他可是记忆犹新啊!
  “抬起头来。”祝启悟还是那副少爷的表情,双手抱着胸微垂着头看着面前的人。
  季末心下叹气,乖乖抬头。
  “嘿嘿,我记得你,掩冬园的季末是吧。”
  “二少爷英明。”
  “你在这干什么,大门在那边呢,你不去看四弟?”
  季末就算是低着头也可以猜测的出这位少爷现在是一副什么脸色,“小的走错了。”说着转身就要往回走。
  刚抬脚又被祝启悟给拦住,“正好,和我一起吧。”也不管季末愿不愿意,拉着他的袖子就开始往前走。
  看到季末的时候祝启悟就感觉自己找到一个垫背的,虽说这孩子一副死人表情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是祝启悟就是有一种没来由、被治愈的感觉,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就更加豪放了。
  可怜的寂寞本来就是个子矮腿又短,现在被人强拉着往前走一路上磕磕绊绊,等到了挤满人的大门口的时候已经没了小半条命。
  祝允兴站在最前面,对着远处东张西望,太阳本来就大,配上他这副表情更加的让人烦躁。季末有些不耐,一只手扶着膝盖直喘气,另一只手还被祝启悟攥在手里。
  季末挣了两下之后,祝启悟终于放开。
  “你没事吧?”
  “死不了。”
  “死了也不关我的事。”转过头去跟着众人的眼光一起向远处望去。
  季末就觉得一口气憋在心口难平,喘气的声音更大了。
  过会又转身对着季末说了一句,“散开的时候站在这里别走。”
  季末拿眼睛狠挖前面的后脑勺。
  小艾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站在一步远的地方有些担心的看着季末,又看看祝启悟,最后还是看向季末,“小幺,没事吧?”
  季末抬头看了他一眼,冲他摆摆手。
  “少爷说,你要是还没死的话,过会到他那边去。就在西边那一块,看到了吗?”小艾怕他不明白还用手指了一下。
  季末就觉得眼前有些发黑,姓祝的,我诅咒你全家!
  这时热闹的人群有些躁动了,季末也喘得差不多了,抬头就见不远处一顶蓝色的轿子慢慢的过来,不对,应该是两顶,后面还有一顶棕色的。
  祝老爷赶忙迎上前去,季末也凑着空子靠到西面方向祝颜回那一队。这两个人明显的又是被孤立出来的,和其他人之间都隔出一条小道来。
  季末撇撇嘴看着祝颜回,“还真是不可爱。”
  祝颜回慢悠悠的睁开眼,从墙壁上直起身子,相当低调的伸了个懒腰,看着眼前的季末,“你告诉我什么是可爱?”
  季末看着那条相当明显的分界线,“跨过去就可爱的多了。”
  “少操那份闲心,你以为少爷像这样啊,还不是那个女人搞出来的鬼。”小艾在一边插嘴道。
  那个女人不用说大家都知道。
  季末不答话,装作表情认真的看着轿门缓缓打开。
  里面走出来一人,一身深蓝色长衫,以兰冠束发,眉目清雅,勉强算得上是风流倜傥之人。
  “可惜了,听说是个断袖。”小艾在一边叹气。
  季末惊讶的看着他,“那不是正好!”
  小艾本没反应出来这是什么意思,等祝颜回已经在一旁笑出声来的时候才红着脸瞪了季末一眼,季末见扳回一局也不再穷追不舍,整整脸色,继续看戏。
  风流倜傥的断袖蓝衣大人并没有理会向自己走过来的祝老爷,而是转了个身走到后面的轿子门口,小声对着里面说了声什么,然后附耳倾听,过了一会之后笑了笑才拉开帘子,从里面拉出一个少年出来。
  季末心里开始摇头,这孩子真是不得了、不得了!
  小艾似乎看的习惯了,斜身对着季末这边,“这侍郎大人就是不待见老爷,偏偏是喜欢少爷喜欢的紧,看来咱们老爷这次又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哟~~~”声音不大,足够方圆三米之内的人听清楚,明显可以看到周围有人在捂嘴偷笑。
  季末也斜过身去,两人的头抵到一起,“因为少爷年轻啊!”
  此话一出四周皆静,没人低头笑,也没人再说话,每个人的身子都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终于,站在前面的一个少年慢慢的回头,只一眼就看到两个头低头站在一起的人,季末友好的冲他笑笑,那少年面无表情,复又转过头去。
  季末又往小艾那边挪了一下,“小艾啊,那是谁啊?”
  小艾明显的也愣了一下,之后道,“不知道,可能是新来的吧,没见过。”
  “但是他的眼神好凶啊……”
  “季小幺,离我远点,少在这恶心人。”
  “小艾,你也越来越不可爱了……”
  “季小幺,我请你滚,可以吗……”
  “……”
  季末讪讪走开,很长时间没玩这么弱智的游戏了,不过看来大家都不怎么喜欢。
  后面的轿子里走出来的少年睡眼惺忪,一身纯白色的衣衫,面盘如玉。十来岁的年纪,惺忪的姿态,眉眼之间偏偏带着一股子犀利出来。静静的看了一眼众人之后抬头对侍郎大人笑了一下。
  不用说也知道,这就祝朱家最金贵的四少爷,祝般若。
  季末心里哀叹,同是老四,为什么差别可以这么大?
  众下人们排好队,按照张管家的给的指示行完礼,之后各回各屋各做各事。
  晚上还有洗尘宴,这和他们掩冬园没有一毛钱关系,祝颜回带着小艾和季末直接就回了院子。
  临走之前季末又看到了那个面无表情的绿衣少年,总觉得那人似乎是在有意无意之间看着自己,当下汗毛倒立,将祝启悟之前跟他说的话也给忘了,直接跟着前面的人走。
  事情办完的祝启悟转着圈子的找季末,手里的折扇几乎被硬生生的掰断。
  这时一人上前站到祝启悟身后,“二少爷是不是在找人?”
  祝启悟意外的转身,看了看眼前的人,似乎不怎么眼熟,不过也没放在心上,就道,“有没有看到季末?掩冬园的小个子。”
  那少年点了一下头,“小的刚才看到大少爷带着两个下人回去了,不知道有没有二少爷说的那个人。”声音温顺,姿态毕恭毕敬。
  祝启悟心下生气,冲他挥挥手,“好了知道了。”顺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院子里的?”
  “小的是挽夏园的疏影。”
  祝启悟的眉头皱了一下,看向疏影眼神也开始变得有些复杂,“你就是四弟找来的那个书童?”
  “小的只不过是个打杂的罢了。”
  祝启悟若有所思的又看了一眼,“我记住了,你先去忙吧。”说着折扇一捻转身走开。
  留夏一抹青绿色的身影依旧站在身后,姿态依旧恭敬。
  作者有话要说:稿子丢的莫名其妙,奋力追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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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齐了,本周要去杭州……
  我在使劲的存稿啊!
  
  17、一七章 四少归来(二) ...

  祝颜回回了春归园之后就一直坐在书桌旁边,透过窗子望着外面的一树栀子花,眼神动都没动过。
  季末本就是个敏感的人,祝颜回的脸色又是很明显的有心事,撞了一下小艾的肩膀,“小艾,少爷是不是在外面受欺负了?”
  小艾皱眉不解的看着他。
  “要不然怎么臭着一张脸,从下午回来的时候就一直坐在那里,现在都到我擦桌子的时辰了,怎么办?”
  “想知道就自己去问,我哪知道?!”白了季末一眼转身进了厨房。
  季末蹲在墙角唉声叹气,祝颜回看到这场面心里有疙瘩是必然的,祝允兴也够过分,三个儿子也能分出个三六九等。
  大儿子可以弃之如草芥,小儿子就是捧在手心里的月亮。这样想想祝启悟大概也是看开了,整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毕竟,中庸,才是最舒服的一种处事态度。
  季末这边孩子啊想着乱七八糟的有的没的,就看到祝颜回正在冲他招手,脸色似乎略有缓和。
  季末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少爷,有事?”
  “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祝颜回手里拿着一杆毛笔比划来比划去,眼睛时不时的瞟上一眼季末。
  季末显然是没反应过来,“啊?”
  “要是没想通的话继续去墙角蹲着吧,难得看你自觉一次,还以为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怎么悟性还是那么呢!”这边说着手里的笔杆就往季末头上招呼去了。
  季末挨了一下,不疼不痒,但是心里却是难过的要死,他到底是做了什么能在祝颜回发怒的状况下自己还懵懂不知?一双眼睛颇为无辜的看着祝颜回。
  祝颜回叹口气,“你为什么会跟老二在一起?”
  季末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祝启悟。
  掩冬园有训:在见到其他院子里的主子的时候,能避则避。尽量减少交集,没有最好。
  “在路上碰到的,刚好大家目标一致就一起了。”
  祝颜回虽然性格恶劣了一点,不过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多半也是为了他和小艾好,在主子都受欺负飞情况下,下面人的想要保全的唯一办法就是能避则避。
  “以后不要和他走的太近。”祝颜回果然没追究,但是他给出了警告。
  “为……知道了?”
  “你不问为什么?”
  “少爷既然这样说了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如果有必要知道的话,就算是不问少爷也会说的,既然少爷不说的话,那肯定就是小幺不需要知道。”一板一眼,一大串废话,目的只有一个:拍马屁。
  祝颜回冷眼看着他,半响起身,“桌子脏了,去擦桌子吧。”站起来转身甩袖走人。
  季末无语的开始了新一轮的劳作。
  再三确认书桌已经一尘不染的时候,季末溜达着进了厨房。
  半下午了,小艾已经开始忙活起来,季末有些奇怪,伸手在柜子里拿了一个早上剩的韭菜馅包子,倚在门上就啃了起来,边啃边问,“院子里晚上不是有宴会吗,你怎么还做饭啊?”
  小艾也不理他,随手丢给他一片切好的咸菜,“这种场面咱们的少爷一般都不去。”
  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猜出来是怎么回事,受人排挤的人,就算是去了也是败兴。不过还是道:“是因为这样才人缘不好,还是因为人缘不好才这样?”
  说了这句话本来就等着小艾来反驳,等了半天也没见动静,季末有些奇怪的靠过去,“怎么你说话?”
  小艾在切菜,但是明显的心不在焉,“主子再贱也是主子,奴才再贵也是奴才,这种事情不需要知道。”
  季末点头,转身走出厨房,气压开始下降。
  不过这次小艾失算了。如果说之前的宴会祝颜回都没有参加过的话,那么这一次就是个例外,或者说是例外的开始。
  半下午的时候,张管家那边就来人通知祝颜回,晚上按时参加晚宴,不可缺席。
  季末听了之后又跑到了厨房,他的包子吃完了。小艾的晚饭已经做了一半,看着灶膛里还烧着的水,幽幽道:“有变数。”
  “转运还是破功?”
  小艾没理他,“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也去?”
  “你要我自己一个?”
  “你又不是主角……知道了!”
  晚宴的地点是在挽夏园附近的大园子里,花开百样,微风习习,吃烤肉的好天气。
  挽夏园离掩冬园有一段距离。祝颜回换一件青色的长衫,用同一色系的带子将头发束在脑后,很随意的装束,收拾完毕之后踩着时间点带着小艾、季末两人就往宴会地点赶过去。
  园子里人不少,里里外外熙熙攘攘,整个宅子欢天喜的像是在举办喜宴一般。
  说是洗尘宴,祝允兴大手笔,请来了和顺城一半以上的名人,一部分是和侍郎大人或者是祝允兴有一些私人往来的达官或者贵人,有的则是捧着慕名的幌子来行贿赂之事。大多数身边还都带着家眷,大都是十来岁的孩子。
  祝家是名门望族,而祝家有三个儿子和一个闺女,都没嫁娶。谁错过了这个攀亲结礼的好机会谁就是圣人,或者是傻子。
  对于年龄小的,就算是婚事谈不成,小儿小女之间建立一些特别的情谊,也是应该的。
  也就是说,现在和顺城里面,只要是年龄与这四位或者是三位里面任一个年纪相仿,且父母属于名流的少男少女,今天有一半都出现在了这个宴会上。
  季末有些汗颜,除了祝颜回现在十六岁,算是比较成熟的一个之外,老二祝启悟才十四岁,三小姐祝湘雨十三岁,老四祝般若虽然有人精的潜质,但也确实只有十二岁的年纪……
  小艾看着季末,面无表情道,“把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的不知道丢人现眼是怎么回事的白痴表情收起来!”
  季末收回下巴挺直了腰杆,用一种绝对清冷的表情站在离旋风中心不远的一棵树下以一种“你们是芸芸众生”的眼光看着中间叫嚣的人群,用极低的声音问小艾,“老爷该不会是想给少爷找媳妇吧?”
  刚才还在教训人的小艾有瞬间的茫然,抬头看了看天,“今天是满月。”
  季末耐心道,“是的。”
  小艾回头看着季末,用一种相当悠远的声调,“月圆之夜,不要乱跑。”
  季末黑着脸跟在他身后往里面走去,众人差不多已经落座,祝颜回出现的时间刚刚好,找到自己的桌子就大大方方的坐下,小艾和季末分别站在他两边。
  此时祝老二也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冲老大点了一下头就坐下,位置就在他们的对面。祝启悟一身蓝色长衫,刚刚开始拔高的身体颇有滑稽的感觉。落座之后才发现祝颜回身后站着的季末。一双眼睛时不时的打量,季末从始至终都是低着头,假装看不见。
  祝老二有些生气,眼睛里面开始放刀子。
  小艾虽然不是当事人,但是站在这枪林弹雨里面的滋味确实不好受,用脚狠狠的踩了季末一脚,示意他赶快处理。
  就在祝老二已经打算放弃的时候,季末忽然抬头,对着他就是璀璨一笑,等他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季末已经重新低下头,然后回踩了小艾一脚。
  跟着祝启悟过来的是二朵一人,二朵含笑看着季末和小艾之间的互动,也不出声,也不介意季末现在还没看到他。
  祝启悟还是一副呆愣表情的时候,老四祝般若出现了。
  一身白色的衣衫,少年的身板,成人的款识。装束虽然也是简单,但是在一看就比祝颜回高出那么一个等级出来,白色的衣衫上绣着繁杂的花纹吗,随着他的做作映着烛光或月光若隐若现。
  祝般若刚进来就看到祝启悟一脸痴呆的表情,好奇之下就顺着眼神看过去,接下来呢顺理成章的就看到两个站在他那个所谓的大哥身后正在打闹的孩子。
  一个是素白衣衫,腰间系了一根墨色的带子,眉眼含笑,十三四岁的年纪,长相倒是不错,不过就是有些过于凉薄了。
  另一个身量也小一点,正站在祝颜回身后,只露出一半身子,绛色衣衫,眉眼细长,身材瘦削没什么特点,就在祝般若有些失望的时候,绛色衣衫的孩子大概是占了什么便宜,弯着眼睛捂着嘴笑起来,说不出的干净透亮。
  祝般若顿时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这一出现本就已经吸引了全场一半的注意力,虽不知道这一笑为谁,见了之后也是有百般滋味在心头。
  季末是笑给谁看的,当然是祝启悟身后站着的二朵,其实他是在二朵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只是这边有点‘忙’还没找到时间打个招呼,这边刚笑出来就见看着他的还有祝老四。
  只是发出去的表情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只能将嘴掩上,只是这样一来又变成了偷笑,季末心里发苦,什么时候开始脑子那么不好用了……
  祝般若收敛了表情往自己的位置上走去。
  季末对祝般若是没什么感觉也没什么印象,但是他身后跟着的可不就是今天早上在南大门口见到的那个穿清衣服的孩子吗!怎么他也来了!
  季末收敛了笑意有些苦闷的看着小艾,示意祝般若身后的人。
  小艾轻轻瞥了一眼,没看见一般低下头。
  季末心下有些奇怪也没多问,只是收敛了动作开始学着小艾的姿势一动不动。
  不过明显的感觉脚步声越走越近,当季末再次抬头的时候祝般若已经坐在祝颜回旁边的软榻上,而他身后的青衣少年自然而然的就和他们并肩而立……
  作者有话要说:我苦逼的把所有的章节名都给改了= =不然会死在上面……一二三四的多有爱,多省心啊~~~~~
  捉虫小队路过~~

  18、一八章 四少归来(三) ...

  迎接仪式过后,祝允兴带着几人进了大厅,之后就寒暄开了。
  罗玉衡拿起茶盏撇了撇上面的茶沫,面上含笑的看着坐在首位的两人,“姐姐、姐夫真是客气了,我也就是看着般若一个人回来不放心,才会顺道过来,想不到姐夫会如此的大张旗鼓,玉衡真是愧颜啊!”说着茶盏举到嘴边抿了一口。
  祝允兴哈哈笑了起来,“玉衡可真是客气了,就算是你我之间不必见外,要是让这和顺城里的其他人知道我如此怠慢了丰城里来的贵人,你这个姐夫还不被人生生责骂死啊!”
  “姐夫真是谦虚了,这和顺城里是谁的地盘难道他们还不知道?怎会有人敢站在您头上不是?”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打着太极,都是场面应对的老手,一来一往之间谈话没什么实际意义却也丝毫不显尴尬。
  等看着两人寒暄的差不多的时候,罗玉环对旁边站着的几个端茶送水的丫鬟挥挥手,“都下去吧。”
  “是。”几人应声而出,顺便关上了大厅的门。
  罗玉环叹口气,看着自己这个宝贝弟弟,似乎不知该怎么开口,半响道:“阿衡,梅香死了。”
  罗玉衡正低头喝茶,借着这个动作掩去了眼中的风云突变,抬起头时已经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是吗?怎么回事?”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我想你猜也能猜得到,你和他两个之间的事情我不过问,但是你也该劝劝他,这个院子毕竟还是姓祝,他就算是有权利也该知道适可而止吧。”语气有些冲,看来是憋闷已久了。
  罗玉衡也不介意,慢慢放下茶盏,若无其事的整理了一下衣服的下摆,轻声慢语道:“好像是有点过分了,”嘴角确实翘起的,抬头看着罗玉环,“但是大姐,他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如果不是梅香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他不会下这种手。另外……他在这里虽说是添了不少麻烦,不过你们留下的那些烂尾巴,也多是靠他在中间周转应对的,对吧?”
  最后两个字发音尤其的轻,像是耳语一般。
  罗玉环神色开始有些僵硬,也没了喝茶的兴致,“那也是因为他是你的人,要不然他在这边站脚的地方都没有。”
  祝允兴夹在这一对姐弟中间明显的有些局促,想说话又插不上嘴,想劝又不知道从那边下手,此刻正面露焦急之色。
  罗玉衡也不说话,站起身挺了挺腰板,“既然大姐那么不喜欢他的话,赶出去就好了,不必顾忌我的面子,你也知道,越是顾忌我的面子他只会做的越过分,梅香的事情如果不是意外的话,那就是他在警告你们,也是在警告我。”
  低声叹口气,嘴角却挂着有些宠溺,有些自豪的微笑。
  “阿衡,只是一个男人而已,为什么要在他身上下那么大功夫,他不配!”罗玉环明显的激动了,杯子往桌上一摔站起身。
  罗玉衡笑了,“大姐,三年前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三年前,你说‘天下女人这么多,为什么偏要纠结在一个男人身上’,你先在的意思就是‘天下男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落在他身上’吗?看来人也不是不可以改变的吗。”罗玉衡显然心情大好,手里的折扇应声而开,大笑着开门离去。
  罗玉环起的浑身发抖,长长的指甲陷进手心,嘴唇被咬的几乎要滴出血来。她在这个弟弟身上花费了多少心血,难道最后就落到这个下场?!
  朱允兴看看门外又看看旁边,最后还是叹口气扶着罗玉环坐下,重新递过去一杯水,“夫人,消消气。”
  罗玉环此时正在气头上,长袖一甩,杯子被甩到地上,瞬间粉碎,“滚!要不是你,我们现在至于受那个贱人的气吗!”
  朱允兴看着地上的碎片,嘴角的笑意也敛去,转身离开。
  罗玉环看着一地的狼籍,看看敞开的大门,再想想刚刚的两个男人,最终承受不住趴在桌子上大声哭了出来。
  罗玉衡出了大厅之后直接往西北的方向拐了去,连着走路的姿势都明显的轻灵飘逸起来,熟门熟路的来到宽严园前面,看着门外几株盛开的茉莉花笑了笑,也没打愣直接伸手敲门。
  不一会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八九岁的孩童。看着门外站着的是正午老爷带来的贵人,连忙行礼。
  等门童站起身之后,罗玉衡才开始打量着他,“新来的?”
  “啊?”
  “我说你是这里新来的?我记得以前的是小离。”
  “小离哥哥去了后院,不知道……”想了一会也没想出来到底该用哪个称呼,再看向罗玉衡的时候眼神带着些委屈。
  罗玉衡失笑,“算了算了,你们大管家呢?我找他有事。”
  孩子立马精神起来,“老爷今天晚上要开洗尘宴,管家出去张罗了。”
  罗玉衡明显的有些失望,“是吗……没关系,我进屋等等。”说着直接闪身进去。
  “可是……”门童想了想,还是没说话,跟在身后关了门。
  罗玉衡进了园子之后沿着正中间的小道一直走着,直走到小花坛旁边的时候才停了下来,“你们管家现在喜欢什么花?”
  “啊?”被问到是人显然没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茉莉?”
  “好……好像是……”
  “但是这种花和他似乎一点都不相符,性子那么直烈怎么会喜欢上这种清淡如水的花呢,真是奇怪。”像是说给旁边的门童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其实也不是。”
  罗玉衡看着他,“什么?”
  “其实张大哥最喜欢的花是荷花,只是这宽严园太小,没有水池,养不出。”
  “你怎么知道?”
  如果这孩子细心一点的话就会注意到罗玉衡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小细缝,这是他不高兴的时候特有的表现。
  但是孩子明显的没看见,想了想说,“因为前一阵子下雨的时候,我看到张大哥从外面带来了两只荷花,只是第二天就出太阳了,花因为是被养在院子里的大花瓶里面,就晒死了,张大哥像是很伤心的样子。”
  “是吗……”
  “嗯,当初还说了一句话来着,出什么……什么什么妖之类的,我没听懂。”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罗玉衡喃喃道。
  “对对对,不过张大哥还说,这样的花到了这院子里都难逃一死,还有……”
  “够了!别说了。我还有事,你张管家来了之后不要告诉他我来过。记住了。”瞥了有些惊愣的孩子一眼。面无表情的甩袖离去。
  门童看着远去的背影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你这是在找死吗?!”
  祝府的大管家只有张富贵一人,此时对自个园子里发生的事情还都是一无所知,正张罗着晚上的宴席。
  “今天晚上客人名单拿来了没?”张富贵拉住一个低着头正往前赶的小厮问。
  “对、对不起张管家,还没有,我让前面的小虎子帮我拿过去的,应该马上就来了。”
  “一刻钟时间,一刻钟之后还不来,你下个月就去劈柴。”
  “我马上去催!”说着一溜烟的跑开了。
  “钱老五。”张富贵这边放走了一个,转身又喊出另一个人的名字。
  “大管家!”钱老五应声而出。
  “两个时辰之前我是不是让你去卖猪肉了?猪肉呢?”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强烈的原因,眼睛微微的眯着,里面却是闪着寒光。
  钱老五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凉飕飕的,“管……管家……卖猪肉的小赵说过会给送来……”
  “过会?这一会是多长时间?两个时辰?三个时辰?还是宴会完了之后再来?”
  “我马上再去一趟!”钱老五受不住压力,快速跑开。其余的人立马转头该干嘛的干嘛,不该干嘛的也都把自己藏好了。
  大管家今天不对劲,很不对劲……
  “管家……”
  终于有一个勇敢者凑上前去,手里端着一盘样式精美的点心。
  “什么事?”张富贵看着怯生生的孩子,语气放缓了些。
  “夫人前两天说不吃绿豆糕了,换成芙蓉糕行吗?”
  “这种事情不该问我。”
  “可是……师傅说菜单是您定的……”
  张富贵想了一下,“除了夫人旁边那一盘是芙蓉糕,其他的全部都还是绿豆的。”
  “是……”唯唯诺诺的小丫鬟低着头跑开了。
  “管家……”
  ……
  ……
  从人堆里挤出来的张富贵倚在一棵树下,看着不远处乱成一团的人群,闭了眼睛,立马又张开,“马全!”
  “大管家!”
  “去掩冬园请大少爷参加晚上的宴会,老爷吩咐的。”
  “是。”
  王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站在张富贵后面,有些担忧的看着张富贵,“张大哥,这地方是厨子呆的,你到前面去就好了啊。”
  张富贵瞥了他一眼,“得了吧,既然知道这不是我该操心的地儿,干嘛还要让你手下那几个孩子跟着捣乱。”
  “你说的是绿豆糕啊?我不也是想看看你的意思吗,不过很有意思。”满座的都是绿色的绿豆,偏偏多出来一个红色的芙蓉,笑了笑也学着张富贵的样子倚在树上,看着远处的纷乱。
  “好像是有些过分了,都换成芙蓉糕吧。”张富贵沉吟道。
  “才不要,不过啊……”王离对他眨眨眼,“罗玉衡也该陪着他姐姐吃芙蓉糕才对。”
  张富贵一听,先是张大眼,接着缓缓叹口气,“他对芙蓉过敏,别玩过了。”
  “谁?”王离显然是没听懂张富贵嘴里这个‘他’是谁,还想再问,旁边已经空了。
  王离撅着嘴,有些不服气。
  作者有话要说:富贵是个萌物~~
  
  19、一九章 晚宴(一) ...

  当季末再次抬头的时候,祝般若已经坐在祝颜回旁边的软榻上,而他身后的青衣少年自然而然的就和他们并肩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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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启悟冲身后的耳朵招招手,二朵很配合的往前倾身子。
  就听祝启悟声音小的奇怪,“大哥后面的那个小个子你认识吗?”
  主子问话的时候做下人的并没有多少思考的时间,二朵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他叫季末,刚来的时候我们见过。”
  “很熟?”
  对于这个问题,二朵思考了一下,“在一起住过一晚,那时候他来了但是没地方住。”没说熟也没说不熟。
  祝启悟点点头,继续把玩手里折扇。
  再说这边,祝般若找到自己的位置之后,撩起衣摆坐下,看向祝颜回,冲这个大哥行了一礼,面上带笑,“大哥,好久不见。”
  祝颜回从刚开始就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祝般若进来的时候都没注意到,此时像是梦游被惊醒一般,立刻拱手回礼,“原来是四弟,好久不见。”
  两人的年纪都不是很大,祝般若更是只比季末大出来三四岁,如此客套的表情、礼数周全的慰问语出现在他身上,却是说不出的自然,想必是习惯了,已经融入骨子里。
  两人相互行了一礼之后,祝颜回本要继续神游太虚,不料祝老四又说话了,“大哥近日可好?”
  祝颜回硬生生的拉回身子,“还是老样子,不知四弟在丰州是否还过得习惯?”
  “多谢大哥记挂,有舅舅关照,还过得去。”
  “那真是太好了。”
  “大哥,客气了,我们兄弟之间这些客套的虚礼就免了吧。”
  这话是没错,但是从他这个作为晚辈的弟弟嘴里说出来就有点奇怪了,季末在心里赞叹,果然是习惯了高位的人啊。祝颜回没什么反应,点了点头。
  两人落座,又是邻桌,偶尔的交流两句,大有兄弟和亲的感觉。
  季末是站在祝老二对面,一抬头就看到祝老二不解的表情,季末也搞不清楚状况,看了眼小艾,小艾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祝般若身后的青衣少年就是疏影。
  疏影就站在季末旁边,看清了季末的容貌之后,当下心里就开始来气。
  他是罗玉环专门从丰州带来的,是尚书老爷专门为这个祝家小少爷挑选的书童,不管是相貌、能力、还是忠心,在同龄人里面都是上层人选,这让他本身也就多了一种优越感。
  优越感的产生,也注定他和祝府里面的一大群丫鬟小厮之间产生隔阂,虽然是早半个月就来到了祝家,但是到现在还没有一个相熟的人。
  优点最终变成了他和外界交流的隔阂物,渐渐的又转化成他自我安慰的良好助剂。不是没有朋友,是他们都不够格。疏影这样对自己说。
  但是季末的出现让他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动摇,没有理由,只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尤其是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人。
  既然没有朋友,有一个对手也不错,如果对手都算不上的话,就算是一个用来解闷的受气包也行啊。
  季末无可厚非的成了他的目标首选,原因就是他说了自家少爷的坏话。
  想到中时候的那一幕:八九岁的瘦弱孩子,因为被自己瞪了一眼就躲到同伴身后,看样子只能是第三种了。
  疏影又看看两人现在呢所处的位置……以后碰面的机会也很很多吧……
  季末有些无力,对着旁边不时向他放冷眼的少年只能装作看不见。祝般若和祝颜回明显的不是一个段数,奴凭主贵,祝般若现在的处境,也注定了自己是个谁都可以踩两脚的受气包。
  叹口气的功夫,这边宴会的主角已经上来了。祝允兴一身华丽的蓝色缎纹长袍,金带束腰,好在还没开始发福,勉强可以入眼。
  祝允兴的左边是夫人罗玉环,罗玉环本就是美人,一身淡紫色的收身贵妇装,立起的衣领更显庄重,一颦一笑,雕刻出来的标准。
  祝允兴右边是他的侍郎小舅子罗玉衡,二十多岁的大好青年,华丽的穿着更添风流气息。
  罗玉环的左手边是祝府的三小姐,祝湘雨。
  祝湘雨一身浅粉色衣衫,腰间一根宽的玉色绸带,整个人看起来亭亭玉立,头上的发饰虽然精简却也是奢华的物件,月光之下风华无限。她的长相和罗玉环有几分相似,妩媚的鹅蛋脸,丹凤眼,袅娜的身姿,从各个角度来看都是标准的美女。
  祝湘雨刚刚站定,就不知道已经成了多少人的目标。
  这样一看,罗玉衡似乎就跟这三人的气场不合,走的不是一个路子。
  不过除了季末,其余人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这点。一大套人客客气气热热闹闹的行礼、回礼,之后都各自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晚宴开始。
  其实这就是一个变态的相亲大会,从某种形式上来说更像是在竞标。
  酒过三巡之后气氛也没刚开始的时候那么冷硬,在座的各位贵人门慢慢也不再拘谨,直到有一个腰身浑圆一身富态的中年男人站起来,说了一句,“为了给大家助兴,小女给诸位献上一曲江南小调,不知诸位有没有兴趣听听?”
  罗玉环面上带笑,罗玉衡继续喝酒,祝允兴当下点头应允。
  张富贵手里拿着一本名册就站在罗玉环身后,看罗玉环点头之后就开始找属于这个闺秀的资料,然后小声的念给罗玉环听。
  “赵掌柜的独生女,现年十四岁,擅长古筝,水墨画,另外女红在和顺城里面也数得上名次。”顿了顿,“不过赵氏商行前一阵子内部似乎出了些问题,赵掌柜的位置不知道还能坐多长时间。”
  罗玉环嘴角一直含笑,再次点头之后,张富贵就停住声音。
  这时粉衣女子已经坐定,大概是为了今晚的演出,特地穿了一件下摆开合很大的衣裙,坐在宴会正中间的时候垂在地上的部分被最大限度的铺开,宛如水池中央一朵盛开的莲花。
  这就是赵掌柜的女儿,此时正对着首座而坐,季末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侧面,当然还有一部分人是只能看到后面,就算只是一个坐姿,其中讨好的意味也太明显。
  而且……季末闭了闭眼,侧头看着罗玉环下坐的祝湘雨,这两位美女的衣服还撞色了……
  再看看这几个少爷的表情,祝颜回的表情是看不到,不过看他的坐姿是明显没有欣赏的意思,对面的祝启悟则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倒是旁边的祝般若,背挺得笔直,不过也是垂着头的,姿态是有了,显然是没兴致。而且看他这年纪,真要是有兴致的话,似乎也不是件好事情……
  此时古筝声音已经响起,如月光乍泄般悠远流畅,赵氏女身体微微往前倾,一拨一弄之间尽态极妍,怕是在这上面下了不小功夫。
  一曲结束之后,众人连声叫好,不少人开始向姓赵的老爷敬酒,祝酒词大抵就是夸赞他养了这么好一个闺女、或者是闺女真争气之类的意思。
  一杯酒下肚,转过身就对着上面坐着的几人“既然赵老爷已经……那么小女……”
  于是,一轮接一轮,一波接着一波,争奇斗艳各展风华,从琴棋书画到诗词歌赋,不挨个蹂躏一遍是不可能结束的。
  小艾看着开始打哈欠的季末,小声道,“把你的手放下来,相死的话也不要拉着我一起。”
  季末因为太困的缘故,感觉自己像是站在棉花上一般,腿脚都开始虚软,转头看着小艾,眼角带着打哈欠时留下的水痕,“小艾啊,凭你的经验这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小艾看季末站在平地上都能晃晃悠悠的样子也有些着急,万一真摔倒了可就麻烦了。这边还没想好怎么办,祝颜回就已经转身看了看快要原地转圈的季末,“小幺,你先走吧,小艾留下守着。”说完之后继续看台上的莺歌燕舞。
  现在季末的脑子其实很清醒,只是因为身体本来就已经形成了惯性,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不睡觉,身体感觉就不是自己的一样。
  使劲的睁着眼睛看清楚前面,虽然感觉有些对不起小艾,但这边确实也不需要他,最后垂头说了一句,“是,少爷。”
  祝般若和祝颜回之间的距离很近,后面两人说的话几乎是一字不落的听进去了,有些好奇的转身看着后面两人,就见季末逼迫自个儿睁眼的滑稽场面,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没关系,台上的姑娘此时表演的正是丹青,本来挺严肃的气氛,因为这一笑开始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那姑娘显然是没遇到到这种场面,一时愣住了,脸涨得通红,就快要滴出血来。低声的讨论声也没有了,所有人都向祝般若的放向看过去。
  祝般若面无表情的低头喝茶,一脸坦然之色。
  罗玉环笑着看他,“般若”
  祝般若依旧面无表情,慢慢的站起身子,走到正中央,“我是看这位姐姐画的实在是有意思,一时没忍住才笑出声来了,打扰了各位叔叔伯伯,般若真是过意不去。”
  季末现在总算是回过来神,有些不解的看着场中央的祝般若,小声道,“小艾啊,四少爷是干嘛去了?也是去表演?唱歌还是跳舞?难道是古筝!”
  小艾面无表情,心里在默念“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底下的众人又开始出来打圆场,“原来是小少爷啊,果真是人中龙凤,想必定有高见……”
  “小少爷也喜欢丹青?”
  ……
  ……
  这种场面本就不是侍郎大人所热衷的,更何况他对女人本就没有太大的兴趣,从宴会刚开始他的注意力就全部都留在了王玉环身后的那个青衣人身上。
  看着他有时候是面无表情的念着手里的资料,有时候又是微皱着眉头思考着问题,更多的时候是看着前面表演的人,将结果报告给他前面的那个女人,也就是他的姐姐。
  罗玉衡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欣喜的?难过的?压抑的?或者是痛苦的?他知道姐姐是在故意羞辱这个人。因为自己看的懂他的眼睛,虽然是面无表情但是眼睛里面却是难掩的悲伤。
  不管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他敢说没有一个人及的上他,但那却不是他的光荣,甚至可以说是耻辱,但是……罗玉衡痛苦的闭上眼睛,为什么就不让我解救你呢?!
  再睁眼时又是那个浪荡不羁的优雅贵公子,嘴角带着笑看着场子中间低头认错的某人,“般若刚才在笑什么?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养成……
  富贵是萌物,但确实不需要养了……
  
  20、二十章 晚宴(二) ...

  罗玉衡嘴角带着笑看着场子中间低头认错的某人,“般若刚才在笑什么?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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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玉衡一语既出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当下有些懊恼,他是看大姐的姿态不顺眼,但也不能拿自己的外甥出气不是?
  但是话都说出来了也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更何况他是真的想知道,是什么让这个万年冰山脸的外甥能在这种场合下不合时宜的笑出声来。
  季末现在也不想睡觉了,眯着眼睛想努力看清楚前面祝般若的表情。小艾开始低头往下冒冷汗,心里念叨着万一这傻子出了什么事情可千万别跟自己挂上边,旁边的疏影则是面无表情的看了季末一眼,之后目光重新锁定在自家主子身上。
  祝般若扫了一眼四周,最后看着罗玉衡道,“舅舅,我不说行不行?”
  比起这个外甥在公共场合对自己出言顶撞这件事,现在的罗玉衡更震惊的是祝般若说这句话时候的语气,带着些别扭,有些撒娇……这是在丰州的时候自个儿老爹都没有过的待遇……
  罗玉衡顿觉神清气爽,当下笑眯眯的点头,“既然般若不想说就不说了,坐回去吧!”说着冲祝般若摆摆手,然后看向台上傻站着不知如何是好的小姑娘,“那个……还要继续吗?”
  能站在这里的就算不是名门千金也是大家闺秀,什么时候碰到过这种在阵仗,这边罗玉衡话一出,小姑娘就捂着脸跑开了。
  张富贵继续做他的事情,走过去将那幅画收起来,低头看了片刻,开始向罗玉环报告:“画的名字是《月宴》,不过年龄太小,画风有些虚浮,笔力也不够厚重。”
  张富贵的评价很苛刻。
  罗玉环一笑,说不出来是冷笑还是别的什么,“是吗,不过就算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天才也没价值了。”转头看看已经坐回去的祝般若,没再说话。
  张富贵低头不语。
  罗玉衡手里的杯子慢慢的捏紧。
  季末看了一圈觉得没热闹可看有些失望,看看周围,自己除了充个人场之外其余真的是什么用处都没有,低声对小艾说了一句话悄悄转身离开。
  宴会继续。
  出了院子之后,季末就开始漫无目的的游走,季末对这院子不是很熟,这地方更是他第一次来,只能沿着来时候的路往前走。
  时间越来越久,季末还是没走出去,更糟糕的是他差不多是一步三晃,季末摇摇头,努力看清楚前面的景物,心里发苦,自己的身体有差到这种地步吗?
  抬头看看月亮都是双影的,脑子一团浆糊,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里,更不知道离掩冬园还有多长一段距离,但是季末不想去想了,他现在好累,真的好累。
  再一会,一会就好,一会就能睁开眼了……季末这样跟自己说。眼睛慢慢闭上,眼睛好重。
  初夏的风都带着一股子挥散不开的闷热气息,季末觉得自己开始有些神智不清了,整个脑袋像是闷在被子里面一样,明明是站在露天的花园里,却总感觉快要窒息。
  眼睛睁不开了,怎么办?这种感觉很不好,要下雨了吗?为什么这么闷,如果是下雨的话,该会是一场很大的暴风雨吧,很大很大的那种……季末慢慢的想着。
  迫于压力,干脆抱紧树干开始使劲的喘气,兄胸口像是重锤压着一般,呼吸一次仿佛就承受着千钧之力。难过的想要一头撞死在树上。
  终于支持不住了,瘫软的顺着树干躺倒草地上,一下一下的大口呼吸,像是和空气作斗争一般,眼睛还是睁不开,但是眼泪正在顺着眼角开始往外冒,止不住。
  他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体力去擦那些泪,只能不断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试图让自己可以好过一点……
  季末渐渐的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只有一会,也许一个时辰,也许是更长时间。季末终于能够睁开眼的时候头,映入眼帘的还是天上浑圆的月亮。
  季末眨眨眼,重新闭上,他还活着,对的,还活着……居然还活着!
  体力消耗太多,他现在还是站不起来,宴会不知道结束了没有,小艾如果找不到自己的话又该着急了。
  季末努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凭经验来看,只要熬过去那一阵,之后顶多在休息几天就又可以生龙活虎了。
  只是还没等他站起来,旁边有人说话了,“你在这里干嘛?”声音有些低,却是清亮悦耳,刚刚在宴会上的时候还听到过这个声音,老四祝般若。
  季末的动作一顿,正想着是不是要继续装死,那人又说话了,“你躺在那里做什么?”
  慢慢的蜷起身子,借住胳膊的支力一咬牙从地上站起来,没站稳,原地晃了晃再次趴到在地上,季末有些囧了,正考虑还要不要重新站起来,一只手伸过来,“把手给我。”
  季末觉得这祝老四的声音有消暑的作用,冷的渗人。
  季末叹气,小小年纪能练到如此地步真不是个正常人。也没多说话直接把手伸过去,反正丢人也丢过了,怎么做都是破罐子破摔,这个时候先保住小命还是比较重要。
  季末这才开始直视这个传说中的四少爷,很奇怪的是只有一个人,那个绿衣服的怪胎居然不在!季末很惊奇,也很高兴。
  不过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显然不允许这种大幅度的情绪波动,心口又开始隐隐的疼。季末微弓了一下腰。
  半响,季末回了一个微笑,“谢谢四少爷搭手。”
  “别笑了,很难看。”
  不冷不热的一句,这边已经把季末从地上拉起来,季末尽量顺着他的力度,以此来减轻这只手对自己身体造成的各种压力。简单的一个动作,感觉像是又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一般。
  季末抽手站到一边,“谢谢四少爷,季末多有打搅。”
  “你想走?”
  “该回去了,要不然园子里面的人要担心了。”
  “你能走?”
  “……”季末不语,他的力气刚才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就算是现在站着,也实属勉强,爬回去都困难,怎么可能还走得动……
  “愿意走就走,走不了的话就进来。”说着翘敲了敲旁边的一扇门,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露出来个头向外张望着。“少爷!”
  季末满脸黑线,难不成他是倒在人家大门口了?!怪不得……
  祝般若踏进去一只脚,转头看季末,又看了看旁边等着的人,“阿左,去跟掩冬园里面的人说一声,就说他们园里的季末今晚留在挽夏园,不回去了。”回头看季末,征求意见的样子,下死命令的表情。
  季末踌躇了一下,比起来被祝般若派人把他送回掩冬,这个结果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能接受,只在这里住一晚上,应该不会有问题吧?当下道:“谢谢四少爷。”
  祝般若伸出去的一只脚又缩了回来,“你先去吧,这边交给疏影就好。”
  然后带着季末就进去,还是一只手拉着季末的手,脚下的步子也不慢,季末就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肉体都要脱节的时候,这场浩劫才算结束。
  祝般若显然只想着要把人带进来,但是带进来之后该怎么做显然还没想好,现在这个少爷正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盯着季末的脸看。
  季末有些受不住,一方面是身体上的,现在他实在是没力气再保持站着的姿势了,还有一种就是对面的给他的心里压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让一个半生不熟的人盯着你看,是人都会受不了的!
  季末有些无力,“四少爷……”
  “什么?”
  “我能坐下吗?”
  “好。”
  回答的还真是干脆啊!季末在屁股沾到凳子的那一刻切实的感受到其实自己的心脏还是在胸腔里面的,知道其实自己还是活着的,接着就是无限的感叹活着并且能坐着,这世界真的很美好……
  祝般若还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大概是有些渴了,右手下意识的就伸到旁边去拿杯子,当然,里面是没有水的。祝般若似乎有些沮丧,重新将杯子放回去。
  季末哀叹一口气,“四少爷要喝水?”
  祝般若看着他摇摇手,“不喝了。”换了个表情看着季末,“你为什么会倒在那里?”
  “大概是不小心睡着了吧……”季末道。
  “我还以为你死过去了。”
  季末撇撇嘴,“少爷说笑了。”
  “我想听实话,不然我把你交到张管家手里,张管家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实话。”少年嘴角带着试探性的威胁,明显的又是誓不罢休。
  “我没犯错啊。”
  “我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就算是大哥也帮不了你。”
  季末在心里苦笑,还是说出来,“没什么,只是不小心昏倒了。”
  “不小心昏倒?为什么?”
  “我不知道,就是不小心吗。”季末继续跟他纠缠。
  “你以前是不是也这样过?”
  四少爷似乎很有兴致。
  “怎么说?”
  “哪有人昏倒了就不喘气的。”祝般若看了季末一眼,明显的不相信。
  季末呼吸一滞,难不成当时呼吸都停止了……
  “少爷不害怕?”
  “我踢了你一脚,你动了。”
  季末默默冷汗,“很少这样。”
  上次是三月份,现在才是五月中旬,这两次病发相隔的时间太短,是意外还是说病情加剧了?从五岁到半年前一直都控制的很好,上次是因为心急攻心,但是这次又该怎么解释?
  季末有些不解,也有些害怕了,如果是病情恶化的话,他可能随时都会和这个世界说拜拜,那么他死后他的灵魂该到哪里去?被原来的世界赶出来,原本又不属于这里,难道要做孤魂野鬼?
  祝般若就见眼前的孩子一脸的苦闷表情,“你很难过?”
  “嗯。”季末点头,没有犹疑,确实是很难过,不过比起难过来说更多的是恐慌。
  接下去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疏影开门进来,看到面对面坐着的两人,有些不解,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少爷。”疏影压制住心底的感受,恭恭敬敬的给祝般若行礼,“天那么晚了,少爷还没睡。”
  “疏影,给我倒杯茶来。”祝般若看看旁边的杯子,“刚才那里的茶水太难喝。”
  疏影笑了一下,“看来少爷还是记得疏影的好的。”说着拿着杯子退下,临走的时候又看了季末一眼,季末回以一个无辜的眼神,然后看向祝般若,“四少爷,我也想喝水。”
  祝般若看了眼季末,“疏影,给他也来一杯吧。”
  季末暗喜。
  “白水就好,喝茶浪费了。”祝般若补充。
  疏影重重的点头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以为能写到四千字来着~~
  
  21、二一章 晚宴(三) ...

  挽夏园的比掩冬园大了不少,格局明显的要比掩冬园的精巧一些,只是缺少些人气,少有人住的样子。
  季末手里捧着一杯热水,这个季节捧着一杯热茶在手里任谁看了都奇怪,但是季末几乎是靠着这唯一的热源来维持自身的生命活动。
  张张嘴,喉咙都在打颤,“四少爷,不知季末今晚上要睡哪?”
  祝般若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看着疏影,“疏影,还有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睡觉。”
  疏影表情木然,“就让他跟着我睡吧。”
  祝般若点头,看着季末,“在这里呆一晚,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然后转身出门。
  疏影看着季末一脸的不解又带着些嘲讽的意思,“这四少爷才刚回来,你就那么急着把大少爷给甩了,真看不出来挺有魄力的吗!”
  季末的脸色苍白,笑容在明灭的烛光下看上去有些飘渺,“如果想找我吵架的话,麻烦你先把我救活……”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从椅子上瘫倒下去。
  季末不知道疏影是怎么处理他的,但是还活着就好。
  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季末看着透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微微的眯了眯眼睛,还这是奇怪,明明是已经破败成这样的身体居然还能一次又一次的从地狱中走出来,将手伸到阳光照射的区域,心下喃喃,还真是够顽强啊。
  一身白衣的少年,趴在床头,伸出双手努力的触碰着阳光,强烈的光线与房间里的暗影行程强烈的对比,少年的身影仿佛要被阳光硬生生的刺穿一般,单薄而无力……活像一只落水的蝴蝶在努力寻找着飞翔的动力。
  小艾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有些心酸,踌躇着脚步,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倒是季末最先发现了他,咧着一口奶白的牙冲着门口打招呼,“小艾,你来了!”
  笑颜苍白如纸。
  小艾走近他,仔细看了看,“昨天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昏倒了,好死不死的倒在了四少爷门口,结结果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季末摊摊手,表示自己很无奈。
  “既然醒了收拾一下回去吧,早饭还给你留着呢。”
  “耶?”
  “耶什么耶!再不起来你连饭都没得吃!”一边说一边给季末找衣服。
  季末看看窗外,问“小艾,疏影呢?”
  “疏影?”
  “就是昨天站我旁边的那个,穿绿衣服的那个啊。”
  “不知道,我来的时候门口就只有一个大个子,旁边还有一个丫鬟,没见你说的那个人。”
  季末一边穿衣服一边撇嘴,“还想谢谢他呢,怎么就走了。”
  “人家用得着你谢?再说了,你拿什么谢人家?少在这添乱就好,现在这四少爷是整个祝家的中心,你啊,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这四少爷人还是不错的,虽然是真的不会照顾人。”
  “喝!还真把自己不当外人了,衣服穿好了?走吧。”
  “就这样就走了?”
  “你还想怎样?”
  “没事,走吧。”笑着率先拉住小艾的手,两人一起走出房间。一开门才觉得光线刺眼的强烈,季末看着挽夏园的生机勃勃,陌生的很,“小艾,怎么没下雨啊?”
  “太阳这么大,下什么雨啊,做梦了吧你。”
  季末呵呵笑了两声,确实是做梦来着。
  走出挽夏园之后,季末问小艾,“小艾啊,昨天我离开之后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比如说谁谁谁出丑了之类的。”
  “怎么这么问?”小艾一边说一边帮他整理了一下头发,毛茸茸的在阳光下有些发黄。
  “因为我看到四少爷的时候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疏影是在之后才回来的,疏影应该是有事耽搁了吧,而且,我见四少爷的脸色不怎么好,但又似乎很好,很奇怪就对了!”
  小艾的脚步顿了一下停在原地,看了季末一眼。
  季末问,“怎么了?”
  “昨天晚上老爷给大少爷指定一门亲事。”
  “是喜是忧?”季末也停止了嬉闹,认真的听起来。
  小艾看了他一眼,“各半。”
  “什么意思?”
  “对方是一个员外,家底不错,这个老爷对大少爷挺喜欢,基本上是对能和祝家结亲这件事很喜欢,但问题是那个姑娘似乎不喜欢大少爷,外面有传言她其实早就是心有所属。”
  “大少爷怎么说?”
  “怎么说?什么都没说。”
  “倒是符合他的脾气。”
  “知道我为什么一大早就来找你吗?”
  季末往旁边挪了两步,“我知道自己这人一向是没什么用处,有目的你直说吧。”
  “小幺啊,你错了。”小艾认真的看着季末,“人只要活着就有他活着的道理,你的用处就是……书房的那张桌子需要彻底的清理一下了……对了!还有,今天太阳不错……”
  “我知道了……”
  “小幺乖~”
  掩冬园里面还是一派的无波景象,燥热的气氛因为那几株猖獗的爬山虎显出了几分难得的阴凉感觉,祝颜回此时正坐在爬山虎搭起来的小棚子里面看花,手边是一壶茶,见季末两人进来了也只是轻飘飘的瞟了一眼,转而继续盯着园子看。
  季末走到他跟前,喊了声“少爷。”
  “还知道回来。”
  “我……”
  “什么都别说了,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季末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进屋,开始了他一天的劳动。小艾站在一边有些担心的看着两人,他知道大少爷最季末夜宿挽夏园很不满,但是他的性子闷,不满还不说出来,季末还偏就是倔到底脾气。
  小艾想说话缓解一下气氛,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看着季末晃晃悠悠的身影更是心急。
  “少爷,小幺还没吃饭,要不让他吃过饭在做吧……”
  “掩冬园不是养闲人的地方,干完活才有饭吃。”
  季末脚步顿了一下,面无表情的进屋。
  “可是……”小艾还想再说些什么。
  “小艾,你也该去做你的事情了,这边还不用你操心。”
  什么也不用说了,“是。”退下。
  季末昨天晚上站了一晚上,除了在挽夏园里面喝了一杯茶之外到现在一点食物都没进,昨晚的病发早已经耗干了体力,早上的时候要不是给小艾做个样子他几乎就起不来床。
  从阳光充沛的室外走到略显阴暗的房间里,强烈的对比让他感到一阵的恶心,整个世界天旋地转,眼前一片红黑交加,靠着本能找到书桌的方向。
  季末重重的趴在桌子上,桌角几乎刺透整个腹部,不断尝试着睁眼、闭眼、睁眼、闭眼,不管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前面的色彩都没改变。胳膊和腿开始打颤,两条手臂都支撑不起半个身子。
  季末静静的趴着,任自己大半个身子都悬在书桌上,现在这也许是最能让他舒服的一个姿势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季末慢慢的数着,一动不动,等待这股疼痛与眩晕慢慢的退去。
  半响从书桌上直起身子,世界总算有了正常的色彩,脸上却是汗泪交加。
  季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他原本是不想哭的,但是止不住,或许是孩子的身体比较直接,只要是感觉到痛就会不由自主的流泪吧,季末这样想着,动作也不停,开始到处找擦桌子的抹布。
  他现在还不能倒下,万一他倒下的话,第一个受连累的就会是王大虎,人家本是好心,怎么能再添麻烦,就算是他放弃了这里的事情,回到家,回到那个小村子里,他的日子不会比以前好过,也不能说会比现在好过。
  因为手一直都在抖,刚刚拿起的抹布又掉到了地上,季末长叹一口气,真是人倒霉的时候干什么都带三分霉气!
  他怎么一直都没发现这张桌子原来有那么大呢,季末擦啊擦,好像是总也擦不完,啪!一滴汗水落到了桌上,季末拿着抹布还没拭干净,啪!又一滴落下来,季末没用水,但是擦完桌子之后连抹布都是湿的。
  小艾趁着祝颜回没注意的时候跑进来看了季末一眼,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小幺!小幺!”
  声音很大,惊倒了外面正在喝茶的祝颜回。
  祝颜回本来是打算进来将小艾教训一顿,顺便看看季末,但是进门之后就看到小艾坐在地上,季末则是躺着的,头枕着小艾的腿。
  “这……是怎么了?”祝颜回显然是受惊不小,快步上前想要看清楚季末现在的情况。
  小艾也不理他,轻轻晃着季末的身子,“小幺!小幺!”
  季末慢慢睁眼,看清眼前的人之后笑了一下,“跟少爷说,桌子我擦完了,问问他,书架……能不能明天在晒……”
  小艾看着他这个样子眼泪开始往外冒,没声音的一滴滴往下落,带着些怨恨的意味回头看着祝颜回,“少爷,季末让我问你……”
  “别说了,我知道,现在先把他扶到床上去,然后立马去给他请大夫!”祝颜回明显的也慌了神,只知道季小幺身体不是很好,虽然不是活蹦乱跳的孩子,但一直都是灵气十足,什么时候也没看到过这副样子。
  就像是树枝上过了花期的栀子花一般,脆弱的一碰即落。
  两人搭把手将季末从地上抬起来,才发现这个孩子瘦得几乎就剩下一把骨头,一使劲就能碎了一般,祝颜回一把推开小艾,“你去找大夫!这边我一个人就行!”
  小艾的眼泪从一开始就没停过,慌乱的点点头转身就向门外跑,一边跑一边抹眼泪,这个时候才真正的敢哭出声音来。
  作者有话要说:悲哀的发现,就算是多章一个标题还是没办法弥补俺的脑残= =
  嬉皮四四(乃懂吗?)
  
  22、二二章 易主挽夏(一) ...

  祝颜回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人放到床上,现在是五月的天气,不敢给季末盖太厚的被子,但是他全身上下几乎都是冷的,手放在手心握了好长时间还是冷的。
  祝颜回有些害怕,焦躁了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前娘亲生病的时候也没这么严重过,不会这样上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就不省人事。
  更何况季小幺跟本和他没有多大关系……
  祝颜回一边开导自己一边胡思乱想,“对了!水!要给他喝水水!”祝颜回一拍脑袋转身就去倒水,但是他有些懊恼的发现刚才的一壶水已经被他喝完了!忙着又要烧火又要添水,手忙脚乱的一通之后柴火还是冷的。
  祝颜回正发呆,小艾已经带着大夫过来了!
  祝颜回将手里的东西一扔直接跑出去。
  “小艾!小幺在我屋里面,带大夫过去!”祝颜回直接道。
  小艾点了一下头就往祝颜回的房间跑,边跑边招呼身后的大夫快点。
  大夫是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体力根本不济,祝颜回看他一歪一歪的心里直冒火,直接揪着衣领就拎了进去。走的时候瞟了一眼跟在老头身后的黑小虎。
  床上的季小幺脸色煞白,双眼紧闭,了无生气。
  黑小虎直接上去把小艾推开,看着床上的人大叫一声“谁给他盖上的被子!”
  这边说着直接一扯就全部扔到地上。
  小艾有些吃惊的看着他的反应,“你……你这是干嘛?”
  黑小虎转身恶狠狠的瞪了小艾一眼,然后又怨恨的看了随后赶过来还揪着老大夫的祝颜回,没说话,转过头开始解季末身上的衣服。
  小艾着急了,“你干什么!”
  “让开!”
  声音是不容置疑的强硬。
  “哎……哎……你们让他解,解开衣服之后这孩子也会好受一点。”是最后赶过来的大夫,此时正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框。
  小艾悻悻的缩回手,转身看着白胡子老头,“还需要什么东西,我去准备。”
  “我还没看病呢,哪知道!不过看这孩子的样子多半是心疾错不了了,这病难治,你先让我看看再说。”
  季末是心疾没错,但是昏倒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饿了,床前的人吵吵闹闹,季末也渐渐有了点意识,慢慢悠悠的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黑小虎,声音还带着些颤抖,喊了声,“小虎?”
  黑小虎眼泪哗的一声就出来了,“老大!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谁又惹你生气了!还是谁又让你操心了!你倒是说话啊!”
  黑小虎越说越急越说越气,说到后来变成了自责,当初到底还是自己死缠烂打的要求人家来的,现在出事了,只能说是后悔莫及,最后干脆撒开嗓门,趴在季末身上哭起来。
  季末有些无力的看着他,“小虎,你要压死我了。”
  黑小虎如梦初醒立马站起来,叫道:“老大!我带你走好不好,我们还是回村里去,好不好?好不好?”
  “不好!”说话的是从进门就一直没出声的祝颜回。
  “为什么?!”黑小虎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现在看着这掩冬园里面的人都跟仇人似的,根本就顾不上什么是主仆、什么是客气。
  “因为你们都是跟府里面签了合同的,时间没到,不能走。”
  不知道是被黑小虎的气势所逼,还是原本就觉得自己理亏,祝颜回侧开脸道。
  “非要老大死在这里面才行!”黑小虎瞪着一双大眼一只手指着季末。
  “小虎!”
  季末是真的生气了,祝颜回说的对,他们根本是出不去的,既然是出不去,当下最重要的是给自己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生存下去,如果搞僵的话,之后大家都不会很自在。更何况祝颜回也没做错什么。
  “老大……”黑小虎有些委屈的看着他,显然是很不情愿自己的话被打断。
  “他是大少爷,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跟大少爷认错。”
  季末本就是脸色苍白,说话时力气不足,但是气势仍在,一个八九岁病弱孩童,此刻倒像是训斥不听话的小宠物一般,脸盘稚嫩,偏偏又是口气严肃。
  不苟言笑的模样……
  祝颜回的心脏在这一刻慢慢的收拢,有些疑惑的看着这样的季末。有些迷茫,有些心疼,这样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人身上的,不应该。
  黑小虎跟季末说话的时候从来都没占过上风,心里是千般不愿万般不甘,但最后还是在季末威力无比的眼神下转身看向祝颜回,“大少爷,小虎失礼了。”
  说完之后直接转过头,爬在季末旁边不再抬头,不看季末,也不管大少爷是个什么反应。
  最后还是小艾出来解围,“你叫小虎是吧?那个……大夫来了,让大夫看看小幺的病是怎么回事好吧?”显然是商量的语气。
  白胡子老头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
  小虎极不情愿的站起来往旁边挪了一下,让开一个地方让已经缓过气的老大夫过来。
  季末笑笑看着几人,“我就是晕了一下,没大事,不用看了吧……”
  “大夫,你别管他,看吧。”小艾说的。黑小虎在一边点头,祝颜回不语。
  季末无奈,还是伸出去一只胳膊。
  时间已经到了晌午,小艾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阳,还是极不情愿的退出去到厨房准备午饭。黑小虎盯着老头搭在季末胳膊上的手,一动不动。
  祝颜回则是看看白老头,看看季小幺,然后再看看旁边的黑小虎,时不时的低头沉思一会。
  房间里一如既往的寂静,季末从一只胳膊换到另一只来来回回好几遍,但是老大夫还是拽着不肯撒手,季末无奈的看看黑小虎,被黑小虎瞪了一眼。
  老大夫终于松开了季末的胳膊,黑小虎正想张口问正就被季末伸手拉住,黑小虎不解。
  祝颜回已经上前一步,“孙大夫,他这是什么情况?”
  孙大夫往后退了一步,对着祝颜回躬□,“大少爷。”然后看一眼季末,“这孩子该是在娘胎里就落下的病根,心肺功能很弱,具体是什么状况……老朽也不很了解。”
  “哎!你个臭老头!你不是大夫吗!怎么可能不知道!”黑小虎对着他喊道。
  “老朽是大夫,不是神仙。”白老头倒也不怒。转头又看向季末,“是不是昨天病发?”
  季末点头。
  祝颜回低头。
  “想必是身体对花草过敏,以后多注意着点。”
  季末在点头,“谢大夫。”“我最近两年不会出事的对吧?”眼睛里带着些微的水光,声音略微急切。
  孙大夫点点头,“心肺之病在平时只是表现的比常人弱一些,不会出现大问题,可一旦病发就很难说了,能活着睁眼也算是你这孩子命大,类似的情况很有可能还会发生,身边最好别缺人,对了,以前吃过什么药?”
  “这种情况之前没发生过,所以没吃药。”
  黑小虎见季末明显的说谎,又一动,再次被季末拉住,这回的力气明显比刚才大很多,黑小虎低着头没说话。
  “那就不好办了……”孙老头想了一会,“我这边有几种药,但不是对每个人都合适,你这身体又是容易过敏,万一出岔子就完了,我先给你开几幅药性比较温和的,等过一阵子适应的差不多了,咱们再试药?”随后带着征求的意见看向季末。
  “其实孙大夫,不用那么麻烦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吃不吃药都是一样。”季末看着孙老头,想必这人也是知道的,就算是开药方也是只跟不治本,暂时的调理罢了。
  “孙大夫,纸笔在隔间,我带您过去。”祝颜回说着转身就走进外间。
  季末有些不解,黑小虎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一下,季末拉着他坐下,“说吧,你是怎么跟着过来的?”
  黑小虎顺着他坐下,拉过季末的手在手里握着,越握越是心惊,勉强挤出一点笑来,“我也是恰好就碰到的,本来是想来这里找你来着,谁知到半路就看到那个娘娘腔哭着鼻子跑出去了,我就是好奇啊,所以就叫住他,他跟我说你病了,说是要去找大夫。”
  “刚才那个孙老头本来是今天早上过来给夫人看病的,出来夫人的园子直接就被我带过来了,要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快。”白了季末一眼。
  黑小虎本来是不打算理他,但还是没忍住,抬起头有些不讲理的味道,“季小幺!你到底是想怎样啊,不是说不着急不打架就没事吗?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这里面有谁要你着急了?还是说谁跟你打架了!”
  下一刻就恍然大悟的再次从椅子上跳起来,抓着脑袋,“是那个叫小艾的娘娘腔是不是?是不是!我就看他不顺眼!果然!老大我非要教训他一顿,敢欺负我黑小虎的老大是不想活了还是怎么着!”这边就要卷袖子出去。
  被季末一句话拉住,季末的声音很冷,像他的手一样没有温度,“你以为这是咱们村子吗?你以为这里的人是你想打就能打,打了还不用负责任的?”
  黑小虎站着动不,完全没了刚才的威风,耷拉着脑袋,脊梁还是笔直,看得出是表面上服气了,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没错。
  “坐下。”
  黑小虎不动。
  “不要任性,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你要知道做的这些事情到最后还是落到你大哥身上,我们现在是住在人家家里面,是靠着给人家干活来拿钱。”
  “我说过,到了这里不要在喊我老大,我什么都不是,除非能跟别人平起平坐,不然连说话的位置都没有。”季末自顾自的讲,也顾不上黑小虎能不能听得懂。
  “我的身体我也知道,打小就是病秧子,不是谁的错,以后多注意就好了。再说了,刚才那老头也说我这是过敏,不是谁欺负我,所以啊,你别臭着一张脸,又没人欠你银子,来笑一个看看。”季末挣扎着坐起来,伸手去碰黑小虎的背。
  这个孩子的天性、能力都很好,只是从小生存的环境太过单纯,照他之前所说的,爹娘宠着兄长惯着,也怪不得,只是性子太直,刚则易折,还是收敛点好。
  “可是……”黑小虎转过脸,眼睛里开始蓄泪,小老虎一样的眼睛此时倒是楚楚可怜起来了,“老大,我就是担心你啊,你跟我去大哥那里好不好,对了!你大哥也在那里,我们都能照顾你啊!”
  季末又笑了,暗叹孩子的心性,“小虎啊,我说了啊,咱们是来给人家帮忙的,我怎么能要你们再照顾我,你觉得老大是那种人吗?”
  “老大,我不是这个意思……”
  “别说了。”
  “那到底要怎样啊,不能到我们院子里,现在也不能出去,难不成还是继续待在这里面?!”
  “这里还好。”
  “什么还好!好个屁!”黑小虎抓着头发满屋子里打转转,就是想不到个好主意,脾气更大了,开始踢凳子捶桌子,各种发泄各种自虐。
  季小幺也不拦着他,这是现实,多吃点苦长得快。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是那扶不起的啥啥
  苦逼的人哟……


  23、二三章 易主挽夏(二) ...

  祝颜回手里拿着大夫开的药方静静的听着门内两人的对话,眉头紧皱,被人排除在外的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不好啊……
  不过自己应该是早就习惯了这种感觉才对,明明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怎么会说出来这种沧桑的调调,更可气的是居然还勾起了自己心里最不喜欢也最不想去回忆的情结。
  祝颜回看了看手的纸,转身跨出大厅,出来了掩冬园。
  “黑小虎,你出来多长时间了?现在是不是该回去了?”
  黑小虎不理他,将下巴放在床沿上,干巴巴的眨着眼睛,神情相当之严肃,像是在思考什么重大问题一般。
  季末抬抬腿,“你压我腿了,没感觉到啊!”
  黑小虎连忙坐直身体,“压疼了没?你怎么不早说啊!”一边伸手要给他揉揉。
  却看见季小幺正笑嘻嘻的看着他,“嘿嘿,我骗你的。谁让你不理我。”
  黑小虎也不接他的话,“小幺啊,我想了一下这个问题,你看啊……你不能到我住的院子里去,也不能出去,那我是不是能到你这边来啊,小幺,我过来和你一起好不好?!”
  黑小虎整张脸撒娇似的靠过去。
  这边季末还没答话,就已经有人替他说了。
  “不行!绝对不行!”
  两人齐齐回头,是端着一个白瓷完刚好进门的小艾。
  “为什么不行?你管得着吗?”黑小虎不以为意的轻飘飘的白了他一眼。
  黑小虎气人的本事绝对是一等一的,而且贵在表情生动,稍微的挑挑眼角,鄙视、漠视、无视等等各种表情都可以表达的淋漓极致。
  小艾显然被他气得不轻,“我说不行就不行,掩冬园好好的,你凭什么进来!”
  “掩冬园是好好的,但是我们家小幺不是好好的。”黑小虎像只护着小老虎的大老虎,抱着季末咬牙切齿的看着小艾。
  “小幺是你们家的也是大院里面的,你以为你们家的都是宝贝了?大院里那么多生病的丫鬟小厮,你看过哪个还能特意请个大夫过来看的!?”
  小艾的反驳虽然没有生动的表情,但是胜在言辞精确,专找人的痛处,一踩一个准。
  黑小虎气势是有了,但是不占理,几番下来就已经被小艾憋得无话可说,一张脸涨得通红,看着仍旧笑盈盈的季末,无限委屈。
  季末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你再不回去你大哥该着急了。”
  等到黑小虎非常之不情愿的将脚跨出大门的时候,小艾将凶狠的眼光收回来,这才惊觉手里还拿着东西,慌忙走到床前,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垫在碗下面。
  “小幺,我给你做了点稀粥……我不知道你现在能吃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忌讳,不过稀粥总是能吃的,对吧……”有些不确定的问季末。
  季末舒了一口气,还以为揣着什么宝贝东西,“我生病的时候都是百无禁忌,有什么吃什么,哪有那么多废话,快点把碗端过去,我快饿死了。”
  小艾将他扶好之后才将碗递过去,听着季末边吃边抱怨,“饿死我了,昨天在挽夏园的时候就没吃东西,回来了还要受少爷虐待,你说这天底下怎么就有我这么倒霉加可怜的人呢!”
  突然抬起头看着小艾,“还有咸菜没?就是我昨天才吃的那个,我记得好像还留了一点,现在还有没有?”眼神之迫切,让小艾都认为他是在给自己抢银子。
  也不管他装可怜的眼神,恶狠狠道,“没了,你吃完之后都被我扔掉了。”
  “什么!你怎么能扔了呢……?”
  “扔了就是扔了,你什么时候那么多废话了!”说着转身就走。
  留下季末看着那一大碗白粥干瞪眼。
  半下午的时候祝颜回才从外边回来,满头大汗,手里拿着一个纸包。看到小艾的时候直接把纸包塞了过去,“这是我在药房拿来的,煎给小幺喝了。”说完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转身走开了。
  小艾上前一步,有些担心的看着祝颜回,“少爷,你没事吧?”
  祝颜回挥挥手,“没事,对了,小幺还在房间里面?我去看看。”
  “没有。”
  “嗯?”
  “小幺现在他自个儿的床上躺着呢,现在可能睡着了。”
  “哦。”祝颜回迟疑了一下,“那我就不去了,呆会直接把饭送进房间里就行了。”
  小艾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酸酸的,想象季小幺又想想自己,看着手里的纸包,这个院子里面到底还有谁是真正过得好的?
  祝颜回回到房间之后就直接躺倒了床上,想着刚刚在药方发生的一幕,慢慢的闭上眼。
  此时,疏影正一脸不情愿的跟在祝般若身后往挽夏园的方向走。
  “少爷,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那个季末本来就是个病秧子罢了,您为什么还要跟大少爷讨这个人情呢?”语气里面是隐忍的不解和不甘。“何况大少爷在这朱府里面一直都是这种待遇,听说前几年情况比现在还要恶劣,少爷又何必放低姿态。”
  “不为什么,我就是感觉挺喜欢的那个小孩的,怎么,疏影不喜欢他吗?”
  “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疏影撅着嘴道。
  这次轮到祝般若奇怪了,“为什么,我觉得那个季小幺挺好的啊。”
  “是吗,没感觉。”语气不阴不阳。
  “疏影!搞清楚主子是谁,我做的事情用得着你来挑毛病吗?”
  疏影立马跪下,“疏影错了,请主子责罚。”
  “这不是丰州,你也不必行这么大的礼。”顿了顿道:“我知道你出身不是一般人,看不起乡野山村里的孩子,不过现在你们地位都一样,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也拿捏清楚点。”
  俗称:别把我的容忍当做你不要脸的资本。
  疏影还是没站起来,但是冷汗已经开始往外冒,“奴才知错。”
  “站起来吧,让人看到还以为你犯了多大的错呢。”转身继续往前走,“对了,今天晚上把我隔壁的那间屋子收拾出来,季小幺来了之后就让他住那吧。”
  疏影站起来跟上,“少爷,住偏方里面……怕是不合规矩吧……”
  “我说什么,什么就是规矩。”
  “是,疏影知道了。”
  “你刚才说我那个大哥在这院子里是受尽了欺负?”
  疏影追上祝般若的脚步之后,两人之间又恢复了刚才的谈话,仿佛刚才的场面从来就不存在一般。
  “是,从四年前来到祝府的时候就开始了。”
  “单单是下人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个胆,背地里是我娘授意的吧。”
  “是,夫人确实是给那些人一些暗示。”
  “呵呵,我娘的手段我比你清楚的很,恐怕不只是暗示这么简单吧,那个祝颜回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不简单,之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少爷猜对了,大概是两年之前的事情了,当时一个护院好像是想对大少爷不敬,不料大少爷反抗激烈,等第二天找到的时候那个护院已经死了。”
  “死了?好手段。”
  “从那之后,院子里的人对着大少爷都开始收敛了。”
  “看来娘是找到这个祝颜回的底线了,还真是有趣,你觉得我今天中午做的不对?”
  “疏影不敢。”
  “说吧。”祝般若重新换了个表情。
  “是。”疏影继续道,“整个祝府的人虽然表面上是和乐融融,但是私底下的情况怕是连老爷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两位奶奶之间,少爷、小姐之间,还有府里的其他丫鬟、小厮,之间的打斗压制,花样可以说是层出不穷,不过都是在夫人的应允这下,实际上这院子里都是以夫人马首是瞻。”
  顿了顿,“但是今天上午少爷公然向大少爷示好,只怕会有人认为夫人和少爷之间不合,这对少爷以后也没好处。”
  疏影抬头看看祝般若的表情。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挽夏园门口,疏影上前一步敲门,门很快打开了,两人走进。
  祝般若手里的折扇开开合合,“疏影,你是我娘的人,还是我这个四少爷的人。”
  疏影一个激灵,“疏影当然是少爷的人。”
  “很好,我信你,现在就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疏影依旧垂头,嘴角却翘了起来,再也没有什么感觉可以赶得上被人认可的滋味了。
  “你刚才也说了,现在整个祝家的势力基本上都在我娘手里,我当然知道娘一直都是站在我这边的,但是疏影,”祝般若看了眼疏影,“我要自己拥有这个力量,然后自己扫除自己的障碍,而不是假手他人。”
  “这件事情不是我向我娘宣战,而是一个通知,他的儿子可能要一步步的慢慢的从他手里把原本的东西都夺走。”
  “大少爷只是个棋子?”此时疏影心里哟小小的兴奋,祝颜回只是个棋子的话,那么季末就连棋子都算不上,在折服于眼前这个少年手段的同时,疏影开始有些骄傲。
  “祝颜回是棋子,但不只是棋子,你最好不要小看这个人,能隐忍这么多年而不发的角色,恐怕不简单啊。”
  折扇猛的一开,踏进大厅。
  利用棋子得到的东西怕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小队路过~~
 
  24、二四章 易主挽夏(三) ...

  小艾煎好药之后端给了季末,看着他苦着一张脸艰难吞咽的样子,本来阴郁的心情也开始转晴。
  季末不满的看他,“很好笑?”
  “没想到你季小幺还有怕的事情。”
  “难道我在你眼里一直都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伟大形象?”季末奇怪问道。
  小艾嗤之以鼻,不愿再说。
  季末见他不答自顾自的说:“我怕的东西还不少,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哦?说来听听。”
  “你以为我傻啊!告诉你之后你再拿来要挟我?”季末白了他一眼将手里的空碗递过去。
  忽然感觉这一刻和在家里的情景就像是重叠了,小艾的位置就是老三季运的位置,自己还是躺在床上,等着人家端茶倒水。
  “我是不是很没用?。”季末恍惚了一下问。
  小艾想了想,最后低头道:“确实是有够没用,你现在才开始觉悟?”语气里满是揶揄的气味。
  “是啊,现在才开始觉悟。”季末淡淡的看着他笑,却让小艾难以招架。
  以前一直以为穿越到这具身体里的自己的灵魂可以当做一个优势,但是现在看来,反倒成了他最想摆脱的累赘。
  他对未来有着太多的预想,对生活看的又是太过通透。但是这个身体却脆弱到不堪一击,在他看来甚至已经垂危到堪堪等死的地步,身体和灵魂的矛盾,现实和理想的纠结,前世与今生的混沌,到底该服从于哪一边,又该何去何从?
  季末不知道,也没人可以告诉他。
  有太多的时候会在半夜惊醒,望着漆黑一片开始思索自己违背自然规律的存在到底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上辈子的生命还没有偿还之前的罪孽?还是说自己命不该绝,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意外的余生?
  没每次想到这里,季末便会苦笑,想再多又会怎样?回不去还是回不去,安定下来?但是身为现代人的自尊又不允许他向这个时代的旧势力折服。
  季末,从五岁时候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这辈子只能是个悲剧。
  傍晚的时候祝颜回从床上起来,来到季末的屋子里,小艾和季末两人正在聊天。
  祝颜回看着季末,眉毛皱着,眼睛里淡然的冷漠,一如季末初见的那个时候,像是在笑着又像是毫无表情,感觉上是没有感情反应在眼里偏偏又是有表情。
  季末有一种不好个预感。
  “少爷?找我有事?”
  “嗯。”
  祝颜回点头,半响道,“过两天挽夏园的人会过来带你走,你先收拾一下东西,到时候别落下了。落下也没关系,不远,想起来再来拿就是了。”
  说完转身就走,不想再待上半刻似的急迫。
  小艾本来没听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等到想明白的时候立马变了脸色,快步走上前拉住祝颜回的衣角,等到祝颜回回头看他的时候才赧然的松开。
  “小艾失礼了……但是少爷这是怎么回事?小幺为什么要去四少爷那边,在这里不是很好嘛?”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只剩下呢喃。
  显然不是很好。
  再者说,主子之间的交涉,他没有权利过问。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祝颜回冷冷一句,转身走开,临走瞥了一眼还是一脸呆愣的季末。
  祝颜回一直走到院子东边的花园旁边才停下来,心里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压抑感,不是来自祝般若也不是因为季末,或许是事情本身,或许是对之前自己的全部推翻。
  以前,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是有这种感觉,在被那些人奚落嘲笑的时候,在对着那些人委曲求全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来自胸膛的沉闷,或者是更深的地方。他说不清楚,也难以表达,压抑着、咆哮着,仿佛下一刻就可以穿透身体直冲云霄。
  手里握着的一只鲜红的花慢慢的被掐断。
  不是自甘堕落,只是因为你没有触到我的痛脚,不是卑躬屈膝,只是因为没有争夺的必要。
  祝颜回不是难过,是迷茫。或许连他自己从来都不曾了解过自己,从另一方面来说,自己一直都将自己封锁在一个圈子里,圈子以外的东西都与自己无关,你可以拿可以抢,没关系。
  但是如果你想要碰已经被他放在圈子内的东西的话,那么,对不起。
  白天的祝般若给了他这种感觉:
  你不能做到的事情我能做。
  想要?好啊,来求我。
  第一次感觉到被人所左右的思想是那么屈辱。
  花枝上的刺深深的刺进血肉,麻木的似乎感受不到疼痛,抬手看着鲜血从指缝中慢慢的渗出,祝颜回笑了一下,谢谢你点醒了我。
  房间里的两人还现在祝颜回刚才说的话里面反应不过来,季末抬头有些无辜的看着小艾,“小艾,刚才少爷的意思,是不是说我要去挽夏园,四少爷那里?”
  小艾看着他眨眨眼,长长的睫毛一耸一耸,眼角慢慢弯起来,努力的凑成一个微笑的弧度,“是啊,是去四少爷那里吧……四少爷那里的日子肯定比这里要好过,四少爷有老爷宠着夫人护着还有一个侍郎舅舅,一个尚书外公,对了听说他的学问就算是在丰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呢,小幺啊,你享福了哟。”
  “是吗。四少爷那么厉害啊……”季末开始一字一句的叙述着他的话,最后揶揄的看着小艾,“小艾~你是不是想了很久了呢?”
  小艾别过脸,“哪有……”回头时除了眼角红红之外笑容依旧不改,“但是那边规矩肯定要比咱们掩冬园要多,你记得小心点,千万别和在这里一样了。”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一下季末的额头。
  季末又愣愣神。这也是以前老三季运经常对他做的动作。
  祝颜回说的话很准,两天之后挽夏园就来了人,是疏影。
  疏影看着季末一句废话也懒得说,只是轻瞥了一眼,“收拾好了没有?跟我走吧。”眼角扫了一眼旁边的小艾。
  季末回头看着小艾,“小艾,我走了,有空就来看你,我会想你的。”最后五个字可以说是深情款款。
  小艾推了他一把,“走吧走吧,别在这恶心人了。”
  祝颜回就待在屋子里,一直没出来。
  来的时候没感觉出突兀,离开的时候,似乎也是顺理成章?
  疏影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但是他现在确实是不想说话,身后跟着的这个人他几乎连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没由来的厌烦。
  疏影走在前面,皱皱眉,有些烦躁,但是祝般若跟他说过这孩子以后就跟自己一样了,他了解祝般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面是客气,实际上是警告。对的,他的那些小把戏一直都被这个主子看在眼里。
  想到这里疏影更是烦躁,用力扯了一把旁边的柳枝,因为用力过大,柳条又太过柔韧,在手心硬是勒出一条淡红的血痕,疏影感觉好了不少。
  季末跟在他身后也是小心翼翼,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一句话不说,一个多余的动作也不做,手里带着几件衣服老实巴交的,活像个受惯了欺负的可怜小孩。
  他知道这孩子不喜欢自己,但他不想那么快就树敌。
  疏影一个不注意的回头 ,看着季末这表情更是来气。
  最终两人停在了一片被浓密的树叶遮挡住的阴影处。
  疏影双手环胸转身看着季末,面无表情。
  季末看着他,迷惑不解。
  “你摆出那副表情给谁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们挽夏园把你给抢过来的呢!”非常不友善的眼光将季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季末更加不解,难道不是吗?
  虽然他还不至于自恋到认为自己非常抢手,但是事实就是摆在那里啊?难道其中还有内情?季末重新回想了一遍,一句话没说,只是表情更是懵懂的无辜。
  疏影的火气更大了,“我说过了别用这副表情看我!”
  狠喘了两口气,重新看向季末,“到了挽夏园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推辞!这不是掩冬园可以容得下你没规矩!”
  季末端正的站好,微微垂头,一副虚心受教的表情。
  看他真么好说话,疏影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了,但是刚刚摆出来的气势还在那,也不好自个儿破功,两个人静默着僵持着。
  终于,头顶上传出一阵“哈哈哈哈”的笑声。
  两人都吓了一跳,同时看过去,祝启悟正趴在树上看捂着肚子大笑。
  只是笑得太忘我,身体的平衡度没掌握好,下一刻就从树上直直的掉下来。
  疏影目瞪口呆,卖出去的步子重新缩回。
  季末第一反应是闭上眼睛,接着轻轻叹息一声,这二少爷真是人才,第一次看到他是在捉鱼,这一次是在爬树……
  复又睁开眼,笑吟吟的表情,“二少爷这是晒太阳呢?”
  祝启悟一脸郁闷之色的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脚下还是那双草鞋,“本来睡的好好的,就被你们这么给吵醒了。”
  “打扰二少爷了。”疏影道。
  祝启悟没理他,看看两人,又看看季末手里的一个小包裹,“季小幺,你这是干嘛?”
  季末抬抬手,“喏,从现在开始我就在挽夏园了跟着四少爷了。”
  祝启悟皱着眉头似乎不解,季末也没有跟他解释的必要,“二少爷要是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率先一步走在疏影前面。
  疏影不屑的撇撇嘴。
  祝启悟看着两人先后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老四这是什么意思?
  季末站在旁边满是茉莉花的大门前,上前一步扣动门环,门应声而开。
  大厅的门正大敞开,祝般若一个人,一身白衣,一张小桌,一把藤椅,一壶茶,嘴角微抿,看着季末,像是在品茶,又像是在笑。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的沉默,让我很惶恐。
  
  25、二五章 雨天(一) ...

  至此,季末入驻挽夏园。
  挽夏园不大不小,主子下人合起来总共五个。季末是其中年龄最小的一个。
  祝般若不喜欢身边留很多人,一年里也只有一大半的时间是会住在挽夏园里,挽夏园的人不多,存在的也都是各种能手,季末,仍旧是个例外。
  修剪草坪外加打扫环境的大男孩叫做阿左,十六七岁的年纪,长相颇为精壮,算是这挽夏园里的唯一一个重体力劳动者。
  厨房里做饭的是个小姑娘,听疏影称她叫珊儿,是罗玉衡为祝般若专门配置的营养师加厨师,看长相,在也可能是通房丫鬟的预备人选。
  还有就是疏影,罗尚书专门为自己的宝贝外孙培养的书童,在外面也颇受罗玉环喜欢,顶着书童的身份实际上是挽夏的的主要管事人,不管是珊儿还是阿左都很听他的话。
  最后一个就是季末。季末是祝般若从外面讨回来的孩子,没走正规渠道,珊儿和阿左都不知道该怎么给他定位。
  祝般若说,“你以后就做我的贴身小厮。”
  季末眨眨眼,点头,“是,少爷。”
  但是季末又尴尬了,名头上他是贴身的小厮,实际上却是离得最远的一个,祝般若的衣食住行都是由疏影一手包办,吃饭的时候也有珊儿服侍,季末最多的时候是站在一边看着就好。
  季末始终想不通这四少爷找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在掩冬园里的时候他虽说没什么大用处,但是祝颜回总是能‘帮’他找到事情做,但是在这里呢?
  一天十二个时辰,他有时候都看不见这个少爷一眼,早晨醒来时候祝般若已经离开了,晚上他都睡着了,祝般若还没回来。
  疏影则是一天十二个时辰跟着祝般若,就算是对季末百般不喜欢,也没时间找茬。
  院子里的事情都被阿左和珊儿两个人包了,季末觉得自己从上辈子开始到现在从来就没那么多余过,当然,也从没这么惬意过。
  从季末进了挽夏园那一天开始,祝般若似乎就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当下季末真想对着天空撒一把油菜花,老天终于睁眼了!
  虽说是闲着无聊但也不能无聊的太过明显嚣张,珊儿和阿左都没有得到祝般若或者是疏影的提示,也不知道应该给他安排什么样的事情做,最多在季末闲得发慌的时候多瞄他两眼。
  季末现在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看着阿左在花园里面给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修枝剪叶,有时候突然来了兴致,也会怂恿他简称各种各样的形状。
  几天下来,一排的冬青已经变成了一个个形状规则的圆柱体,花盆里的花也已经来来回回变换了好几种形状。
  但是这种生活持续到一个下雨天的时候,就开始宣告结束了。
  夏季的雨来的总是很猛烈,砸在人身上像是小棒槌似的。
  季末听着雨声慢慢睁开眼,从床上爬起来跪在一张椅子上透着窗子看着外面的景色,雨水顺着屋檐呼啦啦的往下流,像是一个个小瀑布,季末还没穿戴好,伸出手就想去借住那些水。
  等到手伸出去正笑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看到大厅门口的走廊上,站着正盯着自己看的祝般若。
  季末本来就是个子小,本来就是跪在一张椅子上才能把手伸到外面,这下一惊,身体开始往后仰,‘嘭’的一声就从椅子上直直的摔下来。
  他这边还没站起来,就听到外面传来的大笑声。
  一个二十几岁的人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看到如此窘态是何种心理?
  季末心里不断的念叨着,“我只有八岁,我只有八岁,我只有八岁……”捂着腰从地上站起来,表情一片凄然,再没勇气去看窗外。
  这时门开了,季末吓了一跳,转头看去,进来的是疏影。
  疏影看着季末,又看看倒在一边的椅子,表情阴冷。最终只是递给季末一个信封,“这是给李家三公子的信,你给送去。”
  季末看看信封看看疏影又看看窗外的大雨,始终都是一个表情,疏影也没多说话,看了他一眼之后转身就开门出去。
  季末知道这代表自己逍遥的日子已经结束,叹口气推门出去,决定去找阿左,他只要要知道路怎么走才行吧……
  阿左此时正在摆弄屋子里都一株小花,看到季末进来了,冲他笑笑,“小幺,有事?”
  在两个人明里暗里将整个花坛里的花都荼毒了一遍之后,终于建立了革命般的友情,阿左看季末也只当他是弟弟。
  季末苦着一张脸,“左大哥,李家怎么走?疏影让我去送信。”说着拿出手里的信给阿左看。
  阿左笑笑,“小幺,我看不懂的。”
  “哦,那左大哥跟我说说这路怎么走吧,我从来了之后还没出过院子呢。”季末也不当回事,表情赖赖的。
  “那可不好办了,这李家离怎么府里可是有一段距离,咱们这是在河西边,这李家正好在河东边,中间还隔了几条街还插着不少弄口。”然后看着季末,一脸笃定,“你可能找不到。”
  阿左是个老实人,平常对看季末是个小孩子对他也特别照顾,现在看他这么说,季末也开始有些着急,“那怎么办?我上午之前是要送过去的。”
  “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去吧,顺便也带你认认路。”阿左说着将手里的小铲子丢到了墙角,找了盆水洗洗手,看季末还站在那里干杵着,就道:“你先回去换身衣服,外面下那么大雨,像你这样怎么出门?”
  季末才发现自己从起床开始就是一身白色的里衣,到现在还没来得及穿衣服。
  挠挠头跳着脚跑出去换衣服。
  阿左看着他夸张的动作笑了笑。
  敲门声不一会就再次响起,阿左边开门边道,“你还挺快的吗,我这边还没收拾……。”
  等门打开了才看清外面站着的不是季末,是疏影。
  阿左慌忙让开路,“先进来吧。”
  疏影头上撑着伞,看了看阿左,“不用了,少爷那边叫你呢,收拾收拾就过去吧。”说完打着伞就走开了。
  阿左站着门前愣了愣,直到季末出现,“左大哥,我好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阿左搓着手一脸的抱歉,“小幺啊,刚才疏影说少爷找我,你看,你看……”
  季末也愣了,看看手里拿着油纸包好的信封,又看看阿左,最后还是无所谓的笑笑,“没事,左大哥,少爷找你肯定有要紧的事情,我这边你就甭管了,给我画张地图就行。”
  “那你先进来吧,我给你画。”
  季末收了伞进屋。
  阿左不会写字,房间里肯定是没有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季末正在犯愁的时候,就见阿左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块布,还有一块黑炭,将布仔细的铺在小桌子上就开始一下一下的画起来。
  好不容易画完了,阿左又仔细的给季末讲了一遍,怎么走、往哪转弯、什么地方有什么样的标志性建筑物,说的很是详细,就怕他走过了,或者是找不到。
  季末将‘地图’和信封都收进怀里,抬头看着他“那左大哥我先走了,你也快去吧,别误了少爷的事。”拿着伞就冲进了雨里,心里默念:祝般若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阿左收好碳棒洗洗手整理了一下衣服拿着伞也出了门往大厅里走。阿左虽然是这挽夏园里的下人,但也是今年刚从别的园子里调过来的,和这位四少爷之间几乎就没有交集,也不知这主子找他是为了什么事,当下一颗心七上八下。
  书房里祝般若的桌子上正摆着一株粉红色小花,跟阿左屋子里的那株,似乎是一个品种。
  祝般若抬抬头看了一眼阿左,“阿左,你养花养了多少年了?”
  阿左不知其意,低头小心翼翼道,“小的的爹是当地养花的花农,小的从小就跟着爹学这些东西,到现在也有十余年的时间了。”
  “是吗?十来年……确实是有些时日了。”祝般若的手指摩挲着花盆,“这株贵妃醉酒是怎么回事?”
  阿左先是一愣,继而抬头看着桌子上的盆花。
  祝般若见他没有反应,接着道:“这贵妃醉是我国最尊贵的几个品种之一,这朵花的花色、花朵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贵在其右双色,一白、一红,美人本面如扑粉,醉酒红沾了少许驼色嫣然,此话两色一支是以名扬天下,但是……”
  祝般若的手指慢慢捻着旁边的一朵明明是白色,但仔细看上去却有少许红色斑点的花朵,“为什么这美人脸上长了麻子呢?”
  面上的表情说不上严厉,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但是阿左已经开始浑身打颤,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也不知道啊……
  祝般若似乎乐在其中,缓步走到阿左面前,“说说吧,说说这美人为什么就长了麻子?”
  阿左看着那盆花忽然就想起了什么,颤抖着手指指过去,“小的……小的……想起来了,这盆花……季小幺碰过!”
  “季小幺?”祝般若盯着阿左。“你说的可是季末?”
  “是,就是季末,前一阵子小幺抱着这盆花看了足足一个上午,小的、小的一直都是按照疏影给的方法精心侍弄的,不可能出岔子啊,少爷明鉴!”
  “哦,季小幺经常往花园里跑?”祝般若若有所思,“他以前还做了什么事情,你都一一说清楚吧。”
  “是……”阿左已经开始涕泪横流。
  “他说花园的格局太古板,让小的给改个造型,非要弄成什么三角对立什么……还有那几株冬青,季小幺也参与了……少爷,季末只是个孩子,虽然顽皮了一点,但是个好孩子啊……求少爷饶了他吧……”
  这东西确实是季小幺碰过,但是他也确实不想让小幺受罪,怎么说那孩子也是叫自己一声大哥啊……
  阿左越说越啰嗦,直到祝般若不耐烦的看看他,“说完了?”
  “是,完了……”真的完了……
  “那就走吧,我记得这种花当初带来了三株,你就在其余两株上多下点功夫吧。”祝般若挥挥手,重新坐回椅子上。
  “是!小的告退。”阿左说完就颤着腿躬着身子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本文不是大长篇,30-40W差不多完结,当然,不排除意外发生的可能= =
  PS:1V1,HE
  PPS:官配四四(俺之前说过了~~)
  PPPS: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还有更
  但是乃知道,人生总是有太过意外和太多无奈。
  
  26、二六章 雨天(二) ...

  雨越下越大,就像是从天上泼下来的水一般,狠狠的往下砸着,毫不留情,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季末手里伞在风里面不住的颤抖着,似乎随时都有折断的可能,季末不敢走快,他害怕自己跑快一点这个伞就立马殉职,但又不得不加快脚步,他怕这雨点能让自己粉身碎骨。
  不加快速度的话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季末脑袋还很清楚的记得阿左给他的地图上给的指示,从祝府的后门出去,然后往东拐,一直走,过三个弄口的时候会看到一家叫做‘万福’的酒馆,找到酒馆之后就往南拐,继续走过几条街,然后在一个胭脂铺继续往东拐,那是和顺最繁荣的一条街。
  街道前面是一条河,沿着街道一直走一直走,走尽头时候就能看到李家的大红色屋顶,就是最高最高的那一个,然后从西边的后门进去,将手里的信给他们那边的门童就行了。
  这是阿左的原话,阿左说的很轻松,但是在这种天气里再简单的事情也会变得异常困难。
  这才刚走到祝府的后门,季末的整条裤子就已经湿透了,虽说是夏天,但是在这样阴冷异常却又笼罩着一种挥散不开的燥热中,只会让人更加难受。
  后门是关着的,大概是看门的人也觉得这样的天气没人出去吧。不过门没上锁,简单的插了根门闩。
  季末没惊动其他人,刚打开门一阵狠风吹了进来,身上的衣服在风中瑟瑟发抖,季末感觉自己差不多可以随风归去了,手指扣着门环没敢松开,好不容易等这阵风过去了,季末摸摸怀里的东西捂着胸口就出门。
  阿左说出了门是往东……
  季末骂了一声,为什么偏偏刮的就是东风!
  没办法了,伞是油纸伞,在这样的风力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如果是用来挡风的话,阻力太大,凭他的力气根本走不动路,如果直着撑的话肯定立马折断。
  干脆的收了伞,反倒是爽快了不少。
  季末缩着头,抱着胳膊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夏天就是这样,要不就是一丝风没有,要不就是狂风大作,摧枯拉朽毁灭一切的气势。
  祝府后门的一条街在平时还是相当热闹的,人流量不少,本来已经有了几个差不多成型的店铺,但是因为刮风下雨的原因只剩下一个个空荡荡的摊位,在风中吱嘎作响。
  一个八岁的孩子在狂风暴雨中艰难的行走,像是在逆水中漂泊的一叶孤舟,明明是在往前走的,却让看的人有一种这船这人在下一刻就要被摧毁的感觉。
  季末瘦小的身影被风完整的勾勒出来,本来的柔弱反倒有了一种苍劲的美感,当然季末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自我审美的,他唯一的念想就是快一点,再快一点。
  阿左说过了,三个弄口就能看到万福客栈,季末就在心里一个一个的数,直到万福酒楼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靠到酒楼侧墙的屋檐下站了一会,季末开始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刚才的一路几乎就是闭着气过来的,呼吸根本就是受罪,季末露出去一个头,看着前面的路,接下来是往南走,还好,一路都有建筑物,可以挡风,也就是说可以打伞了,季末心里大喜。
  再后来就又是胭脂铺……
  季末整个脑袋都蒙蒙的,感觉不到东南西北,走到一个路口的时候往往要停很长时间才能分辨出这是哪,然后要往哪走。
  好不容易看见了那个传说中最红最高的屋顶,季末已经在心里诅咒了几千几百遍,等敲响了后门,在一阵骂骂咧咧中把信交给开门的那个不知道是老头还是小孩的人之后,季末终于可以昏过去了……
  ——————寂寞的分割线——————
  阿左走了,祝般若开始围着那株已经花了脸的贵妃醉酒绕起圈子来,先是左三圈,然后是右三圈,最后终于停下来,对着门口喊了一声,“疏影!”
  疏影应声而出,“少爷。”
  “去把季末给我叫来。”
  疏影愣了一下,“少爷找季末有事?”
  “嗯。”示意了一下桌子上的那株花,“看到了没?贵妃醉酒,现在贵妃变成麻子脸了。”
  “季末干的好事?”疏影小声疑问道。
  祝般若点头,“把他叫过来吧。”
  疏影迟疑了一下,“少爷,季末出去了。”
  “他能去干嘛?”祝般若皱眉。
  “少爷本来今天是约好李家三少爷下棋来着,现在下雨了,我就让季末给李三少爷送了一封信过去,说下棋的日子以后再定。”
  “还有谁?”
  “啊?”
  “你的意思是季末一个人去的?”祝般若眼睛眯起,疏影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送信这种小事,疏影认为季末一个人就够了,虽说是个八岁的孩子,不过看他平时挺机灵的,不会出乱子。”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是主子的面色似乎不太好看。
  祝般若挑了下嘴角往疏影那边走去,疏影连忙低下头,祝般若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打开他身后的一扇窗户,风立马从外面灌了进来,书桌上的宣纸沙沙作响一阵子后紧接着开始满屋子的飞舞。
  疏影依旧低着头,看着接二连三的雪白纸张慢慢飘落,忽悠落地,刚刚落在地上就再次被吹起来。
  疏影的嘴唇开始发白。
  “啪!”价值不菲的花盆自书桌上落下,地上一片狼藉,带着斑点的花瓣被花盆里的土掩住,脏兮兮的一大片。
  祝般若一声不响的看着疏影,半响,转身离开,只道了一声:“把书房收拾好吧。”
  疏影表情奇异,本来还煞白的脸渐渐浮起一个笑。
  半下午的时候风雨都变得柔和起来,渐渐的,等到傍晚的时候已经全停了,东方的天空出现了一道三色的虹。
  刚接受过雨水的冲洗,整个天地间都好像变得干净起来了,色彩也较之之前更清新浓郁,祝般若让人搬来张小桌坐在院子里,手边几块点心、一壶清茶,仰头看着天边。
  这时门响了,阿左正好出来,听到声音立马跑过去开门,祝般若没在意,依旧仰着头。
  自门外露出来一个黑黑的小脑袋瓜,好奇的看着院子里面的人和物。
  阿左看着眼前这个精神的孩子,“你有事?”
  来人正是黑小虎,本来是去掩冬园找季末的,谁知到了那里就听里面的人说,他们家老大早在半个月之前就已经去了挽夏园。
  黑小虎就从掩冬园往回跑,一边跑一边生闷气,季小幺都换地方了为什么都不告诉他,本来说是去看自己的,到现在也没见到人!
  黑小虎越想越委屈,眼泪就在眼眶里直打转转。
  黑小虎看着眼前这个人,眨眨眼睛,“季小幺是不是在这里?我找他。”
  “你找季末啊,他今天早上出去送信了,到现在还没回来。”阿左见少爷似乎没怎么注意这边,对方又是个小孩子,就随意聊了起来。
  “小幺出去送信了?那个……早上的时候不是下雨了吗?”黑小虎眨着眼睛问。
  阿左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摸摸脖子,“是啊,具体我也不知道。”
  “就他自己去的?”黑小虎看着阿左。
  “嗯。”阿左低下头,“我们那时候都比较忙。”
  虽说自己比眼前这个孩子大了好多岁,但还是不自觉的低了头,像是犯错一般,转念一想,季末到现在都还没会来,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想到这里更是不安,下意识的转头看着院子里的祝般若。
  祝般若垂首倒水,水壶里的水早已干了,有些烦躁的放下,也不想找人添,只是继续看着天空。彩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天边只剩下微微的黄色。
  黑小虎笑了一下,看的阿左莫名其妙。
  黑小虎抬头看着阿左,“小幺来了一段时间了,但是他身体不是很好,经常生病,如果挽夏园容不下他的话麻烦你跟后院说一声,我会带他走。”鞠了一躬转身往回走。
  “慢着!”说话的是祝般若。
  黑小虎转过身,静静的等着里面的人说话,这个人他认识,就是祝家的宝贝疙瘩,他们家老大的主子,祝般若。
  祝般若回视过去,对一边不知如何是好的阿左道,“阿左,让他进来。”
  阿左听命让开身子,黑小虎也不客气,直接跨过门槛走进来,四只眼睛两个人依旧对视。
  “你是谁?”祝般若说。
  “小的是后院的王小虎,四少爷好。”
  祝般若点点头,“你跟季末什么关系?”
  “发小,是四少爷让季末出去送信的?”
  “是,你来这里为什么?”
  “当然是来看他,四少爷知不知道季末的身体很不好?”
  “知道,不过我不认为我需要照顾他的身体,他是什么病?”
  “他不肯说,不过你可以去问孙老头,季末不能尽心伺候少爷,不知少爷是否可以选他人?”
  “不可以,他的事情你可以做主?”
  ……
  两人之间似乎很有默契,一问一答,有问必答。
  这边话还没说完,就又听见敲门的声音。
  两人齐齐向门口望去,阿左被两人看的背上的汗毛都竖立起来,拉门闩的手都是颤抖的。
  门开了,不过外面站着的人,不认识。
  一个穿蓝衣服的少年,看衣服的款识,该是其他院子里的人,少年无辜的看了看几人,准确的找到了一圆之主祝般若,“四少爷好。”
  祝般若不快的看着他,“什么事?”
  “回四少爷,刚才李家来人了,说是送信的孩子昏倒在他们家门口了。”说话的声音还是毕恭毕敬,不过似乎也感受到院子里奇怪的气氛,好奇的眼光在几人身上瞟来瞟去。
  此话一出,黑小虎看向祝般若的眼光连隐藏都不用了。
  祝般若不理他,还是看着来报信的孩子,“什么意思?说清楚。”
  蓝衣服的少年收回视线,看表情似乎也是很为难,挠挠头道:“我也不知道,那边来的人是让问问,是他们把人送回来还是我们派人过去接?”
  “我去!”小虎有些激动,上前一步首当其冲道。
  祝般若没理他,看向阿左,“阿左!”
  阿左知趣上前,“是,少爷,阿左马上出发!”
  这边刚想跟着走,被黑小虎上前一步拦住,“我跟你一起去。”
  阿左询问的看向祝般若。
  祝般若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精华评说:我很空虚……
  长评栏说:我很寂寞……
  霸王名单说:我很绝望……
  张家小鱼说:做后妈吧!
  
  27、二七章 雨天(三) ...

  祝般若让疏影给小虎和阿左两人找了一辆马车,带着前来报信的人,三人一起往李家的方向去。黑小虎始终都是皱着眉沉默不语。
  阿左用胳膊碰了一下小虎,“小虎,你跟小幺感情很好啊?”
  黑小虎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微微有些红,算是有了点表情,认真点头道,“嗯,我们感情最好,他还是我老大。不过他不让我这么叫他,说是不喜欢。”
  “老大?干什么的老大?”阿左来了兴致,想着一大早只穿了一件里衣跑到自己房间问路的孩子,再看看眼前生龙活虎的这位,阿左不是一般的好奇。
  “打架啊!”小虎嘿嘿的笑了,“说出来你肯定不信,小幺打架可厉害着呢,刚开始的时候我是我们村里的孩子王,我们村里那些孩子都打不过我,追在我后面喊我虎子哥,我可威风了,但是小幺不一样,他不跟我们一起玩,不管是打架还是摸鱼他从来都不跟着,最多的时候就是坐在石头上看着我们一群野惯了的孩子到处跑来跑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总想欺负他,就让他跟我打一架,结果,就是他把我打哭了,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叫他老大。”黑小虎说的时候,嘴角一直都带着笑。
  阿左看着他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小幺怎么可能打得过你?!”
  “我也不知道,很奇怪是不是?”小虎眨着一双小老虎似的大眼睛,“不过我就是喜欢叫他老大,那样他去哪就得带着我,我去哪也要拉着他。”
  嘴角慢慢的收拢,又变成一条直线,“其实来祝家的时候小幺是不想来的,是我厚着脸皮硬要他来的,我现在后悔了。”
  黑小虎懊恼的抓抓头发,“他说的对,外面再好还是家里自在,但我就是看不惯她那个哥哥老是欺负他。”
  “我想……我来了,如果他跟着我的话,有什么事的话我也可以护着他,但真等到他出事的时候我什么都干不成。”黑小虎抓住头发,眼睛有些红。
  “左大哥,我是不是很没用,小幺又昏倒了,怎么办……”黑小虎捂住脸,语气带着哭腔道。
  阿左拍拍他的肩膀,“小虎啊,咱们马上就到了,小幺没事,以后在园子里还与左大哥呢,左大哥会替你护着他的,谁都不能再欺负小幺,别难过了啊。”
  阿左心里也是酸酸的,一个丁点大的孩子,冒着那么大的雨去送信,真是……!想想自己今天早上还把小幺给供出来了,阿左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
  “左大哥,我没事,小幺不喜欢别人护着他,他喜欢护着别人,不管是干什么他都是无所谓的样子,就算是有人替他操心,在他看来也是瞎操心,这点最气人!”黑小虎不哭了,撅着嘴开始数落季小幺的不是。
  过会又说,“左大哥,你说了要帮我罩着小幺,你一定要说话算话啊!”
  阿左相当无语。
  季末走了一个时辰的路程,马车一刻钟之后就到了。
  三人下了车,黑小虎忙问季末在什么地方,在门口迎着的人带他们到季末躺着的屋子。
  黑小虎飞快的跑到床边,看着季末的脸色,急忙问旁边的老头,“老爷子,给找大夫了没啊?”
  老头点点头,“找了,没事,就是风寒,来的急了些。你们家的人怎么能这样对这一孩子啊!这孩子本来就身体弱,那么大雨还让他一个人过来送信!还谈下棋?!要真是下个棋就弄出一条人命来,真么大的罪孽我们家三少爷可担不起!”
  老头火气不小,看着旁边的阿左就是一阵数落。
  阿左也不会还嘴,只能老头说什么他听什么,还要不住的赔笑。
  老头数落完了,叹口气,“这孩子也算是命大,把信给送到了才昏过去的,真要是万一半路撑不住就趴下了,你们就不是来我这领人了!那是去知府老爷那边领尸体!咳咳……咳咳!”
  黑小虎憋了一路的眼泪哗哗的往外淌,说来也奇怪,在在别人面前一向都是精神的很,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但一到季末跟前几乎就是立马破功,小孩子心性也全部都出来了。
  难道就因为他是老大?难不成自己心里真把他当老大看着的?想到这里黑小虎也不哭了,擦干眼泪默默将季末从床上抱起来。
  季末本来就个子小,又很瘦,小虎在最近一段时间也受了不少锻炼,抱起季末来还真没什么问题。
  阿左看着小虎将季末抱在怀里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是想流泪。
  黑小虎转身看着老头,又看看阿左,“老爷子,人我带走了,左大哥,我们回去吧。”
  “嗯。”阿左点头。
  两人刚走几步,就听到老爷子在后面大叫,“这娃娃叫什么名字啊?!”
  黑小虎停住脚步,看看抱着的人,“他叫小幺,季小幺。”
  老头在后面重复了几遍,关了门。
  两人手忙脚乱的把小幺放到马车里,招呼着车夫回祝家。
  黑小虎把季末的头放到自个儿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他的头发,看着季末苍白的脸,对阿左说,“左大哥,我带着小幺回我那行不行?”
  这个问题以前问过季末,但是被一口否决了,但他就是不信这个邪。
  阿左虽然神经粗大了一点,也看的出来自家少爷对这个孩子也是上了心的,就凭小虎如此冒犯,换做以前早不知挨了多少训了,但是四少爷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话,心思不在这上面吧……
  四少爷在整个祝府的分量那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想从他手里抢人,几乎是不可能。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得罪这个小主子。
  当下叹口气,“小虎,这法子行不通,要不然你回去问问张管家,要是张管家说能行的话,那就是没问题了。”
  黑小虎点点头,不再说话。
  片刻之后到了祝府,还是黑小虎将季末从后门抱回了挽夏园,阿左想帮忙也帮不上。
  祝般若依旧坐在院子里喝茶,只是现在天色已晚,看晚霞的话,晚了,看星星月亮的话似乎有有点早了。
  祝般若看着被小虎抱在怀里的人影,半响方说,“大夫找好了,在他屋里,你们进去吧。”然后继续喝茶。
  珊儿连忙跑过去,“少爷,这人都来了,该吃饭了吧。”
  祝般若头也不回,“你下去吧,我饿的时候再说。”
  黑小虎看了祝般若一眼,径直进屋。
  跟在他身后的阿左也想跟着进去,被祝般若拦下,“阿左,我有话问你,过会到书房来。”转起身直接走开。
  阿左在他身后应是。
  疏影上来将他喝茶的桌子收了起来。眼睛看向季末的房间,光线有些暗,看不出表情。
  大夫还是上次来的那个姓孙的白胡子,在看到季末的时候先是‘哎呦’怪叫一声,然后开始滔滔不绝的说开了,这次旁边只有黑小虎一个,又是上次见过的,更加是无所顾忌。
  “我说黑小子啊,这孩子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啊?半大的孩子怎么三天两头的昏倒啊,你们是不是虐待他啊!”
  乱七八糟的说了一边之后看着黑小虎,有些疑惑道:“不对啊,我记得上次这孩子是在掩冬园大少爷那吗,怎么这次又跑到四少爷这了?”
  ……
  季末的身体再怎么看还是那样,孙老头半响才给出结论,“还是身体虚弱的原因,不过这次的情况比上次好多了,上次是旧疾复发,这次是因为着凉,连带着身体弱,才会那么大反应,但也不能太轻视。”
  瞪了黑小虎一眼,“上次开的药方别用了,这次重开!”
  说着从自己的竹筐里面拿出纸笔挥挥洒洒写了一大张,对着纸吹了吹转身交给黑小虎,“每天两次就好,多了也不行,身体差的人吃药都麻烦。”
  又看了看季末的脸色,方才放心,“黑小子,你在这看着他,我先去四少爷那边。”
  说完,背起小筐子晃晃悠悠的走开了。
  天色已经很晚了,季末还是没醒,阿左来到季末屋子里,“小虎,天色晚了,你先回去吧,明天再过来。”
  黑小虎看看床上的季末面色忧虑,“左大哥,我怎么觉得小幺有点发烧啊,你过来看看是不是?”说着从床上站起来给阿左让开地方。
  阿左摸摸季末的额头,复又摸摸自己的,然后摸摸黑小虎的,“是有点,孙老头走的时候说什么了没?没说万一发烧怎么办?”
  黑小虎摇头,“给了张药方,但是天那么晚了,我也不知道到那里抓药……”
  “真是糊涂,自己不知道不着调问别人啊,这园子里除了你拉个人都知道!”拿着药方就出门了。
  黑小虎在后面低下头,看着不知道是昏迷还是睡着的季末,小声道,“小幺,对不起。”
  季末像是听到他说话一般,嘴角慢慢勾起来,像是在笑。
  黑小虎也跟着笑了。
  祝般若看着手里的药方,重新递给阿左,“到药房取,就说是我要的。”转身看着季末的房间,透过薄薄的一层窗户纸可以看到里面微弱的烛光,“那个叫小虎的走了没?”
  “还没有,小幺像是发烧了,他不放心。”
  “你让他走吧,让珊儿过去照顾,看他笨手笨脚的就知道什么都不会做……”祝般若后面还嘟哝了一句,不过没人听清,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是。”阿左点头,拿着药方出去了。
  祝般若在房间里转了三圈还是心浮气躁,信步走到院子里,看到台子上放着早上那株打碎的贵妃醉酒。
  花盆已经换了肃静的样式,白色花里面细看的话还是可以看出斑斑点点的红,祝般若抬头,雨水洗过的天空连星子似乎都是分外闪亮,再看看花盆里的麻子脸美女,咧了咧嘴。
  作者有话要说:虚心接受组织批评,立马滚回去码字,明天继续更。
  PS:此章名已过期,但是没想起来合适的= =我知道自己很废
  
  28、二八章 雨天(四) ...

  小虎离开不久季末就醒了,睁开眼看到守在床前的珊儿。
  “要不要喝水?”
  季末还没完全清醒,摇摇头。
  “那就喝药吧。”说着端过去一碗黑乎乎的液体。
  季末强做出来的一丝笑脸也彻底沦陷在这碗里了,抬头看看珊儿,“姐姐,不喝行吗?”
  季末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珊儿也就是十五六岁的丫头,但是这姐姐喊的倒是顺畅无比,毕竟是平时受人照顾太多,喊声姐姐也不亏。
  珊儿平时也是个温柔的性子,听季末这么说也就是抿抿嘴角,“等我去问问少爷,问问这药不喝行吗?”
  “姐姐!”季末连忙打住,“我喝!”
  说罢接过药碗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去,“水!”
  珊儿体贴的送上。
  也不知道是药效太好还是喝药是憋气的缘故,喝完药季末的脸算是有了点人色,缓了一口气看着珊儿,“姐姐,这么晚了还要你照顾我,真对不住。”
  珊儿忙着收拾东西,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这话,“我累点又没事,再说了少爷还没睡呢,左右我都得照应着,哪能那么快歇下。”
  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回头看季末,“小幺,你身体是怎么回事啊?上次也是昏倒了才被少爷给拖进来的吧?”
  季末也说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只道:“没事,老毛病了。”
  “你自己注意点就行,有什么事情再叫我吧。”
  季末在珊儿走后就从床上下来,头还是有点昏,站在窗户边上往外看,果然见书房那边还透着微黄的光亮。
  摸摸肚子,自从早上起来随便吃了几口馒头就跑送信了,到现在都没吃饭,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季末仰天长叹一声,估摸着珊儿也是不知道,只给喝了一碗药,现在哪能睡得着啊,转了两圈之后还是决定到厨房找点东西吃。
  转身披了件衣服就出门去了,珊儿的房间的灯也是亮着,季末猫着身子从窗户下面走过去,要是被她看到估计少不了一顿唠叨。
  厨房的门一般都不锁,季末直接进去,点了蜡烛一只手护着烛光,就到处找开了。
  掀开锅,什么都没有,打开橱柜,只有几个空碗,还有一叠咸菜、几块油豆腐,明天早上要用的生菜,一条正在腌渍的鱼……
  叹口气关上了柜子,转头看到一个笼屉,心下大喜,心里默念三遍阿弥陀佛,打开。
  果然,一碟蘑菇青菜,一叠竹笋,一叠黄花鱼,还有一叠肉丝。最重要的是旁边还有一碗米饭!
  季末感动到就差热泪盈眶了。当下把蜡烛放到一边,开始下手。
  把这些救命的东西都从笼屉里面搬出来放到旁边的小桌子上,顺手从桌子下面抽出来个小凳子,又找出来一双筷子,坐下,吃饭!
  边吃边赞叹珊儿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米饭还很松软,黄花鱼鲜嫩无比,就连平时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小青菜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等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季末才想起来一件事情……这里面为什么会有饭?看样子也不像是给自己留的啊……
  想到这里,看看几个盘子里的狼籍,再也没了胃口,刚刚吃下去的那些东西也像是注了铅一样,季末苦着一张脸,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啊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季末忽然就听外面响起来脚步声,听着声音还在一点点的靠近。
  季末一动不动,烛光摇曳中的脸色忽明忽暗,那一下下就像是踩在他心上一般。
  “吱嘎”一声,门开了。
  四目相对,一个苦大仇深,一个错愕非常。
  祝般若站在门口,低头看看脚下,看看桌子上摆着的东西,再看看里面坐着的人。
  季末忽然笑了一下,看向祝般若,“少爷,你也饿了啊?”
  祝般若面无表情,抬脚走了进来。
  在季末还在考虑下一句话要说什么的时候,祝般若出声了,“嗯,饿了。”
  “不过,好像来晚了。”
  季末干笑,“其实,还有的……”
  祝般若看他,“是吗?”
  季末开始手忙脚乱,“要不然再让珊儿姐姐给少爷重新做吧……”
  从凳子上站起来就要往外跑,他现在才八岁,吃了就跑这种事应该跟人格没关系对吧?一定是这样的!
  “不用了,你回来。”
  季末退了几步站到祝般若旁边。
  祝般若微微转身,有些疑虑的开口,“你会不会做饭?”
  季末很轻的点头,上半辈子的时候会煮面、煮鸡蛋,这辈子只学会了择菜,还没来得及学做别的……但是为什么要点头?
  “会做什么?”
  “煮鸡蛋。”
  “……什么?”
  季末黑线,理性告诉他没有跟这位大少爷解释的必要,“那个晚上吃不好消化,还是算了吧。”
  吃坏了我可赔不起。
  “那你要怎样?这是珊儿给我留的晚饭,现在被你吃了,你要怎样?”
  如果季末没看错的话,祝般若现在的表情很无辜。
  但是他几乎快要抓狂了,自己已经说过不会做饭,这少爷不让叫珊儿,现在又问他要怎样?要怎样?我哪知道要怎么样?!
  “反正我还没吃完,要不然少爷就凑合着吃吧。”季末很颓唐,低着头看着地面,一副随你处置的表情。
  祝般若看看桌子,在季末不明所以的眼神中一步步走过去,最后坐在了季末原本坐的地方,似乎是叹了口气,“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言罢就拿起筷子,伸手戳向那盘已经粉身碎骨的黄花鱼。
  季末呆愣在原地,接近石化……骗人的吧?您一宝贝少爷,用得着跟我一没人权的吓人过不去吗?季末已经开始幽怨。
  祝般若抬头看他,脖子一歪,“你不吃了?那我吃完了。”
  季末僵硬的走回去,从桌子下面又拉出来一张小凳子趴在桌上撑着下巴看祝般若,声音梦游一般虚幻,“少爷,这些都是我吃过的……”
  “嗯,你还要吃?”祝般若的表情有些苦恼。
  季末继续梦游般的声音,“我是下人……是不能跟少爷抢饭吃的……不然被疏影知道了该骂我了……”
  “你不能跟我抢饭吃,但是给我剩饭吃,疏影知道了会把你骂的更惨。”
  “那么……少爷帮我保密好不好,我不告诉他少爷吃我的剩饭,少爷也别说是我给你剩饭吃的好不好……怎么两个扯平,好不好……”
  季末的语气还算是平静,但是目光近乎是热切,心里念咒语似的一遍又一遍,“点头啊!点头啊!你个混蛋快点点头啊!”
  祝般若似乎犹豫了一下,侧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一般,就在季末的心跳突破一百二的时候,祝般若终于看向他,“不好。”
  “为什么!”
  “我吃亏了。”
  早知道会这样……
  “那少爷觉得怎么办才好?”
  “这样。”祝般若换了个姿势,显然是很不习惯坐这种小凳子,转了个角度看着季末,“咱们两个一起吃,我不告诉疏影你不仅给我剩饭吃还跟我抢饭吃,你也别跟疏影说我吃你给我的剩饭还跟你抢饭吃。你看怎么样?”
  季末本来就不怎么清醒,再加上还在发烧,祝般若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他也没听清到底是什么。当下有些疑惑的看着祝般若“嗯?”
  祝般若总结,“听我的,疏影就不会知道。”
  “哦。”
  “那你就过来吧,一起吃。”
  “我去拿筷子。”季末两眼无神,果然是饿过头了,做梦都在跟少爷抢饭吃!
  “别拿了。”祝般若拉住季末的衣服,“咱俩抢筷子吧,抢到筷子的那个负责喂两个人吃。”
  “什么意思?”季末虚心求教。
  “很简单。”祝般若重新摆了个姿势,开始解惑,“是这样的,如果是我抢到筷子的话,我要一边吃一边喂你,你抢到的话就是你在吃的同时还要照顾到我。”
  “那谁还抢啊!”季末颇为不屑的犯了一个白眼,“抢到的那个岂不是会很麻烦?”
  “不是,如果是前者,那就是我喂你;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就是你喂我,你觉得那一种对你会好一点?”
  季末恍然大悟,一拍桌子,“少爷!我懂了!”
  祝般若点头,“孺子可教。”
  季末被人夸奖心里很高兴,“那少爷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准备好了吗?我数一二三,咱们就开始。”
  “好了!”
  “一!”
  “二!”
  “三!”
  ……
  作者有话要说:写两千删一千,好不容易够一章。各种暴躁,伏地哭……
  是慢热了,本文是根据年龄段来安排的,我一个人暴躁就够了,大家淡定…………
  
  29、二九章 初游和顺(一) ...

  次日,阳光大好。
  季末刚来挽夏园的时候是没事可做,可以一睡睡到自然醒,之后是做了一件事就病倒了,特殊情况特殊照料,于是,又可以一睡到三竿。
  孙老头开的药挺有效,喝完睡了一觉之后除了还有些发烧并没有出现其他并发症。
  季末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奇怪到他不愿回忆,因为很惊悚。
  揉揉眼,目光呆滞的看着屋顶。
  挽夏园一向很安静,季末躺在床上还可以听到窗子外面珊儿再和阿左说话,因为离的不远,一不小心听得清清楚楚。
  珊儿:“阿左,咱们园子里面有老鼠,你上街的时候帮我去买两包老鼠药吧,万一咬坏了少爷的东西就不好了。”
  阿左:“成,我过会就出去给少爷带点东西回来,顺便捎来就好。”
  珊儿:“谢谢了。”
  阿左:“没事,都是一个园子的,哪那么客气。”
  过了一会两人都没再说话,但是也没传来两人离开的脚步声。
  季末可以想象出一个男青年和一个女青年相顾无言一切尽在不言中但又咫尺天涯相见不如不见……的情景,当下开始给主屋里面的那位默哀,人格魅力低的后果是连丫鬟都能出墙。
  这边又听到对话声。
  阿左:“你是不是看到老鼠了?没什么事吧?”
  明显的关心,季末本来是想充分的发挥一下八卦的精神,但是听到珊儿下一句的时候就彻底的没了兴致。
  珊儿:“我没事,就是昨晚上少爷没用晚饭,我就把饭菜都放到笼屉里面了,准备着少爷饿了的话拿出来就能吃,谁知道我今早开了厨房的门,里面乱七八糟的,盘子碗都摔了一地,饭菜也都不见了……”
  珊儿接下去再说了什么季末也不想听了,拉了被子直接把头蒙住,听不见,我什么都没听见……
  季末拉开被子,外面有人敲门,“小幺,醒了没?”听声音是珊儿。
  季末磨磨蹭蹭的从床上下来,然后磨磨蹭蹭的去开门,“珊儿姐姐,什么事?”
  珊儿手里端着一碗粥,自顾自的进来,将粥放到小桌子,“昨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就睡下了,今早上再不吃的话就饿坏了。”转头看着季末,“不想吃也多少吃点,吃饱饭才能好的快些。”
  季末嘴角直抽抽,不是我不想吃,是根本没人给我东西吃好不好,想到昨天晚上那一幕,深深的叹息,昨天肯定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想是这样想,对着珊儿还是摆出一副虚弱的笑脸,“谢谢珊儿姐,我一定会使劲吃饭的。”
  珊儿对他回答很满意,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你知不知道昨天真是吓死人了,那个叫小虎的男孩看着你只掉眼泪,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
  季末一边认错一边赔笑,心里想着这事似乎闹大了,“小时候我们村子里来了个算命的,说我这命硬得很,将来肯定长命百岁!”
  “别胡扯了,好好吃饭吧。”见他脸色还不错点点头就走了,“过会阿左出门去街上,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的?”
  季末眼睛发光“姐姐,我能不能一块去啊?!”
  “别瞎折腾了,多养两天吧。”
  “我好了啊!”
  珊儿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看着季末的表情有些无奈,“你先吃饭,我去跟阿左说一声,看他能不能带你一起,乖,先吃饭。”
  季末抿了一下嘴,重复着最后一句话,“乖,吃饭……”
  季末到现在还没真正意义上的逛过和顺的大街,唯一出去的一次还是昨天奉命去给李家三少爷送信,结果还是站着出去躺着回来。
  季末咬咬嘴唇,他倒是不担心自己身体的问题,折腾来折腾去也就那样,活不舒坦也死不了,他就是怕小虎跟他闹,想起上次在掩冬园的情景,季末就开始头疼。
  小虎回去之后也不知道会不会跟季重说,季重是什么反应自己也猜不出来,反正是想想就心烦!
  小半时辰之后,阿左在外面喊他去街上,季末甩甩头怀里揣着着几个铜板就跑了出去。
  刚出屋门就后悔了,这根本就是挽夏园大集合!除了珊儿留下来收拾园子之外,众爷们都在!
  祝般若、疏影、阿左,再加上一个他。
  祝般若站在阴影里扇扇子,明显有些不耐烦,疏影站在他身后垂首敛眸,随着开门声轻瞥了一眼季末。阿左站在一边有些无措。
  季末脚步停住,有重新缩回去的打算。这时祝般若正好看过来,季末清楚地看到他侧脸上一道粉红色的划痕。
  昨晚发生的事情再一次逆袭他的大脑:
  祝般若没数完一二三的时候,季末就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饭都被我吃了一半,剩下一半大爷喂你吃总行了吧!
  不过祝般若并没有放水的打算,两人你挣我夺好不激烈,但都默契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季末没有任何优势,一气之下踹翻了祝般若的椅子,祝般若因为很不习惯这种小桌子配小凳子的设备,想跳起来躲闪结果一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衣服下摆。临摔倒的时候长腿一挥,季末干净利落的来了个狗啃泥。
  季末抬起头的时候祝般若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挑衅十足的摇摇手里的筷子,季末恨得牙痒痒,猛地一下站起来就往上抓,祝般若没料到他来这一手,筷子是躲过去了,但是那张俊脸却惨遭毒手,自耳后到下巴,一条不怎么严重却足够让人看清楚的血痕。
  打人不打脸,这是祖训!
  祝般若见了血,看季末的眼神都多了两分血性,季末看到伤口开始往外渗出血,心一横!干脆打到你求爷爷告奶奶为止!
  冲动是魔鬼……
  季末下意识的将手缩回身后,硬着头皮走过去,喊了声,“少爷好。”
  祝般若没多说话,上下看了眼季末,转头对着疏影,“我们走吧。”
  季末觉得自己被从十八层地狱撵出来的感觉。还有就是觉得其实祝般若这人真是不错!
  疏影跟在祝般若后面,从季末身边走过的时候说了句:“送信也能把自己赔进去,真是好本事啊……”
  季末做了三次深呼吸,笑着问阿左,“左大哥,少爷这是要去干嘛?”
  “少爷做什么我哪里知道,本来是想带着你到处逛逛的,现在看起来是不行了。”
  “能跟着出来已经算是沾大光了。”季末说的是实话。
  “嗯,还没出来玩过吧?先出来看看,等看上什么了跟左大哥说,下次带你出来买,就咱俩。”
  季末高兴了。“左大哥真好!”
  “嗯。”阿左摸摸他的头,两人在后面说说笑笑的跟上。
  疏影快走两步到祝般若斜后方,“少爷,我们是不是要把昨天缺席李少爷的那盘棋给补上?”
  “李竹砚?我现在不想看见那个人。”
  疏影脚步顿了一下,“但是夫人上次说了,李三少爷是最有可能接管李老爷的人,我们现在应该尽一切可能和他拉进关系,这次是李少爷主动找少爷下棋,难得的好机会啊。”
  “你不是我外公的人吗?什么时候开始听我娘的话了。”祝般若不轻不重的一句,疏影旁边已经开始汗如雨下。
  “少爷,疏影只是少爷的人,也只听少爷的话,同样只要是认为对少爷有利的话也会说。”疏影声音很低,却很坚定。
  “是吗……”听不出是疑问还是陈述的两个字,疏影的心开始在半空飘飘忽忽,上不去,也下不来。
  几人走的是祝家的正门,出了门走几步就是一个不小的集市,说话间几人来到一个专门出售各种陶瓷的店面前,店铺从里到外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盆、笔洗之类,瓶瓶罐罐一大片。
  祝般若停下脚步多看了两眼。疏影就上前问道,“少爷有看中的?”
  祝般若摇头,“有些新鲜,不过注定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疏影笑笑,“那倒是,咱们园子里的物价都是专门的工匠带着成品送过去的,比这街面上来的精致的多,也贵气的多。”
  祝般若点头,刚要离开,就看到季末已经跑进去。刚跑进去又探头出来,还对外面的阿左招招手,“左大哥,你屋子里的那花盆太难看了,换一个吧。”
  说着在地上瞟了两眼,捡起一个一个道“我觉着吧,这个挺配。”说着还煞有介事的欣赏起来。
  祝般若重新站定,看着季末手里的盆子,底色是浅蓝,上面的花纹也是凸出来的淡红,远着看过去像是点点红斑,不管是形态还是颜色的处理上都算不得是上品。
  祝般若瞥了眼阿左,阿左一阵毛骨悚然,盯着还在自娱自乐的季小幺,真恨不得立刻拔腿就跑,但也只能是想想,最后苦着脸道:“小幺,本来的那个盆子就挺好,别瞎折腾了。”
  季末显然有些失落,撇撇嘴,“可是它真的很好看,用来装那株风花雪月不是刚好吗?”恋恋不舍的将花盆放到原处。
  祝般若再次看向阿左,明显的疑问。
  阿左现在是汗如雨下,觉得自己现在立马去跳河也好过些,双腿打颤就差下跪了,“少爷,风花雪月……就是那株破了相的贵妃醉酒……”
  祝般若眼睛一眯,看着不远处的季末,“你上次说那是因为季小幺的原因。”
  “是,小的本来也没注意,等到花开的时候才发现,小的……”
  祝般若皱眉不想听他解释,“行了,这件事暂且揭过。”
  “是……”
  看着季末道“先把那花盆买下吧,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要怎么收场!”说完甩袖离去。
  季末看看率先离开的两人有些不解,就见阿左已经走过来,“小幺啊,你就让我省省心吧!”说罢从地上捡起刚才季末挑的花盆,给了钱就往前走去。心里寻思着怎么把风花雪月这事给小幺说了。
  季末看着相继离开的背影更加疑惑,这一个一个的都是怎么都是这副德性啊?!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30、三十章 初游和顺(二) ...

  逛街的话不管是男人女人,一定要找经济水平、审美水平、价值观念接近的人,否则大家都累。
  所以主仆四人一起逛大街,还没到最后就已经不欢而散。
  祝般若要去的地方是书斋、玉行、古玩店,季末想做的是满大街的乱逛,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根本就在一个地方呆不住。
  疏影始终跟在祝般若身后,阿左夹在两派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开始挥汗如雨。
  在刚开始的时候祝般若还会象征性的停一下,表示自己很照顾下面的人,疏影也会配合的喊上两声,但是慢慢的,季末越落越远,本来个子又小,藏在人堆里根本就看不见人影。
  祝般若看上了一家玉行的护身玉佛,正在细细观摩,自然是没留意其余几人的动向,另一方面,当主子当惯了,都是别人处处照看着他,什么时候轮到他还有顾虑别人的时候?
  疏影则是在旁边帮着讨价还价,时不时的说上句话。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阿左有些力不从心,刚从季末那边跑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少爷不见了,回去再去找季末的时候,季末也不见了。
  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发生了,四个人分成了三批。
  季末此时还蹲在一个专门买鸟的地摊上逗鸟,一转身,满眼的都是人,但都不认识。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看着周围人来人往的有些发晕。
  他记得刚才看到祝般若往一家玉器行里面去了……季末在人群里乱穿,好不容易找到那家玉器行,穿着宝蓝色绸缎的胖大掌柜的正在拿东西。
  季末抹抹汗,“掌柜的,知不知道我们家少爷去哪了?”
  胖掌柜见一个半大的孩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跑出来,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你们家少爷是哪位啊?”
  “祝般若,祝家四少爷。”
  胖掌柜停了下来,微微弯着腰看着季末,“祝家少爷啊,早走了。”
  “掌柜的能不能说说往哪走的?”
  “跟丢了?往西边去了,你现在跑过去看看也许还瞧得见。”胖掌柜随意的伸手一指,转身就回了里间。
  季末转身就往西边跑。
  掌柜的转身掀开帘子走进去,脸上换成笑吟吟的表情,“祝少爷可是看好了?我们这边的玉器可是直接从玉连山过来的,都是上等的货色,不管是送人还是自己留着养,都好用。”
  祝般若端详着手里一把通体血红的玉锁,问道:“这是哪里产的?”
  “玉连山北边的红花镇,这血红花可是治病救人的良药,咱们大治国也只有玉连山附近才有的生。”
  胖老板夸起自己的东西来可谓是滔滔不绝,唾沫横飞也没见有停下来的意思。祝般若看着手里的东西若有所思。
  胖老板看着这位主像是感兴趣,当下推销的力度也就更大了。
  “一般的血玉都是用牲畜的血养出来的,好一点的都是从祖宗墓里面挖出来的,阴气忒重,说是贵重,实际上都是不祥之物,这红花血玉可是不一样,里面可是渗透了血红花的精华,能解百毒,防百病的功效。”
  “不过一般都是给女子买的?祝少爷是想送给心上人?”
  身后的疏影瞪过去一眼,示意别乱说话。
  胖老板笑笑,“没有心上人送给祝夫人也是好的,想必祝夫人收了定是眉开眼笑。”
  祝般若还是不答话,拿在手里细细摩挲。
  胖老板大概是终于口干舌燥了,见祝般若不说话,有些拿捏不住。
  树影上前一步凑到祝般若跟前,“少爷喜欢?”
  祝般若将玲珑玉举国头顶放在太阳光下,做攻精巧,色泽也堪称上品,没有杂质,隐隐的似乎还有红色的液体流动,算是对得起玲珑这两个字了。
  祝般若放在手里掂了掂,“说说价钱吧。”
  “只要少爷喜欢怎么都好说。”
  “是吗。”祝般若依旧没有表情,漫不经心的看了看帘子,等着掌柜狮子大开口。
  “知道祝少爷是明白人,咱以前也曾蒙贵府照顾,一口价,一千两!”胖掌柜还是满面含笑着说。
  祝般若抬头瞥了他一眼,“可是正宗货色?”
  “绝对是正货!”
  祝般若点头,“不过我前几年似乎听说过这玉连山有一批进贡到皇宫的宝器,皆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只是那些宝贝在半路上都被盗贼劫走,护送宝物进京的三百多人无一幸免。”
  祝般若很少做表情,但只要是摆出一个来往往是威力惊人,就像是现在,一直木着的一张脸忽然笑了一下,这就不是一般人都承受的住的。
  大掌柜脸色煞白,“祝少爷说笑了吧,年纪小记错事情也是正常的,既然少爷不喜欢那就算了,店里面还有其他品种,祝少爷随便看吧。”说着就要将他手里的红花血玉拿过来。
  生意做不成没关系,万一和几年前的案子扯上点关系,说不好就是掉脑袋的事情了。再说了,这场子后面撑腰的那位不就是你娘吗?!
  祝般若避开他的手,“不用了,这玩意小爷喜欢。”
  祝般若带着笑看着手心里的东西,“越是来历不明的东西,我就越喜欢。”抬头对着大掌柜又是一笑,璀璨生花,“大掌柜明白了?”
  胖掌柜现在是汗如雨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祝少爷这是要定了的意思?”
  “嗯,很喜欢。”祝般若点头,“价格在重新商议吧,刚才那个价钱似乎有些不妥。”
  胖掌柜点头,“当然,买卖不成仁义在吗,不是!咱刚才也说了,只要祝少爷喜欢的话,怎么一切好商量……”
  “掌柜的真是和气,俗话说了,和气生财,就算是我喜欢也不能让您破财不是,疏影……”
  “少爷。”
  “你在这跟掌柜的商量商量,这边闷,我就不在这待了。”说完直接掀帘子走人。
  只剩下疏影和玉店的掌柜,两人面面相觑。
  祝般若站在玉器行里面,看着大街上来往的人群,皱了皱眉,太吵了。
  日头很强,快要让人睁不开眼一般,祝般若眯着眼睛四下搜寻着,热气越来越重,单单是站在屋子里就能感觉铺面的热气,转头看看刚才出来的地方,冷笑一声,打开折扇遮住半个脸,走上大街。
  季末按照玉器行掌柜的说法,出了门就一直往西走,越走就感觉人越少,一条街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一条花街!
  门面房倒是不少,不过都是关着的,因为天气热的原因,只有几个卖酸梅汤的小商贩站在树荫下有一声没一声的吆喝着。
  季末跑也跑累了,走到一个树荫下掏出一个铜板买了一碗酸梅汤,就蹲在一边一口一口的喝起来,边喝边打量着周围的建筑。
  其实这条街的建筑已经非常明显的表达了它们的营业性质,只是季末只顾着看人了,没顾上。
  季末越看越有意思,一碗酸梅汤都能啧啧的喝出感觉来。
  旁边卖酸梅汤的小商贩奇怪的看着这孩子,这年纪就来这里踩点是不是早了?就打趣道:“哎呦,混小子,才多大点就往这种地方跑啊!”
  季末怔了怔看他,面露疑惑,“大哥,这是什么地方?”
  “小孩子不知道地方就乱逛,被老妖怪给抓去了可是连你娘都找不见的!”
  季末咧咧嘴低下头,表情是无限哀伤,“大叔,我走丢了……”
  卖茶的老头笑呵呵的看着他,“跟着大人出来的?”
  微微点头,继续吸溜吸溜的喝着酸梅汤,抽空瞅了两眼旁边,“大叔,这条是花街吧?”
  老头微闭着眼睛点点头,“不是小孩子来的地方……赶快回去找你爹娘吧……”
  季末抹抹嘴把碗给老头放好,再回头的时候就看到站在不远处树荫下一袭白衣的祝般若,季末嘴角直抽抽,这少爷还真是有兴致,这个时候也来逛花街,想想这人也就是十一二岁的年纪,东西还没长全了吧?
  吧嗒吧嗒嘴,这里人还真是早熟!不过有些疑惑,疏影那个万年跟屁虫怎么不在?
  祝般若也看见了季末,此时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等着季末走过来。
  季末站起身子,腿有点发麻,一时没注意几乎摔倒,幸好扶住了旁边的柳树,抬头呲牙咧嘴的对祝般若笑笑,祝般若不自然的转头看向别处。
  老头瞥了他一眼,又顺着季末的视线看看对面的,阳光太毒辣,看不清长相,“找到人了?”
  “嗯。”季末对老头笑了一下就往对面小跑过去,嘴角带着笑,衣食父母啊衣食父母!
  季末跑过去的时候祝般若已经转身离开,“少爷!少爷!”
  祝般若本来就是练过武的人,走起路来脚下生风,季末本就腿短,再加上身体不好,到最后越跟越费力,在两人走到一处小巷子的时候,季末终于受不了了,喘着气停住脚步,“你再走那么快我就跟疏影说你吃跟我抢饭吃!”
  话一出口就想咬舌自尽,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在这之前本就想着当昨晚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尽量让自己的表现自然一些再自然一些,但这一急之下,前功尽弃。
  季末扶着不知道是谁家的围墙直喘气,连头都不敢抬,只希望祝般若没听见。
  天不如人意,祝般若停住了。
  季末僵硬的抬头。
  祝般若仍旧面无表情,将右手的折扇换成左手拿着,冲季末招招手,就是那种很常见的召唤小狗的手势。
  季末不动。
  祝般若姿势不变,“过来。”
  季末不动。
  祝般若耐心很好,“过来。”
  如果论耐心的话,祝般若不一定是季末的对手,但是当耐心再加上气势,季末根本就没有胜算,祝般若的气场很强大,太强大。
  恭恭敬敬走过去弯身行礼,“少爷。”
  装傻卖乖一向都是他的强项。
  祝般若收回手,俯视着季末,“你刚才说了什么?”
  “忘了……”
  “要不要我帮你想起来?”
  “我错了。”
  “知道错了之后呢?”
  “改。”
  “改不了呢?”
  “罚。”
  “罚也没用呢?”
  “任其自生自灭。”
  两个人的声音似乎都不由自主的变得低沉起来。
  似乎有些不对劲……季末听着自己心脏的跳动声,就算是他跟祝般若抢东西吃也不应该能落得如此严重的地步,那他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
  季末下意识的抬头看着前面的人。
  祝般若两只眼睛黑的吓人,此时也正在审视着季末。
  季末皱眉,不想退让,两个人就这么对视起来。
  半响之后,祝般若转身继续往前走,“你该回去喝药了。”
  季末的脸立马苦了下来,本来就慢的步子现在更是要死要活一般。
  不过这次祝般若很配合他,没有走快,两个人一前一后,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季末心里的疑惑还是没有解开。
  祝般若是不是跟谁对上了?而他,似乎成了替死鬼……
  作者有话要说:坏了,小攻人选产生歧义
  一号:祝般若、二号:祝颜回、三号:王小虎
  = =这是毛情况?!
  
  31、三一章 初游和顺(三) ...

  祝般若带着季末两人回到挽夏园的时候已经将近正午,阿左和疏影还都没回来。
  季末知道阿左这个时候大约正在满大街的找自己,谁知道他现在已经回来了?如果他首先遇到的是阿左,两个人能一起找祝般若,但首先遇到的是祝般若,那就不可能跟着他一起去找阿左。
  珊儿走到祝般若身边,躬身道“少爷。”
  祝般若正热的心烦,点了下头就往房里走去。珊儿回头看着季末,“小幺,你们走后不久小虎过来找过你。”
  “小虎?”季末抹汗的手停了一下,祝般若的步子也停了一下。
  “昨天那孩子是特意来找过你,结果把你从李家给带回来了,今大还特意来看看你身体好些没,结果你倒好,跑到街上去玩了。”
  季末看着旁边的祝般若,“少爷,我能不能出去一会……?”
  “午时之前回来。”祝般若继续往前走。
  季末点了下头,立马转身往外跑,把珊儿的声音甩在了身后。
  这是季末从来到祝家的第一天被孙兵从这里带走之后第一次来后院,以前虽然口头上承诺过小虎一定会来看他,但是到现在还没实践过一次,季末抓抓头发,有些说不过去了。
  黑小虎他们住的园子没有名字,被祝家上下统称为‘后院’。
  后院只是一个宽阔的大院子,里面住满了人,屋子有好几排,地方是不小,看起来还是有些拥挤。季末刚来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但是从挽夏园出来之后,再来这里就明显的看出差距了。
  今天阳光大好,还没到吃饭的时间,院子里除了季末再没有其他人。
  季末做贼一样在这园子里来回走着,黑小虎不在。
  抬头看看太阳,他不能待很长时间,但愿午时之前能等到小虎就好了。
  虽说他在挽夏园没什么实际用处,但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在尽可能的范围内,季末都不想让别人抓住自己的把柄。
  季末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子,院子的构造很简单,西北角种着一大片葡萄,旁边用竹竿弄出来个架子,葡萄藤就顺着竹竿将整个顶部给牢牢围起来,在地上投出一块大大的影子。
  葡萄架下面横放着几个躺椅。
  这个时候的葡萄刚刚长成型,稚嫩的青绿垂挂着,好像触手可及,季小幺这种身高的除外。
  看着这一出巧妙的风景带嘴角微微上扬,刚想过去坐一会,刚起身就看到门口几个人风风火火的走进来。
  为首的是王大虎。
  王大虎看到季末,先是一愣,然后转身就直接进了屋,季末迈过去的腿停在半路,不明所以。
  后面跟着的两个人,一个不认识,另一个就是大哥季重。
  季末的腿重新迈出去,走到季重面前,笑着叫了声“大哥。”
  季重看了季末一眼,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没说出来,转头跟着王大虎进屋去了。
  季末抓着脑袋更不明白了,这都是怎么了?
  还是那个不认识的人靠过来,上下打量了一遍季末,“你就是小幺?”
  季末迟疑着点头。
  “小虎昨天一整个下午都没出现,晚上又回来的晚了,今天早上一大早又不见了踪影吗,被西边两个多事的兔崽子捅给夫人了,夫人本来是不过问这档子事的,谁知道今天怎么就反常了,非说什么要以儆效尤,现在小虎正在大管家那边受罚呢。”
  又怀疑的看了一眼季末,“是因为你吧?昨晚小虎会来晚的时候说是因为你生病了,就因为这还被大虎给踹了一脚。”
  季末低着头问,“这位大哥,小虎是受什么罚啊?”
  那人摸摸下巴,“不知道,张管家不让人围观,直接让人带着小虎就走了。”
  季末看了看大虎和季重走的方向,还是决定先去看看,“那我去找小虎,你进去的时候跟我大哥说过一声我走了。”随后转身就跑出了大门。
  季末一路往张富贵的园子跑,一般情况下管家罚人的时候都有专门的规诫之类的作为训导,那些东西应该都在张富贵院子里,错不了的!
  从后院到张富贵的宽严园之间的距离不远,季末却停下来歇了三次,等到了地方的时候看到门是关着的,季末开始砰砰敲门。
  有人出来开门,十来岁的孩子,上下打量着季末,“张大哥不在。”
  季末脑袋嗡嗡响着,半响才反应过来他嘴里说的张大哥是指张富贵,“那你知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今天不是说要罚人吗?”
  小孩看了看季末,“我不知道,这个时辰张大哥应该在厨房那边,去找王哥哥吧。”说完,“嘭!”一声,门关了。
  季末摸摸鼻子,王哥哥?那是谁?
  厨房里的王哥哥除了王离还会有谁?!
  季末赶到厨房外面的时候黑小虎正好趴着从凳子上滑下来,季末一愣,也没看清周围是什么人,直接就跑过去将黑小虎扶住,嘴里喊着“小虎!小虎!”
  旁边有人叫,“季小幺?”
  季末狠狠的回头瞪了一眼,是王离!
  “什么眼神这是?这孩子是哪个园子里的!”
  是个女人的声音,季末顺着声音看过去,正是华丽妖娆正坐在一棵树下的罗玉环。
  季末愣了一下,才看清周围的人。场面不是很大,只是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左边的张富贵,右边的王离,坐在树影里的罗玉环,还有就是周围几个小厮。
  张富贵看季末,眼神凌厉“这是规矩,闲杂人,退下。”
  季末看看黑小虎,黑小虎撇过头不看他。
  季末老老实实的站到一边。
  张富贵对着旁边的一个手里拿着板子的男子,“还剩多少?”
  “还剩五板子。”
  张富贵点了一下头,上前一步走近罗玉环,“夫人,这孩子年龄还小,怕也是一时糊涂,差不多也够了。”
  “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王传灵那手帕轻轻擦了一下额头,看来也是热了,“祝府的家规里面可没说年龄小就能从轻处罚的?张管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富贵皱皱眉,看了一眼趴在凳子上的王小虎,对着拿板子的人道,“打完吧。”
  季末知道自己根本就阻止不了什么,只能慢慢闭上眼睛,嘴角因为用力过度被自己咬掉一块,血顺着嘴角慢慢的往外冒,季末狠狠的咽下一口,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口腔。
  他不敢睁眼,他怕看到黑小虎怨恨的眼神,确实,都是怪他。
  黑小虎在季末闭上眼睛的一刻就将脸转了过来,声音很小,他说,“小幺,别咬了……出血了……”
  季末听到了,慢慢松开紧闭的牙齿,眼泪开往外冒,止也止不住。只是固执的还是不肯睁眼。
  这边已经开始了,季末听着声音,一下一下的数着,一下,两下……
  等到五板子打完的时候,季末差不多也要虚脱了,张富贵看了一眼季末,转身对后面的人通知让王大虎来领人。之后对着罗玉环,“夫人,结束了。”
  罗玉环早就已经不耐烦,一句话没说站起身转身就离开了。
  张富贵看了看季末,“打完了,睁眼吧。”
  季末这才慢慢的睁眼,看到黑小虎趴在凳子上,歪着头在对他笑。
  季末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张富贵这边已经安排完毕,挥挥手让人先把小虎抬进屋,转身看着季末,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话,“本来是安排在掩冬园的,后老到了挽夏园,你知道这在这府里面意味着什么吗?”
  天气很热,季末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张富贵看他的眼神深不可测,他就算是再怎么虚弱也必须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
  季末皱眉看过去,“请张管家直言。”
  张富贵笑笑,似乎对他的反应颇为满意,“意味着你已经一步登天,还说明了……你是一个可造之材。”
  季末表情没变,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张富贵已经不再理他,转身对着旁边的人说起话来。
  黑小虎已经被人抬走,季末抬脚就要跟上去,谁知被张富贵伸手拦住,“你回挽夏园吧,那边用不到你。”说完也走开了。
  季末脑子里就像是有很多小虫子在飞一样,乱哄哄的让他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阳光越来越强烈,像是下一秒就能把人硬生生蒸发掉一样。
  季末一直一直向前走着,四肢都是僵硬的麻木,他还可以走,还可以继续向前,但是他自己感觉不到,就像是完全遵循身体的本能,一步步走着。
  四少爷说了,午时之前要回去的。
  就在季末感觉自己就要走向悬崖但却没办法停止的时候,身体被人猛地拽住了。
  摇摇晃晃眼神迷茫的看着拉住他的人,那个人的嘴唇一张一合,他说,“季小幺,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慢热,对不起

  
  32、三二章 初游和顺(四) ...

  季末本来想说对不起的,但是下一刻就开始有些站不稳,祝般若伸出一只手扶住手中的折扇猛的捏紧,低头看靠在身上的季末,“季小幺,你要是敢晕了,我就把你扔在这。”
  季末现在五感混沌,哪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是什么人说什么话,就算是听不清楚大概的意思也能猜得出,点点头,表示知道。
  阿左也回来了,打开门就看到少爷把季小幺拖进来,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想要把季末接住。
  祝般若一只手将他支开,“你先去把孙老头找过来吧。”
  季末没晕,只是有些脱力罢了,现在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祝般若身上,体力也恢复了不少,听到祝般若真么说赶忙叫住阿左,“叫孙老头去后院……”
  后院是小虎他们住的地方,黑小虎现在肯定比他更需要大夫。
  祝般若低头看他,“你以为你是谁?”
  季末仰头,“我求你……”
  祝般若撇过脸对阿左挥挥手,阿左点头跑开。
  “既然好了就自己站好了。”
  季末慌忙从祝般若身上立好,不过没站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祝般若也不扶,冷着一张脸,“站起来。”
  季末咬牙晃悠悠站起。
  “既然身在挽夏园就是我祝般若的人,别到处惹是生非给我添麻烦,就算是喜欢惹麻烦的人,也要自觉离远一点。”
  季末不语,不想说,也说不通,总觉得和这个四少爷之间的距离不是一点半点,想到张富贵刚才说过的话,季末道,“四少爷当初让季末来挽夏园的目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能不能看在我也是被动的份上,给些宽限。”
  “被动?”祝般若笑了笑“你知道这挽夏园有多少人挤着脑袋都想进来吗?”
  “季末不知道,不过季末怕是消受不起,还请四少爷高抬贵手。”季末垂着头,细细的脖子像是一只手就能给掐了。
  祝般若撇过脸,“我似乎从来就没把你放在手心里过,何谈抬,或者不抬?”
  季末怔愣,苦笑:“是季末看高自己,少爷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季末告退。”说着拜完一礼转身往自己房间走。
  本来应该感谢,本来以为两人之间不会是单纯的主仆,或者是在单纯的主仆关系之下还可以萌生一下两个少年之间的温馨,但是这一点幻想却因为最后只因为一句话,分崩离析。
  季末回屋之后就直挺挺的卧倒在床上,整个胸口被震的发疼,脸埋在被子里面,心里的感觉却像是一朵飘忽的棉绒终于落到了大地上。
  无声的咧咧嘴角,连笑都算不上,本来以为在昨天之后两人至少算是有点私交,但是现在看来还是一个云端一个地底。
  反反复复想着祝般若最后一句话,‘根本就没把你放在手心,何谈抬,或者不抬?’
  以为自己够冷漠也够坚强,但是今天才发现以往全都是自以为是,黑小虎的笑容居然没办法去面对,对着祝般若的话还是可以感到胸口疼。
  珊儿手里端着一碗药一碗粥站在门外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看看愈加凉透的稀饭,还是敲了敲门,听到有人应声就走进去。
  珊儿将碗放在小桌子上,“小幺,过来吃药了。”
  季末慢慢磨蹭过去,在珊儿还没想好怎么让他喝下的时候,季末已经端起碗将一整碗黑乎乎的药汤一口气吞下,抹抹嘴将碗递过去,“谢谢珊儿姐。”然后坐下开始喝粥。
  珊儿目瞪口呆。
  季末抬头冲他笑笑,“珊儿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珊儿不好意思的笑笑,“你今天脸色还是不好,我过会去跟少爷说说,你下午就再躺躺吧。”
  季末放下勺子,“我没事,身体不好,也习惯了。”
  珊儿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孩子,明明才只有八岁,为什么老是像看破世事一般,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珊儿将托板放在一边,坐在旁边一把椅子上,“小幺,你今天不该这么跟少爷说话。”
  季末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我知道,少爷毕竟是少爷,下人毕竟是下人。”
  珊儿有些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少爷其实是对我们很好的。”
  “我知道,所以就算是我懒成这样,还可以安好的在这挽夏园里面住着。张管家跟我说了,外人可是削尖了脑袋想往着挽夏园里挤,都说咱们少爷以后必定是院子里最有出息的一位,小幺真是捡了大便宜了。”
  季末本来还想笑,但是这边一抬脸就被迎面扇了一耳光。
  珊儿眼睛里闪着泪花,“小幺!我不许你这么说。”她不知道这孩子是受了什么刺激,本来这些话也不是很过分,但是珊儿就是受不了,受不了这样的孩子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季末干脆的放下筷子,低着头不说话。
  “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不许你这样!”珊儿看着手掌,说话带着颤音。
  “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你,竟然把你一句‘姐姐’当真了!”珊儿拿着托盘就要走,被季小幺从身后一把抱住,
  “姐姐,真的对不起。”季小幺终于忍不住了,抱着珊儿的手一点也不松开,“姐,我错了,别走……”
  跟我说说话,就算是再打我一巴掌也成。
  珊儿叹口气,转过身拍拍季末的肩膀,“小幺,姐知道你也不好过,但是人既然活着就要有个奔头不是,少爷就算是在对不住你,他也是主子,做下人的就算是不能遵从至少也别老是顶撞。”
  一边说一边拍着季末的肩膀,“少爷对你真的是很好了,按咱们挽夏园的待遇,本来要有多些人来照料,但是少爷不肯,说是喜欢清静,不过竟然能让你进来。”珊儿现在想想还有些不可思议。
  “我跟着少爷也有三年了,但是对少爷的行事还是琢磨不透,也许就是看在这一点上,才能安稳走到现在。”
  “小幺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孩子都聪明,但是聪明的令人心疼,其实人活着是不需要想这么多的,只要顾好现在就已经是老天爷赐福了。”
  “人活着不能鼠目寸光,但也不能看得太高太远,不管是哪一样最后都不会落个好下场,前一种是被别人踩死,后一种是把自己憋死。”
  “小幺啊,我是真把你当弟弟看……”
  珊儿说的话一直都很对,但就是因为太对了,反而不正常,一个小小的侍女,怎会有如此的胸怀,如此犀利的言辞?
  季末真心的笑出来,“姐,我知道了。”
  珊儿轻轻排他的头,转身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离开。
  “你这两天别出门了,过会我去替你看看小虎。”
  季末一整个下午都没动,将椅子移到窗前,透过那一块方格看着远处蔚蓝的天空,前一种是被别人踩死,后一种是把自己憋死……想着这句话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傍晚的时候,祝般若再次让阿左将喝茶的小桌子搬出来放到院子里,风渐起,吹动杨柳依依。
  祝般若斜躺在椅子上,面前是满园风华,但此时他的眼睛里却是迷离一片,找不到焦距。
  疏影刚进院子就看到这一幕,放慢脚步走过去,微微俯身道,“少爷,起风了,要下雨了。”
  祝般若收回深思,看了看疏影,继续看着远方,“知道。”
  疏影无奈,也不走,站在一边陪着。
  “我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血玉已经带来,只是……少爷,那玉行本就是夫人名下的产业……”
  “我知道。”
  “那少爷……”
  “你下去吧,我想独自待着。”
  “是。”
  祝般若早知道那间玉器行是他娘手下的产业,罗玉环本人也知道自己儿子知道,但是祝般若今天的作为却没给她娘面子……抓包内容也知道,自己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去报告给了正主。
  祝般若抿了一口茶,只是没想到火气会那么大,居然拿一个小孩泄愤。祝般若眯起眼睛,不知道我够不够成为一个威胁?
  疏影走后不久,季末就来了,站在疏影本来站的地方。
  “我不是说了吗,走开。”声音里有些不耐。
  “哦,知道了。”
  祝般若突然转头看着他,眼睛里的光线在夕阳下显得盛气凌人。
  季末被他吓了一跳,慌慌张张道“我立马就走!”
  刚后退两步被祝般若拽住小辫子拉过来,“原地站好喽。”
  “你放开我头发,疼!”
  祝般若放开他,继续坐回椅子上,“何事?”
  季末张张嘴,还是没说出话来,他睡了一觉之后,还是没想出来自己错在哪,但是又觉得自己是需要道歉的,就算是为了自己以后能在这院子里过的舒服一些,自己也有道歉的必要。
  珊儿说了几句话,都指出了他的痛脚,这时又刚好看到祝般若一个人在这,一时冲动就靠过来,但是……季末偷看了祝般若一眼,台词真的没想好。
  老实答道:“忘了。”
  “站在这想,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回去。”
  季末不说话,继续站在原地看着一院子的花发呆。
  “季小幺。”
  “少爷,我还没想好。”
  “贵妃醉酒是你干的?”
  “啊?”
  “左边数第二盆,听说你叫它风花雪月。”
  “我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我!”
  “别狡辩。”
  “我真的不是……”
  “此花价值不菲。”
  “是。”
  “用你的月钱来偿还吧。”
  “我到现在还没领到……”
  “三年之内都不用领了。”
  “它用得着三年?!”
  “这是侍郎大人打算献给皇帝的,价值千金。”
  “……”
  千金,是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那个-2分,忽然就笑了。
  然后发现,原来我已经千锤百炼= =
  下一章开始步入另一个年龄段,稍等
  
  33、三三章 番外(壹) ...

  张富贵忙了一天之后回到宽严园,打开门看到的就是坐在自己院子里面喝茶的罗玉衡,旁边站着的小童正一脸无措的看着自己。
  张富贵当下了然,冲小童挥挥手,“你去后院找人玩一会,侍郎大人似乎有事情要找我谈。”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是盯着正在垂眸喝茶的罗玉衡。
  罗玉衡始终没抬眼,像是手里的那杯茶是多么珍贵一般。
  小童应了一声撒丫子的跑开了,走出去的时候还很懂事的关上了门。
  张富贵看着岿然不动的人,“侍郎大人不会就是来我这院子里面喝茶的吧,真有那么好喝的话大人走的时候富贵还是可以送大人二两。”
  罗玉衡猛然抬头,直直的看着张富贵的眼睛,“你到底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
  “大人真是说笑了,这大院子里面谁都能闹别扭,单单这管家是不能的,大人这是在指责张富贵犯错误了吗?”
  “我说不过你。”罗玉衡有些颓败。
  “那还是喝茶吧。”
  张富贵转身就要进屋,被罗玉衡在身后叫住。
  “大人有事。”张富贵转身行了标准一礼。
  “别叫我大人。”
  “侍郎。”
  “我来一趟不容易,你能不能别这么气我。”
  “倒是我失礼了。”
  “扶桂!你到底要怎样?”
  罗玉衡显然是受不了了,有些抓狂,“当初你走,好!我让你走,你说不想在待在丰州,好!我让你来了和顺,你说想要自己的生活,好!我拜托了姐姐,你有什么想要的,我远在丰州做不到的都请她尽量帮我办到,你还是不满意,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张富贵看着,嘴角还是带着得体的微笑,但是此刻流露出来的却是满目的悲戚之色。收起袖子重新站到罗玉衡面前道:
  “大人,你是你我是我,你有权有势,可以安排你认为可以的事情,张富贵不敢插手,但是接不接受是扶桂自己的事情,就当是这个人不知好歹也好,您又何必强人所难。”
  “我这是为了我们好啊!”
  “我一直都只是我,您也一直都是您,根本就没有在一起过,又是哪里来的我们呢?大人莫要糊涂了。”
  “你就是如此对我?”
  “张富贵是怎样对大人?还望罗大人以后不要如以往般对我,张富贵是贫是贱,是福是祸,都可以凭借自己的肩膀来承担,强加于人的幸福对别人来说或许只是一种负担,大人自重。”
  “我一直在等,等到有一天当我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能接纳我,我们之间难道就不再有回旋的余地?”
  张富贵无奈的看着罗玉半响,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大人,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我不走,在你不给我一个答案之前我不走。”
  “就算是大人的父亲来,也不走吗?”
  罗玉衡愣了一下,转过脸走到桌前继续坐着。
  “大人既然喜欢看月亮的话,张某就不奉陪了。”张富贵弯腰又是一礼,“如果需要茶水之类的,还是可以免费提供的。”
  这边刚转身就听到后面‘呼啦!’一声,张富贵还没回头看清状况就被人扑到在地。
  张富贵受力太大直直的趴在地上,背上还垫了一个人。
  “扶桂,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赶我走……”
  “大人,你压疼我了。”
  “扶桂,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我真的很辛苦很辛苦……扶桂……”
  “大人!把你的手拿开!”
  “扶桂……扶桂……”
  张富贵被他压在身下,正面倒地,手脚都使不上力,这边还在挣扎的时候就感觉一只手已经伸到了自己的腰腹间,胡乱的撕扯他的衣衫,张富贵气急,但还是没有反抗之力。
  “罗玉衡你混蛋!你放开我!”
  “扶桂……扶桂……”罗玉衡嘴里来回念叨着的只有这三个字,一边说着一边加快手里的动作,但是因为腰带的结在前面,他看不清,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更加手忙脚乱。
  他这边乱了,就给了张富贵机会,张富贵掐住他的双手,生生的快要弄出血来,“快松手,不然我恨你一辈子。”
  张富贵的声音清晰无比。
  罗玉衡的手停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然后继续摸索,比起之前多了几分强势的意味,略微粗重的喘气停在张富贵耳边,“恨我?你难道不是一直都在恨我吗?恨我改变了你的命运,恨我一再插手你的人生,恨我爱你,但是你越是恨我就越是爱我……扶桂,我告诉你,不管你今天说什么,我都不会放手。”
  “罗玉衡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原来你这么能耐,软的不行来硬的,硬的不行来强的,如果我说你在动一下我就死在你面前的话,你是不是还要奸尸?!”
  张富贵几乎咬牙切齿,但是声音平静如故,似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将他骨子里透出的冷静打破一般,最多只会注入更深沉难为人知的感情,比如现在,比如绝望……
  罗玉衡如果看到张富贵现在的表情的话,或许心里还会好些,但是他没看到,而且一直以来他最怕的事情就是张富贵对着他的时候没有任何感情,就像是刚才的语气一般,毫不相干,冰冷无情。
  他不怕张富贵恨他,只怕张富贵不再看他。
  罗玉衡的手指几乎抽搐了一下,动作还是停住了,还是趴在张富贵身上一动不动,声音沙哑:“我不动,求你,别再伤害自己。”
  “多谢大人怜惜,张某感激不尽。”
  罗玉衡闭上眼睛,所有的情感在那一刻全部封闭,同时也展露出了最脆弱的姿态,一滴泪自眼角滑下,融入衣衫消失不见。
  “就让我这样抱抱你好不好,我不乱来,就让我这样抱抱你就好……”
  罗玉衡手上微微用力将脸埋进下面的衣衫之中,像是找到了母亲的孩子一般,静静的静静的依偎着,没有言语没有动作,这个时候这就是全部,再也没有其他比这些更加重要。
  但是,好景不长,可怜的季末早在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本想慢慢的退出去,不料罗玉衡大概是感情发泄的差不多了,站了起来,正好将季末的满脸郁色看到眼里。
  原本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缠绵凄凉的气氛,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季末看看倒在地上的小茶座,看看坐在地上的罗玉衡,看看还趴在地上的张富贵,最终做了一个决定。
  季末飞快的跑到张富贵旁边,伸手就要扶他,“张管家,你怎么摔倒了!”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关系,以及恰到好处的狗腿。
  张富贵顺着他的力道从地上站起来,整张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摔的还是别的什么。季末当然也没那么欠扁的去问,转头看向正盯着张富贵看的罗玉衡,惊道:“罗大人!你没事吧!”
  罗玉衡讪讪的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没事,就是站起来的时候太慌了,不小心撞翻了桌子,桌子翻了我也摔倒了,然后就凑巧压倒了张管家,真是对不住啊。”
  季末满脸黑线,是啊好巧啊,好巧啊……但是您为什么要跟我解释真么多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两人现在谁也不心思去看季末,张富贵慌张的转身,将已经半开的腰带重新系好,才转过来看着罗玉衡,“大人,没事的话,您可以先走了,恕不远送。”
  罗玉衡点点头,看了他一眼,“好。”
  张富贵看向季末,“季末,找我有事?”
  “那个,张管家,四少爷说他在丰州时候用的那些东西前几天已经让人运回来了,说是什么时候到的话,您给知会一声。”
  张富贵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你回四少爷,就说到时候我会让人给挽夏园送过去的,这种事情不要让他操心了。”
  “嗯,那张管家我先走了。”
  “嗯,回吧。”
  张富贵走到小桌子旁边将茶桌慢慢扶起,然后开始低头收拾一地的残渣。
  季末看了看还是跑回来,“张管家,还是我来帮你吧,你也累了一天了,坐下歇歇吧。”
  张富贵沉默的点点头,到旁边还算干净的一张凳子上坐下,双眼无神的看着季末拿着扫把将地上的碎瓷片扫成一堆。
  季末觉得气氛似乎是有些尴尬,笑着说,“这罗大人也真够不小心的,这茶桌可是上好的黄梨木,分量可是够重的,他到底是有多着急的事情站起来的时候能把整张桌子给碰倒啊……”
  抬头看了看张富贵的脸色,似乎恢复了不少,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他一直都是这样子,毛毛躁躁的。”忽然想起什么,嘴角的笑立马消失,“季末收拾完之后就走吧,这边等小童回来之后再说。”说玩转身回屋去了。
  留下季末一个人打扫战场。
  季末将东西都收好之后冲里面喊了一句,“张管家,我回去了!”
  等了一会没人应,摇摇头走开了。
  此时,张富贵正睁大眼睛看着大厅里面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大盆火色红莲,在西边透进来的淡金色余光下,灼灼盛开……
  作者有话要说:提上来的番外+ +
  以后番外会不定时出现,大家见谅
  
  34、三四章 雪夜(一) ...

  雪很大,没有风。
  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鹅毛一般,看上去柔软舒适,触碰之后才知道冰凉入骨。
  季末望着窗外,“少爷,下雪了……”
  “长眼睛的都看得到。”
  “少爷,雪很大……”
  “我说我看到了。”祝般若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
  “少爷,那些人已经在外面站了两个时辰了。”季末再接再厉。
  “我知道……”祝般若终于将手里的书扔到一旁,看向季末,“我娘醒了没有?”
  “疏影在那边候着,现在还没回来,该是还没醒吧。”
  祝般若从铺着厚厚毛毯的椅子上站起来,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我什么时候走?”
  “按理说早该走了。”
  “别废话,给我拿件披风过来。”
  季末双手奉上。
  “这段时间你好好在园子里待着,别惹事!”
  “是。”
  季末打开房间的门,冷空气直接就灌了进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转身给祝般若系好披风“少爷早去早回。”
  祝般若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带着些许叹息的意味,“如果我能做的了主的话。”
  “少爷慢走。”
  “慢走能早回吗?!”
  “少爷你自便吧……”季末决定从善如流。
  “我……”
  季末关了房门,透过窗子看着祝般若走到院子里,守在旁边的阿左连忙给他开门。才发现原来祝般若已经和阿左差不多高了……毕竟已经十五岁了,十五岁算是大人了……
  阿左打开门,门外站着的人见祝般若出来慌忙行礼,嘴里喊着“小少爷。”
  祝般若随意的摆摆手,“先去看看我娘吧……”
  在季末来到祝家的第四个冬天,皇宫里的淑妃娘娘没有熬过这个飘雪的季节,再一场不大不小的风寒中丢了性命。
  淑妃,罗家的三女,祝般若的姨娘。
  季末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莫名的感到无比的讽刺,身子骨差到不行并且天天生病的人现在还安安稳稳的活着,平时没病没灾的人倒是被一场风寒夺了性命。
  这就是所说的世事无常?
  对此,季末最后的总结是:果然是我命硬!
  淑妃病死的消息传来之后,罗玉环首先就昏倒了,中间两次醒来在面对这个事实的时候再次昏倒。直到早上的时候依旧是昏昏沉沉。
  祝家四少爷祝般若因受到沉重打击,情绪不是很稳定,被送回了挽夏园,疏影则是被留在了那里,万一有情况也好及时通知。
  祝般若躲在屋子里围着暖炉看闲书,被派来带这位小少爷回丰州的护卫则在园子外面等着这位主子恢复,直等到将近晌午。
  这也不能怪祝般若无情无义,他的这个贵妃姨娘在自己还没开始记事的时候就已经去了皇宫,祝般若的记忆里除了一个名字,根本就没有关于这个女人的其余信息。
  何况,在听到外公或者娘提及名字的时候,还都是和利益权势挂了钩的,祝般若现在的感觉只是罗家的一座靠山,倒了。
  祝般若来到他娘房间的时候,罗玉环刚刚转醒,眼角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
  “娘,节哀……”祝般若深深一拜。
  “般若…”罗玉环不听还好,一听儿子这么说,眼泪再一次哗啦流了出来。一直站在旁边的朱允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围着罗玉环一圈一圈走来走去。
  祝般若来此一方面是来看看罗玉环的身体好些了没,另一方面是向父母辞行,淑妃怎么说也是他姨娘,葬礼还是要参加的,而且淑妃膝下无子,罗玉衡至今未婚,祝般若此去将扮演一个相当有分量的角色。
  倒是作为亲姐姐的罗玉环,因为已经嫁了出去,这种场合就不用出面了,就算是死的人是亲妹妹,但毕竟是皇家的葬礼,牵扯到的东西太多。
  罗玉环拉着祝般若的手,对他千叮万嘱,见到什么样的人该说什么样的话,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遇到麻烦该去找谁……仔仔细细的念叨了将近一个时辰。
  “般若啊,你姨娘的事情就你代娘多操心了……到了丰州,诸事多听听你外公和舅舅的话。”
  祝般若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转身看着疏影,“你不要跟着了,留下来照顾我娘。”说完上了轿子。
  疏影看着慢慢消失在风雪之中的一群人,轻轻说了声,“是……”
  祝般若坐在轿子里,手里捧着一个暖炉,手指在上面轻轻的摩挲着。他将疏影留下来并不是一时的义气之举,祝家财大气粗想找什么样的人照顾他娘不成,哪里用得着他这个小厮?
  疏影的用途往往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就像是当年,就像是现在。
  两年之前罗玉环已经将一家玉器行的生意交给了祝般若,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与其说是整顿倒不如说是拉拢来的更贴切一些,那里面的都是罗玉环的人,祝般若最需要做的是怎样拉拢人心,为我所用。
  如果这个时候撒手不管的话,长久以来的努力结果必将大打折扣。
  祝般若这时候意识到自己身边的人真的是很少,堪大用的在现在看来也只有疏影一个,他本就不喜喧闹,身边的人又少,仔细算算走的最近的也还是疏影,还有季小幺……
  祝般若离开了,挽夏园没了主子,最高兴的人就是长久以来受压迫的季小幺。
  祝般若走的第二天雪就停了,只剩下满天满地的苍白。
  季末特意起了个大早,谁知一推门就看到院子里只剩下纵横交错的几条过道,雪都已经被清理好,脏兮兮的堆放到一边。
  季末有些失望,扁扁嘴两手抄着袖子出了挽夏,向后院的方向走。
  果然,还没走到后院就看到一群人正在热火朝天的扫雪,小虎大老远的看见季末,兴奋的冲他挥手。
  季末撒丫子的就跑了过去。顺手从旁边的树枝上抓了一把雪,在距离小虎还有十来米的时候抛了出去,小虎一个不留神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小虎也不甘示弱,从地上抓起来一大团,在手里来回捏了两下就往季末身上丢,不过季末已经做好了准备,一侧身就躲了过去,本来还想跳着挑衅一下,抬头就见小虎正对着他使眼色,本来还有两三个扫雪的,现在也都没了踪影。
  还没转身就听到一个尖锐之中还带着沙哑的奇特声音,“这是哪个不长眼的!”
  季末愣愣转头,就看到祝启悟正蹲在地上捂着脸。二朵正站在他家主子身后使劲的冲季末挥手,示意赶紧跑。
  黑小虎也不含糊,立马就找了旮旯藏了起来。季末回过神来转头就要往挽夏园跑。
  雪大概是进了祝启悟的眼睛,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二朵蹲到祝启悟旁边,“少爷,你没事吧?!”
  “肯定是季小幺!我看到他了!季小幺你要是敢跑我立马把你堆成雪人!”
  季末硬生生停了下来,转头走过来站到祝启悟前面,“二少爷,我哪能跑呢,这不也是意外么……”
  躲在角落里的黑小虎见这边情况似乎不对,就要钻出来,被季末一个眼神制止了,黑小虎很委屈的再次缩回去,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对面的情况。
  季末看着墙角里缩着身子,尽量减少自己存在感的小虎像小狗一样的表情忍不住就想笑,但也就是想想而已。
  祝启悟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站起来,两只眼睛也不知道是被他自己揉的还是被雪蛋砸的,红了一大片。
  季末才发现,这祝启悟也不知道是不是特别怕冷,浑身上下包的像只白色的无尾熊。
  二朵上前给他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少爷,这边冷,我们先回去吧。”
  “季小幺,跟我走!”祝启悟瞪着季末,几乎是咬牙切齿。
  二朵上前打圆场,“少爷,小幺也不是故意的,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外边怪冷的。”说着还往手心里哈了两口气。
  这句话有意无意的提醒了祝启悟,祝启悟缩了缩脖子,越发的感觉到冷了。
  季末知道祝启悟对然年龄比祝般若还大两岁,确实十足的孩子心性,算是整个祝家里面将中庸之道贯彻的最完善的一个,当下也不想和他多做争执,只得到,“对不住了二少爷,我真不是故意的。”
  “要真是故意的那还了得!”祝启悟大叫。
  季末知道这二少爷大概是在哪受气了,这是在他身上寻找优越感呢,当下也没反驳,反正他又吃不了人,自己也少不了一块肉。
  这时大少爷祝颜回从另一条过道也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小艾。
  两人的走路声其实是很轻的,本来也没人注意,但是祝般若看到旁边一个雪人,心里觉得有意思就伸手戳了一下,谁知到就这一下,这雪人的头就不厚道的掉下来了。
  众人看过去的时候,祝般若正看着自己的手指,然后讪讪缩回。
  两兄弟见面了,这招呼还是要打的。
  但是祝颜回和祝启悟之间没多少交情,见面之后多少有些尴尬,祝启悟这一尴尬就将季末给忘了。
  祝颜回迈着步子走过来,和祝启悟两人一左一右把季末卡在了中间,季末本来还想借机逃过一劫,看着架势,心下不免叹气。
  祝启悟道,“大哥!”
  祝颜回道,“二弟!”
  两队人都像是没看到中间的季末。
  之后小艾首先出列,对着祝启悟行礼,“二少爷好。”
  二朵也对祝颜回行礼,“大少爷好。”
  季末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最终说了一句,“大家好。”
  不过还是被人给忽视了。
  祝颜回诧异的看着祝启悟,吃惊道:“二弟,你眼睛这是怎么了?”
  季末捂脸,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祝启悟略显尴尬,恨恨的瞪了季末一眼,“让大哥见笑了,不小心碰了一下。对了!不知道大哥这是要去哪?”
  祝颜回:“天气冷,受伤不容易恢复,二弟当多多小心才是,我正要去管家那边拿点东西,不知道二弟这是要去哪?”
  祝启悟:“天气冷,东西要备齐全了才是,大哥快些去吧,我刚去看了看夫人,现在正要回去呢。”
  祝颜回似乎愣了一下,“夫人可好?”
  “大夫看过了,伤心过度,修养两天就能恢复。”
  “这样啊,那愚兄就先行一步了。”
  “大哥慢走。”
  祝颜回点了一下头就往张富贵的园子走去,倒是算得上是姿态翩然。
  小艾回头看了一眼季末,“小幺,你怎么也在这?”
  北风忽的吹了起来,不知从哪出来几片残黄的树叶,自季末头顶打着旋的落下……季末满胸满肺的怨恨,你是刚看见我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在这,今天早上一睁眼就在这了,真是奇怪。”季末幽幽道,语气像是游魂一般。
  “哦,有空的时候回掩冬园看看,我和少爷都挺想你的。”
  季末本想拉着他再说两句话,这边就听到祝颜回在前面喊,“小艾,快些!”
  小艾对季末摆摆手,“那我先走了。”说完小跑几步追着祝颜回去了。
  祝启悟明显的也对季末没了兴致,冲他挥挥手,“你该去哪就去哪吧!”说罢绕过季末直直的往前走。
  二朵跟在后面对着季末抱歉的笑笑。
  小虎看着人都走了,从旮旯里钻出头来虚了一口气,“小幺……”
  季末看着小虎,突然感觉无限悲凉,这是心理作用吗?季末忽然觉得人生没什么奔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章节调整完毕
  对于娃子的疑惑,解答如下:
  会涉及一定的权利斗争,但不会是主线
  扭耳朵强调:养成啊养成!
  (你们坏银,俺慢慢来的时候乃们说俺太慢热,俺跑快点乃们又说俺不细致。咬手绢扭头宽面条泪……)
  
  35、三五章 雪夜(二) ...

  祝般若走的前一天就已经将玉器行的事情对季末大体交代了一遍,但是在临走之前又口头托付给了疏影,万般无奈之下,疏影开始和季末合作。
  两人之间一直都存在着一些间隙,还偏偏都不是省事的主,一件及其简单的事情往往将玉器行闹得乌烟瘴气,最后只能是掌柜的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这两个人都是跟少爷走得近的,掌柜的一肚子火气,偏偏对着谁都发不出来。
  半月之后,罗玉环已经从妹妹去世的伤痛之中走了出来,开始重新管理祝家内外事务。这时候祝般若还没回来。
  两年之前,罗玉环将玉器行交给儿子祝般若,其中有两个原因,一是培养儿子的能力,试探祝般若到底能做到何种地步。
  还有一种原因是她不放心这个儿子,这种思想就像是怕儿子出去胡搞乱搞,而在他房间里安排通房丫鬟是一个道理,毕竟,放在眼皮底下的东西才是最安全的。
  一直以来,在罗玉环的印象里,儿子最信任的人是疏影,疏影跟着他的时间长,做事情也很少出差错,再者,疏影人生的乖巧,出身不错,难得的是一心为了祝般若着想。
  但是现在似乎出现了一个小意外,那就是挽夏园的另一个孩子,季末。
  季末的来历太过平凡,就像是雨水落进了茶杯里,刚开始的时候是一时没注意,等发现的时候已经落进去了。
  原本这滴水可以就这么一直无声无息下去,至少不要被祝夫人察觉,但是偏偏季末就没忍住那口气,一不小心,水滴落地,溅起了水花。
  季末最初来祝家的时候,是掩冬园里祝颜回的小厮,祝颜回与罗玉环之间的关系是要的恶劣有多恶劣,祝颜回处处都被罗玉环打压,还没有还手的余地。
  季末看在眼里,对罗玉环的感觉已经不是看不顺眼这个层次了。
  其后,就是王小虎事件,王小虎和季末就是一对难兄难弟,彼此扶持着在祝家这个动物园里慢慢往前走。
  怕他在村子里过苦日子带他出来的人是谁?是王小虎。
  他生病的时候来看他照顾她的人是谁?是王小虎。
  他昏倒在李家的时候,带他走的人是谁?还是王小虎。
  王小虎对他做的太多太多,但是罗玉环就那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把王小虎打了!
  季末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或者可以说是一个很难冲动的人,但是他面对罗玉环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表现出了自己XX的心理。
  罗玉环是一个多么敏感的人,在多数人对着她都是垂首敛眸的时候,季末的眼神太过突兀。
  罗玉环找张富贵要了季末的资料,前前后后都看的很仔细。但也没看出什么地方不一样来,这孩子不管是出身还是经历,或者是在挽夏园的表现,都实在是平凡的不得了,唯一比较突出的就是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的生病吃药。
  偏偏这孩子还是般若特意从祝颜回手里要来的,为什么?他看自己的时候是个什么眼神?!
  罗玉环看季末,那是越看越不顺眼。罗玉环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看不顺眼的以及对自己儿子不利的人和物都要立即除去。
  这天,祝夫人找到了疏影,“那个叫季末的孩子怎么样?”
  疏影不解其意,眼角微微上抬。
  “般若似乎很信任他。”罗玉环补充了一句。
  “除了我之外,他是和少爷走的最近的一个。”
  罗玉环哦了一声,“他平时都干什么?”
  疏影开始想季末平时都干了什么,但是想来想去都想不出季末平时做了什么事,就连可以在这个时候拿出来举例的都没有!但又觉得这个人其实一直都没闲着……
  “少爷走之前似乎将玉行的事情交给他了。”
  疏影没想过要背叛祝般若,罗玉环曾多次想要拉拢他但都没成功,不过他不介意在这个时候让她将季末赶出去。
  他不担心罗玉华可能会收拢季末,他肯定这个骄傲的女人看不上这个人,就算是看上了,祝般若回来之后季末这条路也算是走到头了。
  他深深知道祝般若最恨什么样的人。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对他来说都是有利无害。
  “这几天将他打发了。”罗玉环一边摆弄趴在怀里的小猫一边道。
  “用什么理由?”
  ……
  季末并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打发一个根本上不了台面的小厮也根本不需要什么入流的手段。
  又过了半月,在一个下雪的傍晚,祝般若回来了,带着满身的风雪气息看着站在门前迎接他的挽夏园众人。
  领头的是疏影,身后站着的是珊儿和阿左。
  祝般若对几人点了点头,“季小幺呢?”
  季小幺躺在床上。
  祝般若掀开帘子看着躺在床上的季末,“他是怎么回事?”
  珊儿不敢看祝般若的脸色,低着头眼泪啪啪的往下落,也说不去一句完整的话。
  疏影随即掀帘子进来,站到祝般若身后,“少爷先披件衣服吧。”
  祝般若皱眉看他,手指着床,“这是怎么回事?”
  疏影微微躬身,“小幺犯了错,被夫人罚跪。”
  祝般若重新看向季末,季末的脸在昏暗的光线里像是泛着一层淡淡的青色,整个人看上去安静极了,像是做错了事情被大人罚站的孩子。
  祝般若点点头,季末生病不是一次两次,每次都是躺个一两天,然后又是活蹦乱跳。何况这次只是罚跪,心想着不是什么大事。
  祝般若没放在心上,只是对一旁站着的珊儿道:“你这两天好好照顾着他吧。”转身看着疏影,“跟我去见见我娘。”
  祝般若应是,两人一起消失在挽夏园的拐角。
  祝般若这边刚走,珊儿就瘫倒在地,跪着爬到床边,手伸进棉被里摸着季末的手,“小幺啊,姐姐对不起你,你快点好起来啊……这都三天了,你倒是睁眼看看姐姐啊……少爷回来了,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珊儿一边哭一边扶着床站起来,擦擦脸上的水痕,转身从柜子下面拿出一碗糊状的膏药。
  珊儿小心的掀开季末身上盖着的被子。季末身上除了一个大裤衩什么都没穿,上身的肋骨一根根的显露在外,下面两个膝盖却是被白布包的鼓鼓的。
  珊儿怕他冷,除了缠绑带的地方又给他盖严实喽,才拿帕子再次将脸上的眼泪擦干,双手有些哆嗦的开始解季末身上的绷带,眼泪还在往外流着,但已经没有多余的手去管,只能任它泪流满面。
  绑带拆到底的时候露出两个肿的老高的膝盖,上面还残留着昨天给涂抹的膏药。黑乎乎的一大片,惨不忍睹。
  珊儿起身拿了个干净的毛巾,沾了温水一点点的将季末膝盖上抹了药膏的地方擦洗干净,整个过程季末都很安静,安静的像是没了生命一样,不喊疼,也不再对着珊儿哭笑。
  擦干净之后是重新上药,珊儿看着放在桌边的膏药,这是他和阿左两人凑钱从外面买来的,听说是治腿的,他们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季末一直都是昏睡着,也说不出是疼还是不疼,这药不管是好还是坏,怎么也都用了三天了……
  珊儿一边给他抹药一边轻轻的给他吹着气,边吹边说:“小幺乖啊,马上就给你弄好了,一点都不疼的……疼的话忍一忍就过去了……小幺真听话……”
  “小幺,睁开眼跟姐说句话成不?姐姐想看看你……”
  珊儿重新给他盖上被子,哭了起来,声音依旧很小,她不敢惊动外面的人。
  罗玉环将儿子拉过来,从上到下仔细的看了一边遍,拿出丝帕擦擦眼角的泪,“般若,你外公还好吗?”
  祝般若安慰的笑笑,“外公很好,他让我带话来说,请娘一定不要太担心。”
  罗玉环又点了两下眼角,“那就好……那就好……”
  不要担心什么?是尚书大人的身体,还是罗家在朝堂之上的地位?
  祝般若没说,罗玉环也没问。
  两人又就丰州的各种事情说了一会,罗玉环把该知道的事情都问了一遍的时候,朱允兴就从外面回来了。
  “我听说般若今天回来,特意早来了一会。”朱允兴笑对着祝般若,将肩上的披风随手交给旁边走过来的小丫鬟。
  “一切安好?”
  “是,没出什么乱子,听外公说皇上已经对家里进行了安抚。”
  祝允兴点点头,“那就好。”随后又将他夫人之前问过一遍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
  祝般若也只是笑着一一回了,之后一家三口又一起吃了晚饭,等祝般若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冬天还没过去,入夜之后又有零星的雪花再飘,祝般若抄着手在院子里慢慢的走着,身后跟着疏影,两个人都没说话。
  迈步的时候,脚落在雪地上会有轻微的吱嘎声,祝般若听着有趣,就专门找雪厚的地方走。
  疏影依旧跟着,依旧不说话。好像他们两个之间原本就该这样子,不需要人插足。
  祝般若回头看着疏影,笑了一下,“疏影,最近还好?”
  疏影赶紧低头,“回少爷,一切安好。”
  祝般若也不多问,继续往前走,一家商行两个人照看着,如果出什么大岔子的话就不像话了。
  罗玉环送走了祝般若之后就坐在椅子上喝起了茶,祝允兴走过来道,“看得出,岳父大人对般若叮嘱了不少啊。”
  “这是他唯一的外孙。”罗玉环瞄了丈夫一眼,轻视之意不言而喻。
  祝允兴本来兴致不错,见这样拿杯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后站起身对着丫鬟道,“将我的披风拿过来。”
  丫鬟这边就应是退了下去。
  “你这是要去哪?”罗玉环疾声厉色。
  “去我觉得舒服的地方。”说完不等罗玉环给他脸色看,旁边的小厮已经撑开了伞,两人离一前一后相继离开。
  罗玉环是有气没地儿发,将手里的的杯子狠狠的掷出去,正好砸在雪地里,雪化了一大片。在周遭的雪白映衬之下,无比难看。
  挽夏园里,阿左听到外面的声响,搓着手跑出来开门,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少爷。”
  祝般若点头,随口问了一句,“季小幺还没醒?”
  阿左愣了一下,“还没有。”
  “哦。”
  祝般若没再多言,直接朝卧室的方向走去,坐了一天马车,他已经很累了。
  阿左看着祝般若的背影,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响才想起将门关上,看着逐渐亮起的烛光,喃喃道:小幺……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乃们对俺好冷淡。
  “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但你不能不理我……”
  混蛋!

  36、三六章 雪夜(三)

  房间里烧了三个暖炉,暖气很足,丝毫没受到外面的影响。疏影将东西都收拾好之后,祝般若已经躺在床上快要睡着了。
  疏影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才将他叫醒,伺候着脱了衣服鞋子。将被子给他掖好之后才要离开。
  “不要吹灯,让它亮着。”祝般若突然说。
  “是,少爷早些歇息。”
  窗外的雪花该是越下越大了,隔着窗子都能听到悉悉索索的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听得时间长了,祝般若倒是没了睡意。
  祝般若干脆披了件衣服从床上起来,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
  感觉没有想象中的冷风突然灌进来,祝般若干脆将窗户大开,倚在墙上看着外面的景色,雪花很白,晶莹的白,照亮了没有月亮的夜空。
  “吱嘎。”
  祝般若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珊儿正从季小幺的房间里走出来,样子像是正要回房。
  这么晚了珊儿怎么才离开?转头看向季末的房间,没有灯光。
  祝般若皱了皱眉,想起来季末是被娘罚跪,正在屋子里面养着呢。想起那张苍白到没有任何血色的脸,更是疑惑,季小幺什么时候得罪了娘?不对,季小幺怎么会和娘起冲突?
  这两个人之间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交集。
  祝般若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打开了卧室的门,人也走进了雪地里,突如其来的寒冷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祝般若笑着扶额,至于吗?三更半夜的跑过去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祝般若有些犹豫。
  房间里很暗,祝般若摸索着点了灯之后转头朝床的方向看去。
  季末的样子跟傍晚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要是硬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脸色更白了,衬着烛光白的几乎透明。
  祝般若觉得有些不对劲。
  走到床前轻拍了两下季末的脸颊,“季小幺?季小幺?”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
  祝般若觉得手心的温度有些偏高了,不确定的放在额头上又试了一下,是不是有些发烧?
  “不知道找大夫是怎么着?”祝般若有些不悦。不过想到这深更半夜又是下雪天,也没有大夫肯在这时候出诊吧,烧的温度不是很高,等到明天早上该不会有问题。
  祝般若忽然感觉这种感觉很好,有些不想走,坐在床边上打量着他房间里的装饰。
  季末的房间很简单,简单的有些过分,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祝般若边看边寻思着自己对这人也没苛刻到这种地步啊,这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季末的房间很小,还没有烧暖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祝般若就开始浑身发冷,但是他还是不想走,他想等着季末醒过来,然后然他汇报一下他不在的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都做了什么,还有就是他怎么会和娘对上了,娘为什么要罚他。
  但是祝般若有些冷,所以他脱了鞋,爬上了季末的床。
  季末的床很窄,睡他一个人刚刚好,祝般若好不容易将手脚都缩进去,之后就开始往里面推季末,一伸手,触摸到的都季小幺的皮肤。
  祝般若笑了笑,“想不到你还有这习惯啊!”然后两只手开始在季末身上东抓一把西摸一下,季末还是没醒,任由他闹腾。
  祝般若到后来也觉得一个人自娱自乐没意思,不过这人也真够瘦的,手抓到的地方几乎都是皮包骨头,凭手感都几乎可以分辨出每一块一样。祝般若下意识的从腰上往他腿上摸去,这一次终于摸到了绷带。
  (尼玛!)
  祝般若猛的从床上坐起来,也不管是不是身上没皮衣服也不管躺在床上的人会不会冷,一把将被子全部掀开。
  祝般若颤抖着伸手向两条腿上摸去,“这是怎么回事?季小幺?季小幺!”声音里在没有了刚才的笑意,甚至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是罚跪吗?罚跪会把一个人折腾成这个样子?!
  看了看季末苍白的脸,手心里还残留着灼人的温度……灰暗的烛光下,惨白的绷带有丝丝的黑色从里面渗透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祝般若理性还没恢复之前已经一脚踹开了房间的门。“大夫!叫大夫!”
  声音很大,几声过后,挽夏园其他几个房间的灯就开始次第亮了起来。
  祝般若走回床前,将季末重新裹好,面无表情的坐到床沿上,有些阴郁,看不出是怒是哀。
  珊儿是第一个跑过来的人,她本来就睡的晚,这边刚躺下就听到少爷的叫声,披着衣服就跑出来,头发披散着满脸惊慌,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幺!”看到祝般若之后又小声叫道:“少爷……”
  祝般若微微的抬了一下头,珊儿再也说不出其他话,只是愣愣的站着,眼神几近哀求的看向床上的季末,就是不说话。
  祝般若还没开始张口问,后面疏影、阿左都跑了进来,两人的状况差不多,显然都是睡着之后被叫醒的。
  祝般若坐在床边,只穿了单薄的里衣,两只手交叉着放在大腿上,垂着头,三人面面相觑,最后一致看向还躺着不省人事的季小幺。
  祝般若慢慢抬头看向阿左,“阿左,去叫大夫。”
  “少爷,已经是深夜了……”疏影上前一步道。
  “马上!”祝般若叫了一声,声音很大,带着少年特有的沙哑。
  三人被这一声吓得都是一颤。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又起风了,吹开的房门吱嘎作响,零星的雪花飘了进来,落在地上的下一刻消失不见。
  “是,少爷!”
  阿左领命出去,这一刻他等得有些长了。
  珊儿的眼泪也随之而来,垂着头,依旧是无声无息。
  祝般若重新抬起头,眼光在剩余的两人身上来回逡巡,“谁能给我说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祝般若的声音很轻,就像是落下的雪花一样,没有痕迹却足够冰冷。
  珊儿本想上前一步,却被疏影抢了先。
  “季末冲撞了夫人,被夫人罚跪。”
  “说清楚。”
  “少爷去了丰州,夫人在这一段时间里对玉器行的生意插手较多,季末……”
  “够了,珊儿你说。”
  珊儿抬起脸已经满脸是泪,“少爷,珊儿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但是也不能让一个孩子在雪地里跪上整整一夜啊!”
  “少爷,珊儿知道我们做下人的命贱,禁得起折腾,但是小幺还小啊,他真的是受不了啊……”
  珊儿说着就跪倒了地上,一味的哭。
  “起来吧,地上冷。”
  “谢少爷。”
  “为什么不叫大夫?”
  “夫人说这是对季末不听话的惩罚,而且少爷不在,我门根本就叫不动那些人……”
  祝般若转头看着季末,季末的嘴角似乎是弯了一下。
  “你们两个先出去吧,大夫来了之后再说。”
  珊儿看了一眼季末,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看祝般若,“少爷,奴婢来照顾小幺吧?”
  “出去吧先,等大夫来。”
  珊儿无奈离开。
  “你怎么还在?”祝般若看着疏影。
  “少爷,您该回去休息了,这边有大夫就好。”
  “我让你出去!”
  “……是……”
  祝般若的手指慢慢划过季小幺的嘴角,“你在笑,对不对?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肯定是在嘲笑我。”
  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很可笑……
  阿左的速度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带着一个大夫来了挽夏园。
  大夫身材圆圆胖胖,上身一件蓝色的棉衣,下身是黑色的棉裤,连一件外套也没穿,领口处还扣错了两个扣子。
  祝般若自动让开地方,“看仔细点。”
  那大夫显然是知道祝般若的,连忙道,“在下一定竭尽全力。”
  祝般若并不多言,也没有离开的打算,从桌子底下拉出一张凳子坐下来看着大夫看诊。眼神一瞬不瞬。
  大夫是大半夜被阿左连着威逼利诱硬是从床上挖起来的,此大夫也是个势利眼,见到阿左的着急样子以为是给个少爷看病,不过瞄两眼床上还在昏睡的孩子,怕是想抱大腿的机会没了。
  这边还在沮丧,就听祝般若道,“好好看,看好了有赏。”
  蓝棉袄大夫连称不敢之后才转了身开始给季末看病。
  珊儿听见声音也跑了过来,身上的衣服已经穿戴整齐,头发也已经挽好,配合着蓝棉袄的提问将季末的情况一一的说清楚。
  疏影在之后也进来了,手里拿着祝般若的衣服。
  “阿左,升两个火盆过来。”
  疏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远处略显尴尬。
  季末身上的被子再一次被掀起来,蓝棉袄开始一寸寸的捏着季末的骨头,边捏边问珊儿,“你说这孩子在雪地里跪了一夜?”
  “是,三天前的大雪。”
  “哟,那天晚上可是够冷的啊!”蓝棉袄边说废话边将包裹着膝盖的绷带解开,用手指抹了点黑色的膏药在鼻子间闻了一下,顺手拿着绷带将那些膏药全部擦干净。
  珊儿也不敢多言,那些膏药也不知道对不对症,当时只是死马当活马医。
  “大夫,怎样了?”
  蓝棉袄挑了挑眉,本来是想说些恶毒的话,但是看到坐在一边年龄不大但是脸色已经阴沉到可怕的祝家四少爷,咽了咽口水。“不算……很严重……”
  作者有话要说:
  真不想虐,但是俺心冷啊,拔凉拔凉的
  给花花吧,花花是万能的,包治百病,延年益寿,内力精进,金枪不倒(各种神马……)
  俺真的需要有爱的娃子来讨论一下剧情,但怎么就养了一群白眼狼呢!!!

  37、三七章 一场闹剧(一)

  蓝棉袄将季末的膝盖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随后又爬到床头撑开眼皮瞅了两眼,转身冲着阿左招手,“拿箱子过来。”
  阿左将身边的箱子打开给他搬过去。
  整个房间里除了蓝棉袄其余的所有几乎都是静止状态。
  蓝棉袄头探进箱子里,在里面挑挑拣拣了好一阵子,最终拿出一个蓝色的布包出来,“多点几根蜡烛,凑近一点。”
  珊儿和阿左两人不等祝般若吩咐就小跑着出去,不一会拿着一把蜡烛回来,开始一根根的点着,整间屋子慢慢亮了起来。大夫往后一伸手,阿左将有烛台的一根给他递了过去。
  蓝色布包被打开,里面满满的是一排闪着寒光的银针,蓝棉袄仔细的看着布包,“我能给他治,但是治好治不好就不是我说了算的,知道大户人家会糟蹋孩子,倒是没见过还有转过头来给孩子找大夫的。”说着瞥了一眼坐在原地的抓般若。
  疏影上前一步想要替祝般若解释,被一个眼神制止。
  “会不会留下病根?”珊儿看了眼祝般若的脸色问。
  “腊月的天,晚上在雪地里跪上一夜,还想不落病根?能站起来就是托天皇老子的福了!”蓝棉袄没好气道。
  珊儿后退一步不再说话,眼泪又开始啪啪的往下掉。
  “丫头别哭了!哭也没用,你这黑药膏是从哪买的?这孩子的腿算是保住了,不过怕是以后只要是到了冬天就得疼上一阵子。”说着就开始嘘气,“这才是多大的孩子啊,这以后该要受多大的罪啊!”
  说着拿出一根针在烛火上来回烤了烤,“时间可能要长一些,留下一个人照应着,该睡觉的回去睡觉吧。”
  “我留下吧。”珊儿道。
  “别,小姑娘哭的我心烦。”腾出一根手指指向阿左,“让他留吧。”
  两眼看准季末腿上的穴道,一针刺了下去。季末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抽搐了一下。
  “过来按住他,这孩子疼得厉害。”
  祝般若一声不吭的靠过去,坐到床边抱着季末的头。
  大夫看了一眼也没意见,“按紧点,扎偏了能要人命的。”
  祝般若手上力度加重。
  “可以了,就这样。”说罢又是一针下去。
  季末的身体起伏的厉害,别看瘦得厉害,力气还是不小。祝般若压着他都感觉吃力,但是人还是不见有半点清醒的迹象,祝般若看看季小幺的脸。“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蓝棉袄手上的动作不停,“这孩子是先天不足,如果看不错的话可能还有心疾,跪了一晚上内虚外寒合起来在加上身体折磨,昏迷个几天也是正常事。”
  祝般若不语,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蓝棉袄没头没脑的问出来一句。
  “季末。”
  “以前是不是经常生病?以前生病的时候给他开药的是谁?”
  “是,开药的是临街白胡子的孙老头。”
  大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半响道:“那老头是我师父。”
  众人错愕,这难不成就是缘分?不过现在谁也没心思多想了。
  “季末这病摊上我师父那种道行的大夫也算是福气,他老人家看病喜欢给人拔草除根,非要给你治彻底了才算完事,这孩子是不是有一段时间经常生病?”
  “是。”
  “不仅生病每次还要躺个两三天才能下床,是不是?”
  “是。”
  大夫叹了口气,“那就没错了,想本来这孩子心疾也该调理的差不多了,不过这三更半夜的一跪……怕是又要打回原形喽……”蓝棉袄叹口气,似乎觉得这样不能表达心中的愤怒,又摇摇头。
  “以后呢?”
  “以后?那就要看天意了,我师父那么长时间才给调理出一个大概,跪了这一晚上就没了,这也就是说世事难料,也许这孩子等不到明天睁眼就去了呢?所以说啊,这人生在世,一定要学着惜福才是啊……”
  蓝棉袄一句一句不着边际的瞎扯,祝般若也不打断,只是听着。
  等到大夫牢骚发的差不多的时候方才开口,“以后他会怎样?”低头用袖子擦了擦季末脸上的冷汗。
  “看少爷你也不像是不讲情面的人,等我把针扎完了给你写张方子,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先把这一关给过了才好。”再次叹气,“想罚人的话也该掂量着来,又不是往死里逼,至于这么狠吗?”
  祝般若再次沉默。屋子里只剩下季末愈加沉重的呼吸声。
  等到第一声鸡啼的时候,大夫收了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我先给这娃开个方子,先吃着。”
  珊儿这边早就备好了纸笔,一听这话立马递过去。
  “针已经扎过了,没什么太大意外的话今天能醒,醒来之后将这个药煎了给他喝下去,七碗水煎成一碗,每天早晚两次喝三天,三天之后我再来,对了,那个黑膏药不错,接着给他用。”
  等到吩咐的差不多众人也都听清楚之后,蓝棉袄看着祝般若,“这是个救急的方子,不能常用,少爷,咱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祝般若点点头,“你说。”
  蓝棉袄熬了一夜,脸色有些发暗,“我是大夫,救人为本,但是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事情多少还是知道些,我也只问少爷一句话,您是只想留这孩子一条命呢,还是打算让他平平安安过这下半辈子。”
  祝般若心一抽,脸上还是没多少表情,“什么意思?”
  “很简单,若是少爷只想着留着孩子一条命,咱也会尽力医治,看现在的情况,保他三五年不是问题。如果少爷是很看重这孩子,咱还有另一套路子。”
  “说!”
  “季末这孩子身子骨一直不好,先天不足后天又亏,再加上现在寒气入体,想治好的话,代价不小。”蓝棉袄看了抓般若一眼,意思是你看着呢?
  “说说第二种吧。”
  “现在外头天气寒,他身上的伤也不宜多动,等到来年三月份的时候,如果少爷心思还是没变的话,就听我一个建议,把他送到江南一阵子,我师父师母现都在那边,如果这孩子福气厚的话,该是能走过这一劫。”
  祝般若转头,季末仍旧皱着眉头,脸上一层冷汗,“要多长时间?之后呢?”
  “一两年时间差不多了,之后的事情,不好说。”
  也就是说,尽人事,听天命。
  祝般若点点头,“这件事先别跟其他人说,让我再想想。”
  蓝棉袄也不多说话,说了声告辞,拎着自己的箱子晃悠悠的走了。
  祝般若结果珊儿手里的药方,他看不懂,还硬是将蓝棉袄龙飞凤舞的几个字挨个瞧仔细了才交给等在一边的阿左,“到药房去把药抓来,等人醒了通知我一声。”
  说完转身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阿左拿着药方往外走,珊儿烧了盆热水拿着毛巾开始给季末擦身体。
  疏影踌躇了一下还是跟着祝般若回了卧室。
  祝般若正在穿衣服,打刚才为止身上都还是一件里衣,不过这人好像是浑然不觉似的。
  “少爷不歇息一会么?现在时间还早得很。”
  “还早嘛?”看了疏影一眼,“我觉得够晚了。”
  也不等疏影回话就直接出门,“跟我去见我娘。”
  “少爷!”疏影在后面喊了一声。
  “你有话说?”
  疏影低下头,“少爷,何必呢……”
  “何必呢?”祝般若反倒是笑了,“我也想知道这是何必呢,我身边多了这么一个人就让她这么不放心,非得要给除了才算安心?”
  祝般若明显的有些暴躁,胳膊一甩结结实实的垂在了上好的梨花木门上。
  疏影看着他:“夫人,大概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吧,但是少爷!为了一个季小幺跟夫人翻脸,你觉得值吗?”
  “这是夫人最忌讳的事情,少爷这样做也只能帮得了季小幺一时,反倒是因为少爷的原因,夫人对他会加视为眼中刺,除非季小幺不在这祝府里面,否则的话,就不该让这人成为夫人和少爷之间的芥蒂。”
  疏影抬头看着他,“少爷,您说是吗?”
  祝般若转过身,返身走到疏影旁边,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我更想知道的是,作为我身边最受信任的你,为什么还是安然无恙?”
  疏影霎时间脸色苍白,“少爷,疏影一直都是少爷的人,也许是承蒙夫人垂怜吧……”
  祝般若收回手,“你倒是提醒了我,我娘怎么会找季小幺下手?借口还是玉行的事情,我记得当时是将玉行同时交给你和季小幺两个人。”阴森森的抬起眼,“疏影,是不是在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少爷,疏影始终都是站在少爷这边的,不敢背叛少爷!”
  “这句话你说了太多次,腻了。”
  “……”
  “跟我去我娘那吧。”
  祝般若不再看他转身就走,疏影只得匆忙跟上。
  祝般若现在冷静的可怕,就像是一瞬间看破了所有的厉害关系一般。
  在面对季末的情况的时候,祝般若心里实在是不好受,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多么在乎季小幺这个人,本来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钻了空子欺负了一顿,到底是有几分不高兴的。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过无能,娘之所以可以动他身边的人,还是看准了他不会反抗没有能力法抗,就算是反抗,也只被当做是一个儿子对着娘亲的耍赖,没有任何威胁作用,没有任何力度……
  罗玉环早早起了床,最近闹腾的事情太多,昨晚一夜都没睡好,心里老是觉得不安稳,总觉得有事情就要发生了,不过除了今天早上起床之后有些头疼之外,倒也没什么大事。
  罗玉环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身后的丫鬟给他按压太阳穴,这边就有人禀告,说是少爷来了。
  祝般若似乎也没睡好。眼睛有些红肿。
  罗玉环将后面的小丫鬟遣走,冲祝般若招了招手,“般若来了。”
  “嗯,娘昨晚睡的怎样?”
  罗玉环闭了闭眼睛,“大概是年龄大了,总是被梦魇惊醒,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下了。”
  “娘说的哪里话,娘还年轻的很,和顺城里姑娘也难有比娘漂亮的。”
  罗玉环笑骂一声,只道是恭维话也心领了。看着祝般若。“我儿子什么时候也知道美女了,有没有喜欢的?”
  “娘说笑了,儿子还小……”
  “不小了。你那个不清不楚的大哥就早该成亲了,这都多大的人了还老是带着这府里。不知羞!”
  “娘这是在赶儿子走呢?”
  “混小子怎么说话呢,别把自己跟那个来历不明的野种比,降了身份。”
  祝般若微微点头,“怕是没找到心仪的女子吧……”
  “还等他找?来年春天就该给他找个女子将婚事办了,以后愿意干嘛干嘛,省的待在一个院子里,看到了心里还不爽快。”
  “娘既然已经打定了注意,让下面的人照搬就是了,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你说的倒也是,只是这院子里的管家……算了,不说了。”罗玉环摆摆手,看着儿子,“般若你这次找娘可是有事情要说?”
  “嗯,“祝般若摆正姿势,“在丰州的时候,外公曾告诫我说不要因为生在富贵人家就不肯吃苦,年轻人该到外面闯荡磨练一番,儿子觉得外公说的有道理,这就找娘来商量。”
  罗玉环看着儿子的乖顺摸样,心里也是喜欢的,不过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哦?般若自己认为如何?”
  “儿子觉得,要掌管祝家必定要有足够的经验,但是儿子经验尚浅,想要在以后继承娘的衣钵有很大困难。虽说现在手底下有一家玉器行,但是……儿子知道,内地里也多是娘帮着打理……”
  “所以,儿子希望娘能够完全的放手,让儿子真正的尝试一番,不管结果怎样,到底是给了自己一个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
  俺,奋起了!
  …………………………上面一句不存在,请注意下面………………………………
  小花花找妈妈的故事:
  我是一朵漂亮的小花花,我妈妈叫小鱼,此人无限美好美好无限,有爱的各种渣们,麻烦乃带我去找妈妈~~~~

  38、三八章 一场闹剧(二)

  祝般若从罗玉环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带着些雪后天晴独有的清爽气味。祝般若逗了几下罗玉环养的小猫,转身回了挽夏园,两人的接洽还算成功,但是祝般若没有很高兴的感觉。
  季末已经醒了,躺在床上皱着眉看着屋顶。
  祝般若站在门口看了他片刻,终于忍不住了,“你在想什么?”
  季末转头看过去,“少爷回来了……”
  祝般若黑等着季末往下说,偏偏季末又把头转过去,不出声了。
  祝般若走近床前,自上而下看着他,“是你惹我娘生气了。”意思是你摆出这张脸来是给谁看?
  季末抬了一下眼皮,还是不语。
  “你怎么惹到她了?”祝般若追问。他现在很想知道这个人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什么东西,这样沉默的季小幺他不怎么熟悉,让他有些无所适从,总觉得像是手里面的抓着的小鸟就要飞走一般。
  “是啊,我惹你娘生气了。”季末道。
  季末还在想为什么自己还在这里,昏倒之前他明明觉得自己的魂魄都已经升了天,但是睁开眼看到的还是这个面对了将近四年的屋顶,为什么?
  “少爷……”季末看着祝般若。
  “你说。”
  “你把我赶出去吧。”
  “为什么?”
  “夫人不喜欢我。”
  “把你赶走之后呢,你打算去哪?”祝般若干脆拉出小板凳坐到季末旁边,看这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不知道。”季末摇摇头,“不过我觉得再在这里待下去的话我可能会没命。”季末诚恳的看着祝般若。他有自知之明,对挽夏园来说几乎就是可有可无,让祝般若把自己丢出去该不是难事。
  祝般若不说话看着他。
  季末觉得这事有门,接着道:“季小幺命硬,但不是不死之身,真的承受不住夫人如此强度的磨练。”
  祝般若现在能坐在这里,说明事情都了解了,不用他前前后后的解释。季末的语气很平静,用词也很委婉,一个是老夫人,一个是头顶的少爷,难道他还指望这少爷能为了他一个季小幺跑去跟罗玉环翻脸?
  “你怕我娘?”
  “夫人德高仁厚,季末对夫人那是尊重,怎么能说是怕?我是怕死。”
  祝般若捏着季末的脸翻来覆去的看。
  “少爷干什么?”季末的脸都被捏变了形,皱着眉问。
  “看你一副不怕死的嘴脸。”
  “没有人不怕死。”季末争辩,尤其是死过一次的人。
  “那倒是,好好养着吧。”祝般若改捏为拍,过了把手瘾之后起身离开。
  季末知道他这是拒绝的意思,但是留着自己又能干什么?转过头调整了一下脖子的姿势,继续盯着屋顶看。
  其实季末也没真正的想过要离开,就像祝般若说的,离开之后要去哪?他不能明着对祝般若发火,也不能背地里骂罗玉环。说出想要离开的话完全是想要表达表达自己内心的愤懑之情,全当是在形式上为自己争取一下,以后在遇到这种情况也不至于太后悔。
  季末是这样想的。
  但是双腿疼的厉害,我不想死,更不想残。
  挽夏园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出门奔丧的四少爷又回来了,爱惹祸的季小幺暂时消停了,日子还是点点的往前走着。
  季末的日子这下已经完全变成了吃喝睡,偶尔让阿左搀着跑一趟茅厕,回来之后接着睡。白天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
  这天夜里,季末的房门响了。
  冬天的夜里往往安静的让人心寒,一丁点的声音也会格外突兀。
  季末本来是躺在床上数绵羊的,听到声音之后脑子先嗡了一声,慢慢转头看着房门的方向。房门被人慢慢打开,一个黑色的人影从外面跳进来。
  月光很亮,全黑的装束对这位仁兄没有任何帮助。
  季末有些兴奋,有些紧张。这可是他两辈子合起来遇到的第一个半夜来客。
  黑影慢慢的靠近,季末一下一下数着这人的脚步声,猜测他离自己的距离大概还有多远,来了来了!紧张的握紧拳头。
  黑衣人大概在低着头看他,因为季末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这人的鼻息。
  黑衣人显然比季末还紧张,呼吸显得有些急促。
  “小幺?小幺?”试探性的喊叫。
  季末有些失望,这声音太熟悉了,可不就是他们家失踪了将近一个月的黑小虎么!
  黑小虎看他需要夜探?季末按照原计划,保持不动。
  黑小虎喊了两声不见有动静,确定人已经熟睡,慢慢将盖在季末身上的被子掀开,看着两条绑着绷带的腿愣了半响,季末清楚的听到他抽鼻子的声音。
  黑小虎一个月之前跟他他哥出门,去给祝家外地的商行送东西,回来之后就听说季小幺两条腿被夫人给打瘸了,传言是真是假不用计较,反正他老大季小幺下不来床这件事是真的!
  黑小虎的手在季末的腿上摸来摸去。
  季末的皮肤忽然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腿上立马竖起一排排小鸡皮疙瘩。他想坐起来骂人,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黑小虎并没有重新帮季末盖好,而是翻找了半天找出来一条季末平时就放在床边的棉裤,开始往季末的两条腿上套,季末悄悄睁开一条缝看着小虎的动作,想不通他这是在做什么,好奇心越来越蓬勃发展。
  棉裤穿好了,两人都是满头大汗。
  小虎喘了口粗气仔细的看了看季末的脸,发觉对方没因为他的动作惊醒,这才舒了一口气。
  季末心下叹息,被折腾这样,死人都有活过来的可能……
  小虎坐到椅子上休息了片刻,开始行动……
  季末终于黑小虎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季末已经昏昏沉沉的再也睁不开眼了,你小子的居然还有后手!
  珊儿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面是两个碗,一碗是黑乎乎的药汁,一碗是白乎乎的热米粥。
  如往常一样,将季末的门打开,“小幺,醒了没?”
  下一刻,“嘭、啪”
  “小幺……!”
  阿左正在将房间里的花搬出来晒太阳,听到珊儿的叫声将花盆往地上一放就跑到季小幺房间里,“ 小幺怎么了?!”
  阿左看看床上,转头和珊儿面面相觑,“小幺不见了……”
  祝般若正在穿衣服,疏影端着盆进门去伺候他洗漱,听到珊儿的大喊声,疏影握着帕子的手猛的抖了一下,祝般若刚刚套上鞋,顺手接过帕子,“去看看什么事。”
  祝般若将脸擦了一遍,这边疏影就回来了,“少爷,季小幺不见了!”
  祝般若眼睛眯了一下,帕子扔回水里面直接往季末的房间走去。
  阿左和珊儿还站在原地,六神无主。
  祝般若在房间里看了一圈,转头看着阿左。
  阿左忙道,“园子的门一直都是关着的。”
  “其他的地方找过了么?”
  “小幺一般在这个时候不会醒来的,而且他现在腿还不能随便动。”
  “你的意思是他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会不会是被人绑架?”阿左试探性发言。
  “嗤,季小幺有被绑架的理由么?”疏影瞥了一眼阿左。
  原因不重要,人到底是不见了。
  “先把园子里里外外都搜一遍,园子找不到就去跟张富贵报告一声,整个祝府都找不到的话就直接报官。”祝般若围着屋子转了一圈,边转边对着三人道。
  两个时辰之后,整个祝家能搜的地方已经都搜了一遍。不过还是没找到季末的影子。
  张富贵被这个四少爷搞的头疼,不得已,来到挽夏园来喝杯茶。
  “四少爷。”
  “张管家。”
  “四少爷……有没有觉得此事太过大张旗鼓了?”
  “哦?但是挽夏园确实丢了人。”
  现在丢人的不只是你挽夏园,再这么闹下去整个祝家都要跟着你丢人!张富贵像是这样想,当然不会说出来,“少爷以为季末为什么会不见?”
  “张管家有何高见?”
  张富贵不想和祝般若对着干,也不想祝家在丢下人的时候丢上人,当下道:“季末是不是以前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什么人可以自由出入挽夏园还不被发现?”祝般若抿了口茶。
  这话的刺头直对着张富贵,季小幺有可能在外面得罪了人,但是被人半夜拖走就是你管家办事不利的问题!
  张富贵倒也不着急,“看来是府里的看院出现了纰漏。”
  祝般若的手因为这句话顿了一下,笑对着张富贵,“张管家对整个祝府一向都是鞠躬尽瘁,怎么说这也只能算是个是意外,对了,前一阵子我见过舅舅了,舅舅向我问起张管家日子过得怎么样?”
  “劳侍郎大人上心了,在下惶恐。”
  祝般若最喜欢看张富贵一副像是吃了苍蝇的表情,“你不必着急,惶恐的日子还在后面呢,看舅舅的意思像是过两天回来一趟和顺,可能会顺便看看管家大人。管家大人与舅舅私交甚好,真是令人羡慕啊。”
  张富贵起身就要告退,“我还有事情没做,先告退了。”说罢急急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终于想起来此次来的目的,“刚才说的事情,少爷要思量着来才好。”
  祝般若在他转身的时候就收敛了笑意,“阿左!”
  “少爷。”
  “去找后院那个叫王小虎的,问问他昨晚都去了哪。”
  “少爷觉得和小虎有关系?”小虎是个好孩子啊!
  “你去看看。”
  能无声无息的将小幺带走的人,不仅需要对挽夏园的格局还有祝家的守卫足够的了解,另外,带走季小幺还需要一定的理由,而这些王小虎都具备了。
  祝般若的手指来回敲击着桌面,看不透在想什么。
  阿左知道自己说不上话,应了声是就办事去了。走出挽夏的大门,出阿左捏两把汗,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希望小幺不要回来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是为了感谢ganglion给俺写的管家的第一篇长评,O(∩_∩)O谢谢,乃对罗玉环御姐的分析真的是太透彻了!
  通知:编辑通知本文后天入V,入V当天三更(苦逼……)
  有啥话要说的都说吧,俺承受的住
  
  39、三九章 一场闹剧(三) ...

  四少爷的意思,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罗玉环的意思,是祝家行事的最高法则。
  阿左确实是过了一把瘾。
  后院里的众人还在吃早饭的时候,就遇到了阿左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后院里的人都是凭着力气干活的,一看这架势没有几个能忍住的,纷纷站起来跑到院子里。王大虎算是这里的领头人,上前几步看着阿左,“这不是四少爷园子里的阿左吗?”眼睛绕过一圈人,“这是怎么回事?”
  阿左倒也客气,将事情发生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少爷是让我来带小虎过去问话。”
  众人一听这话就不干了,王大虎的脸色也是变了又变,虽然小虎一向胆子比较大,但也不会胆大妄为到半夜去四少爷的园子里劫人吧!
  “阿左兄弟可不能无随意诬陷人,说话总得有证据吧。”王大虎笑了笑,不过任谁都看出这个笑容都有些勉强。
  季重也是在人群里,听到事情和自家弟弟有关也站出来说了句话,“小幺和小虎感情很好,小虎是乖孩子,不会出什么事。”
  这句话可以分成好几段,小幺和小虎感情好,所以呢?就算是带走了也不会有事?还是说小虎是乖孩子,所以半夜劫人这件事不会是他干的?
  季重这话说的是相当圆滑,不过不管怎么理解,倒是把两边的人都给安慰了。
  阿左看了看这一群大老爷们,心里直犯悚,但是四少爷的话在那放着呢,也没几个人敢违抗,更何况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露脸,要是就这么被踢回去了也对不起自己。
  但是又想想,四少爷也只是个半大的毛孩子,说出来这些话多半是凭空猜测,哪能一口咬定劫走季小幺的就是王小虎啊。
  阿左也是看惯了人脸色的,知道这两边都不能得罪,当下和颜悦色,“王大哥,小弟这也是奉少爷的命办事啊,再说了,是与不是总得让小虎出来说话吧。”
  眼睛随意的看了一圈四周,并没发现人,阿左脸上多了几分为难。
  “小虎!出来!”王大虎两只眼睛瞪着阿左,一声大喝。
  但是过了好一会都没见小虎出来,旁边的人靠过来在大虎耳边轻声道,“小虎从今天早上就没见人影。”
  王大虎的动作顿住,气势也消了一半,转头看着众人,“今早上没人见过他?!”
  众人齐齐摇头。
  王大虎拳头捏的紧紧的,啪啪发出声响。
  阿左下意识的退后一步,他只是个养花的,跟这些护院在体力上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
  王大虎终于软了口气,“左兄弟,给我点时间,等我把人找出来直接给你送到院子里,到时候要真是小虎惹的事,任凭处置。”
  阿左看着势头也不能多说,只能应是,带着几人出了后院。
  ——————
  祝般若还是保持着阿左走后的姿势,旁边的茶水依旧冒着热气,看样子是没离开过。
  “人没找到?”祝般若抬了抬眼皮问。
  “是,后院里不见王小虎的人影,王大虎保证找到之后亲自将人给送过来。”阿左解释这并不是自己办事不力。
  “送过来做什么?我要找的是季小幺,要王小虎做什么?”祝般若嗤了一声,喝下一口茶。
  阿左开始冒汗,这样的四少爷看上去有些阴阳怪气。
  “那少爷是什么意思?”
  “你再去传话,黑小虎找到了之后直接送到宽严园,交给张管家处置。”
  张富贵不是不想祝家丢人吗?那好,你看着办吧,最后把我要的给送过来就成。
  阿左不知道这四少爷是什么意思,只得转身再跑一趟后院。
  ——————
  王大虎听了阿左带来的消息恨得牙痒痒,这小虎虽说是不在,但也不能就说是带着季小幺跑了啊,四少爷这是什么意思?想是这样想,后院闲着的众人在下一刻就投入到搜索之中。
  人是不是黑小虎带走的?如果一不小心就是的话,黑小虎一个半大的孩子,又能把人带到哪?
  季末还是继续看屋顶,这屋顶看着新鲜,只是不知道要看多长时间。
  黑小虎坐在床沿上垂着头望着地面,嘴角耷拉着,看上去很委屈的样子。季小幺到现在都要还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小幺……”黑小虎锲而不舍。
  季末继续看屋顶,对着黑小虎视而不见。就算是那张脸正对着他的,还是继续保持原姿势,目光涣散毫无焦距。
  他现在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还觉得是一场梦,原本是假装闭着眼睛等着吓一吓小虎来着,谁知到他居然事先在房间里面点了迷香,还没开口自己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而黑小虎居然连夜将他从祝家给弄出来了!
  季末肯定黑小虎没有这本事,挽夏园的围墙虽然不算是很高但也不是摆设,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让黑小虎给爬过来了?还是在带着一个大活人的前提下!
  黑小虎烦躁的在房间里抓着头发,最后还是决定撒泼耍赖,一把扑到季末身上,理性尚在,没敢压他的腿也没敢真用力,他就是想让季小幺正眼看看他。
  半响,季末终于说了一句话。“我该吃药了。”
  黑小虎愣了,从季末身上爬起来之后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他怎么忘了小幺还是要吃药的……本来季小幺终于和自己说话的喜悦感此时也荡然无存。
  “小幺,你跟我说说药方,我去给你抓药。”小虎揪着衣角不敢抬眼。
  季末觉得脖子有些疼了,长久的保持一个动作确实不利于身体健康,转头看着小虎,“我还到久病成医的地步。”
  说罢又将头扭了过去。
  黑小虎揪着衣襟,不说话了。
  季末心里叹气,语气也软了下来,他这是跟一个孩子叫什么劲啊,“小虎,这里是哪儿?”
  “客栈,我找了一家客栈。”黑小虎迫不及待的说。
  “你身上的钱够我们两个住几天的?我到现在还没吃早饭,你也饿了吧?”
  黑小虎总算是找出来点底气,将钱袋掏出来,“我有钱,咱们能住很长时间。”
  “之后呢,住了很长时间之后呢?我们要去哪?你带着我能去哪?”
  黑小虎继续沉默。
  “把我送回去吧……别再连累了其他人。”
  “我不!”黑小虎语气出奇的激烈。
  “嗯?”
  “你为什么还要回去?那里边的人对你一点都不好,你在村子里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结果来了这里之后呢,老是生病老是要吃药,现在连走路都不能走,你为什么还要回去!”
  季末动了一下腿,还是有些疼,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疼,抬头看着小虎,“现在呢?”
  “我养你啊!”黑小虎这句话几乎是咆哮出来的。
  季末笑了,很纯粹的笑,“小虎,别闹了。”
  “什么?”小虎语气不善,显然刚才发火还没发过瘾。
  “你到现在还那么看重我这个有名无实的老大,我以为……只剩下我自己了……”季末从被窝里抽出手来看着,没有孩子的肉感,倒是又细又长。“季小幺是从心眼里感激你的,但是小虎,你养不起我,真的……光是吃药的钱就能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小虎,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我养的起!我会好好干活,不偷懒不打架,听大哥的话,我好好干活一定能养得起你的……小幺……”小虎站在原地他想再靠近季末但是不知道该迈哪只脚。
  季末那句“你养不起我。”生生的把他所有的底气全部撕碎。
  “小幺……”小虎声音带上了哭腔,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掉,天气还是很冷,鼻尖很快被冻得通红。
  季末别过脸,不再看他,只听着他的哭声越来越惨。哭吧,哭吧,哭完了就能看明白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黑小虎的哭声停止了,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季末,两个人都是一动不动。
  季末勉强的笑着眨眨眼,“大夫说了,我这伤不打紧。以后小心一点就不会出问题。”
  黑小虎狠狠的点头,“嗯,我知道!”
  只是季末不知道的是,黑小虎不只是为他难过,更多的是知道了自己的没用,凭着一时的热血,将他从里面带出来,但是后果却一点都没考虑过……
  他太弱小了,弱到连冲动的资格都没有……
  季末勉强从被子下面伸出一条腿来,“来,送我回去吧,回去之后什么都别说,就听我的就成,要是有人问,就说是我让你带着我出去的。”
  小虎吸了吸鼻子,上前绑着季末将身上的衣服收拾好,恢复成了原来的那个黑小虎,“小幺,那个四少爷真的有那么好么?”
  季末想了一下,“他不好,一点都不好。”伸手拍拍小虎的脸,“以后做事,想想后果。”
  小虎点头,他也知道,自己精心策划出来的一件自以为惊天动地的大事,在眼前这个人眼里,只是一场闹剧……
  季末并不怪小虎,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小虎的用心他知道,但是自己在祝家的日子还没到头,以后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小虎这样胡来,早晚会害了他的。
  一时之间,整个祝家都知道看,挽夏园的季小幺,早上丢了,到了晚上又回来了。
  黑小虎将季末送到挽夏园之后自动到宽严园张管家那里领罚,季末本来也要跟着去,被祝般若压在了床上,“他做的事情,后果由他自己承担,你瞎操什么心。”
  祝般若脸色很是不好,季末不敢所说话,万一惹怒了他,小虎的日子必定更难过。“喂,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起来,压着我难受。”季末受气包一样的语气。
  祝般若倒是笑了,拍拍手,“珊儿,把药端来,要两碗,把早上的也给补上!”
  季末投过去的眼神满是悲愤,有这样吃药的么?!
  这件事到此为止算是平息了,与此同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阿左找人将挽夏园的院子重新修整了一遍,意外的在花园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狗洞。
  珊儿惊叫,“咱们园子里什么时候养过狗?”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之第一更
  亲爱的娃子们对不起,倒V了四章
  
  40、四十章 江南(一) ...

  季末失踪的事情算是在祝家彻底的闹开了,但也就是折腾个几天,很多人在提起季小幺这个人名的时候脑子里还没设么概念,但是都知道四少爷很看重这个小厮,比原来的那个疏影还看重,季末还不知道这些可以让他笑掉牙的传言,依旧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
  这天,掩冬园来人了,是小艾。
  祝般若刚巧没出门,正坐在院子里看梅品茶,小艾看到祝般若也在多少有些尴尬,他是算准了这四少爷这时候出门了才敢过来,哪知道还是碰上了,小艾走过去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就跑到了季末的屋子里。
  季末正拿着一根碳棒在宣纸上写写画画,碳棒是跟阿左要的,宣纸也是跟祝般若讨的,季末画得正陶醉,听见声音抬头见来的是小艾,咧嘴一笑,“小艾!”
  小艾看他这灿烂的样子,本来提到胸口的心也算是放到了肚子里,走过去点了一下季末的头,“你让我怎么说你呢,也不是小孩子了,不知道夫人是最容不得别人顶撞的吗!”
  季末的头被他戳的往旁边一歪,笑嘻嘻道,“古人不是说了吗,吃一堑长一智,多吃亏才能长见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手肘玩闹的撞了一下小艾的腰,“瞎操心!”
  小艾是知道季末的性子,伸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本还想发几句感慨,一摸他头发就没了心情,“季小幺,你多长时间没洗头发了?”
  季末无所谓的看了小艾一眼,“忘了,反正我又不出门。”说完继续低着头画来画去。
  小艾微微皱眉,“你自己看着就不难受?”
  “还好,不怎么难受。”
  小艾不干了,他总觉得季末一个人呆在这屋子里面,身体又不好给人欺负了去,拉了一下季末的袖子,“你这边有没有热水,我给你把头发给洗了。”
  季末摆手,“还没生虱子呢,别一副嫌弃的样子,我怪伤心的。”话是这么说,这次连头都懒得抬了。
  小艾恼了,站到一边,“我问你有没有水!”
  季末抓抓头发,“有有有,出门左转,厨房在那边,看看珊儿姐在不在,你问她要。”
  小艾看了眼季末转身出了门无奈的笑了笑,低头继续做自己未完成的事业。
  过了一会,小艾回来了,走到床前把被子给他掀开,“水我烧好了,你下来。”
  季末没办法了,将手里的东西都放到一边,慢慢的挪动着两条腿,“小艾,把那两根棍给我递过来。”
  季末腿上的药膏早就不用了,腿上只简单的贴着大夫送过来的两片膏药,就算是小艾盯着他的两条腿不放,还是看不出来这伤好的怎么样了。
  小艾在季末身边蹲下,抬眼看他,“小幺,还疼吗?”
  小艾拍了一下他的脸,笑呵呵道:“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是这样子,前两天二朵来了之后什么都不说抱着我就哭,功升来了之后干脆是哭着跑出去的,小艾哥哥,你能不能别再哭了,我就是受了点小伤,又不是要死了。”
  小艾就是听不惯他说这话的口气,伸手在他大腿上拧了一下,“真要是死了我才不会给你哭,你个不懂事的屁小孩哪那么多废话。”话是这么说还是撇开了眼,外面的传言虽不属实,但他也知道季末这次是真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了。
  季末嘴里应着是,穿上鞋拿着棍子慢悠悠挪动着两条腿往前走。
  季末看小艾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在胡思乱想,“小艾,少爷还好吗?”
  “你说的是哪个少爷?”小艾看着季末脸色不善。
  “福比纸薄的大少爷。”
  小艾这次改扭耳朵了,“福再薄都比你厚!”看了眼季末哀求的神色松了手,讪讪道:“先操心你自己吧,少爷还是老样子,不过年龄也不小了,前几天夫人派人到园子里,问少爷有没有喜欢的姑娘来着。”
  季末动作停了一下,“那少爷是怎么说的?”
  “根本连园子的门都很少出去,府外的姑娘都很少见,哪里有什么喜欢的,咱们掩冬园倒是有人,就是没姑娘。”小艾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夫人这是明着面的要把大少爷往外赶呢,姑娘?借口罢了。
  说到祝颜回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有些压抑,季末调笑道,“姑娘是没有,但是小艾哥哥可是人比花娇啊!”说着一根手指挑起小艾的下巴,“来,笑一个。落入红尘的人又不是你,你着急个什么劲啊!”
  小艾的脸一红,“季小幺,你这都是什么坏毛病,好好说话能死人啊还是怎么着?”
  季末悻悻缩回手,“我这不是无聊么,自娱自乐也不行么?”
  “算了,跟你这没良心的也的说不上话,我肯定是要跟着少爷出去的,快点,过一会水凉了。”一只手穿过季末的腋下,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提走一样。季末顺着他的力道唉唉直叫唤。
  祝般若在还院子里喝茶,他们是不能到外面打闹了,小艾就把装着热水盆的架子放在屋子里靠近门的地方,阳光大好,屋子里也正好有一片光亮。
  小艾手上沾了皂角在季末头上揉揉搓搓,“我要是不来你还真准备在头上养虱子怎么着?”
  季末低着头,说话都使不上劲,闷声闷气道,“要不然你让我怎么办,我是小厮又不是少爷还专门要人伺候,挽夏园本来人就不多,你还指望着专门拨过来一个给我不成?”
  小艾揉着他的头发没再接话,抱怨归抱怨,他们是什么身份?祝般若愿意白吃白喝的养着季小幺就算是不错了,难不成还供着他?
  就算是祝般若真的能干出这种事,季末也不敢接受。
  头发洗的差不多的时候,一盆水也变成了黑色,小艾出门去倒水,季末丢垂着头站在门口的一小片阳光里,看着水珠一滴滴的从发梢落下来。
  疏影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季末的屋子外面,小艾抬起头看见他先是一阵惊愕,两个人看着对方都没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虽然在身份上两人是一样的,但是小艾的分量太低。
  小艾有些尴尬,脸上带着笑冲疏影点了一下头。
  疏影眼神漠然,转身走开。小艾原地僵化,风一吹才清醒了,赶紧回去。
  在季末舒服的快要睡着的时候,小艾重新倒了一盆水回来了,把水盆放到架子上伸手拉过来季末,心里寻思着,“小幺,要不然还是回去掩冬园吧。”
  “嗯?”季末从空隙里抬眼看看小艾。
  小艾想了想,“你看,少爷要真是成了亲那势必是要搬出去住的,虽然以后的日子可能不会很好过,但是至少也比呆在这里面自在不是?小幺,你要是想回去的话跟我说,我让少爷把你要回来。”
  季末低着头,湿漉漉的头发在两人之间拉开了一道屏障,小艾看不清季末的表情,有些着急。
  “小艾,别再给大少爷添堵了,这里挺好的。”
  “没事,其实少爷……”
  “小艾,替少爷想想吧,我不能拖累他。”祝颜回和祝般若这两兄弟的状况相差十万八千里,一个是得宠的太子一个是冷宫里见不得光的皇子,季末住在挽夏园,吃喝都是祝般若的也没感觉有什么,但如果是到了祝颜回那边,无疑变成了雪上加霜。
  给季末洗完头发之后小艾就离开了,看样子是有些伤心,季末叹气,什么时候自己成了香饽饽了,小虎叫喊着要把自己带出去,要养着自己,现在祝颜回那边又来人说是要把他要回去。季末自嘲的笑笑,就是个祸害!
  小虎不要命的半夜把他带出祝家的事情虽然表面上已经消停了,但是影响还在扩展,他在祝家的前途很有可能就到此为止,以后想要出人头地,还是趁早离开这里比较好,他季末也是拖累不起。
  小艾不再多言,两人都没再说话,房间里只剩下哗哗的水声。
  但是他谁都不能跟着走,挽夏园不是个好地方,祝般若也不是个好主子,但是他现在只能呆在这里,哪都去不了。
  祝颜回要成亲了……季末咧嘴笑笑,拿两个人的婚姻来换取一个人的自由,这到底是好还是坏?不管怎样自己都不该再给他抹上一笔。
  季末搬着小凳子坐在门口,眼睛微微的眯着像一只晒太阳的猫,浑身上下都是让人看着都不舒服的懒散,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头发,正在惬意之时,一个黑影挡了过来。
  季末眼睛睁开,“少爷?”
  “季小幺。”
  “少爷什么事?”季末歪歪扭扭的从凳子上站起来,湿漉漉的头发还遮着脸,“少爷有话过会说成吗?我先去把头发弄干。”说着就要回去拿毛巾。
  祝般若伸手拽住他的胳膊,一使力把他重新拉回来,木着一张脸没打算给季末说话的机会,“来年三月份的时候你去一趟江南吧。”
  “什么?”季末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平衡感,托他两条腿的功现在更是差到无以复加,被祝般若这么一扯几乎整个都要趴到地上,扶着门框勉力站好。
  祝般若眉头皱着,“去江南,把你的腿治好了再回来。”
  祝般若这个年纪正处在变声期,说话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的低沉的喑哑,不是很好听。季末抬头看着祝般若,属于男人的轮廓已经在这个少年身上初显,季末才发现祝般若这几日瘦得厉害,下巴的刻薄的轮廓显得有些突兀。
  “我……我……”季末还没说出来话,祝般若就已经转身走开,阳光再一次铺满了季末的全身,温温暖暖的,有些不适应。
  季末还是没反应过来祝般若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去江南,把你的腿治好。”
  慢慢做到小凳子上,双手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腿,“去江南,把你的腿治好……”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之第二更
  俺又废了,章节名字再次无能
  
  41、四一章 江南(二) ...

  祝般若年前说的那句话一直在季末的脑子里飘来飘去,原本无欲无求的人开始对着江南充满了无止境的向往,半夜的时候都能做梦笑醒了。
  过年的时候季末已经能下床走路了,早上起来之后打算出门散步,却碰上了迎面走来的疏影。
  疏影看着季末,从上看到下,目光在他的腿上停留了一会之后避开转头继续往前走。
  季末被他看的心理发毛,脸上没表露出什么情绪出来。他知道,这两条腿跟疏影脱不了关系,他季末不怕死,但是他怕赖活着,疏影这次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季末看着前面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转头往祝般若的房间看了一眼,祝般若正倚在窗户边上,见季小幺看过来,祝般若伸手朝季小幺招了招。
  季末了然,慢慢往祝般若的房间走去,他速度不快,等走到地方的时候,祝般若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今天阳光很好,祝般若里面穿着一件蓝色的长袍外面罩着白色毛领的大衣,两只手都插在袖子里倚在墙上。
  快过年了,再繁忙的人也开始给自己放两天假,祝般若大概是起晚了,头发没有束起来,散落一肩。
  “少爷,大冬天开着窗户你不觉得冷吗?”
  “你冷?”
  “你屋子里面比我屋子里面暖。”季末吁了口气,没说冷也没说不冷。
  祝般若依旧不关窗,眼睛看着季末。
  季末习惯了祝般若的脾气,张口问道:“少爷找我有事?”
  “嗯,你跟疏影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恩怨?”
  季末一怔,这是很长时间以来祝般若第一次跟他谈及疏影的事情,季末知道疏影是祝般若身边最得力的助手,祝家的人看到了都要礼让三分,况且这疏影虽说是下人的身份,脾气却是实打实的公子哥,一般人惹不起。
  就因为这样季末更是不明白了,他和疏影之间的交集很少,实在是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让他如此深恶痛绝的事情,摇摇头,“我不是很清楚,可能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但是我自己不记得了。”原地转了一圈,眼巴巴的看着祝般若,“少爷,我能不能坐下?”
  祝般若点头,示意他自便。
  季末坐着揉了揉腿,“这件事情少爷不应该问我。”
  祝般若不以为意,“我想听你说,毕竟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也都不全面。”
  “哦?那倒是,不过我说的既不全面也不准确甚至偏颇,也没关系吗?”
  祝般若冲他抬抬下巴,“你说,少爷的脑子也不是只用来看的。”
  季末微笑,“不管是谁针对我都没什么可意外的,疏影,算是表现的比较强烈一些罢了。”
  祝般若只是听着,并不表态,歪着头看着季末若有所思,视线随着的话落到季末的两条腿上,“腿还疼?”
  “还好,没废。”看了看祝般若的脸色,“少爷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你很急?”
  “嗯……也不是,如果少爷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再留一会。”
  祝般若对着窗口叹气,“季小幺,你真不要脸。”
  季末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清了清喉咙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觉得自己需要挽回一下面子问题,“少爷,这不是要不要脸的问题,腿都在在这摆着呢,我记得当时按手印的时候那张契约上面有这么一条,意思大概是这样的:如果府里的下人在雇佣期间出现问题的话,可以与主子重新商议,结果有三种备选,可以要求补偿、缩短雇佣期限、结束雇佣关系,这三种。”
  他当初签的并不是死契,没有一条路走到黑的道理。
  太阳已经出来了,从窗户外面进来洒在祝般若脸上,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圣光底下一样,季末忽然说不出来阴狠的话,脑袋就那么当机了。
  祝般若问他,“那么季小幺,你选哪一种?”
  季末歪着头看着门外的风景,有些犹疑,“我也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
  季末掰着手指,边想边说:“其实我不讨厌这里,但是在待下去我怕自己会没命的少爷,你看夫人一不高兴我就丢了半条命,下次你不高兴的时候剩下的半条也会没了,少爷,季小幺不仅怕死,还很怕疼。”
  祝般若摆摆手,“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当你是愿意听从我的命令。”
  季末不知道祝般若这是什么意思,看他向自己摆手,只得一拐一拐的慢慢走出卧室。
  刚踏下台阶就听祝般若在他身后道:“走路的姿势真难看,下次大夫来的时候让他再给你看看,这都是什么坏毛病!”
  季末这次是差点吐血。要不是你老母老子会落到这个地步!说是这么说,还是很自觉的收敛了步子。
  其实季末很想不通,像他这样一个混吃混喝隔三差五还要吃药看大夫的人,祝般若这四少爷还留着它干什么?!他没曾想过是这少爷爱心泛滥,自己在这挽夏园遭了罪他就非要弥补回来不可,也不会天真的认为,这四少爷发现了自己的内在美,养着他就是为了挖掘他的潜在价值。
  万般想不通之下,季末给祝般若的评语就是:太有心计。至于是什么计,他现在还没发现。
  这件事情从季末主动提起过之后就没再有下文,季末也没上心,其实他本就没打算来是三选一,这不是法治社会,你还想对簿公堂不成?再说了当初说的那些话都是他心口胡诌的,有没有那三种还有待考量。
  但是季末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祝般若的大公无私让他觉得有些发毛。
  挽夏园的日子依旧是平平淡淡的过,蓝棉袄还是时常会出现在挽夏园里,有时候是给季末扎两针,有时候干脆的甩出两帖子膏药,说话总是絮絮叨叨的一大堆,也不嫌烦。
  此人名叫吴越德,声称是孙老头的嫡传徒弟,众人都不知道这白老头的嫡传有什么大不了,但是这吴越德就是咬住这个字不放手。
  在一次吴越德给季末扎完针之后,季末咬牙切齿一边挪动着双腿一边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去江南啊?”
  吴越德一边将针收好一边说,“不用去了,我师父再过几天就回来了。”
  季末无语凝噎,幻想了几个月的江南因为蓝棉袄的一句话宣告破灭。
  二月份的时候孙老头再次出现在了季末的屋子里,旁边站着他的嫡传弟子,孙老头的唠叨程度相较于他的嫡传徒弟来说绝对是有过之而不及,两个人碰到一块更是没边没沿的乱说一通,什么事都能扯上一句。
  季末的小细腿暴露在乍暖还寒的空气里,眼泪汪汪的听着这师徒二人的话题从他的腿上谈到江南的茶点戏曲小玩意,然后再到去年和顺的雪下得是多么壮观。
  等两人谈论的差不多的时候,孙老头摸摸胡子,看看季末,“小幺啊,你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呢!”
  更更可气的是这孙老头的语气还带着三分的叹息七分的恨铁不成钢。
  最后两人乱扯一通得出来唯一一个结论就是,季末这两条腿首先要泡一个月的药,之后至还少要扎一整年的针。扎针这活计在哪儿进行都可以,但是敷药这种事是非要到孙老头家里去。
  季末听到要扎一年的针这话的时候差点又昏过去,祝般若知道这消息之后也只是淡淡的点点头。孙老头很麻利,当晚离开挽夏园的时候直接将季末带走,说是一个月之后给送过来一个能蹦能跳的。祝般若还是点点头,还是没说话。转头让阿左带来一句话,“需要什么可以商量,扎针的时候千万别手软。”
  季末挥挥手冲着满眼泪光的珊儿挥挥手,转身就窝马车里抱着膝盖,季末想了又想,抬头看白老头,“老头,说实话,我这病到底能不能好。”
  白老头摸摸他的头发,他年纪大了,见识的人和事情也多了,但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孩子可怜的让人心尖儿打颤,白老头将季末的头揽进怀里,“乖孩子,老头子在,保你平安。”
  季末的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的流了出来,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前兆,只因为抱着自己的这个老人的一句话。
  白老头罗嗦归罗嗦,干起活来是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白老头扎针很疼,比他那个嫡传弟子要疼上好几倍,腿上敷的那些药不知道是不是效果太好了,能让他在晚上的时候都能硬生生的疼醒过来,但是季末硬生生的都忍住了,只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才会发现嘴唇上都是凝固的血珠,怪吓人。
  季末不在了,挽夏园安静的就像是一潭死水。祝般若有一段时间没到院子里喝茶了,春季阳光正是大好的时候,但是玉器行的生意也忙了起来。
  祝般若将手里的信封扔到桌子上,揉揉眉头对着门外,“疏影,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之第三更
  已经接近凌乱边缘,明天木更,周五继续
  季末的江南之行泡汤了,章节名字的确是不合适= =
  

  42、四二章 阳春三月(一) ...

  孙老头下药狠,季末好的也快,大半个月过去,季末的腿气色不小,至少走路是没问题了,但要想彻底治好,还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
  孙老头收了针,对着脸色煞白的季末,“小幺啊,听爷爷一句话,人不一定非要争上游,但是千万别被人随意糟蹋去了。”
  三月桃花开,沉寂了一整个冬天的和顺城再次热闹起来,挽夏园的季小幺也回来了。
  事隔一个月之后,祝般若对着季末还是那副样子,季末围着挽夏园转了三圈,又围着祝般若转了三圈,没找到疏影。
  祝般若来来回回只剩下一个人,不管是出去还是回来,那个一直都跟在他后面的疏影,不见了!
  季末本以为是自己疑虑过重,故意连着早起了两天,每天躲在窗户后面观察祝般若的行踪,然后发现每天去叫祝般若起床的人变成了珊儿,每天给祝般若端茶倒水的人也变成了珊儿,祝般若出门的时候有时会带着阿左,有时干脆只是一个人。
  连续三天,没看到疏影的人。季末在第四天早上再次起了个大早,跑到厨房里围着珊儿转圈,珊儿失笑看他,“是不是饿了?”
  季末点点点头又摇摇头,“珊儿姐,疏影呢?这几天怎么没看到疏影?”
  “少爷吩咐疏影出门了,至于去哪我也不知道,少爷没干你说吗?”边给锅里添水一边问。
  季末摇摇头,“没呢。”
  珊儿手里拿着馒头转过身去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跑了。
  季末心里像是有猫爪子在挠一般,疏影难道有特殊任务?他现在潜意识里就把疏影列为除了王传灵之外的第一号危险人物,危险的消失并不能带来安慰,而是好奇。
  祝般若正在房间里吃早饭,季末小心翼翼的靠过去。祝般若瞥了他一眼,伸手扔给他一个包子。
  季末咬了一口包子,顺便坐到祝般若对面的椅子上,“少爷,你一个人啊?”
  祝般若把碗给他推过去,“别噎死了,吃完再说话。”
  然后季末很听话的把汤全部喝完了,“少爷,疏影呢?”
  祝般若又递过去一个包子,“还要不要?”
  季末听话的结果去,咬了一口,“少爷,我似乎好长时间没见过疏影了。”
  祝般若抬起头,“吃饱了吗?”
  季末乖顺的点头,“嗯,吃饱了。”
  “吃饱了就滚吧。”祝般若端起旁边的茶水漱口。
  季末听话的从凳子上站起来,抹抹嘴走开了,边走边想是不是那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啊?季末抬头看看微微发亮的天,歪歪头还是没想起来。
  这边祝般若看着季末的动作,摇摇头,“白老头是不是把脑子给治坏了?”这边还开始准备出门,就见阿左跑了进来。
  “少爷,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祝般若站起身扯扯身上的衣服,“有没有说什么事?”
  “不清数,可能是疏影的事情,毕竟少爷身边这半个多月都没没人,夫人该是心疼少爷身边没有个照顾的人吧。”
  祝般若点点头,“你先下去吧。”
  阿左有些失望的离开了。
  疏影是在半个月之前就已经离开,祝般若让他到玉连山去照看那边的生意,罗玉环手里玉器行的生意是和玉连山是一条线连作,过年之前已经被祝般若拿到手。时值春季正是玉连山的血红花盛开的世界,祝般若是第一次接触到玉器行根基部分的作业,这个时候也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心腹过去看着。
  祝般若认为将疏影派出去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在疏影看来,这种事情就像是放逐一样。此时他刚刚抵达目的地,下了马车,远处的山头上还是一片光秃秃的模样,听说那昂贵至极的血红花就是从石头缝里生出来的。
  疏影遥望着远处零星的几户人家,心里生出一股悲凉来。
  祝般若整好衣服准备去甲罗玉环,路过季末房间的时候敲了敲窗户。
  季末正躺在床上,被子把整个上身都捂的严实,他现在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但也已经没脸见人了!闷闷的喊了声:“什么事?”
  “季小幺,滚出来。”
  季末发现祝般若越来越喜欢让人‘滚’了,磨磨蹭蹭的打开门,早晨的阳光直直的射进房间里面,季末捂着眼睛,“少爷,什么事?”
  祝般若没理他,季末睁开眼看他正在和腰带作斗争,解开重新系上,看看似乎还是不满意,再次解开,然后再次系好,还是不满意,再次解开…
  季小幺看了一会笑话之后终于抬腿走了过去,“把胳膊抬起来。”
  祝般若依言照做。
  季末两只手环着他的腰,将皱在一起的腰带一点点捋顺了给他系好,又给他整理好领子,最后拍拍祝般若的胸口,“嗯,好了。”看着算是人模狗样了。
  看着祝般若明显的有些窘,季末真诚道,“少爷,你不该把疏影派出去的。”
  祝般若不理他,低头看了看似乎挺满意,“跟我去见我娘。”
  “为什么叫我去?”季末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哪那么多废话,后面跟上。”抓般若看了他一眼,迈步就往前走。
  季末不解,不过这位是少爷,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是他实在是不想面对着罗玉环那个女人,如果可能的话他巴不得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是完全透明的,罗玉环是个聪明的人,但是他太极端,不管是爱还是恨都太过显眼。
  罗玉环房间里人不少,齐齐的站成了一排,还都是清一色眉清目秀的小少年。季末没进去,只是站在大厅的拐角里看着里面的情况。
  祝般若走到罗玉环跟前给她行了一礼,第一句话已经成了固定模式,“娘,昨晚睡得可好?”
  罗玉环笑意盈盈的拍拍身边的软榻,“昨晚睡得不错,般若过来这边坐着。”
  祝般若依言乖乖走过去坐下。
  祝般若对那多出来的十来人视若无睹,和罗玉环两个人母慈子孝的聊了一会之后,罗玉环憋不住了,冲祝般若指着面前的几个少年,“只是娘给你找的贴身小厮,都是专门训练过的,看看有没有顺眼的?”
  祝般若抬眼看了看几人,“娘,儿子身边一直都有人伺候着,怎么能让娘操心。”
  罗玉环撇撇茶沫子,“娘不给你操心你还指望谁给你操心?那个叫疏影的孩子不是让你放到外面去了么,娘都知道了,这才特地给你找了几个伶俐的孩子过来。”
  季末站在角落里冷汗直冒,怎么感觉像是挑媳妇似的?你媳妇不是让你休了么?为娘又给你找了几个聪明能干的。
  祝般若笑意不减,“儿子身边又不是只有一人,走的只是一个疏影,还有其他人呢?”
  罗玉环将茶放到一边,理了理袖子双手放到膝盖上,疑惑的看着祝般若,“你说的是?”
  祝般若冲角落里招招手,“季小幺,过来。”
  季末把腿就跑,这四少爷玩我呢吧?
  祝般若对罗玉环笑笑,“娘,我把他找回来。”罗玉环还没来得及阻止,祝般若就已经跑了出去。
  季末一边跑一边看着后面的情况,像是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但是他腿上的伤刚好,走路不是问题,但是想跑的话确实有点难度,这边一回头就看见祝般若带着一脸狞笑追了上来,季末一声惨叫,‘啪’一声摔倒在地上。
  他想着自己跑就跑了,但是万万没想到祝般若会追着出来。地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季末摔倒了不稀奇,季末摔倒了弄了一身泥巴也不稀奇。
  祝般若看见水坑了,本来是想叫住他的,但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站在原地皱着眉看着季小幺从小水坑里面爬起来,满手满脸都是稀泥。
  季末转头一脸幽怨的看着祝般若。
  但可惜的是,祝般若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祝般若就那么站在远处直直的看着季末,季末突然‘哇’一声就哭了起来,其实季末本来是不想哭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他就是觉得自己活了将近三十年还混到这种地步真是太委屈了!
  罗玉环也尾随着儿子从屋子里面追了出来,身后跟着一大串人,有丫鬟还有祝般若的后备小厮。出来之后众人看到的就是四少爷祝般若正强忍着脸上的笑意,拍着一个满身是泥的孩子的肩膀,“别哭了,是不是嫌不够丢人啊!”
  罗玉环胸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终于想起来这孩子是谁了!
  罗玉华的脾气是下下等,但是涵养却是一等一,环佩摇曳着走到祝般若跟前,语重心长道,“般若,这是怎么回事?”嫌恶的看着正在抹泪的季末,“这脏孩子是谁啊?”
  祝般若还在研究季小幺的那张脸,听见罗玉环叫他,抬头道,“娘,这就是儿子现在的贴身小厮。”
  罗玉环柳眉微蹙,打量着季末,“这孩子办事似乎不怎么利落啊。”
  祝般若赞同的点头,“确实是不怎么利落。”
  “那娘再给你找个好的不就得了?”
  “不用了娘,一个就行了,何况儿子不想园子里留太多人,吵吵闹闹的,烦心。”祝般若的目光总算是从季末的花脸上移开,面色不善的扫了眼罗玉环身后的几人。
  这是祝般若不高兴的表现。
  此话一出,季末嚎叫的声音就提高了两个八度,他现在只想着,烦心?我烦死你,少爷,求求你把我踢出去吧……
  罗玉环也有些生气了,“不想人多也不是没办法,把这孩子留下,随便挑个伶俐点的回去,看看这一身乱七八糟的像个什么样子!”袖子一甩背过身去。
  季末一听到‘留下’这两个字,哭声戛然而止,冷静的看着祝般若,“少爷,有没有感觉天气有点冷?”
  祝般若看他一眼,“今天太阳很好,是你衣服湿了。”
  “似乎真的是这样……”季末恍然大悟状。
  祝般若很不忍心的将脸撇过去,“算了,你先回去吧,腿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小心着点。”他现在是万分的肯定孙老头把他脑子给治坏了。
  “是,小的告退。”季末没事人一样昂首挺胸的走开。
  罗玉环几乎被人完全无视,眉头越皱越深,“这就是你的人?!”
  “他腿上的伤当时还是娘亲自处罚的结果,当时这双腿都差点废掉。”祝般若的声音依旧很平和,像是母子之间的闲话家常般。
  罗玉环不可置否,“只是个小厮而已,作为祝家的女主人,娘还是有这个权利的。”
  “但是娘不要忘了,季末和祝家签的不是死契,时间一到,仍旧是自由身,当然,儿子不是要数落娘的不是,只是对于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完全用不着如此大的家法,更何况这孩子的亲大哥也在咱们祝家做工,人言可畏,万一传出去就不好了。”
  罗玉环转头看看儿子,见他神色之间毕恭毕敬,想发火也发布出来,无力的向祝般若挥挥手,“罢了罢了。今天这件事就暂且不提了,孩子大了,有主见了……”揉揉太阳穴,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请自由的忽视章节名字,坑爹啊!
  亲们的评论很给力,不足之处会尽量改进。
  尽力日更,有长评出现一定双更
  俺爱你们·3·
  
  43、四三章 阳春三月(二) ...

  季末回挽夏园的时候先是把开门的阿左吓了一跳,然后又把从厨房出来的珊儿吓了一跳,在两个人诧异的眼光中走进房间,“碰”一声把门甩上。
  门外两人面面相觑,这才出去多大会啊,怎么回来之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过了一会,门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珊儿姐,你帮我烧点热水吧。”
  珊儿听着这声音闷闷的,也不知道只是要哭了还是要受风寒,赶忙应了声就去厨房烧水。
  季末浑身是泥,回到房间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干脆把全身的衣服全都脱掉,脸上蒙着一块毛巾直接钻进了被窝。
  季末想不通祝般若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躲在犄角旮旯里的时候罗玉环都能把他拎出来教训一顿,疏影走了,挽夏园的季小幺一步登天。于是终于成了众矢之的了么?
  人言可畏,还没到中午,刚刚在罗玉环的院子里发生的一系列闹剧已经在祝家传开了。季小幺仗着四少爷的宠爱在夫人面前大哭大闹,夫人气急,但是碍于四少爷的颜面,最后只得甩袖离开。
  罗玉环成了忍气吞声的那一个,季小幺成功的恃宠而骄。
  罪魁祸首祝般若并没有直接回挽夏园,从罗玉环那里出来之后直接就去了一趟玉器行,之后又到街上逛了一圈,等快到中午的时候才会了挽夏,这时候季末已经收拾的差不多。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搬了个小凳子正坐在太阳底下晒头发。
  反正已经成了众矢之的,祝般若的光环反倒是一个有力的保护膜。
  祝般若回来的时候,季末已经舒服的快要睡着了。
  祝般若没说话,直接走到季末前面,正好将光线全部挡住,歪着头看着季小幺,等着对方先看见他。季小幺还保持着晒太阳的姿势,脸微微抬着,弓腰弯背,头发有些发黄,睫毛倒是出奇的黑,皮肤在阳光底下有些半透明。
  祝般若在他头上抓了一把,似乎很看不惯,“怎么黄成这个样子?”
  季末吃痛的睁开眼,一看来人是祝般若整个人就蔫了下去,“少爷,有事?”
  祝般若踢踢他的凳子,“起来。”
  季末很听话的站起来,祝般若坐了下去,学着季末的样子,只是肩膀怎么也达不到他那个弧度,只得眯着眼斜看着他,“我今天早上跟我娘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
  “嗯。”
  “以前疏影做的事情现在都由你来接手。”
  “是。”
  祝般若习惯性的挺直背,眼睛张开,“我祝般若身边不留无用的人,你要是想在祝家好好待下去不出什么问题,就让自己出息点。”
  季末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当初疏影联合着罗玉环是多么的容易把自己整到那种地步啊,原因就是因为他季末在他们眼里什么都算不上,用祝般若的话来讲就是没出息。他也知道,如果在这么沉寂下去,下次可能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受了那么多次罪如今还能好好的站着晒太阳,他季小幺也不能不给老天爷面子。更何况祝般若已经将他拉到了明面上,想躲也躲不开了。
  祝般若不再看他,“疏影已经去了玉连山,那边是红花血玉的原产地,我已经从娘那里将玉器行完全接手,疏影过去,也算是巩固一下根基。”
  “是。”
  “是什么?”
  “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祝般若愤然起身转身离去。季末捏着衣服跟上。祝般若走到书房门口回头看着他,“你跟着干什么?”
  季末表情认真,“贴身小厮就是要贴身携带,难道不是这样么?”
  祝般若面色抑郁,看着季末,“是,今天晚上就在我屋子里打地铺睡吧。”
  季末转身往后跑,“珊儿姐,我觉得我喉咙有些不舒服,你看看是不是受了风寒?”
  祝般若只知道这人现在不是一般的无耻。
  做贴身小厮难不难完全要看主子的脾气与性子,主子好了,下面的人怎么做都好说,主子难伺候了,那就是做什么错什么。
  祝般若并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对于一些生活细节也没有其他公子哥的变态执着,对待挽夏园的人大多是得过且过,这一点大概是比较像他父亲祝允兴,罗玉环那个女人……不提也罢。
  季末在慢慢的适应着和祝般若早出晚归,祝四少也在适应着让季末的一无是处。两人相互适应着,倒也没出过比较明显的乱子。
  季末现在也只接手了照顾祝般若的生活起居,对于生意上的事情还是有些避讳,祝般若知道他是因为玉器行的生意有些阴影,也没强求,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慢慢来吧。
  三月下旬的时候桃花开了又谢,祝般若年纪不大,但是要应付的场子实在是不少,和顺的几个大家族,每个家族里面还有有几个小姐少爷,今天这个请喝茶,明天这个邀游湖,过几天又有人叫着说是要赏花,紧接着是踏青、爬山、诗词会……
  祝般若从本质来讲算是个很冷淡的人,但是对于社交场合倒不是很避讳,这段时间时候跟个陀螺似的围着和顺城到处转,季末的转速比他们家少爷还高,他要在跟着祝般若转和顺的时候,顺带着围着这本人转。
  三月末,桃花开尽,和顺城的公子小姐都得了个清闲的空子。与此同时,整个祝府里面都在盛传大少爷要成亲的事情。
  季末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半响才想起来这个将要成亲的大少爷,是祝颜回。
  祝颜回要成亲了?对的,上次听小艾提过一次,但是他没怎么在意,但事情就这么来了。
  祝颜回有十九岁了吧?十九岁……是大人了……
  季末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掩冬园看看,他身上的钱少得可怜,祝般若说他的钱早就已经在他身上用完了,平时的月钱都是阿左领了之后直接交给祝般若。
  既然是囊中羞涩,心意只能用行动来表达了。季末凑了个空跑到掩冬园的门口,这春天还没过去呢,墙上的爬山虎就已经遮蔽了大半个围墙,季末有些恍惚的看着这个地方,半响将手伸到门环上。
  门开了,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孩子,七八岁的年纪,和他刚来的时候有些像,不过圆鼓鼓的,看着很健康。
  “你找谁?”孩子的声音很好听,有些奶声奶气。
  “我……小艾,小艾在吗?”季末笑了笑问。
  孩子转头冲里面喊了一声。“小艾,有人找你!”之后就把门大敞开,“我认识你,你是四少爷的跟班,你叫季末。”
  季小幺讪讪的笑了,他对祝家流传的那些关于他的留言还是有所耳闻的,但是还不至于那么出名吧?心里想哭,嘴上还是客套的问着,“你怎么认识我的?”
  孩子笑了,跟桃花开了似的灿烂,“因为我见过你,那时候四少爷在前面走,你在后面跟着跑。那时候我跟着少爷出门,少爷跟我说,你叫季末,季节的季,末尾的末,春之末,夏之始,繁荣昌盛的意思。”
  季末想起当初在掩冬园的时候,他将书一本本往院子里面搬,满头大汗。祝颜回倚在门框上看着他来来回回,“哎,你爹娘为什么给你取名叫季末?”
  季末,本就是一个凉薄的名字。
  季末将书扔到木板上,不在意的说,“季节的季,末尾的末,春季之末,象征着繁荣昌盛……我爹娘对我希望太大。”
  他对人都是这么讲的。
  ————————
  季末点点头对着这个孩子笑笑,“你记性还不错。”
  小孩很骄傲,“那是,大少爷都说了我聪明的。”
  季末想着,当年他住在这园子里的时候,祝颜回可没对她说过一句好话更没有夸过他聪明之类的,想必不是祝颜回尖刻,是自己真的不聪明吧。想到这里伸手抓了抓头发。
  小艾听着声音从屋里面走出来,眼见到季末也很惊喜,小跑过来对着季末的肩膀就是一拳砸下一拳,“死孩子,你还知道过来看看啊,还以为早就把我给忘了呢。”退后几步盯着季末看了一圈,“听说你上个月出门去了,怎么样?腿好了没?”
  季末心里暖暖的,“嗯,都好了。”
  “没留病根?”
  “没有。”
  “那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小艾不悦道。
  季末摸摸鼻子,“早就想来了,就是有些忙。”本以为时间还有很多,抬头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倒计时了。季末有些茫然,他到底是在忙什么?
  小艾反倒被他气乐了,“行了行了,知道你现在是挽夏园的一把手,前途无量,进来说话吧。”
  小孩还站在一边,好奇的看着两人说话。季末收敛了心思,低头看着他,“这是园子里新来的?”
  小艾伸手摸摸小孩的头顶,“他叫小飞,来这园子一年了,是四少爷给送过来的。”随后拍拍他的头顶,“回屋去吧。”
  小飞看了回头一眼跑开了。
  两人都没再提那个孩子的事情,并肩走在掩冬园中间的小道上,季末再一次体会到了两个园子之间的差别,掩冬园比之前几年更显阴郁了。季末转头看向小艾,“听说少爷要成亲了?哪家的姑娘?”
  小艾脸上本来是带着笑意,听了这句话笑容就僵在了脸上,最后化成苦笑,“是夫人给定的亲事,王员外家的小姐。”
  季末不再多言,罗玉环和祝颜回之间的关系他是知道,罗玉环给祝颜回定的亲事……众人心里也都有数,只是祝颜回从头至尾都没表现出反坑的情绪,倒是让季末很惊奇的很。
  “少爷还好吧?”
  “嗯,还好,只不过你今天来的不凑巧,少爷出门了。”
  “哦?”祝颜回一般很少出门,连掩冬园的门都很少出。
  “这也是在夫人的默许范围之内的事情,婚事虽然不是很理想,但是少爷也算是自由了。”
  季末默然,祝颜回在祝家的地位再怎么不堪,拿出去说还是祝家的大少爷,是嫡子,婚事自是不会寒酸。
  罗玉环就算是再不乎祝颜回,也该保全祝家的颜面,罗玉环厌恶祝颜回,但又要把他的婚事操办的妥妥帖帖,这无疑是给了她自己一个耳刮子,比之祝颜回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季末心里直摇头,女人心,海底针。
  现在罗玉环确实是不好受,几乎是浑身不舒爽,但她怎么也是个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物,知道什么时候该忍什么时候不该忍。从操办祝颜回的婚事上积累下来的各种不爽快,一股脑的都对准了朱允兴,要不是你当年恬不知耻,会有现在这个场面吗!
  朱允兴受不了被牵连,三月底就已经搬到别处去住了。
  祝颜回获得了行动自由,来回之间倒是充当了一种磨合剂,在获得罗玉环的首肯后自己的婚事到后来倒是大半都是由自己一手操办。祝家多的是银子,在足够的银子能支走一个大少爷的时候,罗玉环最多只是看着那长长的货品清单狠狠地诅咒几声罢了。
  祝颜回成亲,成亲之后要搬出祝家,罗玉环已经替他寻好了地方,大少爷连操心都不用。
  “少爷新置办的院子在哪?”季末问。
  “洛河西边的小镇,百折镇。”
  “很远啊。”
  “嗯,祝家在那边有些产业,夫人说大少爷已经长大成人,是时候出去了。”
  罗玉环的意思人人都知道,但是却没人能站出来反驳他,祝家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个女人,祝颜回现在的处境早在十几年之前踏入祝家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注定。
  季末忽然想起珊儿以前跟他说过的一句话,“做人不能鼠目寸光,但也不能太过目光远大,前者是被人踩死,后者是被自己憋死。”
  祝颜回是属于那一种呢?走到今天这一步没有被人踩死,也没把自己憋死……反倒是熬到了现在这一天……
  季末没跟小艾太多废话,最能表达自己感情的一句话就是,“要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别客气。”再无其他。
  走出掩冬园,站在园子外面的走道上,回头望着被爬山虎覆盖住的轮廓,这里就要空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情结慢,这是硬伤。
  真的有好好改进%>_<%结果就把老大给卖了%>_<%
  谢谢亲们的评,周五、周六、周日无论如何也会日更的。
  俺爱你们~3~
  
  44、四四章 阳春三月(三) ...

  人生在世也就是那么回事,刚入掩冬园的时候季末以为自己的命运和祝颜回这大少爷的命运便是牵扯到一起的了,奴凭主贵,早就做好了要在这深宅里碌碌半生的准备,谁知后来遇到了祝般若,硬生生的将还没来得及加粗的羁绊扯断,之后踏入挽夏。
  季末努力的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也许在他从掩冬园出来的那一瞬间,他与祝颜回与小艾之间怕是再没有牵扯。这个社会,下人只是主子的附属物,就像是一件衣服从一个人手里到另一个人手里,也就是那么回事。
  衣服对于穿衣服的人意味着什么?没有你我可以再换一件。
  穿衣服的人对于衣服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自己证明自己存在的必要依赖。
  季末抬头看着蓝天白云:原来我只是一件衣服啊!只是有必要把自己和祝般若的关系深化到衣服和穿衣服的人身上吗?
  季末不好看的笑笑,想不到祝般若还挺懂人情世故,把他从掩冬园要过来之后,还给送去了一个座位补偿,小飞,小飞,不错的名字。
  回了挽夏园之后季末下意识的就往祝般若的房间走,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胸口有东西堵着,他想见见祝般若。
  祝般若还是一如既往的看闲书,见有人推门进来也只是抬抬眼皮,复又垂下,完全不像是看活人的眼神,季末又想到了他的衣服理论,心下悲惨。
  见到祝般若了,却发现无话可说。季末抬脚下意识的就往衣柜前走。祝般若抬头看着他魂不守舍的背影,不解的皱眉。
  祝般若的衣柜之前是由疏影收拾的,疏影走了之后也没落到季末头上,而是由珊儿负责整理,祝般若穿衣服的时候都是他自己选的,季末不插手。
  季末打开衣柜,盯着里面的衣服愣了半响,祝般若的衣服不是很多,却也是满满一整个衣柜。
  祝般若也不看书了,开始研究季末的动作。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扎针的原因,季末最近长高了不少,不过还是瘦的厉害,翘起脚尖的时候露出一截小腿出来,看着又细又长,有些说不出来的脆弱。
  “季小幺,你在做什么?”
  “夏天就到了,我想把少爷的衣服都拿出去晒晒。”季末头也不回的答道。
  祝般若歪着头想了想,“夏天到了不是该把夏天的衣服拿出来晒吗?你为什么要晒这几件?”
  季末撇撇嘴,“手滑了。”
  “我以为你是脑子滑了,罢了,这些事情不要你做,让珊儿来做就好。”说着摇摇头,实在是想不通这季小幺和他的上一任之间的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季末闻言,将刚刚搬出来的衣服再一件件的重新放回去,之后转身出门,整个过程都是不寻常的安静。
  珊儿来到卧室的时候,祝般若还是保持着季末走时候的姿势,这次连眼睛都没抬,“把衣柜收拾一下,过季的衣服拿出去晒晒。”
  珊儿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的一愣,四少爷山么时候对衣服上心过?不过主子说话她只要听着就好。珊儿满腹疑惑的打开衣柜的门。衣柜的门一开,里面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掉出来,珊儿手忙脚乱的一件件接住,胆战心惊的回头看了少爷一眼,祝般若还在继续看书,似乎这边什么都没发生。
  珊儿将衣服重新仔细的叠好放进去,走到祝般若身边,“少爷还有事么?”
  祝般若的眼睛终于离开了书本,“我以前的那些衣服都哪去了?”
  “少爷要那些衣服……做什么?”
  祝般若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伸腰,“季小幺的衣服好像小了。”
  珊儿一惊,少爷这是要干嘛?察觉失态之后慌忙行了个礼,看了看祝般若的表情发现不像是在说笑,毕恭毕敬道:“少爷是想把自己的衣服给小幺穿?”
  “嗯。”
  “回……回少爷,府里面下人的衣服都是有规定的,小幺恐怕不能穿少爷的衣服……”
  “是吗?”祝般若随意的将手里的书扔到桌子上,毫不在意道:“穿了之后呢?会怎样?”
  “府里到现在还没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奴婢也不知道会怎样,不过张管家那里该是有家规的,如果少爷想知道的话,奴婢呆会过去问问。”
  祝般若点点头,“行,你先去吧。”
  “是。”
  珊儿走出祝般若卧室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尖都在发抖,这少爷到底是想做什么?难不成真要把自己的衣服给小幺穿?先不说这符不符合规矩,少爷怎么就会这么想呢?!就算是给了小幺,小幺能穿吗?他有这个命穿吗?珊儿觉得自己思维有些混乱,或者……其实是少爷思维混乱了……
  路过季末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季末在往外搬东西,珊儿驻足,“小幺,你在干嘛?”
  季末手里正抱着几件衣服,闻言抬头,“珊儿姐,我想晒衣服……”
  珊儿有些暴躁了,拼命让自己回想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两个都要晒衣服?!定定神,“小幺,少爷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或者是……你跟少爷说了什么?”
  季末不解,“我说要给他晒衣服,他说要你去晒。”眨眨眼,“就这些。”
  珊儿勉强的笑笑,“小幺乖,先把衣服拿回去吧,你看着太阳都要落山了,明儿再晒也不迟是不是?”
  季末抬头看看天,一声不响的转身回房间。
  珊儿脑袋有些发昏,是不是夏天来的太快,她中暑了?深深的叹口气,抬脚还是去了宽严园。
  宽严园的门没锁,珊儿一推,门‘吱嘎’一声就打开了。张富贵不喜喧闹,宽严园除了他本人外就还有一个看门的小孩。今天那小孩不在?
  珊儿沿着园子中间笔直的石板路往前走着,四下很静,找不到人影。珊儿犹豫着是不是先回去,等过会再过来,这边就听到很细微的声音。沿着声音的方向慢慢的往前走,这声音似乎是张管家的……
  张富贵此时正正蹲在墙角里拔草,拔一棵说一句话,再拔一棵,然后再说一句话,张富贵的声音不大又是背对着走道,珊儿也听不清这位嘴里到底在说什么,只能从偶尔的拟声词中听出张管家的心情不是很好就对了。
  张富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完全没察觉到身后有人。珊儿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很是尴尬。
  这时张富贵情绪陡然激动起来,猛的站起来在原地踩踏好一阵子,“你他妈的敢再来老子就阉了你!”
  长袖抹了抹脸,一转身,就看到已经石化的珊儿。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说话,珊儿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片在秋风中飘荡的落叶,忽悠悠的往下落。
  珊儿从张富贵院子里回来的时候有些不清醒,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满脸忧郁的季末看到浑浑噩噩的珊儿,“珊儿姐,该做饭了。”
  珊儿盯着季末看了半响,点点头,飘着进了厨房。
  晚饭的时候,祝般若只吃了两口饭就把筷子扔了,拿帕子抹抹嘴看着珊儿也懒得发脾气,只道:“让你问的事情怎么样了?”
  季末站在一边伸长耳朵。
  珊儿见祝般若扔了筷子就开始诚惶诚恐,连忙道:“张……张管家说,一切让主子自己定,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祝般若心情不错,“张富贵真是越来越会做人了。”
  珊儿的表情还是有些恍惚,“少爷,张管家是不是身体不好啊?”
  祝般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季末,最近似乎没生病,“怎么,他病了?”
  “也,也不是,总觉得怪怪的,跟癔症似的,有点吓人……”
  “说说怎么吓人了?”
  珊儿开始讲,从一只脚进入宽严园一直讲到两只脚一起离开,啰啰嗦嗦一大串,说完之后两只眼睛紧张的看着抓般若,语气有些激动,“少爷你是不知道,张管家看我的眼神简直就不像是在看人的眼神!”
  季末在心里默念:这很奇怪吗?你们家少爷看你的眼神像是在看活人吗?
  “那像是在看什么?”
  季末脑子里自动补充:像衣服。
  珊儿张张嘴,想了一会没想起来,还是看着祝般若,“我也说不清楚,不过……过了一会之后就正常了。”
  祝般若不耐烦的瞥了珊儿一眼,他对张富贵的事情本来就没什么兴趣,挥挥手,“我知道了,把饭撤了吧。”
  珊儿看了眼季末,将桌子收拾好就出去了,总觉得有事情就要发生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不定期崩坏什么的,大家见谅
  ‘风铃无言’亲爱的,乃的评俺收到了,而且是两份= =(虽然字数真的不够)
  十点之前会有第二更,(再崩了不要怪我%>_<%)
  俺爱你们~3~
  【捉虫路过】
  
  45、四五章 独孤(一) ...

  珊儿走了,大厅里只剩下祝般若和季末两个人,祝般若垂着头,一只手摩挲着茶盏上面的花纹,“你今天下午去掩冬园了?”
  “听说大少爷要成亲了。”
  “你倒是很热心啊。”祝般若一句话不冷不热。
  “以前有点交情。”季末有些底气不足,自从脑子里面有了那套衣服理论的时候,就真的觉得自己其实就是一件衣服,自己跟祝颜回之间算是有交情吗?不知道,想了想还是改了口,“以前和小艾相处挺好。”
  祝般垂下眼,祝颜回的亲事是罗玉环一手造成,不管怎样他是不能插手,兄弟之情在这院子里凉薄的就像是一碗清水,除非刻意触碰,否则难以察觉。季末从今天下午回来之后就不对劲,只当是祝颜回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语气缓了缓,“你想做做不成的事情,就找我吧。”
  季末有些意外的看了眼祝般若,之后点头离开。
  祝般若两只手交叉着放在小腹上,仰头倚着藤椅,注意力开始集中到珊儿刚才说的话上面。根据珊儿所说,张富贵的反应确实是不正常。
  张富贵此人冷静道几乎冷血的地步,存在于祝家的地位有些尴尬,但是言谈举止硬是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罗玉环如此,也能容得他那么多年。
  但是今天,张富贵失态了。能让张富贵如此,并且想要一刀子阉掉的人,也就只能是罗玉衡了。
  祝般若不禁对这个猜测感兴趣起来,罗玉衡来了,罗玉衡来了,这不是大事,说和顺城是他这个舅舅的第二故乡也不为过,但是祝颜回的婚事在半月之后,也就是说他要在和顺待上至少半个月。这个时间是不是长了点?
  天色还不是很黑,站在石阶上,远处的景物还依稀还可以辨别,祝般若漫步走到季末的窗外,敲了敲窗柩,“季小幺,滚出来。”收回手,发现自己似乎很喜欢用这种方式叫季小幺。
  季末不可能隔着窗户再吼回去,慌慌张张的开门出来,“少爷有事?”
  “跟我出门。”手背在身后转身就走。季末抓抓头发小跑着跟上,心里嘀咕着跟着这样的主子迟早会早衰!
  阿左听见动静从房间里跑出来,“少爷这是要出门?”
  “嗯,弄些热水,我回来洗澡。”
  阿左看了两人一眼,“是。”祝般若已经走远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季末微喘着粗气赶上。
  “去见我舅舅。”祝般若放缓了脚步。
  “侍郎大人来了?”
  “我猜的,呆会跟紧点,丢了的话就自己摸着回去。”
  “少爷,咱们还没出门呢……”
  “给你提个醒。”
  “是……”
  罗玉衡在和顺有一处自己的院子,他来这里的频率很高,来了之后有不可能明目张胆的住在祝家,有一个自己的地方也方便些。退一万步说,人是需要些隐私的,虽然有时候那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但是公共的秘密,也要公开的保守才好。
  祝般若只带了季末一个人出门,慢吞吞的摸到罗玉衡的小院落的时候一间是月上柳梢头了,祝般若站定,示意季小幺上前敲门。
  门开了,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露出头来,看到祝般若微低着头喊了声,“少爷。”
  祝般若看看园子里面“院子里还有其他人?”
  “是爷带来的朋友。”
  “男的女的?”
  “男的。”
  “跟舅舅是什么关系?”
  “是爷从丰州带过来的朋友。”
  “那没事了。”长腿往前一迈越过老头,手中扇子一挥,“季小幺,跟上!”
  季末迈着小碎步拖拖拉拉的跟过去。
  主屋里亮着灯光,里面两个人的影子正好投射在窗户上,时不时的说话声从里面传出来,听着像是在喝酒。祝般若看了看老头,“我先去偏厅等着吧。”
  这边老头还没答话,房间里面就有声音传出来,“是般若的话就进来吧。”
  季末站在一边冒冷汗,要不是祝般若的话难不成要在外面站着?祝般若依言推门而入,对着里面拜了一拜,“舅舅。”
  季末等在门外。
  “你是不是带着狗来的,我才刚到没多长时间就被你逮到了。”罗玉衡笑看着外甥打趣道。
  祝般若十分从善如流,头都没回,“季小幺,进来!”
  季末听着这两人的对话恨不得立马去撞墙,权衡利弊之后还是走了进去,垂首敛眸,恭恭敬敬:“侍郎大人”
  “我只带人来了,是舅舅动静太大了点,般若想察觉不到也很难啊。”祝般若看了眼季末,语气带着轻笑。
  前面坐着的除了罗玉衡还有一人,那人的脸色也不是很好,被冷落到这种地步,如果自己再不找些存在感的话真怕就这么被忽视掉。清清嗓子,“玉衡,这就是你那个侄子?”
  罗玉衡冲那人点了一下头然后看着他外甥,“般若,这是我的好友,独孤乐。”扭头看看独孤乐,“他该怎么称呼你?”
  独孤乐二十多岁的年纪,年龄上来讲可以和祝般若兄弟想称,但身份上又是罗玉衡的辈分,倒也真是为难。
  “独孤就好。”独孤乐笑了笑。
  祝般若也跟着笑了,算是接受,“独孤称我般若好了。”
  两人自我介绍完毕,罗玉衡也不计较什么辈分的问题,开始对着祝般若问东问西,大部分话题都是围绕着张富贵,祝般若兴致缺缺时不时答上一两句。
  季末怜悯的看着前面坐着的独孤乐,被这两人忽视到这种程度也挺不容易,不过独孤乐似乎很不以为然,还是自顾自的喝酒,偶尔抬头瞥底下两人几眼,好巧不巧的就和季末对上了。
  独孤乐避开季末的目光回头看着罗玉衡,“你刚才说的事情我答应,把这孩子给我了。”伸手指了指季末。
  祝般若的眼睛眯了一下。季末觉得自己低着的头有些抽筋。
  罗玉衡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穿梭,转了一圈最后落到祝般若脸上,“般若,这孩子是谁啊?”
  “外甥的贴身小厮。”
  季末很安静,他有自知之名,这里没他说话的份。
  “乐子,你要这孩子干嘛?”这次是罗玉衡问独孤乐,他听得出外甥的口气有些冷。
  “看着顺眼。”独孤乐不以为意。
  “那个般若啊……”罗玉衡看向外甥。
  “舅舅有事?”祝般若一脸单纯的无知。
  罗玉衡整个人僵在那,最后决定拿季末开刀,两只眼睛冒着火,“你叫什么名字?”
  季末看了眼祝般若,“季末。”
  罗玉衡转向独孤乐,“乐子,你别为难我成不,这孩子跟着我外甥好好的,你怎么就看着他好呢?”罗玉衡不是不知道,前一段时间,他老爹给这祝般若安排的小厮被派遣出去,原因和眼下这个叫季末的孩子脱不了干系。视线在季末身上转了三圈,始终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般若……”还是转向孤独乐,“乐子,你看……”
  “季小幺,回家。”祝般若不再多说,直接转身出门。
  季末这次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几乎就是踏着祝般若的脚印再走。
  “般若!”罗玉衡大叫一声。
  “大哥的婚事还有小半个月呢,舅舅来那么早外公知道了会不会很生气?”祝般若继续往外走,脚下步子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
  罗玉衡伸出的手收回来,叹口气看着独孤乐,“你怎么就那么会跟我添乱呢?!”
  独孤乐无辜的耸耸肩,“总不能不明不白的就给人卖命吧。”
  罗玉衡愣了一下,随即摇头笑笑。
  从头至尾最无辜的那个人就是季末。季末感觉的到,从罗玉衡院子里出来之后祝般若就一直处在暴躁状态。
  季末也不说话,祝般若走的快他就跟的快,祝般若慢下来的时候他也跟着慢下来,夜风习习,偶尔有柳絮飘下来,有些难耐的痒。季末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祝般若停住脚步转头看着他,“你这人怎么就那么麻烦!”
  季末默然,这主子心情不好,自己撞枪口了。
  祝般若见季末不说话,脚下的步子更快了,等走到挽夏园的时候季末已经是扶着门框直喘气了。阿左从旁边冒出来,“少爷,热水好了,要现在用吗?”
  祝般若挥手,“抬到房间里来,季小幺,你也跟我滚进来!”
  阿左同情的看了眼季末又拍拍他的肩膀走开了。
  本来跑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一停下来就感觉两个膝盖都有些钝痛,季末咬着牙一步步往祝般若的房间挪去。
  祝般若愣着一张脸坐在正对着门口的椅子上,看着季末一瘸一拐的爬了两截楼梯都差一点趴在地上,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两人回来的动静不算小,祝般若往那一坐,珊儿立马上茶。
  “去把季小幺之前用的药膏拿过来。”祝般若盯着门外对珊儿说。
  季末动作缓慢,几乎是和抬着木桶的阿左同时来到门前。吭哧吭哧好不容易站稳,抹了抹额头,“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相信俺,独孤乐其实只是个龙套= =|||
  双更完毕,明天不更,如果显示更新肯定是在修文。
  俺爱你们~3~,爱的好痛苦
  
  46、四六章 独孤(二) ...

  屏风后面是阿左呼啦啦倒水的声音,屏风前面是面无表情的祝般若对峙同样面无表情的季末。
  片刻之后,阿左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少爷,水加好了。”
  祝般若点点头,两只眼还是盯着季小幺。
  阿左识趣的退下去,走的时候还贴心的给两人把门给关上了。
  祝般若终于说话了,“季小幺,你是谁的人?”
  季末对于这个问题很熟悉,当时抓般若对着疏影也问过。从善如流的答道:“季末是挽夏园的人。”
  祝般若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站到季末跟前,抬起他的下巴,表情很困惑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你,没有身为挽夏园的人的自觉呢?”
  祝般若本就比季末高出许多,手上的力气不小,季末现在站着腿都有些打颤,借着祝般若的力气两只脚往前一个踉跄,现在整个胸膛都靠到了祝般若身上,胸闷的感觉倒是好了不好,嘴角浮出一个笑意,“少爷怎么能这么怀疑身为贴身小厮的我的忠心呢?”
  祝般若大概是觉得手中的触感不错,在他下巴上特意捏了捏,大拇指还在他嘴角处摩挲了两下,歪着头,“是吗?”
  季末抬起眼看着祝般若,同样困惑的表情,“季小幺做了什么让少爷生气的事情了?”
  “你真要是做了到还好,最可气的是。”祝般若把头歪向另一个方向,“你什么都没做。”
  “安分守己是身为挽夏园人的本分,季末有错?”
  祝般若松开手,退后一步。
  季末失去了依靠物,往前歪了一下几乎站不稳。
  “把裤子脱了吧……”
  季末皱眉,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让你把裤子脱了,你有意见?”
  季末倒也洒脱,两三下就将裤子脱得干净,这次轮到祝般若不可思议的看着季末。
  “看什么,这是少爷你让我脱的。”
  祝般若在他面前蹲下来,看着季末下面的小东西,语气仍旧是不紧不慢,“我是让你脱,但是没让你连底裤都给脱了吧?”
  祝般若挑挑眉自上而下的看着季末,面带调笑。
  季末内心早已自杀了几百次,面上倒还算是从容,将裤子不紧不慢的穿上,从里到外一丝不苟,边穿边说:“少爷也没说不让脱不是?说到底还是少爷说的不准确。”
  “那倒是我疏忽了,不过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往你这方面做吧?”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直接让人脱裤子吧?”
  祝般若笑笑,将刚才珊儿拿过来的膏药递过去,“自己擦吧,我还有事情要问你。”
  季末撇撇嘴,找了张椅子坐下,开始给自己抹药膏。
  祝般若也开始脱衣服。说来也是奇怪了,有时候祝般若穿衣服都要季末帮忙,但是脱衣服的速度确实一等一,季末再抬头的时候,这少爷只剩下一个裤衩了。
  季末皱眉,“少爷脱衣服的时候能不能避讳一下,万一我是个姑娘怎么办?”
  “万一有姑娘敢在我面前脱裤子,我一定娶她!”说罢大笑着走到屏风后面。
  “看不出少爷还是喜欢豪放的姑娘。”
  季末的语气不阴不阳,一张脸可以发黑两个字来形容,心想着祝般若还算是有点羞耻之心没□着进去,这边刚要低头开始擦药膏,就觉得一件白色的东西自上而下落在他头上。
  季末的脸总算是全黑了,自椅子上愤然而起,一瘸一拐的往屏风后面走去。
  不一会屏风后面就传来‘嘭!’一声水响,然后是接二连三的‘嘭!’‘嘭!’‘嘭!’
  ……
  一刻钟之后,祝般若澡洗完了,从桶里踏出来,踩着一长串的湿脚印。
  浴桶里还时不时的有水泡往上冒,季末扒出水面趴在浴桶的边沿像是溺水的人一样大口大口的吸气,指着祝般若厚颜无耻的背影,“少爷!我是伤残人士!”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我擦!
  祝般若本来束起来的头发已经完全散开,沾了水变成一缕一缕的披散在背上,听到季末的声音转头看了一眼,“发生什么了吗?”配合着疑惑的表情,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季末从浴桶里爬出来,躺倒地上歇了歇,等感觉到凉想要穿衣服的时候才想起来已经全部都牺牲在桶里面了,看到椅子上仅剩的一条裤衩季末心想着真是天不枉我!
  这边还没走过去,祝般若不知从哪里再次冒了出来,将季末仅剩的一件衣服来回折了两下直接扔过屏风,抬抬手看着季末,“看,我替你报仇了。”
  季末嘴角无力的抽搐了几下,谁能说明一下那到底算是哪门子的报仇?!
  季末光着身子站在风里只打颤,把祝般若全家连着族十八代全部照顾了一遍之后发现还是解决不了他现在的的困境,实在是不行那就只能打祝般若衣服的主意了。
  祝般若的衣服正放在椅子上。虽然是大了点到底还是能穿的,总比光着身子跑出去好吧?光着身子跑出去不碰见人还好说,万一碰到呢?
  轻则是阿左,重的话就是珊儿……
  季末拒绝自己再往后想,拿着祝般若的衣服就往上套,三两下就将自己裹好了,祝般若的衣服都是由珊儿保管的,上面还带着隐隐的熏香味道,季末仔细的嗅了一下,像是槐花的香味。
  洗澡的木桶第二天阿左会过来收,季末穿好衣服收拾好自己走到祝般若的卧室,祝般若正侧卧在床上看书,头发湿了往一边梳着,身上也只穿了套白色的里衣。
  祝般若从书上抬头盯着季末看了好一会,“季小幺,过来帮我把头发擦干。”接着继续看书。
  季末扯了条毛巾走过去,“少爷做到椅子上吧,我不好擦。”
  祝般若仰着脖子,“我的头发是你给弄湿的。”
  季末佯装不解,“是吗?我忘了。”
  祝般若很诚恳的点头,“真的,我记得清楚。”
  “哦,是这样啊,那我现在给少爷擦干吧。”
  “嗯。”继续看书,身形岿然不动。
  季末总算是明白祝般若这是什么意思了,我的头发是你弄湿的,你自己看着办,别妄想着我动一下!
  季末忽然发现,祝般若是真的很不要脸。
  万般无奈之下,季末侧坐到床边上,祝般若很知趣的把头靠在季末怀里,这个姿势比他刚才要舒服许多,季末拿着毛巾一下下的擦着,祝般若拿着书一页页的翻着,气氛出奇的宁静。
  就在季末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祝般若‘啪!’一声将书合上,季末猛的从半睡眠状态惊醒。
  “季小幺……”
  “少爷……”
  祝般若将书扔到一边,“明天跟着我上街买些东西吧。”
  季末精神了一点,祝般若买东西什么时候征求过他的同意?还是接道:“少爷要买什么?”
  “大哥成亲,我要送他东西,但是不知道送什么。”祝般若侧过身一只耳朵贴着季末的腿,季末也换了个姿势开始擦他后脑勺的头发。祝般若的睫毛很长,侧卧的时候睫毛的影子长长的投在季末的腿上。
  “少爷年龄还小,没必要送东西。”
  “这理由行不通,况且我已经十五岁了,算是成年了。”
  “少爷手下不是有玉器行吗,找几件拿得出去的就好。”
  “这件事马虎不得,从我玉器行里拿出来的东西,不够庄重。”
  “少爷可以去问问夫人。”季末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是我送礼,不是我娘。”祝般若显然是不悦,不是很明显。
  “少爷心意到了就好,具体送的是什么,大少爷该是不会太介意的。”
  祝般若嗤笑一声,“你觉得我和大哥之间有所谓的兄弟情义吗?礼轻情意重?”
  季末不说话了。
  祝般若动了一下,季末就要起身又被他按下,“我头发还没干。”季末老实坐好。“大哥成亲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姨娘死了,罗家这么多年在朝廷上建立的地位虽然没有立刻倒塌但是多少都收到了威胁,祝家很大,很有钱,却是因罗家而生,因罗家而长。就算是现在,在某些方面来讲还是依附于罗家的。”
  “娘这是想让看祝家笑话的人都清楚一点,祝家还是原来那个祝家,平常人动不得。”
  “这个时候一长浩大奢华的婚礼,不仅会很快冲淡姨娘过世留下的负面影响,还是在昭示着祝家已经脱离罗家而独成一体。”
  季末默然,他明白祝般若的意思,祝家借着这个机会来表明自己的独立,他也在借着这个机会表明自己的独立,也难怪会如此苦恼。
  而祝颜回,只是罗玉环用来造势的一个牺牲品罢了。
  季末擦头发的动作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抚摸,“明天到街上再说吧,说不定会找到合意的。”
  抓般若轻轻点头,“小幺,今天晚上别走了,陪我睡觉”
  季末手一抖,“少爷还是让我回去吧,我晚上又梦游的习惯……”
  “没事,少爷我还有一项本事,就是专治人的梦游症。”
  ……
  “季小幺,别想着跟他们走,我不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气氛很好,很适合搞暧昧,但是发现年纪存在问题,罢了= =
  谢谢亲们的评,俺爱你们~3~
  
  47、四七章 独孤(三) ...

  次日,祝般若和季末两人在和顺最繁华的一条大街上走了整整两个时辰,还是一无所获。
  和顺街上的好东西很多,但是能入得了祝般若眼的却是少之又少。祝般若回头看了眼季末,还是决定先找个地方歇歇脚,下一个地方去哪还没想好。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一家酒楼,在一个临街的窗口相对而坐,季末凑出脑袋看着外面热闹的街市,抓般若低着头安静的喝着茶。忽然,季末叫了一声,“少爷!”
  祝般若闻言抬头看了眼季末,见季末大半个身子都已经探了出去,不知道在盯着什么东西看。
  祝般若凑过去,下面并肩走着的两人一个青衣,一个白衣。虽然只是个侧影,也能认出来是他大哥祝颜回和他身边的小厮小艾。
  祝般若才想起,刚才季末的那句‘少爷’,叫的也许不是他。
  祝般若回身继续喝茶。季末转过来头,“少爷。”
  祝般若不理。
  其实季末只是想问问要不要叫下面的两人上来喝杯茶,毕竟祝般若都在给人家选成亲大礼,两人之间不至于太过僵硬。但是见祝般若不予回应,只当他是不愿意,转头继续看风景。
  这边祝颜回两人刚走开没多远,季末又看到了两人,侧对着祝般若又是一声大叫,“少爷!”
  祝般若不耐,“你到底是叫什么!?”
  季末不解,“我是在叫少爷啊。”
  祝般若暗地里生闷气,“什么事?”
  “侍郎大人还有昨天见过的那个叫独孤乐的,两个人现在下面。”季末无辜道。
  “那你还不把头缩回来,叫我干什么?”
  季末再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和独孤乐看对了眼,独孤乐对着罗玉衡说了句什么,两人肩并肩往这家酒楼走过来。
  季末再次回头,“少爷,侍郎大人带着独孤乐上来了……”
  这边话音还没落下,楼梯旁就想起了脚步声,还有罗玉衡的说话声,季末下意识看祝般若的脸色。祝般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那一眼可谓是意味深长。
  季末从椅子上起来站到一边,罗玉衡两人正好上来。
  “侍郎大人。”季末见礼。
  “哟,真巧。”罗玉衡从来就没对这个外甥客套过,直接做到祝般若对面。
  “舅舅这么光天化日的出现在这里,不怕有麻烦吗?”祝般若的语气不轻不重道。
  “说什么呢,你舅舅又不是老鼠,还见光死怎么着?”
  “倒是忘了。”祝般若又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季末自动往后退了一步,根据他这几年的总结,祝般若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为了避免殃及池鱼还是躲着点的好,抬腿跑到大堂亲自给这三人要了点心重新摆上,茶壶里的水也换成了新的,本来还想再看看这边有没有什么小菜再上来两个,被祝般若瞪了一眼。
  “你什么时候成跑堂的了?”
  季末立马站住不动。
  罗玉衡对此也有所察觉,瞟了眼季末有些无奈的看着抓般若,“就为了这个孩子,还在制气?”
  “没有。”
  “那就摆出来个正常的脸色,我是你舅舅,不是你冤家。”罗玉衡很无奈。
  “冤家还易解呢,我解得开么?”祝般若翻着白眼,爱理不理的语气。
  罗玉衡看向旁边的孤独乐,“看到了没,都是你惹出来的事情。”
  昨天晚上看到独孤乐的时候映着烛光没把这人看清楚,季末现才开始打量起这个人来,因为是站在祝般若身后,正好是独孤乐下对面,倒也没被人察觉出来眼光不逊。
  独孤乐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长相还不赖,但是坐在祝般若和罗玉衡这样的人里面确实算不得好,只能说是五官端正略显斯文罢了。
  如果硬要说哪里出彩的话,就是那双利眼,眼窝偏深,有些深邃但是很精神,不出彩的脸也因为这双眼多了些与众不同的精神气。
  此时独孤乐嘴角微微上扬,眼睛看着祝般若,“祝少爷失礼了,在下昨天只是开的小玩笑罢了,对于你身后这位,在下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季末扁了扁嘴,你说没兴趣就好,完全没必要在前面加上‘实在’这俩个字。
  但是独孤乐看清了祝般若,若是这位少爷想找人茬的时候,那是说什么错什么。
  果然,祝般若将手中的茶杯轻轻的放在茶盘里,像是生怕异一不小心就把手里的物什给弄烂似的,轻笑了一声,这一声笑让在场的几人有一种腊月飞雪的感觉。
  祝般若看着独孤乐,“阁下是觉得我这小厮不好?”
  独孤乐摆手,“当然不是!”
  “那就是觉得他很好?”
  独孤乐愣了一下,似乎也不是……有些疑惑的看了罗玉衡一眼,罗玉衡立马端起杯子喝水。
  独孤乐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他当然不是傻子,但是如果这么轻易就落了一个小鬼的下风,那他以后还有没有脸混了?!
  独孤乐直直的看着独孤乐,“你的小厮好与不好关我什么干系?”
  季末慢慢的闭上眼……
  “般若也不觉得关阁下什么关系,但是为什么阁下会把话题扯到在下的小厮身上呢?”
  季末慢慢张开眼看着独孤乐,都是你的错!
  独孤乐转动这茶杯,“难道祝少爷身边的人已经金贵到连提都不能提了么?”
  “当然不是,不过也要因人而异罢了。”
  “那祝少爷的意思就是别人提得,我提不得?”
  季末再次闭上眼,脑袋里自动浮现出阿Q说过的那句话,‘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罗玉衡终于连喝茶也和不下去了,杯子落下,底下的茶托正好分成三块,“都够了吧……”
  祝般若收回放在桌上的手,慢慢理了理袖子。
  独孤乐也挺直脊梁,顺了顺头发。
  季末再次退后一步,“小的给侍郎大人重新拿个杯子过来……”
  这边刚退后一步,后面的三人异口同声,“站住!”
  季末成功定住。
  祝般若的彪悍眼神在另外两个人身上扫过,‘我的小厮,你们插什么嘴?’这是路人甲自动脑补的一句话。
  罗玉衡清了清嗓子瞄两眼季末,“这里有小二,没你什么事。”
  独孤乐很配合的气沉丹田大吼一声,“小二,过来!”
  可怜的小二此时成了四个人眼皮底下的炮灰。颤巍巍的重新拿了一套新茶具上来,之后又重新上了一壶茶。
  “这……这是我们掌柜免费请几位大人用的,消消火气,消消火气……”刺溜一声跑没影了。
  祝般若站起来拿过茶壶给对面两人倒上,“掌柜的好心,大家消消气。”
  罗玉衡知道这外甥是在示好,他想要仰天长叹,最后还是硬生生的给压在喉咙里。
  独孤乐倒是一副风情云淡的表情,“茶也喝了,罗大人,咱们是不是可以谈正事了?”
  “是啊,般若。”
  “舅舅。”
  “这位独孤乐就是我这次给你带过来的人,你看着用吧。”
  “罗大人,我不是抹布,什么叫做看着用吧?”
  “我园子里抹布很多,不少这一条。”祝般若在后面加上这一句。
  罗玉衡一句话又成了导火线,“成成,算我说错话了,你上次说你身边人太少,让我帮你物色几个以后可以堪大用的,我想了想还是决定首推孤独。”
  “他有什么用处?”
  “吃喝嫖赌□掳掠无所不通。”这话是独孤乐自己说的,更诡异的是说这话的时候还似乎很骄傲。
  祝般若的姿势僵了一下,再看独孤乐的时候眼睛都开始闪光,不过还是带着些不信任的成分。眼睛转向罗玉衡,“这是你的部下,还是狐朋狗友?”
  “发小。”罗玉衡神秘的眨眨眼。
  抓般若终于真正的笑了笑,手掌轻拍了两下,“那我就放心了。”
  季末默默的站着,他觉得自己站在这里真的是很突兀,很很突兀……
  谁知独孤乐这时候又说话了,“你放心了,我还不放心呢。”他的声音很轻,夹杂着似有若无的轻蔑气息。
  周围的气场再一次混沌起来。
  祝般若靠到椅背上,“我信任舅舅,所以信任你。”
  意思是如果你不信任我的话就是不相信你旁边的这位侍郎大人。
  这下罗玉衡开始如坐针毡,外甥啊,不带这么折磨人的……
  独孤乐的目光在罗玉衡与祝般若之间来回逡巡,端起杯杯子轻碰了一下祝般若的,“那倒是……”
  那倒是什么?什么那倒是?
  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祝般若终于有了自己的产业,一处匿藏在和顺中心街道上的一个赌坊,吃喝玩乐□掳掠无所不通的独孤乐,光荣的成为了赌场的坐台。
  五月初,祝颜回大婚。
  整个祝府一派喜气洋洋,季末最近一段时间都被祝般若抓去锻炼脚程,当大婚这天来到的时候,季末的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祝颜回就这样成亲了,就这样离开了祝家,然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真的很快。
  季末站在来往的人群里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被挤得东倒西歪,现在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季小幺是四少爷跟前最受重视的小厮,谁敢指派他啊!
  祝颜回去接新娘了,季末抬头看看太阳,快要晌午了,该回来了。
  王家离和顺虽然不远还有一段距离,中间隔着宽广的洛河,接新娘的时候是划着喜船去的。祝允兴冲身边的人耳语了两句,转头去安抚院子里喊声如天的客人们。
  祝府请来的客人要不是出身金贵,要不是攀权附势之徒,与其说是来参加这个不知所谓的大少爷的婚礼,倒不如说是来结交关系更为实际一些。
  祝般若坐在一处僻静的小桌上,手里拿着茶杯看着周围的人群,偶尔来两个打招呼的也都被三言两语的给应付过去了。季末看见他的时候,他也在看着季末。
  季末左避右闪的挤过人群往祝般若旁边靠过去。
  “迎亲的队伍还没回来?”
  “没有,刚才老爷已经派人去找了。”
  “我先回园子了,人来的时候在跟我说一声。”
  “少爷,这样……会不会不好?”
  “没什么不好。”说罢起身就要离开。
  “少爷请自便。”季末除非脑子被猪吃了才会要跟眼前这位爷讲道理。
  不过祝般若这一只脚还没踏出去,外边就来人了,正是刚刚祝允兴派出去的那位。此人神色慌张,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般。
  朱允兴的脸色也是一寒,附耳过去,在听到那人说的话之后整张脸算是黑了。
  祝般若将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重新坐回去,两只眼睛盯着前方一眨不眨。
  季末也知道这是出事了,乖乖的站在祝般若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娃子们儿童节快乐~节日礼物稍后奉上
  爱你们~3~
  
  48、四八章 祝家盛宴(一) ...

  祝般若在祝允兴的指示下来到了大厅,祝启悟也在。两人也没多说话,互相点头致意一下算是过去了。
  祝允兴略显焦躁的在房间里来回走着,罗玉环坐在椅子上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整个房间里里的气压很低。季末自觉的退出去,从外面将门关好,这个场合不是他一个小厮可以参与的,他只要偷听就好。
  房间之内,祝般若看着几人,“大哥……怎么了?”
  “那个混账不是你大哥!”
  奇怪的是说这句话的不是罗玉环,而是祝允兴,罗玉环看了眼祝允兴嘴角是连掩饰都没有的冷笑。
  “出什么事情了?”祝般若看这情景就知道祝颜回是出了什么事情,或者是捅了什么篓子,要是在以前,祝允兴对于他这个大儿子就算是不维护,也绝不会直接发那么大的火。
  祝启悟咳了两声,“三弟,大哥的喜船是空的,里面没有人。”
  不是没人,只是没有新郎官。王家的人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新郎官来接新娘子,时间长了也就有些放心不下,本来这两家之间就隔着一片湖,这湖上一直都很太平,但是到了这大喜的日子里面就显得有些可怕了。
  王家等不来新郎官就派人过河来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给耽搁了,谁知到离得老远就看到湖中央漂着一条装扮喜庆的大船。王家人将船划过去看了个究竟,船上的货品一应俱全,船夫掌舵的一个不少,只是都昏倒在地上,这人堆里独独少了这新郎祝般若。
  王家人急了,新郎失踪不是小事,马上就派人过来通知祝允兴。成亲不是一家人的事,他王家就算不是真正的名门望族那在当地也是有自己声望的,这女儿还没嫁出去怎么也兜不起那么大的乌龙。
  祝允兴也问过了下面的人,大少爷的船在两个时辰之前就走了。船上的东西一件不少,人也是偏偏少了祝颜回,祝允兴的整张脸都黑了,这分明就是逃婚啊!
  祝允兴也是见了大场面的人,比这更混乱的场合也不是没经历过,当下就派人去安抚宾客,转头就找到了和顺的知府陈诚换。
  罗玉环目的不纯,祝颜回这次婚礼的规模不小,除了几个对家之后几乎请动了和顺一大半的名门,知府陈诚换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能帮上忙的人是找到了,但是又不能直接说出目的,祝允兴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湿,还好穿的衣服够隆重,一时半会的看不出来,只说是有达官贵人送来的贵重贺礼被小贼偷了去,请求知府关城门帮着捉拿。
  陈诚换本来还在犹豫不决之中,这祝家虽说是有钱,但也不能因为丢了东西就要求关城门吧……偏偏这时候罗玉衡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了,侍郎大人出面,这事情又不一样了,半个时辰之后城门就关了。
  祝家的大管家张富贵就负责和官府接洽,罗玉环黑了脸,罗玉衡笑得裂开了嘴。
  季末虽然是站在门外面,但是整个身子都贴到墙上去了,屋子里的几人这边还没把事情商量完毕,季末就撒腿跑到了掩冬园。
  里面几个主子说话的声音不小,季末听得一清二楚,小艾不知道还在不在,还是知道的吧……?
  季末一口气跑到掩冬园,爬山虎比以前更茂密了,几乎就要将整个门给遮住,季末愣住了,明明前一段时间才来过这里,怎么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还是上前两步去敲门,季末一直敲一直敲,没人应声,那个奶声奶气的孩子也没出来开门。
  太阳已经升到最高的地方,影子投在地上只有小小的一块,季末忽然间懂了什么,转头还是去找祝般若。
  季末边走边在心里思量着,祝颜回本就不是个简单的人,能走到这一步必然有他自己的计划,或许他长久以来都在等这么一个机会。
  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从祝家消失,可以让祝家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颜面,同时也代表着自己已经脱离了这个牢笼,但是,这就是祝颜回想要的?这是他隐忍至今的目的?
  不远处的人群依旧热闹,不时传来几声大笑,还有孩子的哭声,隔着几层围墙远远的传播开去,他们都将在今天,见证祝家大少爷的背叛。
  季末感觉有什么不对,这次的反击虽然足够的华丽,也足够的漂亮,但是不够有力,之后呢?或许会让整个祝家在一段时间之内成为和顺城众人茶余饭后的话柄笑料,但是对祝家没有本质上的损伤,祝颜回会为了这样一个结果而让自己身败名裂吗?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有些肤浅了,季末真的不希望也不认为祝颜回会是一个这么肤浅这么急躁的人。他潜伏的时间太长,就像是一个完全没有过去的人,忽然有一天站到了台上,没有人认识他,也就没有人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季末边走边想,速度就慢了很多,再次抬头的时候就看到站在长廊深处的祝般若。
  祝般若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里拿着折扇,长身玉立的少年站在那里皱着眉看他,“季小幺,你又乱跑!”
  季末脚下加紧,“少爷,怎么了?”
  祝般若白了他一眼,“自有解决的法子。”说完这句话就往前院走去。
  祝允兴已经站在了最前面,四十多岁的男人没显出任何异态,甚至还带着儿子大婚的喜气,红光门面,几乎就是喜气洋洋。不及如此站在一旁的几个祝家的中心人物,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果真都带着做戏的天赋!
  祝允兴往那里一站,就算是不说话不多时整个场面也安静了,祝允兴未语先笑,对着众人开始一大篇的陈词。
  “祝某有幸,能在犬子大婚之时请到诸位,我祝家虽算不上名门望族但承蒙诸位厚爱能在这和顺城里与一个站脚的位置,今天是犬子成亲的大喜日子,如果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大家海涵,我祝某在这里先谢谢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刚刚的激动让他在说话的时候有些中气不足,时不时的要停顿一下,不过没人在意。
  顿了顿又道,“因为本家和亲家距离有些远了,所以呢,这对新人到现在还没来到,也希望大家再等一等,等新人来到了,大家怎么罚都行!”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底下的人都跟着起哄,喊好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只是站在后堂的人都看得见,祝允兴在转头的瞬间整张脸都开始发绿,二太太赶紧迎上去,将人拉进屋里,给他端茶递毛巾的伺候着。
  祝允兴将茶喝下之后转头看着旁边的人,“大少爷找到了没?”
  那人上前一步,有些诚惶诚恐的看着这一屋子的主子,“回……回老爷,刚才大管家差人来报,人好像还没找到……”
  祝允兴抓着杯子的手紧了又紧,最终是火气太大压不下去了,将杯子往地上一摔,“找到就是找到!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什么叫好像没找到!”
  那人也就是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看着老爷发脾气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张管家……管家说回主子话的时候一定要严谨,不确定的时候就要不确定……所以……所以……”
  不等他说完祝允兴手指指向大门,“立马给我滚回去继续找!”
  “是是!”好青年屁滚尿流的爬开了。
  祝允兴揉揉太阳穴,回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眼神徘徊许久最终将目光定在祝启悟身上。
  祝启悟打了一个哆嗦,赶忙别开眼看向别处。
  祝允兴更觉得挫败,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季末对着眼下的场景并没有多大的感慨,甚至有一种身为事外人看笑话的心态,看着老爷子的表情,很想知道这下下策到底是什么。
  祝允兴刚才用的只是缓兵之策,如果在稍后能将祝颜回带回来,那当然是好的,事情到那时候也就是解决了。但是这种可能性小到肉眼不可见。
  祝颜回能这样做旧表示他有万全的准备,更何况他消失的地方是在湖面上,湖水虽是死的,但是面积太大,谁知道这大少爷上岸的具体地点是在哪里?
  祝颜回失踪的消息还在保密状态,陈诚换只能封城,不可能帮着找人,就算是张富贵组织好了寻找队伍,在发作起来的时候也是碍手碍脚,根本发挥不了太大作用。
  季末现在是心情气爽,看谁都带着三分喜气,祝般若看了他一眼,“成亲的又不是我,你那么高兴?还是说……你笑,是因为大哥逃了?”
  季末觉得祝般若最惹人讨厌的地方就是太过敏感,而敏感的对象又是对着他。
  季末扯了个难看的笑,“少爷,我这是在强颜欢笑,其实我很难过,真的。”为了让自己说的话更有说服力,季末就差挤出两滴眼泪来。
  一屋子的人除了这一对主仆之间还有些互动之外安静的就像是被北风吹过的林子,鸟还有,但是都不叫了。
  祝允兴抬起头,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眼神都带着些许的坚定,眼珠一转看到祝启悟,祝启悟还想躲,但是被他爹给制止了,“启悟啊!”
  祝启悟逃跑的步子迈出去一半,在原地转了一个圈最终走向着祝允兴,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但是他不能违背祝允兴,“父亲有何吩咐?”
  祝允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如果你大哥再找不回来的话,你就替你大哥成亲吧……”
  祝启悟当场石化,让人觉得他那弯下的腰身似乎再也直不起来一般,片刻之后算是恢复了一些人气,只是笑脸更加难看,“父亲……真是爱说笑……”
  “启悟,为父不是在说笑。”
  不仅是祝启悟,连带着季末在场的其他人也都陷入了僵化中,唯一能够镇定自若品茶的,也只有罗玉环了。
  祝启悟看向旁边的二夫人,他那个一直都没怎么有存在感的娘。
  二夫人显然也是受了不小刺激,抓着祝允兴的手快要陷进皮肉一般。
  祝允兴这是有愧于人,也不好多计较只是冲着二儿子挥挥手,“先下去准备一下吧!”
  祝启悟猛的跪下,“父亲……!”
  “启悟,咱们家丢不起这个人啊!”
  祝启悟低垂的头颅猛然抬起,打断祝允兴还没出口的长篇大论,“当年你和娘犯下的错,最终的承担人是我,你们是我爹是我娘,我认了,但是大哥犯下的错为什么也要把我推出去!我是你儿子,不是送出去还能赢回来的东西啊,我的亲爹!”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写番外来着,没造出来= =
  娃子们六一节快乐~~
  给你们一个充满母性的~3~,别忘了撒花啊魂淡!
  【捉虫小队路过】
  
  49、四九章 祝家盛宴(二) ...

  祝允兴相当震惊,张着嘴巴几乎说不出话来,看着这个突然从绵羊转变成豺狼的儿子,祝允兴颤抖的手指指着祝启悟的鼻子,“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祝启悟腰杆挺得笔直,本来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现在倒是快要笑出来一般,“我说,我是你亲生亲养的儿子,不是你为了要面子就能随便甩出去的工具,我的亲爹!”
  祝允兴激动到呼呼就要勃然大怒的表情渐渐转变颓丧,嘴唇张张不说话了,开始呆呆的看着屋顶,没人知道这老爷子在想些什么,看样子,也没有让祝启悟站起来的意思。
  季末看着这个祝家的大当家,突然冒出些酸楚的情绪来,本来意气风发的一个人,此时也开始显出些老态,
  人终是这样,太平的时候,表面虚浮可以掩盖一切,一旦狂风暴浪一起,原本深藏在黑底的污泥也会暴露出来,丑陋的挣扎在空气里。
  祝允兴肯定没想过,这个一向不言不语的儿子,会有一天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祝启悟也肯定想不到,本来深以为傲的慈父,会在这种时候将自己第一个推下火坑。
  祝般若倒是乖顺了,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他也没什么可说的,在这种时候,只要是他老爹没把他端出来就行。
  罗玉环的表情很奇妙,说不出是在笑还是在发怒。
  季末心里有些悚,事到如今不管是往哪个方向发展,结果对罗玉环和祝般若都没有坏处,前面是他大哥,后面是他二哥,四少爷走在中间,无比安稳。
  时间在一群人的沉默中慢慢流逝,祝允兴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眼睛里也渐渐有了神采,重新低头看着这个二儿子,“启悟,如果你代替你大哥的话,西茶洲,包括西茶洲再往西的祝家产业全部交由你来管理。”
  静谧的房间像是忽然注入一道电流一般,低头的人惊愕的抬起头,眼光之中有不解,有怀疑。
  祝允兴头都没转,直勾勾的看着满脸不相信的祝启悟,将刚才说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最后加了一句,“你考虑考虑,这件事对你来讲没坏处。”
  本来泪眼朦胧的二夫人立时精光四射,手中的帕子缴得到紧紧的,上前一步瞪着祝启悟,“发什么愣呢,你爹这是问你话呢!”
  祝启悟似乎仍旧有些迷茫,仿佛忽然之间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扭头看了看周围一圈子的人,似乎要从他们的表情里面来判断刚才自己听到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半响,祝启悟道:“非要这样做吗?”
  吴凤儿在一旁气得牙痒痒,小心翼翼的看着祝允兴,生怕他万一反悔了。
  “娶了王家小姐。”
  祝启悟一一看过面前坐着的诸位,终于点了一下头,“儿子,答应……”
  “呵呵,你说答应这事就能成吗?”罗玉环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恶狠狠的看着这父子两个,视线对着祝允兴,语气是压抑的温婉,“老爷,做决定之前是不是要和妾身商量一下呢?”
  祝允兴显然没有和她周旋的兴致,“夫人有何良策?”
  “良策没有,但是偌大的家产就这么轻易的分派,是不是太过草率了?”用疑问的语气说出这种话,罗玉环觉得自己已经给了他很大的面子。
  “没什么可商议的,再说了,启悟也是我的儿子,老子的家产给儿子天经地义。”
  “要是没有我罗家几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能做到这么庞大的家产!”罗玉环再也忍不住了,拍案而起,手指直指祝允兴鼻尖道。
  “夫人啊,你就那么确定,当初没有我,能有现在的罗家?”祝允兴倒是不怕了,转身和罗玉环对视的时候反而笑了起来,又对还在跪着的祝启悟抬抬手,“好儿子,起来下去准备准备吧。”
  罗玉环利剑一样的眼神又射向祝启悟,祝启悟当做没看见,拍怕膝盖上的尘土,对着祝允兴摆摆手,“儿子告退。”说完就出了门。
  罗玉环什么时候这样被人无视过,整个身子头气的直发抖,祝般若赶忙过去扶住她,“娘,身体重要,别气坏了。”
  罗玉环紧紧抓住祝般若的袖子,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但因为他是祝夫人!是罗玉环!所以除了阑珊的泪珠之外,罗玉环没有露出其他的负面情绪。
  拜堂的时间足足推迟了两个时辰,伴随着夕阳西下拜堂的的人怕也是屈指可数,但是现在没人会关心时间问题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代替了祝颜回的祝启悟身上。
  不是说成亲的是祝家的大少爷吗?怎么站在上面的是老二?!
  罗玉衡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站在之前祝允兴站过的位置上,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套,张口闭口不是祝家二少爷就是祝启悟,意图很明显,今天要成亲的就是祝家二少祝启悟!
  罗玉衡走了个过场,半刻之后人群里连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没有了,大家似乎都投入到这场欢闹的婚礼上来,之后开始频频献上对新人的祝福。
  他们只是来参加婚宴的,是谁成亲对他们来说有什么不一样?
  季末跟着祝般若站在后堂的一个角落里,正好将这些人的表情都看的清楚,祝般若笑了笑,“你看,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上面站着的人是谁。”
  季末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连祝启悟对面站着的正和他拜天地的新娘子都不会在意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谁,以后和自己共度一生的良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其他人,又何必多此一举的瞎操心?
  拜堂结束之后,众人拥闹着入洞房,季末却跟着祝般若到了罗玉环的园子里。
  一场婚宴到现在,个人想要的东西都已经得到。
  祝颜回虽然没给祝家一巴掌,到底是夺回了自由。
  祝启悟虽然是娶了一个素不相识的新娘,却是获得了祝家西茶洲以西的产业。
  祝允兴丢了面子,好在懂得威逼利诱,到最后还是挽回了些声誉,至于家产……自己的东西给了自己儿子,也不算是损失,只是和罗玉环之间的关系需要好好修补,不然此后的路怕是不好走下去。
  祝般若在这件事情中始终保持中立,没有损失也没有收获,倒是难得的贯彻了一次中庸之道。
  失误最大的就是罗玉环,本来是一门心思的想要借助这次机会将一直以来都看不顺眼的祝颜回撵出祝家,结果,祝颜回不仅卷了一笔银子跑了,祝家将近一半的产业也落到了外人手里。
  祝般若算是很了解他这个娘,进门的时候还带上了三分忧虑。
  罗玉环精神不济,正躺在小榻上闭目歇息,身后站着的小丫鬟一下一下的给她按摩着太阳穴。
  祝般若将小丫鬟遣走绕到罗玉环身后,接替了按摩的工作。
  季末很自觉的到门外站墙角。
  “娘,好些了么?”祝般若小声问道。
  罗玉环的双眼慢慢睁开,一双凤目此时带着三分狠厉三分忧愁,另外四分,是留给这个儿子的温柔。
  “没什么大事,你不在前面招呼客人,怎么跑到娘这边来了?”罗玉环勉强笑了笑。
  “好多人问起娘在哪?儿子不想他们来吵您,干脆自个儿过来了。”
  罗玉环伸手揽住祝般若的手拉到身前。“整个祝家也就只有你对娘才是真心的。”
  罗玉环这句话说的非常平静,但是季末听着却有些可笑又有些心酸,罗玉环是不是说真话没人知道,祝般若又是个什么心思?也没人知道。
  “娘可别这么说,父亲……也只是一时昏了头才对娘说出重话,等火气消了,会来跟娘赔礼道歉的。”
  罗玉环还是笑笑,有些凄凉,拍了拍祝般若的手。“他是昏了头,但不是在对我说那些重话上面,其实他不说我也猜得到,那些话他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憋着,好不容易忍到现在,可算是找了个发火的机会。”罗玉环的嘴边带着淡淡的嘲讽,样子很是不屑。
  “这些我倒是不在意,但是他就是不该把西茶洲那个地方分给祝启悟那小子!”
  罗玉环一提到这件事就有掩饰不住的愤恨。
  祝般若不是孝子,至少在背地里算计他娘这件事,就不是一个孝子能干得出来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孝顺,“二哥不也是爹的儿子么,家产也是迟早要分的,只是早一时晚一时的事情,娘又何必纠结于此。”
  罗玉环看着祝般若,伸手抚摸上他的头发,“那些东西都是你的啊……都是娘辛辛苦苦给你挣来的啊,那个人凭什么分配!”
  祝般若抓住他的手,“儿子的东西,自己会找回来,娘不必多虑。”
  罗玉环的手一僵,“是吗,孩子长大了。”
  祝般若从她身边退出来几步,“娘好好休息,外边的客人都还在,儿子就先走了。”
  罗玉环也不阻拦,微微的点头,重新闭上眼睛。
  季末站在角落里正在发困,这边就见祝般若走出来,脚步有些急,季末甩甩头赶忙跟上。这位大少爷的心思他琢磨不透,也不想再琢磨,只要是能让自己饿的时候好好吃饭,困的时候好好睡觉,那就好。
  但是季末想到的东西往往得不到,祝般若不是个省事的,当然也不能让跟着自己的人省事。
  三天之后,祝启悟带着自己的新婚夫人去了西茶洲,一些细碎的事情也只能到了地方再作安排。
  祝启悟走的很急,急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是这个时候没人去关心他了,祝颜回还没找到,祝家的这个不肖子孙到现在还是下落不明。
  这是祝家的事情,不是祝般若的事情,季末虽然很担心祝颜回的安危,但却没有这个能力管这档子事情。只能在午夜的时候忽然想到,这么个人,不见了。
  至此,祝家门里,只剩下祝般若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十二岁的事情到现在也要差不多了,后面可能还有一两章,我也不确定。同时更新的还有咱的另一篇文《皇商》,亲们有空可以看看O(∩_∩)O
  俺爱你们~3~
  
  50、五十章 卖身(一) ...

  季末走进祝般若的卧室,“少爷你找我?”
  祝般若不知道在看什么书,抬眼看看季末,随后指了指旁边放着的一堆衣服,“试试这些。”
  季末有些无精打采,“那是什么?”
  “衣服,我的。”祝般若接着看书。
  “少爷,咱们两个身材相差有点大吧,试不出来效果的。”季末解释。
  “以前的。”
  说白了就是旧的。
  “为什么让我试?”季末还是不明白。
  祝般若终于被他问得有些烦了,抬起眼看着季末,一字一顿,“因为用在你身上的银子太多了,其余的花销能免则免,如果你不想省在衣服上的话,那以后你少吃点饭也行。”
  季末听着这个理由,回过神不可置信的张大嘴,原本眯起来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我连衣服都没得穿?!”
  祝般若若有似无的瞥了他一眼,淡定的点头,“嗯,按照这几年用在你身上的银子来看,你不仅没有衣服穿,而且还没有饭吃,在祝家至少还要待上三十年。”
  季末愣在那里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他跟着祝般若当牛做马任其驱使了那么多年,到头来居然是个连衣服都没得穿的下场?!
  祝般若没理他,“直接抱走吧,别杵在这打扰我看书。”
  “是……”季末眼神涣散的抱着一堆衣服木讷讷的出门出了,他还是不明白他怎么会用了那么多银子,祝般若不是坑人吧?
  祝般若到还真没坑人,如果按照季小幺现在的劳作水平以及生病吃药的频率来看,就算是把下辈子也卖给祝家也不见得能还清,但凡事都有意外情况存在,如果季末不是继续坐在四少爷贴身小厮这个位置上或者在今后能继续往上升的话,结果又要重新考虑了。
  季末觉得自己的前途真的是一片黑暗,他是来这里挣银子的,但是来到祝家已经四年了,钱没拿到多少,倒是欠了一屁股债。掂量着手里的一些碎银子,还是趁现在给爹娘送过去吧。
  季末到后院去找季重,想着顺便还能看看黑小虎,不过凑巧的是黑小虎不在,说是跟着他大哥出门去运东西去了。祝家的护院在某些程度上也充当着保镖甚至镖师的角色,季末也不感觉意外,直接转头去找季重。
  季重恰好今天得空,正在院子里收拾葡萄架,这两年葡萄藤越长越茂盛,原本的支架已经承担不起现在的重量了。季重仰着头一边系铁丝一边问季末,“小幺有事?”
  季末将钱袋拿出来,仰头看过去,“大哥,你回家的时候把这些钱带给爹和娘吧。”
  季重从椅子上跳下来,看看藤架又看看季小幺,“你还有例钱发?”
  季末低头,“虽然不多,还是有的……”
  他哪有钱啊,都是祝般若高兴的时候丢给他点碎钱,或者是平常从祝般若交给他办的事情里面抠出来的,祝般若小心眼他抠的仔细,到现在还没被发现。攒了一段时间了,虽然不是很多,却也能拿出手了。
  他离开家已经有四年的时间,虽然中间有回去过几次但没留下什么钱,想想,似乎有些不成样子。
  季重看了季末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睛的问题,季末觉得那眼神似乎别有深意一般。
  季重再次爬到凳子上,嘴里咬着跟铁丝,说话有些不清楚,“这钱你留着吧,爹娘是不会要的。”
  “大哥,就当是我的心意吧,你就帮我带回去吧,你带回去了爹娘肯定是会要的。”
  被季重拒绝,季末心里很难受,虽然和季大山夫妇没有很深的感情,但身为儿子,总有一种背负着家庭压力的感觉。
  季重一看他这样子,本来抬起的手也再次落下,从凳子上跳下来将嘴里的铁丝从嘴里吐到地上,“季小幺,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让咱爹娘心里堵得慌?!”
  季末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倒不是季重的语气,而是他说的那些话背后的意思,什么叫真不知道还是故意的?季末皱着眉头,嘴边还是强勾出一丝笑,“大哥,你是什么意思啊?”
  季重仔细的看了看季末的脸色,确认了什么似的最后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爹娘故意瞒着你,还是你那个主子故意不想告诉你,或者是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总之,季小幺你现在听好了,”季重的表情无比认真,“祝般若祝四少爷手里现在有你的卖身契,你以后就是他的人了。”
  季重平时说话很少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这两句话听起来却是格外的低沉,像是震动到灵魂深处一般,震动心脏都怦怦的疼。
  季重说出来之后就有些后悔了,看这个弟弟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有些担心的凑过去,“小幺,小幺,你没事吧?”
  季末猛的从梦里醒过来一般,看着眼前的季重慌忙笑了一下,“大哥,那个……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从现在开始……”
  “行了大哥!我知道了!”季末慌忙的打断他,这种话他真的不想再听第二遍。
  季重看他还好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心里还是有些愧疚,“你没事吧,不舒服的话还是回去吧。”继而抓了抓头发,“卖身契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要是想知道的话回去问问四少爷,爹娘这么做大概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话还没说完就见季末已经晃晃悠悠的走远了。
  季重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像是一不小心就能摔倒一样。
  季末的脑子里现在来来回回放映的即使季重说的那句话,“你的卖身契现在在祝般若祝四少也手里,你的卖身契卖身契卖身契卖身契……”
  之后又想起祝般若说的那些,“用在你身上的钱太多了……”
  既然用在我身上的钱太多,为什么还要给自己揽上一个这么大的麻烦?季末浑浑噩噩,第一次希望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这样他就不用知道那些所谓的真相,所谓的细节……
  但是挽夏园的大门还是出现在了眼前。
  季末蹲到门旁边的一棵冬青树下,冬青树已经长大,在背着太阳的方向有一块很浓郁的阴影,浓郁的就像是冬青的颜色一样。
  季末蹲在阴影里,缩着膀子抱着胳膊,一动不动,两只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那扇门,就是不想进去。
  蹲在这里依稀可以听到里面人的说话声,“珊儿,晚饭什么时候做好啊,我饿了……”
  “你是饿死鬼投胎么?晚会吃能死啊?!”
  “可是我真的很饿……”
  “给给给,馒头在那,爱吃不吃!”
  “我就知道珊儿最好了!”
  季末甚至可以想到阿左一个大个头拿着一块馒头心满意足就着咸菜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可以听出来珊儿虽然声音很泼辣,其实嘴角带着温柔的笑。
  又过了一会,一个相对懒散的声音出来。“阿左,馒头吃完了?去把小桌子抬出来放在那边。”
  “少爷要什么茶?”
  “上次的碧螺春还有吗?就那个吧。”
  季末也知道,这个时候的祝般若刚刚睡醒,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是半眯着,喝茶的时候又是异常清醒。
  季末扔蹲在原地,不想动,也动不了,他腿麻了。季末也知道,祝般若现在坐着的位置和自己蹲着的位置,只有一墙之隔。
  “季小幺去哪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喝完一杯茶,祝般若的声音清明了不少。
  “说是去找小虎了,小幺踩饭点的本事准着呢,呆会准回来。”珊儿的语气笑意盈盈。
  季末想着,珊儿对少爷说话的时候,声音总是最温柔的。
  太阳越来越矮,影子在地上越拖越长。
  到底是跟谁制气又是跟谁闹别扭呢季小幺?季末自嘲的想着,他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责备别人,更没理由站到祝般若跟前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欺男霸女什么的,骂了也没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知道即使夫妇能签了卖身契肯定也是有苦衷的,但是他胸口就是有一股气,发不出来就难受,于是只能蹲在影子后面生闷气。
  想来想去就只剩下委屈,这卖身契都没了,难不成还不许他委屈啊!
  季末想想一墙之后的祝般若这个时候大概正翘着二郎腿闲神在在喝茶,胸口那股郁闷之气直冲脑门,就算是老子卖身了,你总得给老子说一声不是?藏着掖着算什么?老子又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主,你凭什么不让老子知道?这是老子的自由!
  一气之下,季末抓起手边的一把石子,想也没想直接抛到墙对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早了
  评论好少,恐慌……被抛弃的感觉%>_<%
  
  51、五一章 卖身(二) ...

  季末这石子刚扔过去就后悔了,祝般若不是君子,甚至有些睚眦必报的小人心性,现在自己的卖身契又在人家手里,以后是扁的还是圆的还不得靠人家随意拿捏,他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啊!
  季末的角度把握的不错,一把石子分别从祝般若的头上、肩膀依次落下,落到头顶的几颗蹦跶蹦跶的好巧不巧的落到手里的杯子里。
  祝般若的手僵在那里,脸色比上好的碧螺春还青,比杯子里的石头还黑,总体来说就是青黑交加。
  阿左还站在一边,就那么愣在原地,站成一坐望夫石。
  祝般若说话了,声音很轻很淡,“出去把外面的人给我带过来。”
  阿左觉得这少爷似乎是在跟自己说话,又好像不是……他有些犹疑不定。
  祝般若撇过脸来看了阿左一眼,“还要我说第二遍?”
  阿左立马撤退。
  季末依旧躲在冬青树后,他腿麻了,站不起来,想跑也跑步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挽夏园的门嘭的一声打开,下一秒阿左就从里面跑了出来。季末不说话,头又往里缩了一些,心里默念‘我是透明人。’
  但是天皇老子没有听到季小幺的祈祷,季末睁开眼的时候就见阿左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季末打着哆嗦问,“没砸中对不对?我就知道没砸中?我那么笨怎么可能砸的中!?”
  阿左看着季末,表情简直就是无限同情,“小幺啊,肯定是你平时上香的时候太诚心了,老天这次真的很眷顾里,两颗砸到头上,三颗到肩膀上,还与一颗是从头上弹了一下,正好落到杯子里。”
  阿左生怕季末不信,还加了一句,“我刚才就在旁边看着,真真的。”
  ……
  季末缩着两只胳膊抱着膝盖,抬着脸,“左大哥,阿左哥哥,麻烦里把我托走吧,随便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都行,我脚麻了,站不起来……”
  阿左也不客气,大手一伸用力一拽,季末就被提了起来,阿左两一只胳膊伸过去,把季末抱在了怀里,“小幺啊,你哪都不用去,走不动的话我干脆抱你进去得了。”
  祝般若面前的茶具已经收走,只剩下干干净净的一张小桌。抬眼就看着阿左从外面抱着个人进来,就算是把脸藏起来缩成一只刺猬,他也能认出那人是谁。
  祝般若脸色一寒,“季小幺!”
  季末是没什么反应,还在尽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首先支持不住的就是阿左,被祝般若瞪了一眼,阿左两只胳膊下意识的一松,季末直直的从他怀掉下来,“嘭!”一声落到地上。
  季末疼的几乎流出眼泪,睁开眼时祝般若已经站到跟前。
  祝般若看着趴在地上的季末,“你这到底是发什么疯?”
  季末看着祝般若,也不说话,心里默默的思索着,你说这人明明长得也是过分的人模狗样,怎么做出来的事情就是不招人待见呢?
  祝般若也不急,面无表情的看着季末盯着自己发愣,眼睛时不时的眨两下,象是有什么事情是难以理解一般。
  在季末觉得地上有些凉的时候,终于从地上爬起来,眼睛也不在看祝般若,撇向一边。十足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祝般若袖子一甩转身走开,“跟我过来!”
  季末还是不说话,在阿左和珊儿无限同情的眼光中默默的跟上去。
  进了祝般若的书房之后,季末很识趣的在后面关上房门,之后就保持着垂首敛眸的姿势一动不动。
  “说吧。”祝般若开口,缓缓的在房间里踱步子,走到墙边的时候随手抽出了一把挂在墙上的剑,季末认得那把剑,是罗玉衡送来贿赂这个外甥的。
  长剑出鞘,寒光突现。
  ……?这是什么意思?季末说不出一句话来,连出声都难。这算是威胁?
  祝般若倒是丝毫不见不耐烦的神色,将剑横在眼前反复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忽的一伸手,摆了个姿势出来。
  祝般若居然练起剑来了!
  祝般若的剑耍的很漂亮,除了喝茶之外,这是他唯一的一件私人兴趣,因此他的剑法也是受到专人指点,不过季末还没见识过他的真是威力,毕竟耍剑和用剑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季末抬起脸,凑着窗户外面透进来的有些昏暗的光线看着祝般若在他面前一招一式。一边看一边在心里组织过会要说的话。
  季末觉得祝般若的目的是在给他压力的同时,让他在有限的时间思考。
  时间不长,祝般若停下来的时候,季末又恢复了本来的姿势。
  “想好了么?说。”
  季末舔了一下唇,“少爷,我的卖身契是不是在你手里?”
  祝般若将剑重新挂回去,“是。”
  “那……那……”那什么?祝般若回答的很简单,理直气壮的理所当然一般,倒是让季末没了话说。
  “那什么?”
  “那就麻烦少爷帮我保管好,成吗?”季末彻底灰心了。
  祝般若笑了笑,“少爷我自然是会收好的,你放心。”
  “只要是有机会的话还是可以赎回来的,少爷说是不是……?”
  祝般若坐到意思上,翘起二郎腿,“这件事情在别人身上也许会有可能,但是季小幺,在你身上肯定是不可能。”
  “为什么?”季末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悲愤,因为祝般若的这句话忽然喷发出来。“为什么?”
  太阳就快要完全隐蔽起来,仅剩下的一星点眼光象是划不开的糖浆一般,季末垂着头,鼻梁上投掷出浓重的阴影,“为什么对我来说不可能?”
  祝般若一直都在观察着他的动作,包括他紧紧握住的拳头,包括他下意识退后了一步的双腿,“你来祝家已经有四年了吧?这四年来,季小幺,你自己的境况,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才是。”
  祝般若停了一下,“如果你想知道详细内容的话,明天我让人给你做一份明细出来。”
  季末的另一只脚也后退了一步。“不用了!”
  声音有些急,有些喘。
  祝般若皱了一下眉,仔细的观察他的状态。卖身契不是凭借一厢情愿就能拿到的东西,去年冬天季末病重,一双腿险些保不住,这跟他平时吃药一样,那一次几乎就是从阎王爷手里抢人,人是抢回来了,闹出的动静也确实不小。但是在那时候季小幺只是他们祝家在外面雇佣的一个小工,为了这样一个人大张旗鼓怎么也说不过去。
  平息风波议论最简单的办法或许有很多,但祝般若就是选择了卖身契这一种。
  季大山夫妇对此并没有拒绝,当时也只是希望见这个小儿子一面,不过祝般若没有答应,他想把这件事瞒下去,等过个一两年,等到季末和祝家的合约已经到期的时候,他在用这张卖身契来留住这个人。
  他想着,他时候就算是季小幺不高兴,也是大人了,有些事情是很容易看明白的,对祝家或者对挽夏园也该有更深一些的感情。
  没想到那么快就被捅破。祝般若有些心慌了,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孩子,虽然习惯了发号施令,但是这个时候他还是发自内心的想知道这个人脑子里的想法,即使是短暂的等待,也让他有些慌神。
  祝般若之前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对于其他人来讲,缓两年,让人长大一点,成熟一点,或者是更加适应现在的环境,那时候关于卖身这种事情可能会更加容易接受一些。
  但是对方是季末,这种观点就算是再过十年也不会改变,因为他的灵魂不属于这里,一直都是一个‘客’的身份让自己在这里生活下去。
  在来祝家的时候他认为那是自愿的,为了季家为了自己,就算是之后在这个地方遭遇了不好的事情,季末也可以自我安慰这是自作自受,没关系。
  就算是这只是一个用微弱的虚伪掩盖起来的想法,但是季末甘愿生活在这里面。
  用一种奇怪的执着相信着:早晚有一天会离开这里,没有为什么,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是,现在这层伪装被人撤走了,季末赤|裸裸的站在外面。
  现在的这个世界,确实是他生存着的世界,没有理由,没有疑惑,还有就是,原本以为在自然不过的事情,只是一种遐想。
  季末现在的感觉就象是被人一棍子从梦里敲醒了一样,有些恍惚,有些迷离。
  祝般若受不了这种气氛,首先发话,带着调笑的声音道:“你拿石子砸我,就是因为我手里拿着你的卖身契。”
  季末看着他眨眨眼,似乎不是这样,但不是这样又是怎样?
  “我不是故意的。”
  祝般若忽然抬起一只手!
  季末下意识的闭上眼,谁知那只手只是轻轻放在了他的头顶,季末抬起头看他。
  祝般若看着他无辜的表情有些想笑有些心安,“这件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本就该让你知道,只是时间晚了些。”
  季末点头,出奇的冷静,“我知道。”该知道的知道了,该猜到的也大体猜到了。
  这倒是让祝般若有些错愕,“是吗……”
  “疏影,是不是也已经卖身给祝家?”
  祝般若撤回季末头顶的手坐到一边,“疏影本来就是官宦子弟,只是他的父亲在他年幼的时候犯了事被处死,但是他爷爷曾经对祝家有恩,疏影也就被外公保住,为了给他找一个能够让他名正言顺待在祝家的理由,也签了卖身契。”
  “是么……”
  祝般若见他还有闲余心思操心疏影,站起身道:“少爷不会苛待你,好好待着,不要惹事。”说完就走了。
  季末很想问,到底怎样才算是苛待?
  作者有话要说:复杂的心里转换,希望我处理好了。
  默默爬走……
  
  52、五二章 山茶花会(一) ...

  季末打开门,阳光照进来,好一个三月艳阳天。
  重新将门关上折回房间,随手拿起放在窗台的梳子一下一下的梳起来。现在头发已经快要长到屁股了,季末摸着头发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
  一年前珊儿嫁给了阿左之后就离开了挽夏园,大哥季重也在祝府找了个姑娘成家,现在大嫂已经怀了孩子,春节刚过去就回家养胎,大哥季重还继续留在这里。
  季末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推门出去,正在花园里浇花的是一年之前新来的孩子,叫阿峰,阿峰和季末一般大,都是十来岁的年纪,笑起来的时候就会出现两个浅浅的酒窝,很好看,但是祝般若似乎不是很喜欢,大概是因为这孩子是夫人给送过来的吧。
  阿峰此时正摆弄着一盆吊兰的叶子,一个少年一片花海,出先在清晨的阳光之下,让人感觉出一股子清甜之气。
  季末看了一会转身又去了厨房,里面的丫头叫做兰香,是阿峰的姐姐。还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厨艺精湛,样貌较之珊儿少了几分干练,多了几分柔美,此时正在厨房里面忙活着。
  兰香看到季末进来就问,“小幺,少爷什么时候用早饭?”
  季末嗅着鼻子围着锅炉转了两圈,砸吧砸吧嘴,“我饿了。”
  兰香瞪了他一眼,“少爷还没用饭呢,你再等等。”
  “知道了知道了。”顺手摸了一个包子,挥挥袖子转身走出厨房。路过花园的时候停下来将手里的包子藏好,继续往祝般若的房间走。
  “少爷,醒了吗?”季末站在门外问。
  “进来吧……”
  祝般若坐在床上迷离着双眼看着推门而入的季末,“什么时辰了?”
  “跟以前一样。”季末边说边转身打开窗户,正好一小片眼光斜照进来。
  “什么是跟以前一样?以前是什么时候?”祝般若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寅时三刻。”转身给祝般若拿衣服,“你昨晚不该喝那么多酒,今天要做的事情很多。”
  “嗯。”祝般若掀开被子站起身,伸开胳膊让季末给他穿衣服,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夫人昨天找了孙老头,大概是身子不爽,少爷过会先去给夫人问安。今天是初六,之后要去上官先生那里听课,下午还有陈家的茶花会,少爷之前已经应下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一下,不确定的看着抓般若“不会又忘了吧?”
  “你继续。”
  “茶花会之后就没事情了,不过独孤乐前两天来过一次,少爷该找个时间过去赌场看看。”
  “茶花会什么时辰结束?”
  “不知道,早的话也就申时多一点,晚的话就是酉时,以前都是这样。”
  “疏影那边还消息了吗?”
  “昨晚上来的信,我放在书房了,过会拿过来。”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少爷真打算就让疏影这样?”
  “怎样?玉连山是玉器行的大头所在,他在我身边待了那么长时间,也该出去见识见识。”
  季末愣了一下,“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见识见识?”
  “看心情。”
  季末不说话了。
  季末拿出腰带,从后面开始绕,虽然已经长高了不少,但两条胳膊的长度也实在是有限,不得不抱住祝般若的腰才能系好,之后就是给祝般若整理衣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相当近,祝般若仍旧眯着眼睛,处于神游状态。
  忽然,祝般若皱眉,“季小幺,你身上藏了什么?”
  季末打了个寒颤,疑惑的看着祝般若,“什么?什么也没有啊。”转身就要出门。
  在走了三步之后就被祝般若拽着领子拉回来,“站好了!”
  季末老实站好。
  “把胳膊张开。”
  季末不动。
  “张开。”
  季末照做,同时紧闭双眼。
  季末穿的是春装,而且自从两年前祝般若就不让他穿那种袖口和裤腿都收紧的样式,他衣柜里现在都是祝般若的衣服,祝般若几年之前的衣服他现在穿着倒也合适。
  只是所有的衣服都是清一色的广袖长衫,这让季末很苦恼,但是祝般若的解释是,呀季小幺现在已经连选择衣服的权利都没有了。
  但是他只是一个小厮,一个小厮穿着少爷的衣服到处乱跑这算是什么事?这是荣宠加身吗?季末举得自己是如芒刺在背。再者说,什么人穿什么样的衣服总有他的合理性,季小幺是下人,下人总是有下人的事情要做,祝般若的衣服穿起来是好看,但是做起事情来就显得拖拖拉拉毫不利落。建立在悲惨的经历之上的经验总结,季末现在就算是小跑也要跟个姑娘似的提着衣角!
  还有,季末在面对眼下这种状况的时候,总是处于相当的劣势。
  祝般若看了季末一会,见对方似乎没有坦白的迹象,直接把手伸进季末怀里,左摸摸右摸摸,没找到。手从怀里的抽出来从袖子里面伸进去摸了一圈还是没找到,然后刚伸进右边的袖子的时候,就碰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祝般若的手就那么放在里面也不拿出来,两人的脸离得相当近,祝般若表情阴沉,“季小幺,这是什么?”
  季末抬头,佯装不解,“少爷你在说什么?”
  祝般若也不急,手在包子上捏了一下,确认之后松开,手继续往里伸,直伸到季末的咯吱窝处停下来,还是不说话,两只眼睛看着季末。
  季末叹气,“回少爷的话,那大概是只包子吧……”
  “大概?”
  “我猜的。”
  “包子为什么会在这?”
  “不知道。”
  祝般若的手慢慢的往里伸。
  “我想起来了!兰香给我的!”
  胳膊退了出来,顺便席卷了包子。“乖,去端水,我要擦脸。”
  季末颓败的退出去。
  三月的天空始终是不知人间疾苦的明媚,又像是故意和这里面惆怅的人作对一般,越是忧愁越是肆无忌惮。
  吃完早饭之后祝般若带着季末去看罗玉环,季末仍旧是站在外面等着,罗玉环身体没什么状况,就是春天来了,受了些花粉的刺激,一时不适应。
  从罗玉环院子里出来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两人急忙往荟萃园赶去。
  荟萃园,近两年在很顺城内风靡一时的学园,园子不大,顶不上半个祝家,里面老师很少,前前后后只有一个,学生也不多,总共算起来不超过三十。
  荟萃园的老师的名字叫上官百川,曾经做过当今太子的老师师。由古至今最为年幼的状元。
  虽然身居高位,但是年纪不大,刚过而立。恰好遇上生母去世,这上官百川也是见多了朝廷上的各种场面,腻歪了各种逢迎取巧,正好辞官回家,表面上是为了守孝,实际上辞官就是辞官,哪那么多废话。
  上官百川的故居也不是在和顺城里,只是附近的一个小乡城,但是一代帝王师如果沦落到在一个小城镇憋屈下半辈子的话,那就不是这人运气差,而是下面的人不会做事。
  上官百川刚回乡三个月,就接到了和顺城大半贵人的邀请,求他德育和顺士子。
  上官百川此人也甚是精明,知道什么时候该退什么时候该进,进退之间,把握有度。这边还在犹豫不决,就接到了丰州城内罗尚书的信函,说是外孙在此,如果上官先生愿意献身育人的话,多多鞭笞才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上官百川多了一个台阶,和顺众人也多了一份面子。
  上官百川的资历在那,就算是出来当老师,那也是带着黄金的牌匾,和顺城内大官贵族豪门子弟,只要是年龄上还说得过去的,齐聚一堂,拜在了上官百川门下。其中就包括祝般若,还有另外三大家族的年轻后代。
  上官百川的学堂就是一个二层的小阁楼,地段是专门人选的,构造也是专人设计,就算只有三十个学生,还要分出来个单双日。
  关于单双日分配理由也有好几条。
  首先,就是这荟萃楼里在坐的各位弟子都是大忙人,根本不可能全心投入到诗词歌赋之中,总有那么点事需要处理。
  其次,由于家族利益,年轻后人中间存在的各种冲突。如果两家人是互相看不见顺眼,那就分开上课,一单一双。
  最后,是因为上官百川提出的因材施教。
  时间过去将近两年了,倒是没出什么乱子,除了拉帮结派的状况更加严重之外。(季末深深的觉得,这上官百川是在和顺构架出了一个小的朝廷模型,专供自己他本人在一旁看笑话。)
  祝般若带着季末两人进了荟萃园,祝般若匆匆跑到阁楼下面回头看着季末,“在这等我下课,少惹事。”
  季末敷衍着点头,示意他快走。转身在阁楼下面找了一块阴凉的树荫,席地而坐开始打瞌睡。
  但是这边还没睡着就被一阵闹声吵醒,季末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过去,是李家的小书童又受欺负了。
  季末还是没动,头放在膝盖上看着那几人,都是书童或者小厮的身份,只不过也都染上了主子的恶俗开始分帮结派,李家的这个孩子属于沉默寡言哪一类型,平时也不怎么爱说话,和季末差不多。
  但是在待遇上可就差远了,季末的主子是祝般若,祝般若的爹是祝允兴,祝般若的外公是罗尚书,祝般若的小厮是季末,于是,季末沾光了。就算是有人看他不顺眼,也不会轻易招惹。他也没心思跟着一群孩子挣来抢去,一直都是旁观的身份,时间长了也就没人计较他。
  李家虽然也是和顺城三大家族之一,但是这李二公子并不受重视,砸境遇上和祝启悟有些相似,这也就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想起祝启悟……季末眼睛眯了眯,还是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一个跨度,希望亲们能接受。
  忽然发现,也许在三十万字的时候本为就能结束。
  端午快乐!
  
  53、五三章 山茶花会(二) ...

  季末正睡得恍恍惚惚的时候,楼上的各位少爷下课了,十几个少年三三俩俩的自小阁楼的竹梯上走下来。
  祝般若身边是一个身形相对矮一点的少年,白家的小少爷,白丰源。季末认识他,要说这十几个人里面和祝般若相交较好的,也就只有这个吃喝玩乐无所不会的白家小公子白丰源了。
  别人都说是‘臭味相投’季末就是想不通,祝般若怎么就能和白丰饶那么谈得来呢?
  两人有说有笑的从楼梯上下来,迎着正午的春光,灿烂的像是一幅明媚的画,季末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随即又将这种感觉压下去,再抬头,两人已经笑着作别,祝般若往这边走了过来。
  祝般若皱着眉看着离季末不远处的一群人,“这是怎么回事?”
  季末看了眼,几人正围着陈家的小书童,大概是作案之后没处理好后续,淡淡的说,“陈家的书童被欺负了,要不要围观?”
  祝般若自上而下打量了一遍季末,“不用了,少爷很忙。”
  径直穿过季末离开,季末跟上。
  两人先是回了趟挽夏园,香兰已经准备好了午饭,饭后祝般若换了身衣服就往陈家赶,茶话会茶话会,只管喝茶不管吃饭,但是偏偏又缺席不得。
  自祝颜回和祝启悟离开祝家之后,季末能明显的感觉出来祝般若在这个社交圈里是越发的活跃了,脾气还是原本的脾气,油盐不进,却又偏偏总爱摆出一副笑脸,唯独欺负起自己是毫不含糊,季末深深的叹气,他真怕祝般若还没崩溃前自己就被他给整崩溃了。
  祝般若十六七岁的大好年华,谈婚论嫁尚早,谈情说爱正好。
  罗玉环从过年之后就开始忙活祝般若谈情说爱的事情,依照罗玉环的性格来看,就算是祝般若春心暗动,动的对象也该在她的了解范围之内。祝般若的婚事根本不在自己的权利范围之内,或者也脱离了罗玉环的掌控,因为丰州城里还有一个屹立不倒的罗尚书。
  尚书大人不发话,谈情说爱也只是谈情说爱。
  但问题是,祝般若现在连谈情说爱的对象都没有!
  未时,两人准时到达陈家大门口,季末掏出拜帖递给门卫,然后退到祝般若身后。片刻之后大门里面出来人迎接,是陈玉燕的哥哥尘陈轩墨。
  陈轩墨看着祝般若两人带着些笑意,“般若,你怎么现在才来啊,好多人都在这等着呢。”
  祝般若似乎不解,“不是说未时才开始吗?”转头看着季末“我们迟了?”
  陈轩墨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这又不是什么正经场合的宴会,哪有你这样掐着时辰过来的,快进去吧。”
  祝般若说了句抱歉就跟着陈轩墨往里走,阳春三月正是出门踏青游园赏花的好时节,陈府在外面看不出什么,进到内院那就是别有一番洞天。
  陈夫人热衷于园艺,经多番研究之后,成果都毫不吝啬的展现到到了自家院子里的那几亩地上。季末不是第一次来陈家,但却是第一次在这个时节来。
  从进门开始,就没有寻常大户人家的那种亭台楼阁,或者是笔直的干道,入目之处皆是繁华锦簇,没有刻意的局限或者填充,各种各样的花木毫无顾忌的肆意绽放。
  季末咋舌,这陈家的女主人可真不是一般的豪放。
  祝般若走在陈轩墨身后,回头看着季末,“你叹什么气?”
  陈轩墨走在最前面负责带路,对身后这对主仆之间的谈话也不甚在意,凡是来陈家的人,不夸赞几番才叫不正常,脚下的步子放慢了些。
  季末道,“回少爷,就是有些感想罢了。”
  “哦?”祝般若来了兴致。
  “我生在春季之末,正是百花凋谢的时节,看着满园繁华,觉得自己煞风景了。”季末依旧低着头道。
  祝般若脚步顿了一下,看着季末的眼光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我觉得你也挺煞风景的,没我的允许不准说话,谁问都不准说。”言罢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季末撇撇嘴没出声。
  茶会的选址在陈家的茶花园里面,茶会开在茶花园里,倒也算是应景了。
  陈家茶花树或高或矮品种繁多,有的已经是含怒而开,有的还只是绿油油的几片叶子,几棵比较高大的茶树下放置着几张小桌子,上面摆着精致的茶壶,桌子旁边围着的不是美女就是英才,有的茶壶旁边的杯子还是倒扣着的,说明还没人用。
  陈夫人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这次给这群年轻人举办的茶会,都是这个长辈一手操办,此事在人群中来回穿梭,艳丽飞衣衫衬得她倒像是只游戏中的大蝴蝶。
  祝般若往后歪歪脖子,“看陈夫人像不像花蝴蝶?”
  季末挑了挑眼角没出声。祝般若等着人来应和却等不到声音,这个时候也不好发作,转头瞪了季末一眼就往人群里走去。
  陈轩墨走到他娘身边,说了句什么然后回头指指后面跟着的祝般若,这边陈夫人就放下手里的事情,满脸灿烂笑意的走了过来。
  季末自觉的后退两步,祝般若看到陈夫人亲自过来也迎了上去。
  “哎呦!”
  季末感觉自觉踩到了什么东西,回头正好看到一个一身白衣少年正抬着一条腿在原地打转转,此人年纪看上去比祝般若大一点,该是十七八岁,刚才踩到的那个东西,大概就是这人的脚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随从,季末立马弯腰躬身表示歉意。回头偷偷看看祝般若,祝般若正应付陈夫人,两人有说有笑的聊着些什么,根本没空理他。
  季末继续不断的点头道歉。
  季末不过十几岁的年纪,身量不高,身材又瘦,更何况刚才那一脚他根本就没完全踩下去,但是眼前这位少爷抱着脚跳了足足有一分钟了,这算是什么事?
  季末以前见过这人,白家的大公子,白丰源的大哥白丰饶,季末第一次见他时也是因为白家兄弟在吵架,当时远远的看过一眼,该是错不了的。
  白丰饶这样的反应是夸张了,如果季末是他姑娘的话,还可以理解为这白公子是故意上前搭讪,但季末是个男的,而且是个小厮,那解释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来找麻烦的。
  季末还是不说话,就那么一个劲的弯腰,脸上表情惶恐。
  白丰饶放下腿,看着季末,“你这奴才是怎么走路的!”
  季末还是重复原来的动作,不说话。
  白丰饶也发觉了异样,奇怪的走进季末,弯着身侧着头看他的表情,但是白丰饶身量偏高,弯着身子还是没看不清。
  白丰饶一只手放到季末肩膀上,一只手伸过去掐住他的下巴,语气有些疑惑,“抬起头来给少爷看看,难不成是哑巴?”
  这边祝般若也应付完了陈夫人,转头再寻季末的时候就看到白丰饶紧贴着季末,一只手握着他的肩膀,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季末正挣扎着不肯抬头。
  季末本就瘦,在这个场景之下更显单薄,似乎白丰饶稍微一用力就能捏碎一般。
  春风春过,吹起两人衣袖,缤纷茶花自枝头坠落,点缀成一场梦境。本是个不错的场景,祝般若愣是生出一肚子的不爽快,甩袖走过去,隔开白丰饶的手将季末拉过来,面带不快的看着他,“这是怎么回事?”
  季末看着祝般若眨眨眼还是不语。
  祝般若看向白丰饶,“白兄?”
  白丰饶被祝般若的动作弄的不高兴了,祝般若本来就和他亲弟弟丰源走的比较近,白丰饶认为弟弟的疏远在很大程度上和这祝般若有脱不开的关系,为此对祝般若这人颇有不喜,“是般若啊,这是你的小厮?”
  祝般若瞟了眼季末,“是,不知是否莽撞了白兄?”
  “莽撞谈不上,撞了我一下倒是真的。”说着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直起身子笑意盈盈的看着祝般若。
  祝般若先是皱眉,继而转身看向季末,“向白公子道歉。”
  季末心里大骂这姓白的的真是不要脸,一边错开祝般若,也不说话,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白丰饶。
  这次轮到白丰饶愣了,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祝般若已经带着季末离开了。
  白丰饶有些奇怪,问旁边的人,“刚才那孩子是哑巴?”
  见过季末的人不少,但是听他说话的人却实在是不多,后面的人听他这么问也疑惑了一阵子,最后还是摇头,“不知道,大概是吧。”
  白丰饶有些奇怪,祝家的少爷会带着一个哑巴到处跑?却也没多说什么。
  祝般若带着季末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算是茶花园中比较隐蔽的一部分,只不过这里开的不是茶花,而是桃花,粉红雪白,绚丽的耀眼。祝般若在前面走,季末在后面提着衣角追。
  祝般若忽然停住脚步,转头看着季末,“说话。”
  “少爷。”
  “怎么回事?”
  “那人不要脸。”季末撇开眼道,不过没料到抓般若反应那么大。
  “我知道,就是问你怎么回事?”
  季末原地站好了,“回少爷,是我不小心踩了他一脚。”
  “就这样?”祝般若显然是不信,那他刚才看到的那场面算是怎么回事?
  季末皱眉,“可能还撞了他一下,但是我真没用力,不是故意的。”
  祝般若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转身走开。季末更加莫名其妙。
  茶会继续,陈玉燕也出来了,身边跟着其他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大家本就是少年心性,再经旁边的人介绍,这认识的不认识的见面都能聊两句,有认识的干脆就跑到一边占张桌子一边喝茶一边拉家常,男男女女三五成群,茶话会变成了相亲会。
  季末看着无趣,独自走到一边,这次来的主子不少,身边带着的丫头小厮的也不少,陈家也给在一个专门的地方准备了一些食物,倒还算不错。祝般若则是找了几个一般大的少爷随便找张桌子开始高谈论阔,时不时的往季末在的方向瞄两眼。
  陈家出手还算阔绰,时不时的还有点心送来,都是难得又应景的东西,过了片刻,气氛差不多的时候也有人提议玩游戏,不过大都也都是文人雅士卖弄风骚的艺术。
  祝般若无甚兴趣,有人推搡的时候也会含笑着说上两句,有时候不知从哪里会传来一张丝帕,上面都是有头无尾的诗句,祝般若觉得有趣的时候也会在后面补上一句,觉得没意思的时候直接丢给旁边的人。大多的时间都用来看这满园的茶花。
  季末则是站在远处的角落看着众人,看到有趣的事情会咧着嘴无声的笑笑,无聊的时候干脆闭着眼睛倚在树上假寐。
  来来回回几次之后,注意力渐渐放在了陈夫人身上,季末是很喜欢陈夫人这种女性的,或者也可以说是欣赏,直爽但不至于露骨,八面玲珑却心细如发。
  陈夫人的女儿陈玉燕遗传了几分母亲的情致,谈笑温婉却不是矫揉造作,就算是捂着嘴笑,露出来的两个小酒窝也是分外灵秀。看着她笑,季小幺觉得它笑得好看,然后就不自觉的跟着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天气闷热脾气暴躁,求安慰%>_<%
  乃们真是不主动…玻璃心碎一地。
  赠言:出门带伞
  
  54、五四章 山茶花会(三) ...

  祝般若虽说是在跟旁边的几人聊天,但是注意力一直没从季末身边离开过,时不时的就会看过去,季末本不是的喜欢惹麻烦的人,但是偏偏麻烦总会想着法的往他身上贴,斜斜的看了眼斜对面的白丰饶,祝般若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他什么时候开始围着季末操心了?两个人之间的位置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这边向季末的方向看过去,正巧碰上季末看着陈玉燕傻笑的样子,原本别扭的心思此时就更甚了,季末直瞪瞪的看过去,但是季末根本不往这边看,有风吹过的时候会有花瓣自上而下的落下来,场面说不上来的美好。
  祝般若觉得季末离自己的距离有些远了,站起身抬脚就走了过去。
  直到祝般若走到身边的时候,季末才发现他来了,疑惑的眨眨眼,“少爷有事?”
  祝般若不说话,就在季末的旁边蹲下来,一只手放在季末肩膀上一只手捏着季末的下巴,让他抬起脸看着自己,两人之间静默良久,直到季末将他的手挥开。
  季末看着祝般若满是不解。
  “也没什么奇怪的啊……”祝般若自语道。
  季末没听清,“少爷说什么?”
  “没有,你一个人在这傻笑什么?”
  “我有傻笑吗?”季末摸摸自己的脸,“我只是在看风景。”
  “什么风景?”祝般若干脆学着季末的样子,和他比肩靠在身后粗壮的茶树上,头一歪撞上季末的头,“跟我说说。”这个位置差不多了。
  季末在私下和祝般若之间没有太大的主仆之礼,努努嘴,示意他前面一群莺莺燕燕,“未来的少奶奶是从这里面出吧?”
  祝般若不以为意,“我怎会知道,娘的意思也要外公点头才作数。”祝般若年纪不大,厉害关系看的却是太过透彻。
  “你什么时候听过他们的意思?”
  季末对祝般若的事情说是了如指掌也不过分,祝般若在他身边也不避讳,直接道:“我做的事情顶多算是阳奉阴违,真要站起来反抗的话,还是不够分量。”说话的语气带着些压抑。
  季末转头看着,祝般若嘴唇已经被咬的发白。“为什么偏要反抗,按照他们给你的路子,这辈子也能走到头。”说着抬头,一片花瓣轻飘飘的自树上落下,转悠悠的落到抓般若衣领内,季末笑着将花瓣拿出来放到祝般若眼前比划了一般,“还真是面如芙蓉,色如春晓,祝家四少爷果真是偏偏佳公子,计算不是这和顺城里的姑娘,对少爷倾心的也不会少,少爷只管放心。”
  祝般若听着这句话就是不爽快,猛的捉住他的手,将花瓣自他手里拿出来,然后放到季末嘴边,咬牙切齿的说了两个字:“吃了。”
  季末就那么看着他,有些为难,祝般若就那么看着季末,强硬的表情。
  半响,带着些委屈的季小幺终于承受不住生命之重,低头慢慢将那片花瓣衔进嘴里,嘴唇不小心碰了一下祝般若的手指,季末就那么带着点嫉恨的意味,瞪着祝般若,一点点的将花瓣吞食。
  祝般若就看着花瓣在季末嘴里慢慢消失,直至不见。
  祝般若还在愣神的时候,季末忽然笑了一下,像是很高兴的样子,“少爷!这花瓣是甜的!”
  祝般若不再理会,从地上站起来低头看着季末带着些警告的意味,“在我回来之前你就呆在这,别走开。”随后大踏步离开。
  季末在转身之后立马将刚刚吃进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心里埋怨着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祝般若怎么就是不上当呢!
  实际上祝般若是相信了季末所说的,但是他天生不喜欢吃甜食,就算是蜜糖也不会有尝一尝的欲望,更何况,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季末在祝般若走后就没有看看戏的兴致,闭着眼倚着树竟然慢慢睡着了。睡了多长时间他自己也不知道,再睁眼时看到的就是之前的那个人,白丰饶。季末对这白家的少爷没什么好感,扭头开始寻找祝般若的身影,但是先前的人群已经散去,只留下几张桌子,以及满地被践踏的看上去无比肮脏的花瓣。
  “别找了,你们家少爷不在这。”白丰饶看着季末,饶有兴致的说。
  季末面露不解的看过去。在白丰饶面前他不想说话,既然是被当做是哑巴,那就一直是哑巴好了,反正又不吃亏。
  白丰饶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主动跟季末解释,“他们都去前面看鱼去了,说是陈家前两天刚从外地运过来一批金鱼,难得的品种。”
  季末了然,点点头,还是继续看着他。
  “你问我为什么在这?”
  季末点头。
  “因为我对金鱼没兴趣。”
  季末更加不解,脸上的意思是,“难道你对我有兴趣?”不过白丰饶显然猜不到他现在的表情代表什么意思,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瞪了片刻之后季末就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困倦,这白少爷是有毛病不成?
  不过时间久了,白丰饶显然不想继续跟哑巴沟通,学着季末的样子坐在祝般若之前坐的地方,倚着树闭了眼睛。季末本想着要不要换棵树靠靠,又实在是懒得动,看这少爷也没什么恶意,想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睡觉。
  再睁眼时,看到的就是祝般若正逆着阳光躬身看他。季末看看旁边,白丰饶不知道什么时候以及离开。季末站起身,用袖子抹抹口水,“少爷这就走?”
  “我不打算在这里吃晚饭。”祝般若往前面看了一眼,本想转身就走,身后又有声音传来。
  “般若,等等我!”
  祝般若抬起的腿又收了回来,也没有转身的意思。季末转身笑盈盈的看过去,脸上立马要笑出来话,“哟,李少爷好。”
  来人是李家的三少爷李竹砚,李竹砚穿过季末一把抓住祝般若的袖子,“般若,我这不是玩笑话吗,何必当真,大不了让你打我一拳还不行?”
  李竹砚在家排行第三,上面有两个姐姐,从小被父母宠的不行,真真的是拿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祝般若是不怎么喜欢这个人,用他的话说,李竹砚这个人有些缺心眼,用季末的话说,李竹砚这人有点二。
  不管是缺心眼还是二,要说的也就是那么个意思。
  祝般若收回袖子,“我要是真打了你,我怕你娘闹到我家里去。”说着甩袖走人。
  李三少连忙跟上,一边走一边对着他赔礼。季末也没傻愣着,跟在后面就追了过去,看这样子是这位有点二的三爷惹到祝般若了。
  李家和祝家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中间隔着几条街,不过从陈家回去的话还是可以同行一段路。李竹砚对着祝般若道歉未果就转头看季末。“小幺,赶快劝劝你们家好少爷,别让他在生我气了。”
  季末瞅瞅祝般若的背影,小声问道,“三爷,你这是怎么惹他了?”
  李竹砚也学着季末的样子压低了声音,“我也就是一不小心说错了话。”脸色有些奇怪,“其实……也没什么……”
  季末来劲了,看这样子真是说了什么祝老四爱听的话,当下面色显出了几分为难之色,“二爷,你不跟我说清楚我怎么给你劝啊,再说了,少爷脾气上来的时候那可是几匹马都拉不回来。”
  李竹砚犯愁了,“也不是不能说,只是怕说了般若更生气。”
  季末一面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陪着李竹砚唉声叹气,肚子里却在咆哮:说吧!说吧!快点说啊!
  李老三终于被季末的心神控制,怯懦了片刻道:“就是下午看金鱼的时候,陈玉燕的表姐沈妍妍说这鱼真是漂亮!我也觉得那些鱼看着漂亮,刚巧那时候你们少爷就站在我旁边,我就……我就……”
  季末快要笑趴下了,但面子上的表情却是更加坚韧,阴沉着口气,“你说,‘我看般若比金鱼更好看?”季末说的小心翼翼,生怕对方一不小心就否定了。
  谁知李老三摇摇头,“我说的是:这金鱼再好看也没有般若好看……”
  季末愣了一下,叹口气,“二少,我先走了。”说罢转身就往祝般若的方向跑去。先不说李竹砚说的这话是祝般若平时最不喜欢的一种,但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祝般若没有立马发作倒也是难得,季末在心里暗叹一声,李竹砚,你真是个二!
  李三少看着旁边满池的洛河水,忽然对着前面的背影,“般若,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跳河给你看!”
  祝般若闻声果然驻足,李三少大喜,谁知祝般若调整了一下步子之后速度比刚才刚快了。
  季末跳起来对着落在后面的人拼命挥手!意思是:三少,保重!
  祝般若脾气一整晚都不怎么好,季末略微思忖了一下,那就只能是李竹砚那只呆头鹅惹的祸。祝般若脾气古怪,他生气的时候不会大喊大叫,也不会哭爹喊娘,但喜欢拿身边的东西撒气,而且是越亲近的越好,平时越喜欢的越好。
  最直接受害人就是季末,权衡利弊之后季末决定还是先出去躲一会为好,现在祝般若正在院子里耍剑,祝般若的剑法很是不错,人长得好看暂且不说身材又好,穿着有品位,手里的剑也是难得的宝剑,剑法行云流水、剑气纵横交错。
  季末摇摇头,只是可惜了院子这株开的正茂的梨花,在祝般若的摧残下,现在差不多快要到了秃顶的地步了。掐算了一下时辰,他现在不跑恐怕过会想跑也没机会了。让兰香把晚饭端出来之后看了一眼抓般若这边就要出门。
  不过季末速度还是慢了一步。祝般若扯着季末的领子一把甩到桌子旁边,“坐下来,陪少爷吃饭。”
  季末一听脸上顿时变色,这是祝般若最毒的一种整人方法,而且到目前为止,这个方案只在他身上使用。
  季末在一边站好,退了一步,“少爷,我还不饿。”
  祝般若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直到季末自己拉着凳子坐到桌子跟前,这边脸色才好了几分。
  祝般若将一副筷子递给季末:面无表情,“老规矩。”
  季末痛苦的的点点头,第一次跟祝般若玩这种游戏的时候,虽然自己当时烧昏了头,但两人至少是站在平等的地位上,但是现在,季末只能感慨一声:世道变了。
  其实游戏不难,只不过是建立在祝般若的心思之上的,这就有难度了。
  在少了疏影这个借口的前提下,祝般若又发明了另一套规则。祝般若看好一个菜色,在伸出筷子要去夹的时候,季末要拼出十二分能耐来能阻止他,如果祝般若成功夹到菜的话,那么这菜就要季末来吃,因为他失败了。
  如果季末阻扰成功的话,那么就要祝般若来吃。
  这个游戏在没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完全一边倒了。
  刚开始的时候季末占上风,因为那是祝般若故意让他的,说得清楚一点就是祝般若饿了。季末要做的就是从祝般若筷子里接过来,然后再送到他嘴里。
  慢慢的,祝般若吃饱了。开始喂季末了,季末也可以吃饱,但是饱了也没有停下来的道理,谁叫你能力不足呢?
  看着鼻子底下被自己抵死挣扎弄到面目模糊的菜色,季末干脆的闭上了眼睛,慢慢咬住。
  这个时候游戏才真正开始,不过戏的只是季小幺一个人。
  一个时辰之后季末扶着门从房间里面出来,冲正在搬花盆的阿峰招招手,“阿峰,过来……”
  阿峰小跑着走过来,“季小哥,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腿有点抽筋,先扶我回去。”
  房间里,祝般若经过这一番折腾,火气也消得差不多了,点了一根蜡烛,踱着步子在书房里看书。
  季末回头,看着应在窗户上的剪影,一吸气,肚子里面的东西差一点吐出来。
  “季小哥!你这又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呼……深吸一口气……
  明天不更,如果提示更新,肯定是在修文= =
  ~3~谢谢大家的评!

  55、五五章 三哥(一) ...

  季末回了屋子,点了灯之后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一点睡意。季末重新打开房门,到院子站了站,祝颜回房间里的灯还是开着的,不知道在干嘛。
  季末偷偷摸摸的穿过小花园走到阿峰的门前,“阿峰?阿峰?”
  过了好一会里面才传出回应,也是特意压低的,“季小哥有事吗?”
  “我想出去一会,你给我留个门,别给关了。”
  里面又是一阵沉默,季末有些着急,“阿峰?”
  “那你要早点回来,我等你一会。”
  季末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了,“行,过两天请你吃冰糖葫芦!”说完就小心翼翼的跑开了。
  阿峰躺在床上看着窗户上的人影消失,嘟哝了一句,“真小气……”
  季末出了挽夏园之后直接往后院的方向摸去。小虎平时睡觉都是比较晚的,睡不着觉找他聊会天也是好的。王小早就已经开始学正经的功夫了,他跟祝般若的年龄差不多大,身高也相差无几,但是经过两年的训练早已脱去了孩童的稚气,皮肤还是跟以前一样黑,不过除了季末之外,差不多大的孩子都是叫他小虎哥。
  黑小虎跟季末在一起的时候,大都是季末在说话,他在一边看着。季末其实是不爱说话的,小虎其实是很爱说话的,但是两人碰上的时候,情况往往会反过来,季末在一边发牢骚,发牢骚的对象从他主子祝般若到挽夏园的一草一木,遇到好笑的事情了,两个人也会呵呵笑一阵子。
  但是如果季末如果不说话,两个人能干坐一晚上。
  季末到了后院的时候黑小虎刚洗完澡出来,有些短的头发上往下低着水,看见季末来了两个人坐在秋千上开始叙旧。
  半响,季末终于把他这两天遇到的的所有芝麻西瓜大的事情全部倒完了,砸吧砸吧嘴,他渴了。
  小虎顺手递过来一碗水,看季末喝了两口,转过头看着他,“小虎,这边有没有酒?”
  黑小虎先是皱眉,继而低声吼了一句,“你不能喝!”
  “我就问你有没有,照实说。”季末此时就像是一个拉索同学的不良少年,低着头晃着两条腿有些不耐烦。
  偏偏黑小虎还就是吃他这一套,也低着头小声道,“我知道我哥那有……”
  季末奸计得逞,带着蛊惑的意味,“要不然你去拿,咱俩偷喝一点?”
  “小幺不能喝,我哥都不让我喝来着。”
  “小虎……”季末拉下一张脸,整个头几乎要缩到肩膀里,“你为什么都不听话了呢……你看你当初是多听话啊,还追在我后面喊我老大……现在你不仅不喊我老大,连话也不听了……”
  黑小虎嘴角抽搐,“我什么时候追着你叫你老大了?”
  “没有吗?”
  “没有。”
  “果然,你都不记得了……”表情委屈的看着黑小虎。
  黑小虎跳下秋千,甩甩头看着季末,“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这次再也不会被你骗了,快下来,我送你回去。”
  季末抱住秋千上的绳子,摇头道:“我不下去,你去拿酒,等你来了我跟你说件事,快点,我在这等你。”
  黑小虎转到季末身后一把抓住他的腰,要将他强行拉下来,季末拽着绳子的手就是不松开,小虎忍无可忍对着他露在外面的脖子就咬了一口,季末“哇”的叫出声,捂着脖子转头看着黑小虎,表情更加委屈。
  他这缩手捂着脖子的瞬间,黑小虎手上的动作就顺溜了很多,直接把季末从上面托下来扔到草地上,看了他一眼,看到季末躺在地上,两只眼睛带着水光,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不自然的别过脸,“在这等着,我去拿。”说完就转身就走了。
  季末看着身影越走越远,“小样,跟我斗!”但是忽然之间又觉得挺伤心的,想当年在村子里的时候,小虎这孩子是多么的乖啊!
  黑小虎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黑乎乎的小酒坛,偷偷摸摸做贼似的溜到秋千旁边,放下酒坛一屁股做到季末旁边。
  季末学着他的样子瞄了一眼他身后,“没被你哥看到吧?”
  黑小虎抹了一把汗,“没有,我哥他们出去了,不知道什么事情,到现在还没回来。”将手里的小酒坛一把扔给了季末,正好砸在他肚皮上,季末‘喔!’的惨叫一声,就要跳起来,奈何晚上吃得太多了,半路又跌了回去。
  黑小虎一看赶忙给他揉了揉,“小幺,你没事吧?”
  黑小虎没怎么使劲,也没想过能砸中季末,“把衣服脱了,我看看没砸出什么问题吧,小幺?小幺?”
  季末缓过来劲一把将他推开,“你揉搓地方了,砸的是胃,你揉我胸口干什么?”
  黑小虎讪讪收回手,他拿一下就是随便扔过去的,哪知道到底是扔哪了,以前季小幺出问题的时候都是胸口疼,他也是下意识的就去揉,“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季末的肚子现在还鼓鼓的,侧躺在地上就觉得胃坠的难受,最后还是决定趴在地上,心里闷闷的想:都这样了还怎么喝酒?!
  之前说想喝是因为心里不痛快,祝般若心里不痛快的时候找他发气,他心里不痛快就只能来找黑小虎谈心。谁知到心没谈成还被砸了一记,他季末今天注定是厄运当头。这一折腾连喝酒的想法也没了,月亮已经偏高,是不是该回去了?
  季末有些小小的失望。
  小虎偷偷看着他的表情知道他有心事,但是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季末在他眼里本来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他就是觉得季小幺想的问题都是大问题,他就算是问了,也不一定能帮上忙。小虎有时候就觉得季小幺是个水做的人,稍微碰一下就能出问题,黑小虎也觉得保护着季小幺不出问题是自己的一个责任。
  黑小虎的这个想法在很长时间之前就已经存在,但是他没跟别人说过,他觉得外人不会理解他这种感觉,会笑话他;他也没告诉过季小幺,他觉得季小幺可能会不喜欢,会不理自己。黑小虎谁都没说过。
  躺倒季末身边,侧着身子看他的脸,季末长长的睫毛像是虚弱至极般,在月光之下随着动作微微的颤动着,鼻翼随着呼吸一下一下的动着,黑小虎有些心疼,季小幺所有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那么脆弱,就算是现在安静的躺在他旁边,他还是会担心。
  因为担心也是他的责任。
  季末转头有些莫民奇妙的看着他,黑小虎一个转身翻到季末上方,两手支地,自上而下的看着他。头发因为刚洗过澡并没有梳起来,此时正好有几缕扫到季末的鼻尖。
  季末想伸手将头发隔开,但是两个人之间距离很近,手不好使力,季末只能瞪了黑小虎一眼,“疯小虎,你想干嘛?”
  黑小虎笑笑,侧着头轻轻的将耳朵贴着季小幺的胸腔,听着季末的心跳,“上次孙老头说的,你就是这里有问题吧?”
  季末看这姿势有些奇怪,将黑小虎的头推倒一边,拍拍屁股站起来,“是啊,娘胎里就有的病根,除不掉的。”
  黑小虎的头被季末一推,直接扎进下面的草堆里,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拧过去看着季小幺,“那怎么办?”
  季末不以为意,的摊摊手,“凉拌。”
  季末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也比任何人都不在意这个身体,不过还好,心疾的毛病到现在算是得到了控制,这两年没怎么发病,只是在换季的时候可能会发几天烧。
  心疾的发病高期主要是集中在两年前,那时候他刚来祝家,在长了不少见识的同时也受了不少教训。不过现在想起来,感觉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遥远而不可触摸。
  后院这边也有一颗桃树,此时正是满树桃花盛开的景象。季末看着满树繁华有些黯然,季末,季节之末,繁华即将落尽,转眼之后,又要到夏天了。
  “酒不喝是好事,事情还是要说的,你刚才想说的是什么事情?”黑小虎一句话将季末拉了回来,在草地上坐起来,支着下巴看季末。
  季末从桃花上移开眼,“差一点忘了,我三哥会参加今年的秋闱,过一阵子就要过来了,但是我整天跟着四少爷到处跑,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帮我照看一下,我……”季末挠挠头,“其实我有很长时间没回家了,也没见过三哥……”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变了没有,长高没有,书读的怎么样……
  黑小虎笑笑,“没问题,不过,小幺,你那个四少爷是不是今年也要参加秋闱了啊?”
  季末一愣,祝般若要参加秋闱?没听说啊?张口道:“可能是吧,不清楚。”
  他跟祝般若住在一起,又是他的贴身小厮兼职书童,竟然连他是不是要参加秋闱这样的事情都拿不准,季小幺,你都干什么了?
  黑小虎将季末送到挽夏园的门口,挽夏园的门是虚掩着的,季末一推就进去了,临关门时冲黑小虎摆摆手,示意他也快回去吧。
  经过阿峰房间的时候,季末在他窗上扣了两声,“阿峰,我回来了。”等了一会没听到里面有回应,心想着大概是没等到人,直接睡了。
  在外面转了一圈之后季末也有了困意,本是想向出去的时候一样偷偷摸摸的回房间,谁知一转身,看自己房间里面的灯是亮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_<%,标题是三哥,谁知到什么时候能轮到三哥……好悲伤%>_<%

  56、五六章 三哥(二) ...

  祝般若自晚饭折腾了季末一顿之后,心里总会有些过意不去,在房间里看了会书之后就有些坐不住了,仍不走到季末的窗前敲了两下,“季小幺睡了没?没睡就滚出来。”
  以往的这个时候,就算是季末睡下了也会再床上衣服跑出来,如果是已经睡着的话,他先前敲得那两下也足够将人叫醒。也就是说,他的那句话只能算是比较客套的强硬手段。
  但是这一次祝般若在门口等了好一会都没见人出来,祝般若改敲为捶,“季小幺,出来!”
  依旧没有人。
  祝般若本来是想来委婉的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但是这样折腾了一会之后也就没了那心思,季小幺若真是和自己制气倒还好,万一真是晚饭的时候伤了身子……再说季小幺又不是经得住折腾的人,祝般若一想到这就感觉自己开始往外冒冷汗。
  “季小幺,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下一瞬,季末房间的门就被一脚踹开,祝般若站在门外愣了愣,门没上锁。
  阿峰的心里素质到底是不过关,从季末离开之后就没睡着,从祝般若开始敲窗户的时候就开始一边念‘阿弥陀佛’一边竖着耳朵听,等到门被‘哐当’踹开的时候,阿峰猛的睁大眼睛。
  挽夏园里并没有多大的规矩,但是阿峰这时候就觉得,季小幺犯了一个大错!
  阿峰没等着祝般若来找他就自觉穿了衣服从屋子里出来了,站在祝般若跟前,头垂得是能有多低有多低,“少爷,小幺出门去了……”
  ——————
  季末看到自己房间里的烛光一惊,开始努力回想之前离开的时候是不是忘记吹熄了,想来想去也没有个准确的答案,大概是阿峰吧。
  这样想着就直接推门进去,季末看着正躺在自己床上的人,忽然觉得这三月份的夜晚真的有点凉。
  祝般若正在烛光之下翻看着一本书,听到开门的声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悠悠的翻了一页书。
  季末恭敬的站在一边,祝般若不说话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只好道,“少爷那么晚了还不回房睡觉?”
  “这不是正在睡吗。”手指又闲闲的捻起一页。
  “少爷应该在卧房的。”季末保持着低头抬眼的姿势。
  “没事,都一样。”
  季末满脸黑线,这‘都一样’是个什么意思?他也不知道祝般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在自己床上又躺了多长时间,就算是撒谎也很难找出说得过去的理由,祝般若这副摸样根本就是在等着他自动认罪伏法,但是您至少也要表个态啊……
  祝般若不说话,难不成自己要陪着在这站上一整晚?
  “少爷到现在都不回房间,难不成是打算要与小幺换床睡?”
  祝般若的眼睛终于离开了书本,朝季末的方向瞟了一眼,“你想睡我的床?”
  “少爷的床怎么是小幺能睡的,只是你看,我的床现在被少爷给占了,我总不能站着过一夜。”
  祝般若不可置否的点点头,“我的床确实不是一般人能睡的。”抬头看了季末一眼,“但是你的床少爷倒是挺喜欢。”将手里的书一合扔到不远的桌子上,“说吧,这么晚你都是去哪了?”
  “去了趟后院,找小虎聊了一会。”季末很诚恳。
  祝般若之前一直都在翻书,实际上一个字走没看进去,琢磨着等季小幺回来了该怎么收拾他,来来回回想了好几个策略,但又都被自觉推翻,真等到季小幺出问题的时候,忙活的人还不是自己?季小幺坦白承认自己是去了后院,祝般若的火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头发散在脑后,身上披件单衣走到季末旁边,伸手撩了撩季末耳边的碎发,“这么晚了,就算是你不休息,别人也是要休息的,这样打扰人家,不好。”
  祝般若的语速很慢,季末心跳的频率也很慢,“是,季末知道了。”
  祝般若低头看着他的发顶,因为垂头仅露出的鼻尖,还是道:“从明天晚上开始,戌时之后不准出门。”
  “嗯?”季末皱眉。
  祝般若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拽着季末的一撮头发,“这是命令。”
  季末也顾不得这么多,抬头皱眉,“可是戌时之后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要做什么提前跟我说一声,少爷我给你放行。”
  “会不会很麻烦?”
  “你烦了?”
  “不是。”
  “那就是在反抗。”
  “少爷吃这一套吗?”
  “当然不。”
  “那不就结了。”
  祝般若收回脚步,绕到季末跟前,语气很笃定“你不是反抗也不是不舒服,那你就是在跟我闹脾气。”
  季末就是想不通,祝般若怎么会认为自己是在跟他闹脾气,真正闹脾气的人是他自己才对吧?季末唉声叹气的没再出声,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季末到底没躺上祝般若的床,两个人到现在都折腾的挺累,祝般若在季末答应他的要求之后就回了房间。两人各上各床,各睡各觉。
  季末早上醒来刚打开门就吓了一跳,正在院子里浇花的不是阿峰,是祝般若。
  本来就只把门开了一个缝,当下伸出脖子偷偷摸摸的开始四下搜寻,果见阿峰在一旁站着,此时正不安的搓着手,时不时的往季末房间的方向瞟两眼。
  季想关门已经来不及了,阿峰已经跑过来,压低声音喊着:“小幺!小幺!”
  季末无奈,干脆的推开门,转身去洗脸梳头发。
  阿峰在后面就挤进来。
  季末拿出一根青色的发带就要往嘴巴里放,这边阿峰就狗腿的靠过来,“季小哥我帮你拿着先。”
  季末也不知他这是想干什么,如果是因为昨晚事情的话,实在是没必要,但是看着阿峰这么“诚挚”的眼神,季末还是连忙将手里的发带交给他,扶着桌子咳嗽了两声,一只手拿梳子一只手抓头发,边抓边看阿峰,“这么一大早的什么事?”
  阿峰一听季末说话立马靠得更近了,“季小哥,你看我是不是犯了什么错啊?”
  季末从他手里接过发带,面带不解。
  阿峰连忙解释,“要不然少爷怎么自个浇花啊,是不是浇得花少爷不满意,还是说我做错了什么事?”
  季末被他这么一说,倒是觉得是自己把人家给牵连了,走了几步到脸盆旁边开始洗脸,“你说说最近都做了什么?”
  阿峰就一直在后面跟着,“我今起的挺早,先把该搬的花都搬出来,然后到井里边打水,打完水……”
  季末一掌拍在脸盆里,拍出一朵水花来,“讲重点!”
  “哦……我出去了一会,回来之后就见少爷拿着我的水壶在浇花!”
  季末转身看着他,表情有些凝重,“你确定你没犯错?”
  阿峰站在原地不动了,心惊肉跳的开始慢慢回忆,从进挽夏园的第一天开始……
  季末也不打扰他,打开窗户看看兴致不错的祝般若,心想倒是省了我一番事。从他开始做这四少爷的贴身小厮开始,叫祝般若起床就是一件大难事。更何况,此人还有搜身的习惯!
  瞥了一眼阿峰,“你慢慢想吧,想出来个结果就告诉我,我替你说情。”打开门走了出去。
  季末一声不响的走到祝般若身后,“少爷还真是好兴致啊。”
  祝般若头也不回,“我今天起床比你早。”
  季末不解的看他,有些犹豫的偷瞄着祝般若的表情,“是啊……少爷这是有事?”看他悠闲的样子也不像是有急事要处理的样子?一大早的起来就是为了给花浇水?
  祝般若看了季末一眼,“过会跟我去老师家里。”
  季末在心里算了一下,今天并不是他上课的日子,祝般若这时候去上官百川家里干嘛?不解的点了一下头,这边就听祝般若道,“看看兰香饭做好没有,你陪着我一块吃。”
  季末一听祝般若要自己陪他吃饭当下脸垮了下来,不情不愿的往厨房的方向走去,祝般若咧咧嘴,拿着水壶继续浇花。
  ——————
  出乎意料,上官百川家院子里的人很多,有一半是学堂里面的熟人,还有一半是之前没见过的,不过看样子就知道身家不菲。
  季末亦步亦趋的跟在祝般若身后,只是看也不说话,祝般若停下脚步的时候他也跟着在后面停住。
  祝般若回头看了他一眼,“过来。”
  季末上前两步,刚好和祝般若并肩。祝般若继续向前。
  两人肩并着肩往上官百川的私人小院里走。上官百川的私人小院就设在阁楼的后面,中间隔了一个假山,倒是挺方便。
  季末还是闹不明白祝般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祝般若此人几乎就没有固定的性格,季末跟在他身边两年依旧捉摸不透,或许是太深沉。或许是太善变,但是不管是哪一种季末都不敢恭维。
  上官百川院子里还有其他人,都随意的站在一棵柳树下谈笑,看到祝般若进来礼貌性的相互抱抱拳。
  上官百川正坐在一棵花树下喝茶,虽说是三十多岁的年纪,远远看去倒是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抬头看了一眼祝般若,简单道:“来了。”
  祝般若点了一下头说了句“老师好。”就做到了对面的椅子上,旁边站着的小童走上前来给祝般若沏了一杯茶。季末站三步之外,正好有阳光能照过来。
  “你准备的怎么样?”上官百川问。
  祝般若沉吟了片刻,喝了一口茶,“还好。”
  “还好?那是多好?”上官显然是不肯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他。
  “如果试题不是很刁难的话,该是可以过去。”祝般若回答的依旧很含糊。
  上官将甩了下袖子,将上来沏茶的小童赶开,“你这是存心要砸我的招牌啊。”
  祝般若立马低下头去,“学生不敢。”
  上官百川有些激动,从藤椅上站起,“不是不敢,是不能!”说着一个威力无比的眼神扫过祝般若,站在身后的季末下意识的后退了一小步。
  “过不了的话,也不能强求不是。”祝般若不知死活。
  上官百川生气了,宽长的袖子奋力一甩正好甩上祝般若的脸,祝般若垂下头默不作声。
  季末心里看的心惊胆战,不是因为上官老头的脾气,而是因为祝般若的态度,这个时候居然可以坐着一动不动!季末诧异的看着祝般若的背,这样的祝般若真真是看一次少一次。
  旁边本来还聚在一起说话的几个人,这时候也发现了这边的不寻常,全都停止了交谈看过来。季末叹口气挪动了下脚步,替祝般若挡住些许目光,这时候他觉得祝般若气势也挺可怜。
  祝般若略略抬头看了眼上官百川,随后又低下。
  上官百川看他这副样子恨得牙痒痒,但又不能真的采取暴力手段解决,他是德高望重的文人,对方又是富家公子,虽然他现在很想踹上两脚,深吸一口气还是忍住了。
  围着桌子走了几步,上官开始思忖对策,祝般若是罗尚书交托给他的,在他所有的学生中间也算是很有代表性的一位,虽然用功不够,贵在颇有灵性,对着祝般若他基本上就是打不得骂不得。
  但是在不打不骂,但现在却出来的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上官百川思忖片刻之后,张口就喊道“雪然!”
  旁边的人群里走出来一个白袍束带五官清秀的年轻人,季末回头看,陈雪然正款款走过来,先是对着上官百川弯腰一拜,“老师。”
  上官点点头,转过身看着祝般若,“祝般若,这段时间由雪然陪着你看书。”口气里没有任何商量的语气,然后看着雪然,“这段时间你陪着祝般若看书,就在这院子里!”最后看向季末,“回祝家,将我的话原原本本的给祝夫人转达一遍,顺带着收拾收拾你们少爷的东西,就说你们少爷这段时间就在这揽萃园住下了。”之后甩手走开。
  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祝般若到成了最闲神在在的一个,双手背到脑后靠到椅背上,看着陈雪然,挑挑眉,“雪然,这段时间麻烦了。”
  陈雪然微笑看着祝般若,“般若真是客气了。”两人之间电光噼啪作响。季末扶额。
  陈雪然,前任户部尚书陈聪之子,陈聪和上官百川交好,陈雪然在上官百川为太子师之前就是他的学生。陈聪在外出巡查的时候不幸殉职,之后陈雪然就一直留在上官百川身边。
  陈雪然三年之前就已经考中举人,是建国以来年龄最小的一个举人,也算是名噪一时,当时他还是在丰州,天才少年的名号吹捧的沸沸扬扬。
  但这陈雪然不知道是不是跟上官百川在一起待的时间长了,也学着一股沉默寡谈的性子来,上官百川归田,他也跟着归了。陈雪然是钟灵毓秀的人,祝般若对着上官百川是阳奉阴违,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就对上了,互相看对方都不顺眼。
  陈雪然教导祝般若功课?上官百川到底是怎么想的?!
  祝般若当天就留在了上官家里,季末负责回去复命,罗玉环对上官的提议是一百个赞同,让季末连带着银子衣服都带足了,第二天早上才回到祝般若身边。
  祝般若是个识时务的人,在前后都明确表态的状况下,上官老头让他干嘛他就干嘛,陈雪然说一句他记一句,旁边的季末都替他脸红,但是他自己却不以为然。
  “真有这么难吗?”趁周围没人的时候,季末这样问祝般若。
  祝般若将手里的狼毫笔随意掷到一边,“不难,只是不想。”
  季末不再多问,有这一句话就够了,祝般若的心思他猜不全,大概的意思还是可以理解的,万一踏上仕途的话,他的大半人生怕是逃脱不了别人的掌控,对于他这种狂傲的人无疑是一大酷刑。
  但就算是退出来,又能怎样?
  祝般若重新捡起笔在砚台里沾满墨,看着饱满的笔尖,“我不想让身边的人失望,但更不想让自己失望,看不起摆在面前的东西却偏偏还要借助这些东西去给自己铺路。”祝般若的眼神终于从笔尖移开,看着季末,“季小幺,你说我这人是不是很贱?”
  作者有话要说:敲出来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情绪有些失控……
  ——————
  撒两个花花吧~本章的字数是此文历史最高峰~

  57、五七章 三哥(三) ...

  祝般若的眼神终于从笔尖移开看着季末。“季小幺,你说我这人是不是很贱?”
  ————
  季末吓到这话吓了一跳,从来没听过祝般若如此直接的‘内心剖白’。愣愣的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他要说:其实少爷也不是非常贱,只是有点贱而已?
  还是说‘少爷多虑了,其实你一点都不贱’?
  再或者就干脆说‘少爷,只要发现了问题,那就不再是问题,努力改正就好’?
  结果很显然,不管是那一种都不是他该说的,季末最后还是沉默。
  祝般若本也没指望季末能回答他,说出这句话完全是因为情绪堆积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的发泄,但是季末的沉默还是让他有些不高兴,祝般若手上的动作不动,狼毫上的一滴墨自笔尖落下,在雪白的宣纸上染出浓重一笔。祝般若叹口气,“果然不应该问你。”
  季末自觉上前几步走到书桌前将宣纸扯下,发现墨已经渗透了下面的好几张,干脆重新换上一沓新的。季末仔细的将纸放好这边就要离开,就被祝般若拽住手腕,“今天哪也不许去,就在这里。”
  季末心下叹气,最后还是决定开口,抬头看着祝般若,“少爷有没有想过两者兼得?”
  “兼得?”皱着眉有些疑惑,季末被抓住的手腕还是没被松开。
  “少爷现在之所以苦恼是因为你的意志和周围人对你的期待出现了冲突,少爷觉得自己是处在一个路口,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边走。”
  祝般若放开他的手腕,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季末冒冷汗,他说的这些都是毫无实际意义的空话,道理谁都会讲,但是真要自己碰上还是没辙,他本来只想应付祝般若,看祝般若那么认真,反倒是不知该如何收场。“其实这两边并不冲突,少爷也只是没找到好的方式而已。”
  “好的方式?”祝般若干脆坐下来等着季末的发表高见。
  “少爷想要的是属于自己的力量,尚书大人、夫人、上官先生是想让少爷在他们的基础上继续往上走。”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祝般若。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其实这两种并不是完全对立的,少爷只是没找好出发的位置罢了。”
  “你认为这世上存在这样一个位置?”
  “那个,我只能说是可能,少爷以前也说过,自己不想,但是不能,原因是因为能力不够条件不足。”季末也放松了一些转身倚在书桌上,两只手分开两遍撑着桌子,正视前方的祝般若,“两条路不同,但是他们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少爷觉得呢?”
  两个人一站一坐,祝般若往前探着身子,一只手放在腿上,一只手撑着下巴,略带笑意的看着季末。
  季末两条胳膊自然撑着书桌,上半身前倾,看到祝般若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祝般若自凳子上站起,在季末的目光中一步步的靠近,直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的时候祝般若才停下来,将季末锁在书桌和自己之间,“季小幺,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呢?”
  季末往前不行,往后也不行,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的让人脸红,季末尴尬的笑笑,“小幺如果说错话了,还请少爷原谅。”
  祝般若的脸又往前贴了一点,鼻尖几乎就要碰到季末的,季末拼命往后仰着脖子,“少爷觉得小幺说的不对?”脖子往后仰的弧度太大,说话都有些困难。
  祝般若站好,双手环胸,“你说的有道理,对不对就不知道了,我有些饿了,去拿些吃的过来吧。”
  话音一落,季末就捂着胸口往外跑,太吓人了!出了书房,季末边走边拿指甲狠狠的掐胳膊上的肉,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季末这边刚离开,藏身在另一扇门后面的陈雪然走了出来,看了看季末远去的方向轻笑了一声。
  “来了就进来吧,老是在门口站着干嘛。”屋内是祝般若懒散的语气。
  陈雪然摸摸脖子抬起腿跨过门槛,“般若师弟这是在为何事烦心啊?”
  “别厚着脸皮跟人套近乎,桌子上有茶,渴了自己倒。”祝般若重新拿起狼毫笔。
  陈雪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着杯子绕到祝般若身后,看着祝般若的动作,“这个时候临帖是不是晚了点?”
  “我觉得正是时候。”
  “有心事?”
  “算是吧。”
  “哦?难得。”
  “别说废话,”祝般若瞟了眼,“有事?”
  “没大事,老师让我随时监视你的状况,”围着祝般若又绕了一圈,啧啧称奇,“我还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那么入他的眼了。”
  “他现在不是你半个爹吗,怎么,你还吃我的醋不成?”
  “他是谁半个爹?!论年龄也就比我大十来岁,就是辈分上占了便宜罢了。”陈雪然很不以为然,“不过这次居然要我来给你当陪读,到底是真么想的?”
  “有时间跟我发牢骚你应该直接去问他,”叹口气,“估计是我那个外公大人又出面了。”手上动作不停,未完成的几个字一笔喝成,行云流水。
  “要是你不想做的事情,罗尚书出面也不见得有用,哟呵!字不错!本来以为你已经是朽木不可雕,现在看看还有塑造的余地。”随手拍了拍祝般若的肩膀。转了个圈躺倒祝般若平时躺的那张藤椅上,“离秋闱开始的时间不长了,你要怎么办?”
  祝般若难得见陈雪然对着自己没有恶言相向,心下称奇,嘴上道:“还没想好。”
  陈雪然瞥了眼门的方向,“刚才出去的那孩子是你跟着你的?挺有远见的。”
  祝般若停了一下,“我的贴身小厮,以前不是见过吗,怎么现在才想起来问。”
  “不错的孩子。”
  祝般若干脆的停了笔,“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他跟了我差不多四五年了,当初还是从祝颜回手里要过来的。”祝般若想到这里笑了笑,也不知道在笑当时的自己还是在笑季小幺。
  陈雪然笑,祝般若说的要,大概不是什么好办法,清清嗓子,“这孩子不错,什么时候不想要了,直接给我就成。”
  祝般若立马脸色变冷,“你这是在窥觊我身边的人?”
  陈雪然稀奇,“那小子有那么宝贝吗!”
  “不是宝贝,是很宝贝,你陈雪然自己怕都没他值钱。”
  “买来的?”
  祝般若不耐烦,“话说完了就滚。”大笔一挥,“不送。”
  ——————
  祝般若和季末两人住在揽萃园住了半月,祝般若的人身自由受到严格限制,没有上官百川允许不准踏出揽萃园一步。同样,没有上官百川的允许,外人也不能进来。
  之前在挽夏园的时候,祝般若的事情都有特定的人负责,现在是住在别人家里是,和他住在一起的只有季末,顺理成章的全部都由季末来接手。
  相应的,季末的自由也更大了,祝般若如今一门心思的钻研学术,理会他的时间不多,没事的时候季末还可以独自一人到大街上逛一圈,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日子过得倒也算是滋润。
  这天季末将祝般若打发好打算出门,就看到了在上官家门口徘徊的黑小虎,季末喊了一声,跑过去问黑小虎什么事。
  黑小虎本来还在犯愁怎么才能从这门里进去找季末,试了三次都被拦了下来,这边正急的抓耳挠腮,那边就听到福音以至。
  黑小虎激动不已,抱着季末转了三圈才把他放到地上。
  季末扶着黑小虎堪堪站稳,嘴角还是乐呵呵的,“小虎,什么事啊这么高兴?”
  “我看到你就高兴!”挠挠头才想起正事,“你三哥过来了,我跟着他在祝家西边的小胡同里租了个房子,你是现在过去还是等有时间了再过去?”
  季末跳了起来,“就现在吧,我现在有空!”
  “行!”黑小虎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拉着季末的手就往祝府的方向跑。半路遇见身后跟着一众弟子招摇过市的上官百川,上官百川和季末也算是熟人,季末拉着小虎站在原处等他先过去,上官北川冲他点了下头。
  季运租的算是半个院子,不大,分前后两院,前院有四间房子,都是用来租给外人的,后院是老板自己住的地方。两院之间有一扇门,门大部分时间都是关着的,主人很少露脸,露一次脸也是来要房钱。
  前院里有厨房也有水井,想吃什么自己跑上街去买,买了自己做,自给自足。
  季末来到小客栈的时候季运正在晒被子,季末站在大门口不动,看着季运艰难的将棉被从屋子里拖出来。很好,棉被够厚,季末心想,可能是长时间没人住的原因受了潮气,看样子就沉甸甸的。
  季运将被子扛在肩膀上,这样一来棉被几乎盖住了整个头,看不清前面的路,走几步就要停下来露出头看看路,然后再走几步。
  季末笑嘻嘻的跑过去,将棉被一掀整个将季运的头给盖住,然后一把扑到在地!
  季运不知道来人是谁只能是拼命挣扎,附带上拳打脚踢,不过本来就力度有限再加上棉被的束缚,更是束手束脚。季末性子上来就是不从被子上下来,隔着棉被把季运抱住,嘴里喊着“三哥,三哥。”
  季运该是听见了季末的声音,挣扎的幅度慢慢变小,最后停了下来。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季末在他身上乱扑。
  黑小虎还是站在原地看着季末难得那么高兴,不由自主的笑了。
  季末终于是累了,动作缓了下来,摸到季运的头爬过去,将蒙住头的被子给他掀开。
  季运正满脸含笑的看着他,两只眼睛沾染了三月天空的喜气般闪闪发光,季运说:“小幺,三哥终于又看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森森的感觉,此章标题可以一直用到三哥消失……实在是标题无能啊%>_<%
  ~3~原谅我吧

  58、五八章 白氏之子(一) ...

  季运说:“小幺,三哥终于又看到你了。”
  ——————
  季末一直以来都是自诩坚强的,但是现在看着季运亮晶晶的眼睛,听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落泪。也不管地上的被子,翻转着躺倒季运旁边,两个人并肩躺着看天空,“三哥,你终于来了。”
  这边两兄弟还没说完话就听到后门打开了,两人对视一眼连忙从地上跳起来,合力将被子从地上捡起来扔到不远处的晾衣绳上。行动之一致,速度之迅猛,绝对是可圈可点。
  门后面露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头,面色不善的看着两人,“这么大声音干什么,我儿子刚睡着!”
  两人连忙赔笑着把人送走关了门,之后看了看对方开始捂着肚子开始无声的笑。小虎看两人笑得那么开心怕房东再回来,就说,“小幺,先给三哥把房间收拾收拾,过会咱们出去吃顿饭,就当是给三哥接风了!”
  季末笑着点头,几人忙活开来,中午之前算是收拾出来一个样子。季末已经有两年的时间没回村子,虽说和季运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深,但是在这举目无亲的和顺城里,也算是难得的一丝温暖。
  三人吃完饭,也到了季末要离开的时候了,季末看看三哥又看看小虎,“三哥,我走了。”
  季运笑笑,“没事的时候过来看看。”
  “嗯”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跟小虎一道离去。
  季运在去年已经过了院试,现在是秀才的身份。季家所在的村子里,在可追溯的年代理总共就出国两个秀才一个举人。第一个举人的出现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在县城里得了一个芝麻大的小官,本以为飞黄腾达的日子到了,谁知最后在上面查贪污犯的时候做了替死鬼。
  上一个秀才也在三年前成了历史人物,本来挺好的一个孩子,不幸的是在参加春闱的路上被山贼直接取了性命,连尸体都没留下。
  村里人都说这小山沟沟里风水不好,承担不起飞黄腾达的命脉,为此,对于季家老三当了秀才这件事也抱着围观的态度,真要是出事了,那就只能说之前的传闻是真的,要是季运腾达了,那也说明人家有那个运气。
  说到底读书人好,有命活着才是正经事。
  季家夫妇一方面希望自家儿子能够出人头地,一方面又怕儿子真丢了性命,但是季运性子硬,知道自己如果不读书的话根本就不可能其他出路。
  就算只是乡野人家胡说八道,季运也是堵上了性命的。
  季末对三哥的想法表示无条件的支持,他是个平静到几乎懒散的人,但是内心却还是保存着一个准则:宁愿死在实现梦想的道路上,也不能抱着梦想老死家中。如果季运有困难的话,能帮的一定帮。
  秋闱的地点就是和顺,八月份才开始,季运整整早了四个月。
  季重在前几个月媳妇要生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回家去了,现在能给季运照应的也就只剩下他这个弟弟。季运也不是多事的人,一颗心几乎都扑在读书上面也不喜欢到处走动,多半时间都是窝在小客栈里面看书,有时候看书看得高兴了,连饭都不吃。
  季末发现三哥这样之后开始想着法的带着他出去玩,和顺不是个大城市,却足够繁华,对于之前几乎足不出户的季运来说处处都充满了神奇。
  季末也很少出来,多半时间还都是跟在祝般若身后,仗着胆子带季运出来逛,最后往往让两个人找不到北,乱七八糟的逛了一圈,最后大笑着赶着满天星子摸着原路返家。
  季末是理智的人,他知道这种潇洒的日子过不长,兄弟俩相亲相爱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祝般若察觉的那天,就是他重新投入旧社会等级制度的时候。季末的小日子过得滋润也胆战心惊,感觉……就像是偷情……
  祝般若不是傻瓜,季小幺一天到晚见不到人,有时候站着都能睡着,一天两天还好,十天半月就不对劲了,最季末的压迫是不是太大了?
  祝般若躺在椅子上双眼放空扪心自问,最近一段时间对季末并没有苛求,自己整天都被陈雪然和上官百川折腾的屁股沾到床的时候就能睡着,哪有时间去折磨季末?不是自己的问题,那就是季末本人有问题。
  祝般若觉得季末肯定有事情瞒着他,这个猜想让他很不舒服,最近一上床就睡着的他破天荒的失眠了,一想到这都是季末的问题,祝般若的火气更大了。
  早上季末还没出门的时候就被祝般若堵在了屋里。祝般若将门关上抱着胳膊看季末,“这几天你都是跑哪去了?”
  季末不断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自己哥哥来了去照看一下并不是过分的事,这样想着心里也就有了底气,“那个……我三哥来了,我得过去照应着。”
  祝般若似乎有些好奇,“你三哥?”
  “嗯,也是来参加今年秋闱的,前几天刚到。还有就是……”季末有些犹犹豫豫的你,不知道该不该说。
  祝般若也不急,等着季末开口。
  “我想陪我三哥几天,我三哥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生怕祝般若反对,继而道“我前几天已经请示了夫人,夫人说这两天就会给少爷物色个好人选。人……大概就要到了……”说道后来声音渐渐变小。我在辩解什么……
  祝般若不急不躁挑挑眉,“还有什么?接着说。”
  季末看了一眼祝般若的脸色,似乎没有不对劲,接着道:“如果少爷不方便的话,我能再多留两天。”
  “没了?”
  “就这些。”
  “那下面该我说了,你三哥来也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从半月之前就一直魂不守舍,成天成天的见不到人影不说,回来的时候还三心二意。”
  “我没有!”
  “昨天晚上我说喝茶,你给我的是什么你知道么?”
  “什么?”
  “姜汤。”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昨天下雨你在外面跑的时候淋了雨,本来是想自己喝的,结果给我送来了。”
  “我就说我熬得姜汤哪去了!”
  “闭嘴!还有,”祝般若绕着季末转了一圈,“我之前就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你的卖身契是在我手里,不是在祝家的库房里,你是我的人不是祝家的人,你跟我娘说好了?这跟我娘有关系吗?”
  季末一愣一愣的,“没有。”
  祝般若对他的这个回答很满意,从后面拍了拍季末的肩膀,“行了,把桌子收拾收拾,今天跟我去白府。”
  “啊??”
  “去白府,你没听懂还是怎么回事?”
  祝般若大多时候都是面无表情,因此很难偷透过他的脸色来猜测他的心情,季末跟了他两年时间,还是没找的要领,但是季末总觉了一个经验,那就是在面对祝般若的时候,感觉比眼睛更靠谱,现在他的感觉告诉他祝般若没有很生气,季末紧张到痉挛的心也松了一下。
  本来已经和季运约好今天出门去看樱花的,这个时候不能再触祝般若的逆鳞,只得道:“是,少爷。”
  世家子弟之间的交情也就那样,真正交心的也有,但是大部分都是在为以后的发展拉帮结派,祝般和白丰源就是出于两者之间,既不是无话不谈,相处的时候也不会涉及世家利益,这个时候祝般若去找他,让季末有些小小的迷惑。
  白老爷有两任夫人,但是白家的家境比祝家不知道简单了多少,前一任夫人已经入土为安,留下一子,现在的白夫人也给生了个儿子,大儿子负责外交、做生意,二儿子负责吃喝玩乐、促进资金流动,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祝般若带着季末去白府,绕过集市的时候进了一趟玉器行,出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根包装精美的玉质的牡丹花头饰,白夫人喜欢牡丹花是整个和顺都知道的事情,祝般若现在投其所好不知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季小幺你那是什么眼神?”
  “见钱眼开的眼神。”
  “你就那么缺钱?”
  季末咬牙切齿,“我不缺……”
  “我觉得也是。”
  到了白府之后祝般若毕恭毕敬的将礼物献上,白夫人接过礼物高兴的不得了,两人拉了一会家常后就让小厮领着祝般若去找白丰源。
  白丰源虽说是个浪荡子弟本性却是十分喜静,院子设在白家最僻静的地方。这白家二少可以说是败类中的极品,他可以一个月不出门,也可以出门之后一个月不回家。
  白氏夫妇对这二儿子采取的是自由放养式管理,倒是他那个大哥,成天追在后面跑。也是脱这位少爷的福,和顺城每过一段时间都会进行一次大清洗,为的就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将生存状况不怎么良好的二少给拖出来。
  季末跟着祝般若以前来过几次,白丰源要不就是躺在藤椅上晒太阳,要不就是端出一张小桌,一边喝茶一边看书。败类的时候季末没见过,正常时候的这些习惯倒是和祝般若有些想象。
  祝般若自白丰源身后慢慢走近,然后猛的一拍他的肩膀,白丰源正在喝水,一口气岔了扶着桌子开始猛咳嗽。祝般若一边笑着一边给他抚背。
  白丰源一张脸白里透红,缓了缓气瞪了祝般若一眼,“就算是我得罪了你也得给一个说话的机会,你这样直接谋财害命,我死了也不会瞑目啊!”
  祝般若绕到前方,给自己倒杯水,“你命硬着呢,哪能那么容易就死了。”
  白丰源缓了一口气书也不看了,直接往桌子上一扔,将祝般若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无可奈何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说吧。”
  季末竖直了耳朵听,祝般若对他向来是没什么隐瞒,但是今天来找白丰源却是一点都找不到头绪,上官百川难得给他放一天假,怎么就舍得浪费在白丰源这不正经的苗子上了?
  祝般若始终保持微笑,“没事,就是来看看……”
  “嗯?”
  “你们家的牡丹花。”
  白丰源似乎有些泄气,又像是松了一口气,“我这院子里可没有牡丹,都是将谢的梨花,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是吗,我给忘记了。”祝般若不以为然。
  白丰源再次拿起茶盏,偏头看着祝般若,“我记得前年给你送去的梨树,今年也开花了吧?拿东西长得快,不过不结果子。”
  “是啊,开了。”祝般若想了想心不在焉的答道。
  季末站的老远都替他不好意思,确实是开花了,不过上次从陈家回来之后一树的花都被他拿剑剥光了,剩下一个枯杆子现在也是半死不活的矫情样,亏得祝般若还有脸说。
  “要是不喜欢就直接说,省的我还想当隆重的去给你送那些你根本用不着的东西。”白丰源语气淡淡,也是看出来这祝般若的态度有问题。
  谁知祝般若认真道,“我很喜欢梨花,真的!”
  越喜欢就越蹂躏?站在后面的季末由撇脸改成白眼。
  “真的?”
  “但是你给我的那一株……现在情况不怎么好……”
  “早就猜到,不过难得你坦诚一次。”
  祝般若伏在案上歪着头看着满园的残败,“二少,你有没有打算参加今年的乡试?”
  “乡试?我没想过当官,秀才举人的名号也不稀罕,干嘛要考试?”说着拿起刚才扔下的一本乡野杂志继续看。
  “我会参加。”
  白丰源一口水再次喷出来,表情愕然,“四少爷,玩笑吧?”
  祝般若马上正襟危坐,“当然不是,决定了,上官的意思多半是老爷子的意思,我现在还不能违抗。”
  白丰源脸上的表情有些怪怪的,看着祝般若,“祝兄,这不是问题……我觉得能最大的问题是能不能过关……”
  祝般若眼神凌厉的射向白丰源,“二少,你这是什么意思?”
  “四少,其实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你这是在怀疑我的能力?”祝般若干脆趴在桌子上,下巴抵在折扇上,一双眼睛闪着幽幽的光,季末看着他这个姿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别过眼不再看。
  “不不不!当然不是,祝四少爷的能力在下也是相信的,只是四少,你知道……乡试,不是有能力就能过得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没有评,虽然很伤心,俺还是爱你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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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9、五九章 白氏之子(二) ...

  “只是四少,你知道……乡试,不是有能力就能过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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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丰源的表情、语气都是小心翼翼,季末在一边忍笑忍到小腿肚子抽筋。
  祝般若看了一眼白丰源又恢复到原本的表情,“这个我当然知道。”之后不在说话,只是眼神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祝般若的文采不差,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很好,如果不是如此上官百川也不会将赌注压在他身上,同僚的情谊固然重要,一个有声望人的面子也是同样重要。
  坏就坏在祝般若的态度上。
  祝般若曾经想过秋闱这件事,但是从没把他当做一件大事考虑过,闲闲在在的看十几年的杂书,忽然一天有人跟他说,你是要参加秋闱。
  就算是旷世之才,没接受过这方面的培育,还是白痴。
  学问和秋闱之间构不成任何关系。
  祝般若的这种态度在白丰源看来就是没有自信,或者是能力不足的一种表现。但是这个时候还能给出自己的想法,季末觉得白丰源其实还是个不错的人。
  白丰源有些受不住他苦大仇深的表情,想找话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跟祝般若也就是还算说的上话,离推心置腹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四少啊,你外公是尚书,舅舅又是侍郎,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问,你为什么对秋闱那么……嗯,排斥。”
  白丰源努力让自己的用词达到精准的,并且还不会得罪祝般若,旁边的人看着就替他累的慌。
  祝般若不以为然的笑笑,“让二少担心了,我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还是知道的。”看了眼白丰源,“别再提这扫兴的,现在带我去看牡丹吧。”
  白丰源觉得有些对不住抓般若,“前院不能去了,我爹这两天一有空就在那守着,说是我娘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话都被人给糟蹋了,门整天都是关着的,只准他自己看。”
  祝般若很无语,“拜老爷还真是童心未泯,看来我们只能无功而返了。”
  “也不是,后院的是不能看了,不过我大哥院子里还好多,都是冬天的时候从我娘院子里移过去的,前两天去瞅了瞅还不错,要不我们就去那吧。”
  也不管祝般若答不答应,就叫来立在远处的小厮把这边的桌子椅子杯子碟子都收拾了。一行三人施施然的就往白丰源大哥的院子走去。
  白丰饶与白丰源两兄弟之间的关系奇怪的很,外人很难理解,白丰源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时候白丰饶想方设法的把他抓回来,白丰源跑,他大哥就跟在后面追,偏偏老二对老大还有诸多依赖,白丰饶真要是不管他看,这二少估计该心里不踏实了。
  白丰饶平时要做的事情挺多,院子的位置靠外,好巧不巧的就立在白丰源出门的主干道旁边,害得白二少出入自家大门都像做贼似的瞻前顾后。
  三人还没走近院子就闻到花香,间或还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笛声悠悠。
  祝般若冲二少挑眉,“你大哥还真是好兴致。”
  “他只会听,不会吹。”说着上前推门。
  刚进门祝般若和季末两人就乐了,不愧是兄弟,连晒太阳的姿势都差不多,不过一个赏的是梨花,一个赏的是海棠罢了。白丰饶微闭着眼睛,旁边坐着一个翠绿衣衫的女子,手持玉笛,声音就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白丰源看了一眼站在树荫下的女子,直接走到白丰饶旁边,手里的扇子猛的往桌子一扔,“大哥,真是好雅兴!”
  白大少看到弟弟有些惊奇,“你怎么来了?”又看了眼身后跟着的祝般若和季末,笑笑:“难得见你带朋友。”说着直接穿过弟弟走到祝般若跟前,“祝公子,最近可好?”
  祝般若回了一礼,“谢白兄挂怀,挺好,看祝公子美景环绕佳人在陪,想来也是不错的。”
  “祝公子说笑了,我这日子可是苦闷的很啊,听听小曲也就是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季末从后面站出一步,“白大少好。”
  白丰饶一惊,“哟!原来不是哑巴啊!”
  白丰源适时围过来,“娘院子里的牡丹不给看,我带般若来看看你这。”
  白大少一拍手,“甚好,我这院子虽比不上娘院子里的,却也是别有一番滋味。”转身看弟弟,“你先陪着,我去吩咐人准备茶水,对了,要不要听曲儿?绿娥的笛子吹得不错。”
  “你去吧,这边有我就行。”说着开始指挥那个叫绿娥的漂亮姑娘,“哎,你跟着小蛮去抬个大点的桌子过来,顺边捎带三把椅子。”
  小蛮是站在墙角边上的小厮,一听这话立马跑过来,对着白丰源麻利一弯腰,“是,二少爷。”
  季末看着绿娥,人家怎么说也是个娇滴滴的大姑娘,虽说来历不明底细不清,怎么就能被指派着去抬桌子呢。季末的腿在脑子还没想明白的时候就已经迈出去了,“要不我跟小蛮去吧,让绿娥姑娘给你们吹曲儿。”这么说着就跟小蛮就往后院走。
  白丰源看了眼祝般若,“你这小厮挺勤快。”
  “就是没什么眼色。”祝般若接道。
  白丰源不可置否的点点头,这边看向绿娥,“吹吧,拣拿手的、应景的吹,不会就直接滚,吹的不好也直接滚。”
  美女都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哪见过这么不客气的主顾,当下泪眼朦胧,来眼朦胧的往祝般若的方向看去,祝般若皱皱眉,白丰源也皱皱眉。两人都皱眉看着这姑娘。
  绿娥本来是想博取同情的,谁知到碰到的是两个不解风情的木头疙瘩,无奈之下笛子放在嘴边,一曲《牡丹颂》缓缓流出。在两位挑剔的少爷听着,尚能入耳。
  两人听了半首曲子,上茶的抬桌子的都还没回来。白丰源有些支持不住了,拿起自家大哥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看着祝般若,“我不信你就是来我们家里就是专门看花的。”
  祝般若闭着眼睛听了一会曲子,“我这段时间被上官绊住脚了,好不容易休一天假,跑出来玩玩都不行?”
  “你什么时候跑回去?我怕他会找过来。”
  祝般若睁开眼,知道白丰源的少爷脾气上来了,对着还在吹笛的绿娥挥挥手,“这边不要你了,你现在去揽萃园找上官百川,就说陈雪然请他听曲,让他笑纳。”
  绿娥一脸懵懂的看着两人,又看看白大少离开的方向,显然是不想走。
  白丰源看样子是很不喜欢这姑娘,当下脸色一摆,“祝少爷让你去你就去,银子少不了你的,只管走就是了。”
  绿娥的脸面到了这个时候实在是挂不住了,甩袖愤然离去。
  白丰源乐了,“四少,你这是跟谁学的阴招啊?”
  “学生献给老师的大礼,这是我孝顺!”这边也不再绕弯子,“其实没什么大事,最近我娘在派人查我,我手下有一家赌场,想暂时先转到你名下。”
  白丰源一惊,“这还不是大事!赌场啊!你以为是茶馆!给我我就能接手!要是被我爹知道了我就惨了!”
  “别大惊小怪,不过还真是被你说中了,这赌场从外面看就是一茶馆,只是转到你名下,又不是给你!只要一个月时间就够了,等这段风头过去我再转回来,到时候有重谢。”
  “你不会是做什么奇怪的事情被抓到了吧?”
  “我有做过奇怪的事情吗?”祝般若轻轻瞥了他一眼,“你也知道,我这段时间都是住在上官家里读书很少出门,我娘本来是不怎么喜欢上官百川,但是这次对他的建议居然全盘接纳!”祝般若停了一下,双手握拳顶着下巴,“我娘最近对我越来越忌惮,我那家赌场又是瞒着他们暗地里筹备出来的,不能被查到。”
  “呵呵,你们祝家是养不起你还是怎样?还要你一宝贝少爷在外头打野食?祝般若我跟你说,你就是闲得无聊闷得发慌,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白二少一拍桌子,给祝般若作了总结。
  “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不痛快,你就说这忙帮不帮吧。”祝般若也不跟他废话。
  “你话应该只说了一半吧?要是想说这些刚才在我院子里都能说,怎么还非得跑到我大哥院子里来,不说清楚我不干。”
  “二少,你不做生意真是屈才,但是我敢打赌你要是做了生意肯定是半个蠢材。”仰头到椅背上,“我就是看清了你的这点本质才打算让你大哥也插一脚,你也不必要难做是不是?”
  “他那边你去说,我前两天刚被他抓回来,现在没有发言权。”
  “看出来了。”连个吹笛子的姑娘都都藏着掖着的折腾……“对了,季末就留给你,有什么事让他给我传话。”
  “那个没眼力架的?”
  “但是比你有脑子。”
  “我……!”
  这边两人刚谈论完,季末和小蛮两人抬着桌子就出来了,桌子上面三张椅子。
  “桌子有点脏,重新擦了一遍。”季末奇怪的看了两人一眼,小声道。
  桌子摆好、椅子放好,白丰饶也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茶壶,“正宗的雨前龙井,这可是今年的新茶,有钱难求,今天来招待贵客。”
  祝般若笑纳了。
  “哎?绿娥呢?”
  “她拉肚子,先回去了。”白二少道。
  白大少怀疑的看了一眼,没再追问。
  花看过了,曲子听过了,茶喝过了,气氛差不多的时候祝般若把事情给白丰饶提了出来,白丰饶思考了一下,最后结论是:“这个忙可以帮,但是这两个月里赌场的受益祝般若要和白氏兄弟四六分成。”
  祝般若咬着牙一拍桌子,“成交!”
  ————————
  罗玉环是个善于掌控人的女人,没嫁人之前整个罗家的内事都由她来掌管,嫁给朱允兴之后整个祝家都没逃出她的掌心,罗玉环对于自己这些本事相当骄傲。
  但是最近几年里,她开始发觉有些力不从心了,从祝颜回的婚事开始,有些地方开始不对劲了。但是所有的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那到底是什么?
  罗玉环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都在考虑这个问题,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最后她想清楚了,这个儿子虽然大多数时间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但是她并没有完全把握他,因为这个儿子几乎是软硬都不吃。
  祝般若的条件太好,好到如果不掀起一些风浪来就不正常,你看白家的儿子,你看陈家的儿子,你再看看在李家的,虽说不出色,但是能让人说出个一二三来。但是自己的呢?儿子不聪明?当然不!不能干?也不是!不是玉树临风文武双全?也不对……
  渐渐的,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来自祝般若的反叛,血玉是一件事,疏影是一件事,他身边的那个孩子季小幺是一件事,对于自己的安排阳奉阴违的例子更是数不胜数。
  但是不管怎样,祝般若表现还是很沉静,就像是羽毛落到了湖泊里,在每一次掉落之前以为会有一场波动,但是没有,有的只是慢慢延伸开来的涟漪,最后恢复平静,但是羽毛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湖面平静依旧……
  但是看着的人已经不淡定了,其实罗玉环更希望这只是一个因为自己太过敏感而产生的幻觉。就算是幻觉,也应该用事实反驳一下才对。
  ————
  所谓母子连心,这话肯定是有道理的。
  作者有话要说:通知:明天修文~3~
  那是俺最高兴的时候!!!!

  60、六十章 赌场(一) ...

  祝般若季末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白家的大门,祝般若在白家兄弟面前说的话在此之前并没有跟季末提过。但是季末现在脑子里只是想着什么时候能去看看季运,无缘无故的爽约了,三哥不会担心才好。
  “季小幺。”走在前面的祝般若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嗯?”季末猛然清醒。
  “你不是最近不想跟着我么?我成全你,从明天开始不用在住揽萃园了,去找张富贵,让他给你重新安排事情做,我给你两个月时间,两个月之后再回来。”
  “少爷,这是什么意思?”季末皱着眉,祝般若现在才想起来为早上的事情修理他的话是不是有些太慢了?
  “我说的不够明白?”
  “不是。少爷说的很明白,是我没听明白。”
  抓般若背对着季末无声的扯扯嘴角,这是什么道理?“我给白家两人说的话你也该听清楚了,我的时间不多,不管怎么说赌场的事情都需要放一放,那边有独孤乐,我对这个人很放心,赌场挂着的是白家的旗号,最终事宜我会在这几天转手给张富贵,就这些。”
  季末点点头,祝般若的行事风格他了解的也差不多,不轻易相信人,对谁都抱着三分怀疑,“我知道了,张管家那边少爷说过了?”嘴上这么问,心里却想着,不可能,祝般若这几天根本就没出门。
  “没有。”
  果然……
  “快要正午了,你就不必回揽萃了,直接去张富贵那边,把我的意思给他说清楚,至于要怎么说……那是你的事情。”
  季末发现不管跟张富贵相处的时间有多长,你总能发现他更加无耻的地方,咬牙切齿道:“是,不过少爷,”季末确实是有些不明白,“我是插在独孤乐和张富贵之间,还是插在张富贵和少爷之间?再或者直接是白少爷和赌场之间。”
  这次轮到祝般若愣了,他在起初只想着在自己“闭关”的这段期间由季小幺代为把关,但是季小幺分量有限,到底要站在那个位置,他还能真的没想过。
  “少爷?”
  “你让我想想。”祝般若抬手将他制止,片刻之后道,“张富贵对我这边不需要你,赌场虽然挂着白家的牌子但是白家那俩混球除了钱不需其他,你的任务就是在张富贵和独孤乐之间担当一个中间人。”
  “是。”季末没反驳。
  两人之间开始沉默,祝般若是在考虑这个计划从头至尾的完整性,季末是在思考怎么样才能让张富贵接受祝般若的要求,在这两个月里和他以及独孤乐搞好关系。
  ……
  祝般若站在前面,季小幺站在他身后,两个人奇异的保持着几乎相同的姿势,都是低着头,都是两只手指抵着下巴,都是眼帘半垂。祝般若半响道:“季小幺,靠过来。”
  季末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不费多余的力气去猜,因为猜了也是白猜。站到祝般若的正对面,等着祝般若发话。
  祝般若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将两只手放在季末的肩膀上,慢慢加力。他本来就是有些功夫的人又是故意使力,季末就有些吃不消皱着眉看他,“少爷……?”
  两人之间只有一臂的距离,祝般若低着头看向季末,“你要记住,是我让你出去两个月,两个月之后你还是要回来,依旧是我祝般若的人。”
  季末尽量让自己表情轻松,“我当然知道,我的卖身契不是在少爷手里了吗?少爷还怕我跑了不成?”
  “对,我不怕你跑,因为你根本就跑不了。”胳膊的力道却没放松。
  季末被他的这种眼神盯的有些发慌,祝般若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背叛他?笑了笑,声音放得很轻,“我没有理由离开少爷,也没有那个能力,少爷也是知道的,不是吗?”
  祝般若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收了手上的力道,但是握着季末肩的动作还是没变,“只是给你提个醒,还有你那个哥哥……”又看过去一眼,“注意自己的身份,别太自由了。”
  季末被祝般若一连串的奇怪动作弄的一愣一愣,直到谈到季运这问题的时候总算是绕了一圈回来了,抬起头和祝般若对视,“等我三哥熟悉的差不多的时候我就抽身,只是少爷,赌场的事情不一直都是独孤乐直接呈交给你的吗,现在中间不仅多了一个张管家还多了一个我,我怕他会不高兴。”
  祝般若收回手,“那你就争取把张富贵从你前面挤下去,让他直接交给你的话,想必还是很乐意的。”
  “少爷说笑了。”
  “季小幺,我不喜欢说笑,这点你应该知道。”
  季末心肝一颤,知道这是祝般若在吓他,但是太早熟的孩子真的很可怕……
  张富贵是个狐狸精,这是罗玉环对他的评价。季末也觉得这个形容很贴切,张富贵很细腻,细腻到可以从意思风吹草动之中嗅出天下大势,当然这是有些夸张了,但是能在罗玉环所掌控的祝家院子里开辟出一块属于自己的良田,却不仅仅是只有脑子才能做出来的,偏偏罗玉环还拿他没辙,平白无故的给人占了便宜还不能诉苦,罗玉环压制住了张富贵,她是张富贵的主子,却也依赖着张富贵的支撑。
  但是看祝般若的意思,是想让他季末从张富贵的嘴里抢饭吃?!
  季末内心苦海翻腾,你是想玩我啊还是想让张富贵玩我啊?
  其实他也是有选择的,那就是在张富贵和祝般若之间二选一。将祝般若丢在一边选择和张富贵狼狈为奸然后一起吞了赌场,或者是任劳任怨的给祝般若卖命。在对比了可行性之后季小幺毅然决然的抛弃了第一种,他觉得自己的下半辈子该不是只有半个赌场的价值。
  祝般若在说完之后就回了揽萃,只剩下季末站在大街上凌乱,最后还是转身回了祝家。
  季末直接进了张富贵的院子,张富贵一如既往的不在,这个时间是他的活跃期,很难看不到人。小童对季末倒是热情的很,给季末搬来张小板凳,洗了两个大桃子,两人一人一个坐在门口等张富贵回来。
  季末看着小童觉得有些奇怪,这该有好几年了吧,怎么看着这孩子没怎么长呢?
  小童眨着一双猫一样的大眼睛看着季末,“小幺,你找张大哥有事吗?”声音有些奶声奶气,软软的,像嚼着棉花一样。
  季末看着手里的桃子,这可是在挽夏园都很难见到的东西,这孩子居然还一副不稀奇的表情,顿时大叹老天不公!对着桃子咬了一大口,嘴里含含糊糊的说,“是啊,找你张大哥有事。”
  “什么事啊,能跟我说说不?”小童又靠近了一些,表情上带着些讨好。
  季末看了眼手里的大号水蜜桃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四少爷看我整天闲着无聊,要我先跟着大管家几个月,等他从上官老师那院子里放出来的时候我再去给他当牛做马。”
  小童惊讶的看着季末,“放出来?四少爷被人关啦?”
  “嗯,要关不小阵子呢。”季末点头。
  “那夫人怎么不去救他?”
  “夫人不喜欢四少爷了,觉得四少爷长大了,不听话了,所以不去救。”
  “真的啊?怪不得我这两天都没看到四少爷。”
  “对啊,我现在就是找你张大哥帮忙来了。”
  “你刚刚不是说让张大哥给你找活干的吗?”
  季末噎了一下,“其实我表面上是让你张大哥给我找活干,实际上是想让他帮我救四少爷出来,因为不能让夫人知道,所以我刚才才那么说的。”
  “是哦,我也觉得张大哥本事大。”小童似乎很自豪的样子,对着大桃爽快的咬了一口。
  “你跟我说说你张大哥都有什么本事。”季末吃完了桃拍拍手看着小童道。
  小童慢慢的嚼着嘴里的东西,眼睛望着天空像是在想事情。“你知道吗,小幺,我是被张大哥救出来的,有一个地方好黑好可怕,但是张大哥把我救出来了,你说他本事大不大?”
  这个故事季末之前就知道了,有些泄气,接着又道,“还有呢?”
  “还有哦,张大哥认识一个很厉害的人,就是那个人。”生怕季末不理解,还伸手给他比划了一阵子,小童手势的形容精准,不过季末大概猜出来‘那个人’指的是罗玉衡,又有些泄气,张富贵和罗玉衡那些不为人知的友情他多少是知道的,看看手里的桃核,他除了一个大桃,他没占任何便宜。
  “张大哥回来了!”小童碰了一下季末从板凳上站起来。
  季末抬头的时候张富贵已经走到跟前,“季小幺?找我有事?”
  “那个……”季末挠挠头,“四少爷说他在揽萃园不要我伺候,要我到张管家这边找点事情做。”
  张富贵坐到小童的板凳上,板凳太矮,他的腿又偏长,换了几个姿势最后干脆伸直了。听到季末的话歪头想了想,“你的卖身契是在四少爷手里,按理说是四少爷的人,不归我管,四少爷让你到我这边来找事情做……那也只能做跟四少爷有关的事情……”张富贵一边想一边说速度有些慢,季末站在一边耐心的听着。
  “嗯……”张富贵看了眼季末,直看到他眼里,“四少爷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季末抽搐了一下用词,“少爷让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张富贵白了他一眼,“说了等于没说,不过他能让你来我也就有谱了,你也别跟我藏着掖着,所谓鞭长莫及,了解。”
  季末心跳缓了一下,张富贵这不是什么都知道么?,那祝般若还让他来干什么?“那张管家的意思……?”
  “我的意思?”
  “您的意思。”季末重复了一遍。
  “你们家少爷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季末默然,张富贵这边又说话了,“你们家少爷的舅舅和我是旧交,赌场的事情我多少也是了解的,我能帮忙但是没太多精力,以后如果有事情要处理的话你就跟我说一声。”自己对自己点了一下头,“我大概能做这些,以前没涉及过这玩意,跟你们家少爷说,万一经营不善倒闭了,不关我事。”
  季末的手指头都在颤抖,“管家,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我毕竟……小幺怕是难胜重任啊……”什么叫不关你事?不关你事难道还要我负责?!
  “难胜重任?那四少爷把你叫过来是干嘛的?”张富贵一副奇怪的表情看着季末。
  季末现在的感觉就是被苍蝇噎住了。
  张富贵大概是看出季末脸色不怎么好看,拍拍他的肩膀,又看看旁边还在认真啃着桃子的小童,表情有些哀愁的抚摸着小童的头发,“你看……我们家小童什么时候能长成你这样呢?真是愁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更——
  在突然发现多了一个评的时候高兴了好长时间。
  于是,收到的评论告诉了我一个这样的道理:快乐,总是有限的,并且是建立在漫长苦逼的等待之上……

  61、六一章 赌坊(二) ...

  季末忽然觉得自己真傻,祝般若手里的赌场是罗玉衡插手筹办的,而罗玉衡做这些最主要的原因是张富贵由于某种不平等条约被压制在罗玉环手里,他居然以为张富贵和这茬没关系!
  也就是说祝般若之前不是说笑,季小幺这次不是插手,是接手。
  在宽严园耗了不少时间,太阳已经下山,到处都是一片昏黄的光亮,季末来到季运住处的时候季运正在做饭,饭食很简单,一碗小米饭还有一小碟青菜外加一小碟葱花调的豆干。青菜是昨天两人从集市上回来的时候买的,豆干是季运从家里面带出来的。
  季运见季末来了伸手招呼他,“吃饭了没?没吃我给你盛。”
  “我吃了,你吃什么?”季末说着围过去。
  “三哥就知道你来,做了两人份的,赶快坐下吧。”
  季末也不客气,捧着白花花的米饭看着季运,“三哥……今天说好了要带你去看花会的……”
  季运笑笑,“我就知道你说大话,你又不是想出来就能出来,还有闲空配着我看花会。三哥也不是娇贵的人,这花非要你陪着才能看。”季运夹了筷子豆干放在季末碗里,“对了,今天晚上不回去成不?”
  “啊?”
  “陪三哥住一晚上,明天早上再回去,以后就不要老是往这边跑了,不好。”季运笑了笑。
  季末知道季运的意思,他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当下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啊,四少爷前一阵子被他娘关到书院去了,这两个月都回不来。三哥,我的事自己知道,你就别操心了,好好读书考状元才是正事。”
  季运看他这样子也笑了出来,“行,想三哥的时候就过来吧。”
  两个人不咸不淡的说话,只谈两人的事情,其余的都不涉及,如果范围太广的话,难免会尴尬。季末想知道他的卖身契为什么会在祝般若手里,几次话道嘴边都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从知道这件事之后他就没再回过村子见过季大山夫妇,一方面是祝般若不放人,另一方面他心里也在害怕见面之后会尴尬。眼下季运就在,但是又问不出口,他一直都和季运的感情最好,疑虑着会伤感情,一顿饭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另外季运也有私心,祝般若的老师是上官百川,外公、舅舅也都是朝上的大官,祝般若无疑是被人百般宠爱,另外季末有事祝般若身边的人,季运咀嚼的速度很慢,也许?大概?他们家小幺会听到秋闱的消息……但是和季末一样,他问不出口。
  两个人都忍着,也都在对方的言辞里寻找破绽,让自己可以将话题进一步延伸下去的机会。
  但是都对对方的心意一派不知,目的不一样,引出的话题更是千奇百怪。
  季末想想也就释然了,季运不说他也知道,季重成亲了,需要钱,二哥也是要成亲的年龄,家里不能一点积蓄没有,季运考试各方面的开销也是少不了的,偏偏自己自小又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挑,来了祝家之后也没往家里送过多少钱。理智上讲季大山的选择是对的,但是在感情上,季末还是不想面对。
  扯淡了半响,直到两人都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季末故作轻松的问,“对了三哥,家里都还好吗?”
  季运筷子停了一下,“二哥也要成亲了,对象是马员外家的大女儿。”
  “哦,真好。”季末笑笑。
  马员外家的闺女也算是远近闻名,二十八了还没成亲,二十八在现代正常,但是在十六岁就能抱孩子的这个年代里,就算是不被人唾弃也该是个笑柄。
  季末没想到季丰自己会下得了这个狠心。
  仔细想想也难怪,老大季重已经成了亲,婆娘不但怀了身子还住在了季家的祖宅里,老四季末两年前就已经离家在外,卖身契都签了,以后肯定是回不来的。老三季运是读书人,就算是不考不上功名,秀才的名头也够他在城里谋一份不错的差事,考上了的话,那就又是一说,回村子里的几率也是很小。
  在这种情况下,一直住在家里,没有任何建树的老二季丰的存在就非常尴尬,让自己解脱的途径之一就是立马成亲,最好还是入赘。
  季末叹口气,他已经不想去猜测老二的成功途径了,找到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好,只希望日后别后悔。
  夜里,兄弟两个共同缅怀了一下过去,计划了一下未来,各怀个的心事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季末在季运这里吃了饭直接就去了祝般若手下的那间赌坊。
  季末是受现代文化熏陶过的,就算是在这个黄赌都很开放的年代里还是潜意识的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见不得人的。当时祝般若着手建立这间赌坊的时候季末还给了他一些建议,觉得把外间建立成一个茶馆的形式会好一点。
  独孤乐和罗玉衡都不解,赌坊就是赌坊,干嘛要弄成茶馆的样式?多此一举!
  季末的理由是,这样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结果这个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建议,居然被祝般若采纳了。祝般若和季末考虑的又不一样,他是为了防自己的老娘。
  祝家在和顺基本上算是黑白通吃,吃喝嫖赌衣食住行都有涉及,往哪站都能说上两句话。不过这种状况自从多年前之前就开始有所收敛,原因就是罗玉衡半路插进来一脚,跟官挂上勾之后的商就开始义无反顾的顺着官势往上爬。
  只是老一代祝允兴的想法,暗地里的东西当然要,但是已经不那么重要,如果在以前用鲜血才能解决的事情,现在忽然拿嘴就能解决了,谁也不愿再去接触那些低劣的血腥。
  祝般若做的就是钻了他爹的空子。
  在祝允兴一味的往罗玉衡给他架好的桥上爬的时候,罗玉衡已经转了个弯回头跟他儿子合伙,开始抽他的老底。
  算计来算计去,小的算计老的,老的防着小的,小舅子陷害姑爷,各种滑稽各种美。
  这家赌场就是一个切入点。张富贵也插了一脚,算是罗玉衡的股东代理,祝般若也不得不妥协,再亲的外甥站在张富贵跟前也就只能算朵浮云。
  季末站在门口仰头望着挂着‘万兴茶馆’牌子的赌场,突然感觉自己就是一块橡皮泥,祝般若可以随心所欲的把他捏出各种形状,圆的扁的横的竖的,千姿百态。
  或许张富贵对这间赌坊根本就不上心,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把握的了一时也把握不住一辈子,与其浪费自己的精力在上面,还不如早早的让人带走。别人的孩子,养的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徒留伤悲。
  张富贵是个聪明人,懂得这个理。
  季末摇摇头,倒是自己被祝般若给绕了,还为此苦恼了一阵子。叹口气掀开帘子走进去,外面的一间都是喝茶的大老爷们,一人一壶茶边喝边东张西望,要不就是还没打定主意进去,要不就是在里面玩累了,这会儿出来歇歇,有的则玩完了,出来喝杯茶润润嗓子,然后回家抱老婆哄孩子。
  季末一路向里走去,观察着这一屋子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但是这个时候却神奇的都是同一种姿态。
  这里面时常会有小孩子进来贩卖一些东西,比如说烟卷,比如说食物,季末的出现并没有引起旁人多大的注意力。
  掀开最里面一层帘子,热气铺面而来,里面裹着各种味道,季末扶着墙干呕了一阵,红着眼睛子再次掀开。闭着气走进去。
  一层棉布帘子将这里隔开,在外面几乎听不到声音,在这里面又像是震耳欲聋的回响着。十几人围成一圈,大声的叫嚣着,像是谁叫的声音大谁就能赢银子似的。季末个子小,时不时的扒开人群到挤到最里面,扫一眼人群在扒拉着出来,如此的三番两次已经是大汗淋漓,灵魂出窍了大半个。
  拉出来一个凳子坐在角落里歇歇,眼睛还是观察着人群。大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一个满头大汗的年青人从人群最里面挤出来一屁股坐到了季末旁边。
  季末嘘口气,“你总算是出来了,我差点死在你的地盘上。”
  来人正是独孤乐,似笑非笑的挑挑眉,伸手就想摸摸季末的脸蛋,被季末歪头避开。
  “让我摸一下,摸完之后你问什么我说什么。”
  季末瞥了他一眼,“小爷的脸很贵的,怕你摸不起。”
  “有多贵?我看今天能摸几下。”
  “千金。”季末面无表情,丝毫不觉羞愧。
  “哎呦,你以为你是大姑娘啊,小屁孩一个,哥哥摸姐姐都不要钱。”
  “你该去摸姑娘的。”季末语重心长。
  “别啊,大姑娘也没你宝贝。”
  “独孤乐,你最近是不是很闲?”
  独孤乐伸出来的手又讪讪的收回去,“好不容易那个阎王不在,你怎么也这么无趣。”
  季末叹气,“我是替阎王来传旨的,最近一段时间阎王本人脱不开身,有人可能会查到这边来,现在这赌场是挂的是白家二少爷白丰源的牌子,记住了。”
  “阎王的老娘?”
  “嗯。”
  “他去干嘛了?”
  “准备秋闱。”
  “噗……”
  作者有话要说:好寂寞的一章= =
  求抓虫……俺爱你们~3~
  很慢,真的很慢,自杀也满足不了我想死的心!
  【我是捉虫,不是伪更】

  62、六二章 赌场(三) ...

  独孤乐从听所祝般若要秋闱的事情之后就一直在笑,季末就一直在一边看着,等到他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季末才开始说话,“张富贵是不是也在赌场插了一手?他手里的事情之后也都交给我吧。”
  “罗玉环那女人要查他儿子,张富贵躲什么?他不像是那么怕事的主啊!”独孤乐似乎很是兴奋。
  “不是。”张富贵当然是个不怕事的,季末转头看过去,“你要是想知道原因直接去问他,我说不清楚。”
  “你让我问他还是让我去找不痛快?算了,你不说我也不问了,但是小幺,不是哥哥说你,祝般若现在不能动了,现在还要把张富贵那一份也揽走,这不都得要你一个人扛着?”
  季末点头,表情无比认真无比苦闷,“谁让我天生聪慧过人、三头六臂、能力脱俗、没办法,能者劳之。”
  “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独孤乐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季末摆出一张婉转的脸,趴到独孤乐跟前,两只手撑在他的腿上,一脸哀怨的看着他,“独孤大哥,你也知道我命苦,所以要是这边没大事的话,就别找我好么?”
  独孤乐乐了,从上到下将季末打量了一遍,“有大事的话找你有用吗?”
  季末缓缓摇头,“不过作为朋友,我可以给你支个招。”
  “说。”
  季末站直身子,脸上带着笑,“明面上的事去找白丰源,暗里的事去找张富贵,两个月的时间,保你平安。”说着拍了一下独孤乐的肩膀,“你要是找不到人的话,”季末袖子一甩身体坐得笔直,“我的用处就来了,你找我,我去给你牵线搭桥。”
  独孤乐撇撇嘴,“你也就这点用处了。”
  “我很知足,也很欣慰。”
  赌坊赚钱容易,但也是最容易惹是生非的地方,就算是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也难保不出事。现在赌坊挂的是白丰源的牌子,明面上出的事找白丰源是错不了的,白家实力雄厚,芝麻大点事不足一提,再说了,六成的银子也不是让他白拿的。
  张富贵在和顺打着祝府大管家的幌子,几年的时间也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人际交往圈子,何况对赌坊的生意也有经验,就算是同意祝般若接手 ,他本人也该知道自己不能立马放手,两个月的缓冲期也不过分。
  等到两个月过后,当白丰源被惹恼了,张富贵不厌其烦了,祝般若也从上官手里跑出来了,到时候季末也可以光明正大的靠边站了。
  独孤乐也不是笨人,季末一番话下来早已幡然醒悟,从长凳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只手楼上季末的肩膀,“别贫了,哥哥请你吃饭,想吃什么?”
  “想吃的东西太多了,容我仔细想想。”
  “你还想敲竹杠啊!”
  “独孤大哥……”
  “好吧,咱们边走边想。”
  独孤乐是万兴茶馆的一把手,精通各种赌博,赌技一流,赌运一流,赌品,三流。
  传说当年和罗玉衡在一艘赌船上相视,惺惺相惜,成了好友,在两年前应罗玉衡之邀来到和顺给祝般若的赌场镇场子,谁知到请神容易送神难,两年了,独孤乐从那之后就赖在了和顺不愿挪窝。祝般若看好他,给的待遇也比其他地方多出来不少,两厢情愿,倒也是一片祥和。
  独孤乐是真有本事,十赌九赢,人品好的时候赢完人家的银子就直接放人了,偶尔人格跌落的时候喜欢跟人家赌衣服。
  输一场,脱一件,直到身无寸缕的时候,好了,你可以滚了。
  跟他赌的人大都是初来乍到涉世未深的新人,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有的人是跟他赌一次之后从此不再碰赌桌,有的人还会继续,只是跟他赌一次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时间长了,独孤乐在和顺赌界的名声也慢慢打下来了。
  就算是有不信邪的来挑战,往往也会多穿那么几件衣服用来防身,但是结果无二。
  独孤乐赌品不好人品倒是不赖,叫季末一声弟弟,也真是拿出来哥哥的样子,经常是有求必应,但是对于张富贵却没过好脸色。
  独孤乐和罗玉衡是好哥们,在他眼里,罗玉衡又是苦苦的追求张富贵数年而无获,定是那张富贵恃才傲物。因此独孤乐见到张富贵那张清汤寡水的狐狸脸总是无缘无故的火大,不过两人都是明事理的人,私人恩怨那是私人恩怨,合作关系还是要维持的,克制到现在倒没闹出什么乱子。
  祝般若也是个无孔不入的人物,大概也是看出来这一点,才放心的让季末接手了赌场。
  季末坐在酒楼的顶层看着远处漯河的剪影,觉得其实这样的日子也很不错,下面有人顶着,上面有人罩着,自己在中间无忧无虑的使劲折腾,神仙也没这舒服!
  跟着独孤乐吃喝玩乐一整天,晚上的时候季末还是回了挽夏园,季末已经有一阵子没回来了,阿峰看到季末稀奇不已,兰香把季末堵在大门口询问祝般若的状况,季末半真半假的说了一会,终于才得以进门。
  按理说这个时候的季末该是最舒爽的时候才对,专横无礼张扬跋扈的祝般若不在,三哥季运正在灯下看书,张富贵已经放手,自己刚刚又从独孤乐那里占了便宜回来,但是季末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季末有些焦躁,却找不到焦躁的原因。
  最终还是从床上起来打开门摸出院子,直接到了后院黑小虎住的地方。后院子里很黑,只有几个房间里的灯还是亮着的,季末熟门熟路的跑到黑小虎窗前‘咚咚咚’敲了三下。
  里面立马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季末背靠在墙上双手环胸望着天上的月亮,等着小虎来给他开门。
  不一会窗户打开了,黑小虎的头从里面探出来,“是小幺吗?”
  季末被他这一开窗给挡在了窗户后面,小虎根本看不见他,还一个劲的喊:“小幺?小幺?”
  季末从窗户下面躬身过去,猛的站直,跟黑小虎来了个面对面,黑小虎本来就是探出来半个身子,季末这边有事贴着窗子过来的,乍一露面,几乎是鼻尖碰着鼻尖。
  小虎一动不动的看着季末,两个人的距离真的是近的出奇,从来就没这么近过,黑小虎的心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就在快要控制不住的时候,季末嘴巴一咧,露出一嘴白牙,趁着月光整张脸惨白的瘆人。黑小虎一闭眼,直直的往后倒了下去。接着是很大的一声‘扑通’,小虎身体落地的声音。
  季末瞪眼了,又不敢大声叫怕引来其他人,把头伸进窗户,“小虎!小虎!怎么了这是?要昏倒也先给我打开门在昏啊,小虎……我个子矮爬不进去窗,你快起来啊……小虎!”
  小虎其实没晕,他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真有鬼来了他也能拿着棍子赶出去,但是那不是鬼,那是小幺啊!
  季末看小虎已经张开眼睛,就指挥他过来开门,小虎现在脑子很乱,或者说是脑子里什么也没有,听着季末的命令,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走到门前,打开门闩,然后季末整个人就站在面前。
  小虎冲他笑笑,“小幺啊,你来了。”
  季末现在还在检讨,是不是自己刚才玩的过分了一些把这孩子给吓到了,连忙进门,将小虎按到凳子上,开始赔礼道歉,“小虎,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你没摔着吧,头疼不疼……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季末没干过道歉这档子事,显得有些语无伦次,黑小虎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季末更着急了,该不会是摔傻了吧?
  季末绕到桌子一边,将蜡烛点上,回来蹲到黑小虎跟前,“小虎?”
  小虎想了一下,自己这样子确实是奇怪了,他跟小幺也不是一般的熟,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被吓到呢,但还是有些不自在,“小幺,以后不带你这样的,真会被你吓出毛病来。”
  季末自知理亏,笑着贴上去,“小虎,我今晚跟你睡,成不?”
  王小虎奇怪的看着他,身体往旁边迾开一些,“怎么了,你那园子比我这好多了,干嘛要跟我挤?”
  “我最近老是做恶梦,晚上睡不踏实。”
  季末知道小虎最受不了的就是他可怜兮兮的眼神,有事相求的时候只要摆出让人欺负的样子百分之二百的能博得同情,眼下站在前面的人是黑小虎,他就更没有羞耻心了。
  黑小虎果然中招,担心的看着季末,“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我听说你这一阵子都是待在上官家,有空还要去照顾你三哥,肯定是累坏了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季末就感觉自己真的像是奔波劳碌的很长时间一样,疲惫感油然而生,也不管黑小虎了,四角八叉的躺在黑小虎床上,“可能是吧……”
  黑小虎看他的样子有些心疼,也不再说话,慢慢靠过去坐在季末旁边,塌着腰,手掌一下一下的抚着季末的腰,明显的有些颤抖,嘴唇抿了半响,说出来一句话,他说:“小幺,你知道吗?平安死了……”
  “嗯?”季末整张脸都摁在床上,呼吸一滞。
  黑小虎明显的感觉季末的脊背僵硬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愈加小心,“今天晌午的时候我大哥跟我说的,是在咱们村北边的河里淹死的,被看见的时候整个人都泡肿了,救不会来了…就死在咱们以前捉鱼的那条河里面。”
  季末咬着牙,还是不说话。
  “小幺啊,你觉得平安是真的疯了吗?我觉得他明白的很,你知不知道那天我从村里来的时候还在村口看过他,他那时候看我的眼神……”黑小虎的语气很轻,像是独自一个人在回忆,又像是慢慢的往外掏自己的灵魂。
  “他的眼神很清楚,小幺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吗?那种……不是疯子的眼神,我觉得他那时候是有话跟我说的,但是我没过去,我被我大哥拉走了,小幺,其实我大哥不叫我的话,我可能也不会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我大哥拉我走的时候我还很高兴!小幺,你说我是不是很讨厌很奇怪?”
  季末依旧不动也不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怎么说。
  好在黑小虎也不是非要他的答案不可,停了手上的动作,不再说话,只看着昏暗的灯光发呆。
  季末依旧不动,当年在女尸事件之后不久,平安就开始发疯,这些事情他们这些一起来的同乡并不知道,直到半年之后平安被赶出祝家的时候,众人才不知所以然的接受了这个既成的事实。
  季末曾经一度认为平安的疯太过蹊跷,但是他不敢仔细往下去想,也不想深究,潜在的自我保护意识告诉他离这个漩涡越远越好。
  猛然间得到这个消息,真的是让他措手不及,他知道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但是潜意识的还是觉得其实是脱不了罪的罪人。
  不管平安是真疯还是假疯,如今的结局都不会在改变。祝家是个什么地方待的时间越长就越是糊涂,走的越近就越看不清,到现在,他已经不可能在离开这里了。
  季末忽然想起来,他与平安的交集只有两天,最后一眼看到是平安的背影,慢慢的融进阳光,然后消失不见。
  那一眼,竟是永别。
  季末翻过身,灯光很暗,他看不清黑小虎的表情,黑小虎也看不清他的,他说,“小虎,有机会的话就离开这里吧,这里很大,但是很乱。”
  黑小虎转头看不清季末,但还是固执的看着季末的脸所在的方向,“小幺,我不会走的。”
  “别说傻话,时间到了自然会走。”
  “不会走了,一辈子都不会走了……”
  季末一阵不祥的感觉,“你做了什么?”
  “我签了卖身契,瞒着我大哥。”
  季末就觉得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听清了黑小虎说的话,又像是没听清,他皱着眉,又问了一遍,“你干了什么?”
  黑小虎转过脸看着他,笑笑,“我走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求花花~~~
  关于文中出现的各种错误,亲们发现的话就提出来吧~3~
  俺更汗颜的是现在在写两篇文,有时候人物竟然会出现相互穿越,%>_<%,十恶不赦
  

  63、六三章 再见二少(一) ...

  霎时间天旋地转,季末勉强支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走到黑小虎旁边,居高临下,他这时候真相扒开眼前这个人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干!他苦苦寻求了那么长时间的自由,在这个人眼里就那么微不足道?!
  王小虎家不是他季家,季家有四个儿子要养,还有两个是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药罐子无底洞。小虎家的里的情况不知道比他们家要好上多少倍,什么时候用得着他这个宝贝小儿子来卖身!
  黑小虎这么做是为什么?为了他季末吗?季末在心里发苦面上却是冷笑,“黑小虎,你真是让我失望。”
  说完转身走出黑小虎的房间,一步一步,不疾不徐,也没有丝毫停顿。
  黑小虎看着他一步步的踏出煤油灯的亮光范围,一步步的消失在黑暗里面,没有伸手拦住他,也没有开口叫住他,看着他,一点点的,消失离开。
  他以前从来没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黑小虎仰面直直躺下,没做任何缓冲,头撞上床板带来麻木的疼痛。以前就算是生病了,在看到自己的时候还是笑着的,但是小幺今天说:小虎,你让我很失望……
  深更半夜,季末独自一人在偌大的院子里面毫无目的的游走,觉得自己像孤魂野鬼一般,他一直以来都活的太没自我,但是却又太强调自己的存在感,直到后来形成了现在这样一个局面,在保存着一个小小的自我的同时,围绕他人而活。
  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有自己感觉到有多么格格不入。以前在小虎面前还可以偶尔的袒露自己,从现在开始是不是这点余地也没有了?
  季末不怪小虎,他没有这个权利,那是他自己的生活自己无权插足,只是心里的某个依靠着别人支撑起来的地方慢慢的塌陷下去了。
  季末胡乱的抹了一把脸,他此时是怨恨的是祝般若,因为祝般若的一个决定让他彻底看清了自己现在的窘境,没有祝般若的季末就像是一只找不到家的小鸟,被强迫放逐到天际,腿上还绑着一根绳子,飞不走,留不下。
  不是祝般若的话,也就不会有现在局面。
  祝府的灯也都已经灭了,一片乌黑,影影错错的月光铺洒到石板路上,反射出一丝毫无温度的青光,脚步声子啊石板路上想起,带着沙沙的摩擦声,季末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去哪,挽夏园是不想回去了,刚从后院出来,宽严园的话,张富贵估计也不想看见自己,三哥……还是别去打扰他了,早知道就在独孤乐那边凑合一晚上,跑那么远回来居然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驻足看看周围的环境,前面一扇门,墙面上满是爬山虎的阴森暗影。
  自从祝颜回离开之后,掩冬园一直都是空着的。门前的爬山虎因为没有了人的约束长得更加肆意,像是要从里面爆发出来一样。园子的门没有锁,但是季末不敢开,过分的生机让他有些恐慌。在门口踌躇了一会还是离开,半夜不睡觉到处瞎逛,我果然是有病!季末这样想。
  最后还是回了挽夏园,他实在是没地方可去,挽夏园的门还是他走的时候打开的,现在还没关。房间里的被褥大半月没人用,有些潮湿,季末合着衣衫直接躺倒,不久就开始做梦。
  梦中的季末化身为一只小鸟,腿上绑着一根红色的丝线,小鸟不甘心想要挣断,红线纠缠不清越是挣扎越是挣不开,小鸟不慎跌落,幸好,下面是一层厚厚的爬山虎,就在唏嘘不已之时,爬山虎的藤须张牙舞爪的扑过来,小鸟又开始挣扎,再次跌落,不幸的是下面是不知深浅的沼泽地。
  无助的挣扎,腿上的红线被提起,小鸟被倒提着从沼泽里拉出来,惊恐之际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在冲自己冷笑。
  季末惊醒,满身虚汗。
  第二天一早季末犯贱的还是去了上官老头的住处,找到了祝般若。
  祝般若立在柳树下,右手执笔,左手笼着右边的衣袖,正于案前伏笔。
  季末不声不响的走到他身后,也不说话,就像之前的每一个早上一样。
  一阵风吹来,宣纸被吹起,祝般若看看旁边,没找到镇纸倒是看到了季末。
  “来的正好,过来给我帮个忙。”
  季末依言过去。
  “镇纸没带出来,你给我按着纸。”
  季末走过去,宣纸上面是一张还未完成的山水,“按住上面还是下面?”
  “你白痴啊,当然是那边被吹起来了就按哪边。”
  季末低着头撇撇嘴,“你又不是没手,干嘛不自己按着。”
  “怎么那么多废话,跑出去一天回来就要造反了,不乐意干这个就过来给我抓着袖子。”祝般若不爽的看了季末一眼。
  季末绕过桌子到祝般若旁边,祝般若这边已经松了手,袖子里面灌了风,呼呼作响。
  “知道要写字还不换身衣服。”季末一边抱怨一边将他的两个衣袖都卷起来到手肘部。
  “少爷我乐意。”祝般若低头看着季末的动作,不咸不淡的一句。
  三月的风是暖风,暖的能让人心醉,阳光洒在地上、桌子上、人身上,一点一点的光晕。
  季末给祝般若整理好衣服,退到一边,“小心点,这衣服是白色的,弄上了墨汁难洗。”
  “罗嗦!”说罢转身开始继续。
  季末撇撇嘴不再言语。
  直到将一整张写完之后才将手里的笔搁下,拿旁边的丝帕擦了下手,转头看着季末。“你来干什么来着?”
  季末只抬头不说话。
  祝般若看着他,光点着正好落到季末的鼻尖上,煞是滑稽,祝般若鬼使神差的伸手刮了一下季末的鼻尖,“受欺负了?”
  季末不以为意,撇过头:“没有,都挺好,张管家那边也已经说通,下午也去了一趟赌坊见过独孤乐,我这边还算顺利,白府那边打算过两天再过去。”
  “白丰源那边不急,他也就是戴个帽子,事情怎么办还是要你自个儿掂量着,独孤跟你走的比较近,什么事情也会帮衬着。”
  季末不说话,祝般若把这些事情算计的都很好。
  祝般若回头看着他,“这几天心也收敛着点,别玩野了。”
  “知道。”
  祝般若见他回答的如此干脆就是感觉心里不舒服,“季小幺。”
  “嗯?”
  “晚上还是过来这边住吧。”
  “嗯?”
  “让你回来你就回来,嗯什么!白天……还是按照我昨天交代的事情做吧。”
  “嗯。”
  “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啊!”
  “少爷想听什么?”
  “说说你昨天都干什么去了。”祝般若干脆的把手里的笔扔到一边,靠到后面一张椅子上。
  “昨天不是跟少爷去白府了吗?”
  “那是早上。”
  季末无奈,开始将他昨天做的事情一件件的说出来,等说道回挽夏园睡觉的时候,祝般若终于不耐烦了,看了季末一眼,“你真啰嗦。”
  季末“……”
  祝般若甩袖起身,“行了,今天先跟着我去办点事,你那边那些破事以后再处理。”
  季末“……”
  等到祝颜回走出几米远的时候季末才反应过来,“少爷,你前天不是刚出去过吗?现在……”
  祝般若立马捂住季末的嘴,“上官老头不准我就不出去了?乖乖跟我走,当小厮就要有当小厮的样子,少说废话多做事。”
  祝般若用力过大,季末被他勒的直冒眼泪,忙不迭的点头,表示誓死追随。
  祝般若是会功夫的,翻墙爬树都不在话下,这就苦了季末,多跑两步都会喘,翻墙?爬树?说笑吧……
  祝般若岔开两腿坐在墙头,对着下面不断张望的季末伸出手,“把手伸过来,抓紧我的!”
  季末犹豫着踮起脚尖,将手伸到祝般若手里,祝般若一使力,硬生生的把季末给拽上去了,季末侧坐在墙头,忙不迭的转头看着祝般若,“少爷,这是要去哪?”
  “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走!”说着揽住季末的肩膀直接就跳了下去。
  季末和祝般若两人几乎就是形影不离,什么地方祝般若知道他季末就不知道?季末活动了一下肩膀,“什么地方?少爷什么时候找到的?”
  祝般若伸手给季末摘下头上的一片树叶,“问那么多干什么?据算是把你卖了你也值不了几两银子。”
  季末点头,表示赞同。
  祝般若说的好玩的地方实际上就是城外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庙会,前几日季末陪着季运溜达的时候也来过这附近,当时两人说好来这里看花会来着,谁知到第二天就被祝般若给搅黄了,现在祝般若又带着季末来,季末心里直叹气,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啊!
  “少爷不是不喜欢牡丹花吗?怎么会想起来这里看花会了?”季末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问。
  “难得一次,来了才不会后悔。”祝般若蹲□子拨弄着一朵粉色的牡丹道。
  “不喜欢的东西错过了也会后悔?”季末也跟着蹲下,看着那朵花发呆。
  “总比后悔强。”扇子敲了一下季末的脑袋,“走吧,到前面看看,听说今年有新品过来,难得一见。”
  季末对花此类的东西也没多大感想,要说是喜欢吧,只能算是附庸风雅那一类的,但是等到那所谓的重头戏,压轴极品上来的时候季末囧了,祝般若乐了。
  白瓷的花盆里面三朵白色的花足有大茶碗般,花瓣层层叠叠,华丽非常,比较不同的是,白色的花瓣上面零星的点缀着些红点,像是鲜血渗透在雪地里一般。
  可不就是当年的‘风花雪月’!
  两人互看,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台上站着的老板样子的人讲话了,“这花名为‘风花雪月’每株花开三朵,花开七天,可是和顺城里的老爷从皇宫里讨来的宝贝,千金难买!”此话一出,台下唏嘘一片。
  祝般若拉着季末从人群下面逃开,季末嫌弃的看着祝般若,“这就是少爷说的好地方?”
  祝般若讪讪,却是没想到季末当年的无心之失在今天变成被季小幺嘲笑的地方,摸着鼻子看季末,“你那花是怎么种出来的?再有几盆的可就发财了,没听刚才那人说吗,那可是千金难求!”
  “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给自己赎身?”季末看着祝般若的眼睛道。
  祝般若看着他,“赎身?下辈子吧。”说罢甩袖就走。
  季末追过去,“只要把卖身契给我,你让我干嘛我干嘛,成不?”只要能把这事情说活了,黑小虎那边就不是难事,小虎当初签卖身契应该是签给了祝家,只要是有钱就能出来!
  祝般若脚下不停,“季小幺,你倒是说说你能干什么?”
  季末脸红,“人的潜力是很大的。”
  祝般若皱眉回头,“季小幺,你脑袋被驴踢了还是怎么着?回家面壁思过,潜力?我还真是没发现。”祝般若忽然停住脚步,略有沉吟:“其实想把卖身契赎回去,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季末刹那间见到了光亮,“少爷有要求尽管提!季末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作者有话要说:o(╯□╰)o请求帮忙捉虫
  

  64、□章 再见二少(二) ...

  祝般若听了季末的话笑了笑,继续往前走,“我还没那么不仗义,上刀山下火海还是你自残的时候用吧,我的目标很简单,三年之内,我的实力如果能与我娘抗衡,我将卖身契还你。”
  祝般若走的太快,季末没听清,“少爷说什么?”
  “本少爷说话没有第二遍,听不清楚就算了,一辈子跟着我后面吧。”
  “少爷说话算话。”季末立刻改口。“我能不能提要求?”
  “可以,但是我可以拒绝。”
  “这不公平!”
  “跟你谈公平对我不公平。”
  “少爷真无情。”
  “前面所有的话我收回。”
  “我错了。”
  “知错就要认错,说一个听听。”
  “……”
  “?”
  季末咬牙,“少爷,我错了,我不该说您老人家心狠手辣,辣手摧花……”你不是无情,你丫的是恶毒……
  “本少爷宽宏大量,暂且绕过你。”折扇挑着季末的下巴,看着季末的眼睛嘴角的笑意慢慢淡去,多出几分难以言说的严肃,“记住了,只有三年。”
  季末毫不示弱的看回去,“知道。”
  祝般若看他这样子真的是有些后悔前面说的话了,别过眼,“回家吧。”
  “不是回家,是回上官老头那啊,我的少爷。”季末心情不错,赶紧跟上。
  祝般若愣了一下,两人边走边说。“季小幺,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和顺城里找一处房子买下。”
  “什么样子的?多大的?是不是和侍郎大人之前的地方一样?”
  “随你便,你看着合适就好。”
  “就我们两个人住?”
  “暂时是这样,秋闱结束之前办好,结束之后我去验货。”
  “知道了,钱从哪出?”
  “赌坊。”
  “名目?”
  “问张富贵,这个他在行。”
  季末略微点头,也就是说这件事是老爷夫人不能知晓,但可以告诉张富贵。“要办成事情的话,张管家是第一个拉拢的对象。”
  “他不会受我驱使。”至少不会臣服。
  “那怎么办?”
  祝般若丢给他一个你真笨的表情,“取而代之。”
  “谁?”
  “你。”
  “少爷……你真爱说笑……”
  “这不是说笑,张富贵先是是受制于罗家才会在我娘的要求下在祝家待了那么长时间,如果我掌管祝家,张富贵只会迫不及待的抽身离开,不会眷恋一分一毫,这也就代表着张富贵手下的势力会随之抽空,到时候必须要有一个人代为接手。”
  季末大概知道一些,也不再多问。只道:“少爷怎知到时候我会留下?”
  “因为你的卖身契。”
  祝般若的意思是:季小幺取代张富贵是他可以和祝家抗衡的必要条件?
  季末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还是决定换一个话题,“张管家知道少爷的雄心壮志?”
  “别用这种奇怪的口气跟我说话,张富贵是个聪明人,更何况和我舅舅关系不简单,连赌坊的生意都能插上一脚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祝般若看了一眼季末,“更何况,身边多一个跟班打杂的,他也不会太在意。”
  “什么时候开始?”
  “那是你的事情,我给你指明了路子,能不能走活还要看你自己的能耐,季小幺,别忘了是你在跟我打赌。”
  季末的生活彻底的充实起来了,白天他要在跟着张富贵的同时还要保证在祝般若需要他的时候随叫随到,抽出空子还要照顾着赌场的生意,在白家、祝家、上官家,三家之间来回窜倒,时间长了,连几家的门卫都成了熟人,大街上看到了都能打声招呼。
  牡丹花会之后祝般若果然如他自己所说的,开始关上门一门心思的做学问,对外界的事情不闻不问,只是在晚饭的时候一定要见到季末,不然的话季末肯定倒霉。
  季末忙来忙去就把老三季运给忘了,半月之后才想起来,匆匆赶到季运住的小客栈,看到季运正在房间里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看书才放下心来。
  季运抬头,未语先笑:“小幺来了。”
  季末来的急两手空空有些不好意思,走到季运身边坐下,“三哥,这段时间忙,也没顾得上你。”说着伸手拦住季运的腰,头抵在他的肩膀上乱蹭。
  季运笑着将他从身上推开,“那么大的人了,你臊不臊啊?”
  季末又靠过去,“臊字怎么写的?我不知道……”
  季运笑着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呀,热字怎么写总该知道吧,两个人靠在一起你就没感觉?”
  季末摸着头从凳子上站起来,围着季运转了一圈,“三哥,咱们几天出去吃馆子吧?”
  季运不解的从书本里抬起头,“又没什么事下馆子多浪费钱啊,不去。”说着重新低头看书。
  季末老觉得欠点什么,见季运看书不看他觉得没意思,转身出了房门在院子里面瞎转悠,房门外一颗高大的枣树,花季已过,上面只留下青青绿绿的小枣子,看着挺招人喜欢,季末做到枣树下透过门看着里面的季运,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着天。
  季运有时候会认真的应付几句,大多数的时候只是抬一下眼,表示自己在听。
  季末抚摸着屁股下面棱角分明的石头,“三哥,考完试就留在和顺吧,别回去了。”
  季运顿了一下抬起头,“留在和顺……?”有些迟疑的重复了一遍,等待季末的下文。
  “嗯,其他的事情等你考完试我在跟你细说,你觉得怎样?”
  季运不语,季末当他是默认了。
  其实两人都知道,秋闱过后季运多半是要留下来,只是季运一直没开口,季末就帮他说出来了。
  季运自季末说了这句话之后就在没心思看书,他想起来离开村子时候的场景。大嫂看他的眼神一直都是不冷不热,不能说是厌恶,也不是怨恨,总是那么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就像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自己只是个陌生的客人,并且在以后会一直陌生下去。
  来和顺的前一晚,父亲季大山到房间找他,这是父亲从来就没有过的举动,季大山是粗人,家里孩子又多,季运又是不起眼的一个,平时和季大山的交流少之又少,季运知道,父亲这是有话要说了。
  果然,季大山双腿盘到椅子上看着季运,“三儿啊。”
  季运乖乖的站在一边,“爹。”
  季大山吸了一口烟,显然也是对这种局面感到不自在,不过老子毕竟是老子,季大山将烟杆放到桌子上,伸出枯树枝一样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印花的小布袋。
  季运心头猛的一跳,抬头看着父亲。
  季大山将手伸到季运跟前,“这是我和你娘这几年给你攒的一些积蓄,想着给你考功名用的,明天就走了,带上吧。”
  季运看着父亲,“爹,那你和娘怎么办?”
  “我和你娘又不是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你不在了还有你大哥二哥呢。”叹口气,“你二哥的事情你也知道,不过总不会让我和老婆子喝西北风,你大哥也时不时往家里送钱。”季大山抬抬手,“这个你就收着吧。”
  季运颤抖着接过布袋,握在手里,低着头,他也确实是需要钱的,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话听着倒是清高,但真要是做起来难度有多大!更何况是在他这样的家庭里。
  季大山像是了解了一桩心事,重新拿起烟袋,双眼微微的眯着,“我和你娘也商量过了,你们四个小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小幺,当初迷了心窍就把他给卖给了祝家,你这次去城里要是见到他的话……帮爹娘看看他过的好不好……”
  “当初他卖身的钱我还给他留着呢,要是过的不好,我和你娘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把得把他给赎回来。”
  “孩子啊……就算是不好养,也不该送人啊……”
  季大山闭了眼,浑浊的老泪自眼角留下。
  “三儿啊……”季大山又喊了一声。
  “爹。”
  “爹已经没了小幺,你二哥也迟早留不住。”季大山塌着肩膀,“爹不想着你一步登天光宗耀祖,好好的就成。”
  “爹,我知道了。”
  “咱们家里没啥好东西,你大嫂那副样子爹就不多说了,到了城里之后,能留下就留下吧……”
  “一定要找到小幺,不管他过的好不好,好好待他,就当是帮爹一把了……”
  “爹……”
  季大山放下腿站起来,冲季运摆摆手,“好好收拾东西吧,爹先回去了……”
  季运整整哭了一整晚,第二天一早收拾收拾,带着母亲做的饼子,跟着村里做生意的驴车进了城。
  季运想着那一晚心就开始抽抽的疼,转眼看看坐在树下拨弄够一把草的季末,季运唤了两声,“小幺,进来吧。”
  季末扔了草跑过去,“三哥,有事?”
  季运笑笑,“咱们去下馆子吧,三哥请你。”
  这下开始季末闹别扭了。
  季运拉起季末的手,就往外走,“来的时候咱爹可是跟我说了,要是不好好对你回去他就打断我的腿。”
  “爹哪舍得动你啊。”
  “你还别真不信,反正是不能把你晾一边,还只准你晾我。”
  “三哥……”季末知道他这是在说前几天没来看他的事情呢,拉了他一下,“走了走了我饿了。”
  季运带着季末找了一处安静的小饭管,点了四个菜一个汤坐在那里就开始等。季末闲着无聊,歪着头看着饭馆门外一个老头正在捏糖人。“三哥……”季末喊了一声。
  “嗯,什么?”
  “给我买个糖人呗,我想要。”
  季运点了点头,“吃完饭再去买。”
  “嗯。”季末不说话了,继续歪着头看,他都是快三十的人了对糖人什么的根本就没什么兴趣,反倒是对祝般若交给他的那些事情比较上心,但是跟着季运出来吃饭,又总觉得少点什么,弟弟跟着哥哥吃饭,应该是要撒娇的吧?应该是的……
  季末漫不经心的想着事情,眼睛有意无意的就瞟到了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季末皱着眉头坐直身体,回忆着刚才的一幕,想想又摇了摇头,再想想又不那么确定了。
  季运看着他奇怪的动作,“怎么了小幺?不舒服?”
  “三哥,你先做着,我出去一会立马回来。”
  季运还没反应过来季末就已经跑出去了,只得喊了一声“快些回来!”
  季末跑出饭馆看着路两边的行人,捕捉到刚才那个身影,窜了过去,“二少爷!”
  前面的人停住了,慢慢回头,“小幺?”
  季末一蹦一跳跑过去,“二少爷,你怎么回来了?”
  祝启悟脸色不怎么好,看着季末的时候还是一脸笑容,伸手比划了一下季末的身高,“哟,长高了不少,怎么着?我回家还要通知你不成?”
  季末挠头,“当然不是,还以为认错人了。”看了看周围,“就二少爷自己一个人?”
  “嗯,”祝启悟没再多说,看了看季末,又看了看他身后,“模样还是没怎么变,怎么?就你自己。”
  “还有我哥。”
  “般若呢?”
  “四少爷忙得很,没时间管我,我现在是自由人。”
  祝启悟看着他只是笑笑,“吃饭了没,要不要少爷请你?”
  “我哥等着我吃饭呢,我这就回了,少爷慢走。”
  祝启悟胳膊长,伸手就拉住季末的肩膀,“等等,你不让少爷请你,那你就气请少爷吧。”说着自觉的往前走了去。
  季运等了没多长时间就看到季末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男子,有些疑惑,“小幺,这是你朋友?”看这身行头也不像啊?
  “你是小幺的哥哥?”祝启悟打量了眼季运问。
  季运不知所以的点头。
  “呵呵,季三哥好,我是来蹭饭的~”祝启悟厚颜。
  季末黑线,想着该怎么跟季运解释这个不着调的二少爷,“他是……”
  “季三哥叫我启悟就好。”
  “哦,我是他哥,季运……”季运更加摸不着头脑,这都是哪跟哪啊?
  祝启悟本就是自在惯了,也不拘礼直接拉了张椅子坐下,看着桌上的几个小菜,“那我就不客气了。”
  季末坐在他旁边,小声道,“二少爷难道不用回家吗?”
  祝启悟回道,“不急,早晚都要回,在园子里吃饭还不如跟你蹭饭来的痛快。”
  “二少爷还真是豪爽。”季末白了他一眼,直白的揶揄。
  “别那么小气吗,这顿饭我请你们哥俩成不?”祝启悟反白了他一眼道。
  季末点头,冲着柜台喊了声,“小二,加菜!”
  作者有话要说:很难过的发现评论已经越来越少了%>_<%
  霸王出来出来出来出来出来出来出来出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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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BUG问题,真的表示很囧很无力,因为发文之前会修两遍,第一遍看结构,第二遍找错字改句子,然后谨慎小心的把文章贴出来,但是现在这似乎已经没用了……难道已经变成了一种潜意识?写的时候以为他是对的,然后看的时候还是以为他是对的,大脑自动过滤= =
  说这么多还是希望大家帮忙捉虫,偶承认自己已经废了。废材小鱼爱你们~3~
  
  65、六五章 情愿(一) ...

  祝启悟、季末、季运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地点是在一家小饭馆里。
  祝启悟正跟季运凑在一起瞎侃,季运打小生活在小山沟里,和顺就是他活到现在走的最远的地方,祝启悟和他截然相反,出生在和顺,但是孩童时代就离家在外,现在更是从西茶洲回来,这两人在一起倒是相谈甚欢。
  季末也不搭话,只顾着低头吃饭,本来没觉得什么,但现在越想越觉得奇怪,祝启悟早在两年前就成亲去了西茶洲,无缘无故的怎么又回来了?在祝府里也没听到这个二少爷要回来的消息,难不成祝启悟是偷偷回来的?
  偷偷回来干什么?他媳妇呢?
  季末在心里摇摇头,祝启悟的事跟他没关系,更何况他本来就是抽空出来看季运的,下午还要去一趟赌坊,独孤乐上次说要跟他谈事情,也不知道他要谈啥,晚饭之前还要赶回揽萃园,时间不多,不能浪费在祝启悟身上。看着季运难得和人聊得那么开心,季末也挺高兴。
  但是,在季末吃完饭一刻钟之后,对面的两人还是挤在一处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季末终于受不了了,站起来对着两人,“三哥,启悟,你们两个先聊聊吧,我这边还有事……实在是对不住,就先走了。”
  季运看了看季末又看看祝启悟,也知道这次真的是说话说多了,脸有些红,“那小幺……你就走了……?”
  季末点头,转头看着祝启悟,“你要是没事就带着我三哥到处转转吧,他刚来没多长时间。”喝下一杯水转身就离开。
  季运看着季末离开又看看祝启悟,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独处,季运更是不好意思了,“启悟兄没有事情要处理吗?”
  祝启悟连连摆手,“我能有什么急事,不忙不忙,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咱们是换个茶楼还是在这里继续?”看看桌上已是狼籍一片,确实不像是聊天的好地方。
  季运想了一下,“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也有茶,启悟兄要是不嫌弃的话就一起吧。”
  祝启悟笑笑,“好啊。”
  季末到了赌坊,这个时间段是赌场最热闹的时候。季末经常在这里露面,里面的人就算不知道这孩子是干嘛的,但是看他和独孤乐的交情也没有为难他的。
  季末正感觉无聊的时候。就有一个像是跑堂的半大男孩走过来,“又是来找老大的?”
  季末笑笑,“是啊,他很忙?”
  那孩子也就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叫阿海,和独孤乐的关系不错,平常做的事情都是给这赌场里的大老爷们跑腿的活,顺便在里面贩卖点其他东西,此时见季末愿意和自己说话就将手里端着的东西放到一边,聊了起来,“乐子哥这几天可是忙得不轻啊,跟拼命似的。”
  季末不解,“赌场里有麻烦?”
  阿海撇撇嘴,“有乐子哥在谁敢找这里的麻烦!”神秘兮兮的靠到季末旁边,“我们这间赌场背后的靠山可不是一般的人。”
  季末心头一跳,一脸好奇的问,“是谁啊?很厉害吗?”
  阿海对着季末挤眉弄眼一阵子“不知道了吧,那你知不知道咱们和顺城里最有钱的是谁?”
  季末一愣,和顺城里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都知道这和顺有三大富家,分别是白、祝、李,三家,但是排名没有先后,一来是怕伤了这三家的和气,二来是这三家的财产确实是没办法准确估计。当下好奇的问道,“是哪家?”
  阿海骄傲的一笑,“当然是白家!你还不知道吧就在前几个月,这白家跟着又成了皇亲,你说是不是最阔气的一个?”
  季末了然的笑笑,白家的分支里确实有一个姑娘前几个月进了宫,只是想不到事情会传那么快,表情认真道:“可是,我听说祝家也是皇亲啊,祝夫人的妹妹在以前可也是皇帝的妃子。”虽然这个妃子已经仙逝多年了。
  阿海投来一个你真笨的眼神,“你不知道,这也不能怪你。”
  “什么?”
  “一代新人换旧人啊,这皇帝娶了新媳妇,还能顾得上以前的吗?”阿海做了一个苦大仇深的表情,像是很不赞成皇帝的做法,又像是在扼腕叹息红颜薄命一般,这个表情看在季末眼里倒很是搞笑。
  “真的耶~~”季末无比崇拜的看着阿海。
  “那当然!”
  孤乐终于出现了,看了看阿海又看了看季末。“两个人聊得很开心啊?”
  阿海夹着屁股灰溜溜的跑开了。
  季末对他摇摇手,“阿海哥哥再见~~”
  独孤乐坐在一边,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我怎么就没听到你喊我哥的时候喊得那么热乎来着?”
  季末收了手,对着独孤乐挑挑眉学着安海的口气,“一代新人换旧人,你老了。”
  独孤乐憋着一口气,最终化为叹息,“算了,我找你有事,咱换个地方说,吃饭了没?”
  “吃过了。”
  “和谁?”
  “我另一个哥哥。”
  “嗨,你哥哥还真是多啊。”
  “天生的,没办法。”季运确实天生就是他哥啊。
  “别跟我贫嘴,不吃饭就上楼来吧。”说着就站起身转了个弯,踏着木板合成的楼梯上楼二楼。季末紧跟其后。
  楼上是独孤乐住的地方,地方不小,前面是大街,后面是一条河,只不过空荡荡的一间房里只有一张床和简单几件家具。季末不是第一次来,不过还是觉得寒碜了些。
  “乐子啊,你是不是不知道怎么花钱啊,你要是不知道,我不介意帮帮你。”季末围着屋子走了一圈,最后坐在一张吱嘎作响的椅子上面,独孤乐到底有多少银子他是不知道,但是看着祝般若那么重视这个人,想必是少不了的。
  “麻烦,不想弄。”独孤乐从茶壶里倒出来两杯半凉透的白水,递给季末一杯稍满些的,“要不要喝水?”
  “我怕喝了拉肚子。”季末看着独孤乐嫌弃道。
  独孤乐白了他一眼,“这是上好的山泉,你不喝那是你的损失。”
  “谢了,消受不起。”
  独孤乐也不多说,两杯茶两口喝完了,将杯子往桌上一放,“谈正事吧!”
  季末在椅子上做好,摆出一个洗耳恭听的姿势。
  “你知道白家手下也有赌场,现在万兴表面上又是挂的白家的牌子,这地方总有一天会引起白家的注意,引起注意不是大麻烦,就怕接下里会对我们进行打压。”独孤乐摇摇头,“祝般若的办法不可行了,至少不安全。”
  季末换了个姿势“那你打算怎么办?”独孤乐的意思他懂,赌场现在虽说是挂的白家的牌子,但实际上也只和白氏兄弟比较密切,但是白氏的产业并不是由这对兄弟掌握的,白丰饶现在大概也就是学了个皮毛。
  这也就是说赌场根本就是个山寨货,功能齐备,但不是正场出货。不过话说回来了,他也就算是个中间传话的,意见可以适当的提一些,那也是门外汉的见解,独孤乐是专家,既然发现了问题肯定有解决的办法。
  独孤乐望着屋顶,“要不是扩大万兴,要不是在建立另一个万兴。”
  “你是不想万兴这么快就被影响,想分散白家的注意力?”
  “嗯。”
  “白丰源该不会那么没用吧,就算是他没用,后面不是还有一个白丰饶的吗,看在祝般若的面子上也该把万兴保到秋闱结束的那一天。”季末很苦恼,独孤乐说的是办法,但是不管是那一种方案都有够麻烦,更何况现在正是抓般若闭关的时候。
  “白丰源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季末没说话,站起身走到床边,露出头去看着外面繁华的街道,“我先去看看吧,或许没我们想的那么糟。”
  “小幺,就算白家不是问题,这也是迟早的事情。”独孤乐看着他的背影道。
  季末回头,“这我知道,再等等吧。”
  独孤乐点头,“我饿了,陪我去吃饭。”
  “不行,今天没空,我呆会去一趟白家,探听一下具体消息,晚上还要回揽萃园,等有时间了再让你请我吃饭。”
  独孤乐一脸鄙夷的表情,“那么忙?”
  “天生操劳命,没办法。”
  “算了,一起走吧。”
  “嗯。”
  季末运气很好,到的时候白家兄弟正坐在一起喝茶,只不过脸色似乎都不怎么好。季末被下人传进去,卡在两人中间,进退不能。
  “二少……”季末最终还是喊了一声。
  白丰源脸色冰寒,“有什么事,说。”
  季末有些为难,看看白丰源又看看白丰饶。白丰饶倒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嘴角带着笑,视线和季末对上还有好的笑了笑。
  季末也回应着咧了咧嘴,权当是回了一个表情。
  白丰饶笑着站起身,看着弟弟:“咱们有时间再喝茶,你先处理自己的事情吧。”说完转身就走。
  白丰源恨恨的灌下一整杯水,转头看着季末没好气道:“什么事?!”
  季末尴尬无比,试探着问,“二少似乎和大少之间的关系不是……很好?”仔细观察着白丰源的每一个表情。
  白丰源忽然抬头,皱着眉看季末,“这跟你没关系吧?”
  季末的脸是彻底的挂不住了,本来就是来求人的,现在又是这种场面……弯了弯身,“二少爷不方便的话,小幺改日再来,打扰的地方还请二少爷海涵。”随着白丰饶离去的方向也离开了。
  白丰源看着相继离开的两人,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举起手里的杯子就要往地上摔,看了看还是重重的放下,脸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出来白丰源的住处,季末就直接往白丰饶走的方向追去,“大少爷!”
  白丰饶不解的看着他,“有事?”
  “本来是找二少爷的,不过看他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白丰饶客套的笑笑,“他就是这种脾气,小孩子心性,过一会就好了,你再等等吧,我那边还有事,先走一步。”
  季末躬身送别,你们能不能别这么不负责任啊,你们不知道外面还有一个挂着你们家名号的非正常产业吗?季末看着白丰饶的背影几乎就要迎风流泪。
  ——————
  晚饭之前,季末准时到达揽萃园,祝般若还在埋首奋笔疾书。季末远远的从窗户看了一眼转了个圈子绕开了,祝般若已经很长时间没出门了,这代表着他现在心情很不好,谁撞枪口上谁倒霉。
  又想了想白丰源,最近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一个都心情不好?!
  季末很憋屈。
  祝般若抬起头看着几乎就是贴着墙角跑过去的季末,原本不好的心情现在几乎已经演化成了恶劣,他很可怕吗?为什么看他都要绕道走!
  祝般若咬着牙将手里的笔掷到一边卷起袖子出了书房,转身往季末的房间里走去。
  揽萃园不是他祝四少的地盘,上官百川还是给他配备了三个房间,书房一间,他一间,季小幺一间。季末的房间就安排在祝般若的外间,也是为了平时照应的时候方便一些。
  祝般若走到窗边的时候正好看到季末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小布袋,看样子像是正在数银子。
  祝般若没有马上进去,只是站在门外看着季末的动作,心下疑惑。
  季末大概是数完了,将银子一股脑的都装进去,往后一仰躺在床上不起来开始翻来覆去的打滚,还是卷着被子滚,祝般若看着有趣,更不想走开了,心情这下倒是好了不少。
  这边季末滚完了,重新坐起来,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祝般若忍不住了,跨进去一只脚,“季小幺,你这是在干吗?”
  季末听声音就知道是祝般若,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低头将手里的小钱袋重新放好,从床上站起来,“少爷。”
  祝般若装作不知道,“刚才手里面是什么东西?拿出来看看。”
  “不行。”季末直接拒绝,连考虑都没有。
  祝般若也不急,开始和季末对视,季末也不服软,微仰着头,看着祝般若。
  一分钟两分钟过去了,两人姿势不变,三分钟,四分钟……季末觉得眼睛已经开始流泪了,祝般若觉得脖子好酸……
  “季小幺!去叫你们家少爷吃饭!”很嘹亮的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开门声。
  祝般若本来就是站在门后面,他进来的时候门只开了半个,听这叫唤声音就知道这开门人是多爽快多利索的一人,质地良好的门框硬生生的磕在了祝般若头上,祝般若头下意识的头就往前伸,前面又正好是仍不服输拿眼睛瞪着他的季末,一系列的巧合一系列的意外,祝般若的唇结结实实的对上了季末的。
  季末的眼睛堪比铜铃,祝般若的眼睛则是眯成了一条线。祝般若反应极快,立马揽住季末的腰,转了个圈顺着门开的走向躲到后面。
  开门的人看了一圈房间没找到人,不清不楚的说了句什么就走开了。
  关门声响起。
  两人的位置不变,四目相对。
  季末的脑袋当机,直到关门声响起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一把推开祝般若,然后开始道歉:“少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也看到了是刚才那个阿财的问题啊,真的不是我……”
  季末不敢抬头,在意外出现的时候不管是不是你的错,真诚的认错总归是错不了的。但是祝般若还是没反应。
  季末把这辈子听过的道歉用的句子都说了一遍,还是没听到祝般若的反应,忍不住了,满脸幽怨的抬头看着祝般若,“少爷,这不是我的错,对不?”
  65、六五章 情愿(一) ...
  祝般若两根手指正不住的摩挲着嘴唇,歪着头看向季末,“难道这是我的错?”
  季末指指屋顶,“这是天灾。”
  祝般若抱着胳膊,“你的意思……这是天意?”
  季末败北,“天灾和天意其实是有区别的吧?”
  祝般若摇头,“在我看来,似乎是一样。”
  你这辈子都考不上举人!季末依旧赔笑,“事实上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他要费这么大力气去跟一个铁了心要整自己的人解释天灾和天意的差别?
  祝般若低头仔细的看了看季末。“把你刚才的那个蓝布兜拿过来,我就当今天的事情都没发生过。”
  季末挠头,“少爷,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祝般若微微一笑,伸手抓住季末的细脖子狠狠的勒过来,狠狠的又将刚才的动作重复了一遍,“刚才发生了这样的事。”复又将手从开,似乎是单纯的将刚才的动作重复了一遍。
  季末也不是薄脸皮的主,这个时候谁吃亏还不一定呢,虽然话是这样说,季末的脑袋还是懵懵的,两眼无神的看着祝般若,“少爷,貌似是我吃亏了。”
  祝般若看了看,“你确定?”
  每当祝般若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就说明他设好圈套了,季末有些不太肯定,还是犹豫着点点头。
  祝般若又将季末拉过来,只不过这次的力气更大了一点,季末的整张脸都贴上了祝般若的,对,是整张脸都贴了上去。
  季末就感觉祝般若的脸在他脸上来回磨蹭了几下,等到要反抗的时候,祝般若重新松开他,语气轻松道:“这下扯平了。”
  季末木然点头,声音飘渺的就像是正在天上飞着的小鸟忽然被人扯着腿上的绳子拽了下来,大脑因为自由落地运动而处于短暂的脱线状态,两眼无神的看着门的方向:“少爷走好。”
  “嗯?我说我要走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章节名字无实意,大家都知道,千万别在这上面纠结= =
  霸王……霸王……霸王……看我幽怨而空洞的眼神0 0
  你还忍心么?


  66、六六章 情愿(二) ...

  季末纠结在祝般若之前的动作里,这算什么?祝般若这个年纪也算是大孩子了,怎么有些事情坐起来还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呢?
  成熟,是季末引以为豪的一个优势,同时也是在不知不觉中将他推入沼泽的罪魁。下一瞬,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季末退开一步对着祝般若,“阿财大概是来叫少爷用饭的。”
  祝般若点点头不予置否,他心里承认自己之前的所为有些冲动的因素在里面,但是季小幺不动声色的漠视让他胸口有些发闷。祝般若走了两步,有些不满的回头看他,“你不用吃饭?”
  季末依旧站在原地:“不吃了,饱了。”
  “谁准许你可以在外面吃的?这个月的月钱,没了!”祝般若火气更大,不再看季末,背着手直接往外走。
  季末立马狂奔过去,“我没吃啊少爷,我只是说饱了,又没说是吃饱的……”
  祝般若停住脚步转头看着季末,“那你倒是跟我说说,没吃饭是怎么饱的?”眼睛盯着季末,一脸揣测,并没有实际的表情在脸上,季末就是知道他的心情不好。
  下意识的摇头,“刚才那是错觉,其实我很饿,饿过头了。”
  “很好,你晚饭不用吃了。”顿了一下,“不过你还是要看着少爷我吃。”
  季末这次很乖顺的点头,跟在祝颜回后面走。祝般若说话有时候总有很大的漏洞可钻。
  祝般若心情确实是有点赌,看见季末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但如果真是看不见他的时候,又感觉很不舒服,就像是少了些什么一样,祝般若的脚步声很轻,他可以听到季小幺在身后追赶自己的声音,嘴角微微上扬一些,他本来就应该一步一步的跟在自己呢后面的不是吗?
  祝般若在心里又不断的对自己摇头,不管是太习惯一件事还是太习惯一个人对他来说都不是好事情,他现在对季小幺的存在已经越来越在乎,回顾这几年的生活,祝般若有些不敢肯定,自己对季小幺是不是太过依赖?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条警戒线,什么样的人在线里面,什么样的人在线外面,但是现在的季小幺就是游走在那根线上面,不进不出,不上不下,祝般若不知道该怎样定位这个人。也就是因为这样,之前才会创造一个拉开两人之间距离的机会。
  不可否认他已经习惯了季末,但是习惯总是会改变的,就算不是现在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刻。
  尤其是习惯一个人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另外一个人来替代。祝般若在心里计划着,是时候该让疏影回来了。
  祝般若坐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饭桌前感到很没胃口,回头看看站在身后的季末,想叫着他一起吃,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既然已经决定了就该从现在开始,他发生在这个人身上的意外已经太多了,多到自己几乎快要在这个人身上创造出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祝颜回再次摇摇头,这样是不对的,他的目标还很远,要走的路还很长,不该有太多意外。想着又多喝了一勺汤,但是咽下去之后又觉得自己吃多了,祝般若现在不是一般的郁卒,闷闷的看了季末一眼。
  季末奇怪的看着祝般若一顿饭吃的断断续续,时不时的停下来愣一会神,然后摇摇头再继续吃,心下疑惑也没问出口。
  祝般若靠在椅背上背对着季末,“季小幺,明天派人把疏影找回来吧。”
  “是,少爷。”季末回答的干脆。
  “你不问问为什么?”这次轮到抓般若奇怪了。
  “少爷你没了自由,外面的事情需要人照看,但是季小幺能力有限,根本不可能在两边来回跑,少爷的决定是明智的。”
  “你这是嫌我速度慢了?”祝般若更加没好气,他现在觉得不管是做什么都会失去自己的初衷!
  季末闭口不言,祝般若耍赖的时候谁跟他讲道理谁倒霉。
  “我问你是不是,为什么不说话?”祝般若又问了一遍。
  季末无奈的叹气,“少爷做事情自有少爷的理由,之所以之前没有召回疏影肯定是因为时机不对,现在要这样做,肯定是时机对了。”
  祝般若不讲理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顺着他的意思说话。
  “说说是什么时机到了?”祝般若追问。
  季末瞪眼,心里哀叫着我哪知道!兴致缺缺道:“其实是我猜的。”
  季末说出这句话的之后才惊觉自己失言了,先不说语气是明显的敷衍,单是随便猜猜就猜对了,这对祝般若也是个打击。
  但是今天两人的表现都不正常,季末这边还没自我反省完毕,那边祝般若已经拍桌子站了起来,转身捏着季末的下巴,“你倒是猜猜,少爷我下一步想要干嘛?”
  季末看着祝般若,眉头微微皱起来,祝般若面无表情,只是打量着季末的脸,最后注意力都放在他的嘴唇上,祝般若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嘴唇,他觉得刚才自己对这个地方没了解清楚。(你特么的之前一大堆理论都跑哪去了!)
  季末的眉头越皱越深,最后快要成了一张哭脸,他现在深深的感受到祝般若已经是个缺乏女□护的青年了,但是为什么受伤的总是自己!
  祝般若正在寻找机会,不过等了一会没见季末没动静,又问了一遍,“你说啊。”
  “我不知道……”
  “我没问你知不知道,我是让你猜猜看,我现在想做什么……”
  季末想哭,“少爷能给点提示吗?”
  祝般若笑了一下,玩味似的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好了,可以猜了。”
  “我猜少爷是没吃饱……”没等祝般若反应过来季末就对着门外大声喊了一声,“阿财!阿财!”
  祝般若表情奇怪的看了眼季末,刚松开握着他脖子的手,这边阿财就已经破门而入,“小幺!怎么了?怎么了?”东张西望了一阵子才看清祝般若,站到一边恭敬道:“祝少爷有何吩咐?”
  “我们家少爷没吃饱,你看看能不能再给做点吃的?”季末跳开一些距离干笑道。
  阿财看了看桌子上几乎没怎么动的几个菜,有些不解的挠头,“祝少爷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做。”
  “猪头肉有没有?没有的话卤鸭头也行!”
  阿财大手一拍,“这好办,厨房有现成的,祝少爷等一等,我立马给您端过来。”说罢就一阵风的跑开了。
  季末本来是想跟着一起去的,结果被祝般若一只手给拦住了,只能讪笑这回望过去。
  祝般若笑得难看,“猪头肉是吧?卤鸭头也行?”
  “少爷,你听我说……”季末挣开他的手安分的站到一边,表情惶恐的看着祝般若。
  祝般若伸出去的手一滞,转了个弯摸上自己的头发,眼中的神色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最后低着头不再看他:“你先出去吧。”
  季末等的就是这句话,祝般若话音还没落地,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祝般若随后也出了房间,独自一人来到院子里,太阳已经完全落山,铺天盖地都是暗黑的黄晕,栀子花已开,馨香满园。嘴唇缓缓翘起,祝般若仰着头用手捂着眼睛,“还真是胡来。”
  ——————
  季末回到房间转了一圈总觉得有什么事情给忘了,好半天才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没跟祝般若说清楚,迈开步子就要往外走,在门口打了一个转儿又回来了,刚跑回来,哪有那么快就去送死的道理!
  仰头躺倒床上,脑子里不自觉的出现之前的场景,没来由的就开始混乱起来,想笑笑不出来,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祝般若真是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
  在床上躺了片刻之后还是起身去找祝般若,祝般若可以耍小孩子脾气,因为后面有人给他撑腰,大不了不干了以后还能住在挽夏园里吃喝等死,祝家现有的财产也够他挥霍三辈子了。但是他季小幺不一样啊,他是要靠做苦工来换取人身自由的无产阶级,就算是没有推翻资产阶级的想法,但是现在能在资产阶级的羽翼下给自己争取足够的生存空间,这是必须的!
  季末在有这个念头的时候,中国□悉心培育了小二十年的思想道德就已经出现了堕落了痕迹,立马从床上跳下来,先到厨房找了点东西填肚子,之后洗了把脸打算去找祝般若。
  此时正是月上柳梢头之时,人约黄昏后之际。
  祝般若正斜躺在床上看书,床头边的凳子上燃着一支蜡烛。头发全部都散了下来,随着他歪头的动作铺洒开了一片。祝般若皮肤本就是偏白,眉眼斜长,映衬着烛光更显得肤如凝脂,真真的一副美人图。
  季末瞟了一眼心里开始暗赞。随手从桌子上拿起几本书,走过去垫到蜡烛下面,光源抬高了一些看书也就不会那么费力。
  烛光摇动着,看不清对方的表情,祝般若伸直了腿,将手里的书随意的放在腿上,抬头看着季末,“有事?”
  季末将蜡烛架好之后就自动站到了阴影里,毕恭毕敬:“是,关于赌坊的事情。”
  “说吧。”两人默契的都没有提之前发生的一系列尴尬,默契的平静,但还是没默契到不言而喻。不过也许是环境的问题,两个人的声音都很轻,还带着耳语般的柔软。
  “按照独孤乐所说,白家本来就有属于自己的赌场生意,万兴挂着白家的牌子也不是长久之计。”季末直截了当。
  “他想干什么?”祝般若眼睛斜过去,等着季末的下文。
  “扩充万兴,或者是重新建一个情况和万兴类似的赌场,在意外发生的时候可以减小影响范围。”
  “你怎么看?”祝般若看不清季末的表情,只是往他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
  “可行。”
  “哦?说说原因。”
  “秋闱的时间实在八月份,距离现在还有不短时间,先不说在这段时间里面赌场可能遭遇变故,就算是在秋闱结束之后,我们要在和顺的赌场之中取得优势,凭现在的状况根本就是不可能。”最后总结:“扩充赌场,势在必行。”
  祝般若手里拿着书在腿上一下一下的敲着,“前几天白家的老爷子似乎生了一场大病,白丰饶已经开始真正接手一部产业,你明天先去查一下赌场的生意是不是也在他手里。”
  “如果是的话,我们确实有事实措施的必要,如果不是的话,这件事情可以再缓一阵子,秋闱结束之后再谈。”
  “少爷……白丰源和他大哥白丰饶的关系如何?”不是他敏感,而是这白家两位少爷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很难让人拿捏,感情的好坏倒是其次,利益的冲突又在哪里?
  “你也看得出,白丰饶对我的态度并不好,竞争关系是一方面,主要还是因为我和白丰源走的近,白丰源无意与商场,和他大哥之间本来是没有利益冲突的,如果白丰饶是个好哥哥,而我是无赖市井,白丰源只记恨我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对白丰源在现阶段有很大的正面影响,白丰饶还是对我有隔阂,那就是他们兄弟俩之间的问题了。”
  季末被他绕的有些晕。
  “你还是没听懂?”祝般若看着季末问。
  “不是很懂,按照你的意思,白丰饶对他弟弟似乎……掌控欲太强了,不想让少爷介入?”季末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词,那种非感觉太微妙,难以把握。
  祝般若笑了,“掌控欲?这词不错。”
  祝般若看不清季末的表情,同样的,季末也看不清祝般若的,只能大概的猜出来映在墙上的人影似乎笑了一下。
  季末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的事情差不多完成了,不想多待直接道:“明天我会去白家再走一趟,少爷没事的话我先退下了。”
  祝般若没拦着,临走时又交代了一遍:“别忘记我交代给你的事情,让疏影早些过来。”
  季末弯身离去。回到房间就给玉连山那边写了一封信,信里说明了祝般若的意思,第二天一早送到驿站。
  季末的信早上送出去,不到晌午就到了罗玉环手里,罗玉环将信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之后重新交给身边的人,“疏影这段时间在玉连山怎么样?”
  旁边站着的是她的一名得力手下,“疏影在玉连山已经有两年时间,对那里的行情想必是相当了解,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还能为我们所用,当初少爷的速度也确实是快了一些。”
  “恐怕很难,他是聪明人,吃一堑长一智,出去两年谁还掌握的透?”
  罗玉环抚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一枚翡翠戒指,“不过比起疏影,我现在更感兴趣的是般若为什么会突然将他找回来?般若的性子我了解,对于不清不楚的人是不会给予正眼的。”
  “听揽萃园的人说,少爷最近一个月都很少出门,不过他身边的那个小厮这段时间倒是比较活跃。”
  罗玉环没说话,看着门外,“疏影回来之后那个孩子就可以随便处理掉了。”
  “少爷那边可能会不好交待。”
  “闹一阵子自然会好的,难不成还要跟我这个亲娘决裂不成!”
  “是。”
  “你最近留意一下和顺还有哪些适婚未嫁的姑娘,作为娘亲,还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
  “要不要通知尚书大人?”
  “这件事不用你过问,最近观察一下张富贵,我总感觉他有些不对劲。”
  “对于那样一个下贱的人,夫人又何必对这人隐忍至此?!”
  “要不是玉衡和他之间杵着这么一档子事,我倒是真想把这人给解决了,不过这人虽不讨喜,能力倒是不差。”瞥了一眼旁边的人,“他的事我自有考量,先别动他。”
  作者有话要说:冒泡的娃子考试不挂科!

 


  67、六七章 替代(一) ...


  白家是和顺城一大家族,白老爷子病倒的消息现还在隐瞒阶段,就算是白家的政权有什么改变那也是暗地里的动作,表面上连半点波澜都看不出来。
  季末是祝般若身边的小厮,不是神仙,他怎么知道白家的权利走向是怎样?!但是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应下来了呢?季末捂着脸在床上来回翻滚着。
  还有就是疏影的事情。季末将召回疏影的信件发出去之后就开始了对他来说短暂漫长的等待,祝般若此举的意图他还是能猜出来一二的,疏影曾经是祝般若的得力助手,看之前的状况,他和罗玉环之前也有些关系,对罗玉环的手段肯定是有所了解,相较于自己来讲,这个时候疏影能帮到祝般若更多。
  白家的事情,自己势必是不能给祝般若一个交代了……
  祝般若将疏影分派到玉连山的时候打的是“历练”的口号,但是季末也知道这和当初自己那双腿差点废掉有关,这并不是说明祝般若很关心他的腿,而是他不能容忍一个吃里扒外的下属,当时的疏影犯了祝般若的忌讳。
  祝般若还信得过疏影吗?如果祝般若信得过疏影,那么他怎么办?疏影的手段相较于之前只能是有增无减,和自己之间几乎就是形成了一种竞争关系。
  争什么?争宠吗?季末觉得自己前途一片黑暗。
  在两年前,季末是个局外人,不管是祝般若还是疏影他都是以旁观者的眼光去看,但是两年之后的今天,他插手了商行,染指了赌场,了解了祝般若,而且签下了卖身契,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没有撇开的可能。
  之前的祝般若和疏影是多么霸气的二人组,现在其中之一扫雪而来,他的位置又在哪里?
  季末的精神开始萎靡,他现在需要给自己找一条出路。祝般若,这根本是在逼他啊!
  季末又来到了张富贵的宽严园,张富贵出奇的没出门,正在好兴致的给大瓷盆里养着的两株莲花换水,看到季末来了,简单的随口招呼了一声。
  季末就站在张富贵后面看着,不说话,也不找地方坐。
  “什么事?”张富贵察觉了季末有些奇怪。
  季末还没说话眉头就已经皱了起来,“张管家,你和四少爷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张富贵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说祝般若?你不是他的狗腿子吗?我们之间什么关系你会不知道?”语气里带着些揶揄。
  季末走了几步靠在旁边的柱子上,抬头望着天:“不知道,走的越近就越糊涂。”
  “表面上是少爷和管家,实际上没有这么简单,这两者之间原本没有厉害关系,但是你和他舅舅之间的关系还是不清不楚,夫人在压制他,但是你却在背地里拆夫人的后台,说你和他是站在同一边的吧,偏偏在面子上对夫人还是言听计从,何况中间还牵扯到一个赌场的利益。”
  季末不紧不慢的说着,眼睛有意无意的观察着张富贵的表情。他特不知道自己怎么晃啊晃的就晃到这里来了,他不能确定张富贵是不是自己人,但又总是觉得这个人能了解他。
  季末见张富贵不说话又加了一句:“侍郎大人也是不容易,明着要在你和夫人之间充当和事老,暗地里又在你和他外甥之间牵线搭桥。”
  “四少爷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是等几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到手的东西,非要拼着命的抢过来,只是早几年晚几年的事情,用得着那么认真么?”
  张富贵不搭话,听着季末一句一句的说,边听边将瓷盆小心的从花坛上面移到走廊下,似乎季末那些事情和他根本就没关系。
  但是,在季末提到罗玉衡的时候,张富贵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连季末都能看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他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呢。恐怕就算是两人面对面站着,也很难说出个所以然。
  张富贵终于转头,正眼看着季末,“季小幺,你最近很闲?”
  季末的嘴理事就瘪了下来,“是啊,疏影要回来了。”恐怕等到那个时候自己会更闲。
  “是吗,真是巧,二少爷也回来了。”张富贵不清不淡。
  “这个我知道,前两天在外面看到过二少爷。”季末蹲下来开始挖蚂蚁窟,这算是什么巧?
  “哦?那你就不奇怪?”
  季末手顿了一下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看了眼张富贵,低头想了想,“是啊,到现在我还没在院子里听说二少爷回来的消息,锁秋园那边也没什么动静,而且……”季末抬头,“张管家见过二少奶奶了吗?”
  张富贵摇头,抬腿跨进花园,继续摆弄几株花草,“二少爷回来了,见了一面老爷之后就离开了,不过没离开和顺,也没住在院子里,至于那个二少奶奶,更是没露面。”
  祝启悟当初替他大哥成亲之后就离开了祝家,时隔两年突然回来,却不带着自己的媳妇,这是什么道理?季末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二少爷回来是为什么?”
  话头是张富贵带出来的,肯定是有他的用意,多问一句该是不为过。
  张富贵难得的摇头,“我也是从二少爷回到和顺之后才知道这件事,不像是老爷夫人的意思,现在没住在院子里,也不知道在哪,你如果很闲的的话就帮着找找,老爷问起来的时候也好回话。”
  季末猛的站起来,“到哪里找?”其实他更像问的是为什么是他去找?!疏影这不是还没回来了么,怎么他就开始遭人嫌弃了……
  张富贵没出声,很显然送客的意思,季末呆着无趣,无精打采的出了大门。当初在大街上看到祝启悟的时候该是刚从西茶洲回来,二朵当时也是跟着过去的,但是回来的只有祝启悟一个人,媳妇也不在身边。回来之后也没有住在祝家,现在的情况看,祝启悟算不算是下落不明?
  季末离开宽严园,直接就去了季运租的房子那边,刚进门的就吓掉了半条命。
  季末看着正坐在门口剥葱的祝启悟,三魂七魄开始漫天飞舞。祝启悟一抬头见是季末,立马冲过来将他的嘴巴给捂上。
  这个动作确实是多余,因为季末现在连说话都是问题。
  半响,祝启悟松开手小声对着季末,“别叫,我就是在这借住几天。”
  季末转头看他,“你为什么在我三哥这?”
  祝启悟没头没尾的说了句:“你三哥是好人。”
  “废话!我三哥当然是好人,我只问你你为什么在这?”
  祝启悟蹲回去继续剥葱“我这不是没地方去吗。”转而送给季末一个大大的笑脸,“你三哥是好人,还有,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季运正在屋子里读书,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就喊了声,“启悟,是不是小幺过来了。”话音刚落,人就走了出来。
  季末连忙笑笑,走过去“三哥!”
  季运揉揉他的头发,“最近很忙?都不见你来看三哥了。”
  季末皮笑肉不笑瞥了眼蹲在一边的祝启悟,“院子里丢了个人,正帮着满大街的找呢。”
  “丢的是孩子?那可麻烦了,现在街上骗小孩的又那么多。”
  “不是小孩,是大人,闹脾气呢,没大事。”
  “那就好,今天中午三哥给你做好吃的,想吃什么就说。”
  季末瞥了一眼墙角里正在想方设法减小自己存在感的某人,又看看笑意盈盈的季运,心下叹气,似乎从季运来了和顺之后就没见他开心的笑过,难不成今天他还是沾了祝启悟的光?!
  “对了三哥,启悟怎么现在和你住一起?”
  祝启悟本来是要说什么,倒是让季运先说了,“我听启悟说他一直都是住在外面的客栈里,花钱多不说还不自在,就让他搬过来跟我合租了,我一个人住在这里现在有个说话的,挺好。”
  “现在这整个院子都被我们给包下来了,你要是哪天不想回去了,也能过来住。”
  季末趁季运不注意的时候看了祝启悟一眼,祝启悟送过来一个称得上是憨厚的笑。想生气也生不出来了,“你们看着办吧,三哥觉得高兴就成。”祝启悟这人他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人品上还过得去,只要脑袋不抽筋勉强算是个正常人。
  季运笑笑,“三哥给你做排骨吃,怎么样?”
  “嗯。”
  趁着季运在厨房里面忙的时候季末将祝启悟拉到房间里面关上门,“祝启悟,你到底想干嘛?”
  祝启悟弹了弹蓝布衣衫上的灰尘,“我暂时不想回去。”
  “那你就跑来打搅我三哥?”
  “你可以让他赶我走。”祝启悟挑眉。
  季末咬牙,他为什么现在才发现这个喂二少爷人前人后根本就是两个样!亏他当初还同情他!
  “你是祝家二少爷,你的事情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你别把我哥掺和进去就行。”
  “不会,我祝启悟虽不是光明磊落的君子,也还没那么下作。”
  季末冷笑着压低声音,“祝家二少爷回来和顺,身边不带个小厮也就罢了,居然连夫人也没带,回来就回来了还要借住在外面。”季末扯出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二少爷,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祝启悟眼光转冷看过去,“你这是什么意思?还专门查我不成?”
  “二少爷的事哪能用得着我这样的下人来插手。”
  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直到季运做好饭之后拉着他们吃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才有所缓和。在饭桌上季末时不时的笑笑,对着祝启悟的时候仍是半个表情没有,该说的说了,该警告的也警告了,祝启悟的事情他没精力插手,他现在想保护的只有这个三哥。
  饭后,季运知道季末有事情要做也不多加挽留,只嘱咐他有空的时候就回来吃饭。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祝启悟正倚在墙上拿着根草棒剔牙。
  季末看着他,心想以后确实是需要经常来了。
  离开季运住的地方之后季末去了一趟赌坊,独孤乐不在,说是出去会朋友去了,季末无精打采的又回了上官百川的揽萃园。
  这时,疏影已经从玉连山回来了。时隔两年,两人在看到对方的时候都是一愣。
  季末打量着眼前可以称之为熟悉的少年,依旧是一身青衫,身高却高出一大截,眉眼也不是当初的样子,多了几分英气,打量着季末的眼神也更显出几分深不可测来。
  季末唯一的感觉就是,这孩子越来越深了,玉连山的两年,无依无靠,全靠着自己一个人撑下来,季末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生活,心里默默祈祷疏影现在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但是现实往往和理想相反,此时疏影也在打量着季末,不断的跟两年前季末的样子作对比。
  他的震惊不亚于季末,疏影走的时候季末是十二岁,现在的季末是十五岁,除了轮廓没有改变,还有因为身子骨的原因导致的某些去除不掉的柔弱之外,现在的季小幺相较于之前,优化了太多。
  当年他离开的时候就算是表情清冷了一些,身上却还带着少年特有的柔软,但是现在,眼前这个人已经从刚刚冒头的竹笋,长成一棵青绿的幼竹,青涩仍在,已不可同日而语。
  怎么来比喻呢……就像是从陶土在经过煅烧之后,终于变成了瓷器。
  当然,季末从来不认为现在的自己是瓷器,旁边坐着的那位少爷很显然也不是这么认为的。
  祝般若这个时候终于算是欣赏完了两人的反应,拍了拍手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两人之间,看看疏影又看看季末,“没有什么话要说的?”
  季末很低调的白了祝般若一眼,“我去给少爷倒茶。”
  此话一出,场面又安静了下来,疏影看着季末,“还是我去吧。”
  季末看过去矜持的笑笑,“没事,远来是客。”
  疏影笑,“你做的时间有些长了,不累吗?”
  “累啊,很累,但是我更怕饿。”人格可以暂时搁置,饭碗才是最重要的。
  祝般若听不懂了,皱着眉,“挽夏园亏待过你?”
  “没有,”季末认真的看着祝般若,“我想体现自我存在的价值。”
  “原来你也发现自己很没用。”祝般若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态。
  “季末咬牙,千里马没找到伯乐,这是伯乐的悲哀。”说完转身就走。
  祝般若还是一脸不解的样子,转头看疏影,“疏影,谁是千里马?”
  作者有话要说:纠结了半小时,终于取了个章节名字O(∩_∩)O~别看我在笑,其实内心很苦逼。
  积极冒泡的孩子暑假怎么晒都晒不黑,翻来复去晒晒不黑,白天黑夜晒晒不黑,逛街购物晒不黑出门旅游晒不黑……
  还在霸王的娃子,夏天最好别出门!


  68、六八章 替代(二) ...

  看着季末离开祝般若笑了笑重新坐回去,果然还是人多的时候热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椅子,祝般若歪着头看疏影,“我娘找你了?”
  疏影低头后退一步站到本来的地方,“回少爷,是。”
  “什么事?”
  “夫人希望疏影能够将这两年学到的东西都用到实处,帮着少爷打理祝家。”
  “还有呢?”
  “……夫人希望在少爷出现问题的时候疏影能够汇报过去。”
  “嗯,你怎么回的?”
  “疏影定当竭尽全力。”
  “好啊,怎么个竭尽全力法?”祝般若有意无意的看看门外的方向。
  这边疏影慢慢跪倒在地,“疏影是少爷的人,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祝般若弯着腰手指抬起疏影的下巴,“你知道我最恨的就是两面三心的人,当年的事情我没有过问现在也就不会追究,给你一次机会已经是极限了,不要再让我失望。”
  “是……”疏影的声音很低,但很平静。
  “站起来吧,玉器行的生意还是由你来接管,秋闱之前我不会露面。”
  “是,”疏影停了一下,抬头看坐着的人,“那季小幺怎么办?”
  祝般若回眸:“他怎么了?”
  “少爷该把他放远一点,夫人容不下他。”
  “晓得,不过这也难怪。”现在连自己都觉得季小幺是个危险人物,祝般若不再多言,扯了扯衣服自椅子上站起来,“先回挽夏园吧,那边离玉行近些。”说完大踏步的走出大厅。
  疏影没转头,两只眼睛盯着前面空荡荡的椅子,紧紧捏起拳头。
  季末的茶终于送了上来,只不过大厅里已经没人了,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挑了挑眉毛,最后还是打算送去了书房。
  祝般若在书房里面来回踱着步子,疏影的话给了他警告,他了解自己的母亲一如母亲了解他一般,就算是一个动作也有可能猜出来下一步要往哪走。她看不惯季小幺,这是长久以来都存在的问题,但是自己为什么又对这个人那么在意呢?祝般若想不通。
  季小幺身上并没有抢眼的特征,有时候太过执着有时候又太没立场,最让人头疼的是身体不好,隔一阵子就会生一场病,冬天的时候更是一天两服药。
  季小幺到底有哪里好?
  祝般若仰卧在躺椅上看着屋顶,这是他在思考问题时最常做的动作。在没有找到季末优点的基础上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了对季末的纵容,本来对自己来说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的频率已经像吃饭喝茶一样频繁。先不说季末只是个小厮,还是个半大的男孩,自己的一些行为已经超过了一个正常的主子所能到达的范围,但是自己不仅没感到什么不妥甚至还有些乐此不疲……
  祝般若下意识的摇头,这样做是不对的。
  但是,那该怎么办?就像是疏影说的,把他放在离自己远一点的地方?
  敲门声响起,祝般若转头看着映在门上的身影,没出声。
  季末只当是祝般若带着疏影一起出门了,这边转身就要离开,偏偏又听到里面的声音,“季小幺,进来。”
  季末围着柱子边上一株海棠转了个弯又回去了。
  季末瞟两眼躺着的祝般若,直接将托盘里的茶水放在书桌上,摆好之后才看过去,“少爷还有事?”
  祝般若从季末进门那一瞬间就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实在是找不到季小幺有哪些出彩的地方来,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靠过来点。”
  季末很听话。
  “把头低下来。”
  季末不解,不过还是很听话。
  “再低一点。”
  听话,是季末可以表现的最大特色。
  季末后退三步,直接蹲在地上,抬头看着祝般若,“少爷您有话就直接说,我又不耳背!”
  祝般若不说话了,还是盯着季末看。“季小幺,你多大了?”
  “十五。”
  “我以前也十五……”
  这少爷脑袋被驴踢了不成?!季末满脑子问号,不过还是谨慎的回答,“是啊,我知道。”你要是没十五过那才叫不正常。
  祝般若压着一根胳膊从躺椅上探出半个身子,凑近季末:“季小幺,我觉得我有点不正常。”
  季末配合的给出答案,“没事,人吗,每天总有那么几个时辰是不正常的,这很正常。”
  “你别离我那么远,再靠近一点。”
  季末蹲着又往前挪了两步。
  两个人的脸贴的很近,祝般若眨眨眼垂眸沉思了片刻,“季小幺,我想把你送出去,你看怎么样?”
  季末抬抬眼皮,“送给谁?”
  祝般若还是看着他的脸,“白家。”
  “少爷觉得好就成。”
  “你不反对?”
  季末连摇头都省了,“少爷要是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祝般若表情不变,两只眼睛死盯着季末的脸,“没了。”
  季末站起来伸伸有些麻的腿,转身离开,打开门之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似的转头看向祝般若,“少爷!”
  祝般若探出来的半个身子就要摔倒地上,慌忙掩饰了一下,“什么事?”
  “把我送人的时候,记得连着那张卖身契一起,我觉得从白家拿回来的可能性要比从少爷这边拿走的可能性大一点。”很干脆的出门,关门,离开。
  祝般若就那么愣在那里,有些不解,季小幺为什么一点都没有犹豫?他应该表现的难过一些才对的啊……为什么他会那么平静?祝般若想起以前送走疏影时候的场景,虽然记不得很清楚,不过疏影那张满是泪痕的脸还是记得住的,那时候自己是什么感觉?疏影是什么感觉?
  季小幺表现的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祝般若站起身打开窗户,太阳不见了,有些阴沉,似乎是要下雨了,夏季的雨总是很多。
  季末慢慢的走在大理石铺成的走廊上,看着淅淅沥沥的小水滴飘洒落下,渐渐的越来越大,越来越猛烈。季末抬头看看天,灰蒙蒙一片。站在路口犹豫了一下,半响一咬牙,慢慢走近不远处一片荷塘。
  季末淋着雨站在荷塘边上,看着水珠在荷叶上毫无规律的翻滚最终落入水池,像一个个透明的小蝌蚪一样,季末咧了咧嘴。
  当晚,季末生病了,发高烧。
  祝般若黑着一张脸站在床边,和季末的脸色正好成正比。疏影站在祝般若的身后,探探出来半个头也看着季末,相比之下算是这三个人比较正常的一个。
  “疏影,先出去。”
  疏影面无表情看了眼季末,后退出门。
  屋子里只有两个人,“你这是怎么搞的?”祝般若直奔主题。
  “病了。”
  “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
  “我这人就是这样,连生病都不懂得挑时候。”季末嘴角挑挑,也看不出是生气还是说笑。不过祝般若感觉他是在嘲笑自己。
  “你是故意的。”笃定的语气。
  “天意难违。”季末不甘示弱。
  “你不想去白家?”
  “你让我去赌场吧,我觉得那里比较适合我。”季末的音调低了一些。
  “因为独孤乐?”
  “至少他很照顾我,而且我也能专心照看少爷的生意,对少爷来说肯定比把我送给白家的好处要大很多。”
  “休想!”祝般若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在跟季小幺制气,扔下这句话就甩袖子走人。
  季末不明所以。不过他不后悔把自己弄出来病这件事,毕竟万一祝般若把他送到白家的话他的日子肯定要比现在难过的多,搞不好还不如当初疏影的状况。
  祝般若的用意他大概也是懂一点,借住白丰源的力量,找出白家在赌场方面的走向,找出破绽,在祝般若还没有底气跟白家分庭抗礼的时候,为万兴赢得一席之地。
  再如祝般若所说,这白家两兄弟之间的关系很不一般,具体到底是怎么个不一般法,季末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肯定的一点是夹在中间的自己不会有好日子过。
  疏影当时也只是被贬到边远的基层,怎么说还是身在己方阵营,如果自己被祝般若送到白家的话,那根本就是一个卧底的身份,自古搞情报工作的能有几个有好下场?
  所以,就算是离开祝家,离开祝般若,他也不能往白家那个火坑里面跳!
  季末唉声叹气的看着屋顶,但是祝般若为什么非要把自己送出去呢?不正常的那个人是他,自己这也是为他考虑,在牺牲条件相同的情况下达到利益的最大化而已,祝般若还有什么不满?
  但是关于卖身契,似乎是没希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字数神马的都是浮云……远目……


  69、六九章 替代(三) ...

  夏季的雨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祝般若从季末房间里出来之后雨就已经停了,站在荷塘边看着里面映出来的点点光辉,祝般若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感觉,但是他不认为自己最初的决定是错的。
  第二天孙老头来了揽萃园给季末看病。扎过针把过脉孙老头一边写药方一边唉声叹息,季末盯着他的背影歪着嘴笑不出声。
  孙老头叹气,“小幺啊,你也体谅一下老头子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啊。”
  季末赔罪,“下次会注意的。”
  “哎呦喂,还有下次,你是不知道还是怎么着?你要是还好不利索这四少爷都快要把我给折腾死了。”
  “他没事折腾您干吗?您看,我最近几年也不常生病了不是?”季末眨眨眼笑说。
  孙老头对着药方吹了口气,瞥了眼季末,“你们家的事情老头子是看不明白了,不过有这样的主子你也就知足吧,哪有奴才生病主子到处找大夫的,真是!”一根手指不轻不重的戳了一下季末的额头,“小心遭天谴!”
  季末也不回嘴,天谴?可不是吗!
  季末这一病就是半个月,按照祝般若的吩咐这半月的时间季末一直都住在上官家的揽萃园,但是祝般若早在几天之前就已经带着疏影离开了这里。
  季末病好了之后离秋闱的时间只剩下一个月了,季末想不明白为什么祝般若要把他留在上官家!
  季末一个人带着东西回到挽夏园,祝般若有事出门了,疏影还在,疏影看着季末面无表情,“少爷说你以后跟着张管家。”
  “我现在的事情呢?”
  “由我接手。”
  “哦。”季末了然的点头,祝般若倒是给他面子,跟着张富贵算是个折中的办法,不过他季末的日子不管怎么过活还都是围着他祝般若转的,其实到哪里都一样……季末笑笑,“我什么时候去?”
  “随时……当然,越快越好。”
  疏影这边刚要离开季末又道:“回去告诉少爷,要是不想见到我直接说就成,季小幺没那么娇贵。”
  疏影微怔了一下脚步没停,直接出门。
  等人走远的时候,季末终于受不了了。将手里的包袱一把扔到地上,双手叉腰对着门口,张了张嘴还是一句话没叫出来,瘪瘪嘴转过头去打包走人。
  季末不知道自己再生什么气,祝般若做的事情并不过分,至少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一个少爷对一个小厮,如此尔耳,但季末就是有一种自己受了委屈的感觉,这不是一件好事,六年前就该忘了受委屈是个什么滋味了,看来是生活的环境太安逸了吧……季末开始展开自我批评。
  人在受委屈的时候总是会想到亲人,季末想到了他的三哥,随之而来的还有和季运住在一起的祝启悟,祝启悟……季末来回的念叨着这个名字,祝启悟从回来开始所做的一切就像是一个谜,为什么回来?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季末根本就没什么可收拾的,当初从挽夏到上官百川的揽萃园也就只有一个包袱,现在刚刚回来又要到张富贵那边,这次连收拾都省了。刚才疏影应该在挽夏园大门口等着他的,因为他根本连进来的必要都没有。
  季末拿着包袱打算先将东西放到张富贵那里然后再去找三哥,不巧的是碰到了罗玉衡也在,更不巧的是,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张富贵正好被罗玉衡卡在一个小角落里,罗玉衡两只手撑着墙,脸上带着在季末看来不怎么‘友善’的笑容慢慢向张富贵靠近。
  季末经过利弊权衡决定眼不见为净。这边抱着包袱就想往外跑,就听张富贵在后面喊了一声。“季小幺!”
  季末迅速消失。
  既然不能回严宽园,那就只能去找季运了,季末想着就往小客栈的方向跑去。推开门,季运正站在树荫下,身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色长衫,手里拿着一本书,走进去看嘴角还带着一丝笑。
  季末看着,也跟着他嘴角慢慢上扬。
  想想自己从生病这半月以来就没来过,季末想给季运一个惊喜。
  慢慢的绕到季运身后,季末的手扬在半空还没拍下去,季运就说话了,“启悟,别闹了,我正看书呢。”
  季末的脸色不好看,看看伸到半截的手讪讪收回。
  季运发现异样,将头转了过来,看清身后的人之后脸奇异的红了一下,“是……是小幺啊!什、什么时候来的,来了怎么也不出声……”
  季末阴着脸,“三哥,你不疼我了。”
  季运本来是想给他搬张凳子坐下,谁知季末说了这么一句话,当下动作停住,“啊?”
  “你不疼我了。”季末又说了一遍,用祝般若平时威胁他的语气。
  季运迅速的掩去不自然,笑了,“你是我弟弟,不疼你疼谁?”
  “启悟呢?他人跑哪去了?”季末的眼睛在院子里四处乱瞟。
  季运脸上又是一红,“小幺,别瞎说。”
  季末脸色更难看了,“三哥,你为什么脸红。”
  季运恼羞成怒,“小幺!”
  季末转头跑开。XXX!怎么一个个都这样!
  季末觉得自己很可怜,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可怜过。跑累了就蹲在一个小墙角里,开始反思自己怎么就那么跑了呢?他不应该跑啊,他没理由跑的啊……该走的那个人是祝启悟才对!季运是他哥哥,跟祝启悟是什么关系!
  而且……这样跑出来之后只剩下季运一个人,又该胡思乱想了吧……季末单手捂着脑袋,为什么受伤的是自己,到头来还要想着为别人考虑……
  扶着墙站起来,季末看到前面站着黑小虎。
  季末眨眨眼,“你……?”
  黑小虎上前一步,“小幺……”
  季末狠狠拍了一下额头,“你怎么在这?”总算是正常起来了。
  “我看到你一个人从院子里跑出来就跟着过来了。”黑小虎的表情很奇怪,一副想看季末又不敢看的表情。
  季末还在奇怪,黑小虎迟疑着张嘴,“小幺,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
  季末这才想起来两人上一次见面是因为他知道黑小虎把他自己卖了的事情,当时自己气糊涂了,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希望没干蠢事。但是他怎么就能那么容易就把自己给卖了呢!季末一股血气涌向脑门,整个头开始嗡嗡响,虽然隔了那么长时间,但很明显的是自己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也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其实一直都在回避小虎这件事,一直以为那是一场噩梦,现在噩梦的主角又出现了。
  季末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人承受压力是有限度的,向他这样一天之内接二连三的受刺激,季末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能扛事了。
  黑小虎站在一边也不敢靠近季末,怕他还在生气,一边又看着季末一双眼睛闭了睁了又闭,生怕他出点什么意外,早早的就伸开手,要是小幺倒下的话他也能刚好接住。
  季末没昏倒,扶住了黑小虎的手。“你爱做什么做什么,跟我没关系。”季末避开黑小虎的眼睛。
  小虎抓住季末要睁开的胳膊,“小幺,别这样……”
  “那你想让我哪样?!”季末的火气瞬间上涨。
  “总之……小幺。”小虎眼睛直直的看着季末,以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别不理我。”
  季末看到他这副样子本来是想生气现在也生不出来了,小虎是小孩子心性,当初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签下卖身契的他是不知道,只希望他以后长大了懂事了,别后悔就好。
  黑小虎在祝家待了那么长时间也算是学了些本事,但季末同时也知道这样一直待在祝家的话是没有出头之日的。如果要问现在的季小幺最心疼的人是谁,第一个是季运,第二个就是黑小虎。
  季末咬咬嘴唇思虑再三最终做了一个决定,抬头看着他,“小虎,跟我去个地方吧?”
  “行,你说去哪?”见小幺愿意跟他说话已经是高兴非常了。
  “跟我走就成。”季末也不多话,就着还拉在一起的手往前走。
  黑小虎不解还带着点紧张的看着头顶上“万兴”的牌子,小虎有些紧张的拉拉季末的袖子,“小幺,这地方不好……”和顺城里的事情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别看这里挂着的是茶馆的招牌,实际上是个赌场!他亲耳听看大门的那两个人说过。
  季末只是点头,“我知道。”也不管小虎是什么反应,拉着他就往最里面走去。
  独孤乐在里面玩的正欢,季末让小虎坐在他平时坐的那张椅子上,一个人往人群里面挤。
  黑小虎除了季小幺还真没怕过什么人,对里面的这种场面倒也不显得惊慌,但他担心小幺,小幺就算是走了歪路他也有信心给他掰回来,他只是担心小幺不要受伤,不要被骗才好。这样想着腿就像是自己有了知觉似的,直接就跟着季末的方向挤进了人群。
  独孤乐今天心情不错,旁边跟着喊叫的声音可以说手震耳欲聋,最外圈还有跟着喊号子凑热闹的一群,季末好不容易挤进去,本来就没打算打断他,从怀里逃出来一小块银子,放在庄家这边。当然,他也没看到旁边的小虎。
  小虎跟着季末有样学样,钱都掏出去了,两只眼睛还是盯着季末一眨不眨。
  整个人群又是一声大叫,季末慢悠悠的将赢得钱装进兜里,拉了拉独孤乐的衣服
  。
  孤乐将手里的骰子扔到一边,“你么接着玩!”拉着季末就出了人群。
  黑小虎一看情况有变,当下也不含糊,跟着季末后面就挤出来。
  出了人群之后小虎生前一步拽住独孤乐的衣服,大喊一声,“你是谁!”
  季末看看两人,扶额,“小虎,他是我在这里的朋友……”
  “我是他大哥!”独孤乐笑嘻嘻的说。
  “胡说!小幺的大哥不是你!”
  “这个是……”季末看了看独孤乐,忽然想到什么一样,“我们似乎没啥特殊关系?”
  独孤乐表情难过的点点头,“人家到现在一直都是没名没分……”
  季末直直的看着他,忽然转头看向小虎“我认错人了,小虎咱们走吧。”
  小虎当然乐意,“好!”
  两人还没走出门,就被独孤乐一手一只给抓了回来,“你奶奶的,占了老子便宜就想拍屁股走人么!”
  ——————
  独孤乐看着面前的两人,“小幺,这是谁?”
  “小虎,我小弟。”
  独孤乐开始不动声色的打量黑小虎,之后暗暗的和季小幺做着比较,“你带他来我这干嘛?你头上那位知道吗?”
  季末慢吞吞抿了抿茶水,歪着头看着杯子里的茶叶,抬头冲独孤乐笑了笑:“他现在不管我了。”
  独孤乐不解,“那个叫疏影的回来了?”独孤乐没见过疏影,不过从之前和季末的谈话中对这个人了解不少,在两年前,这个疏影才是跟祝般若走的最近的人,只是后来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祝般若给弄到外地去了,后来季末顶替的他的位置。
  现在疏影回来又把季小幺给顶下来了?独孤乐摸摸下巴,他对这个人还是很感兴趣的。
  季末也不隐瞒,“是,所以我被踢出来了,现在跟着张富贵。”瞥了眼旁边的包袱,“过会就去露个脸。”
  独孤乐了解,冲黑小虎抬抬下巴,“那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黑小虎从刚开始就有些呆呆愣愣的,他从来不知道季小幺会去赌场那种地方,也不知道他会有这种朋友,小虎不知道这个独孤乐是什么人,只能靠着喝茶的空当偷偷打量一下。
  季末踢了一脚黑小虎,“叫大哥!”
  “我有大哥。”小虎嘟囔了一句。
  “但是你大哥现在不在。”季末恨铁不成钢,这孩子怎么就那么不上道呢!独孤乐是多粗的一棵树啊,抱住了以后准管不会饿肚子!
  独孤乐也不急,玩味的看着季末抓耳挠腮,“小幺,这是什么意思啊?”
  “他是我一个村的,跟着我把自己卖给了祝家。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跟独孤乐玩心眼他还要再练十年,当下也不隐瞒,如果独孤乐能一眼把自己的目的看透的话那就更好了,自己也少了口舌。
  “小虎?他在祝家是干嘛的?”独孤乐终于开始正视这个虎头虎脑的少年,小虎?还真是取对了名字!小虎此刻正低垂着头,胳膊上的肌肉微微隆起,浑身散发着属于少年特有的朝气蓬勃。跟季小幺的年龄差不多,但是感觉完全不一样。
  “护院……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独孤乐给自己杯中倒满酒疑惑的问。
  “这可是祝家最好的一棵苗子,现在让我给你挖来了。”
  独孤乐看在眼里,重新打量了下这个叫小虎的男孩,“你是想把这孩子送到我这边来?”
  “嗯。”
  “给我个理由。”
  “小虎很不错,他肯定能帮上大忙。”季末收敛了笑意,看着独孤乐的眼神真诚而肯定。他从来没做过中介这档子事,只知道小虎是个不错的孩子,具体到底是哪里不错,他也说不上来。但是他把小虎带到这边来是有理由的,独孤乐虽然在万兴有一定的地位,但是幕后真正的主人还是抓般若,独孤乐如果想要在和顺站住脚的话,就需要几个专门属于自己的人。
  季末和独孤乐相识很长时间,据他了解,独孤乐身边并没有这么一个人。
  小虎就算是再愣也该听出两人对话里的意思,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季末,眼里满是着急。
  季末察觉出小虎的不安,冲他笑了笑。
  小虎倒不是怕季末会害他,相反,他对季末内心里有着一种绝对的信任,这种信任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感觉到,现在他下意识的认为季小幺说这些话是为他好。
  他担心的是,季小幺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的人?还是在这样的地方……
  这次轮到独孤乐笑了,“你连你自己的事情都没处理好,怎么还有心思替别人出头?更何况之前也说了,这孩子的卖身契还在祝家,你也知道,祝般若将赌场和祝家之间的关系划得是清清楚楚,当然。”独孤乐对着季末笑了下,“对他来说,你是个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世界上最难过的事情不是卡文,而是千辛万苦克服卡文之后居然没人给我撒花!
  看我颤抖的鸡爪……流泪的双眸……


  70、七零章 秋闱已至(一) ...

  独孤乐的话让季末怔了一下随即又不着痕迹的掩饰过去,祝般若对他确实是不一样,不一样的纵容同时又是不一样的苛刻,他该悲还是该喜?
  季末重新坐直身子打量独孤乐,咧了咧嘴。两个都是精明的人物,平时混在一起可以拍着膀子叫哥们,谈到正事的时候都理智的不得了,各有各的考量,谁也不想吃亏,吃亏也要拉个垫背的。
  季末听他的意思多半还是有门的,一本正经的一一给他罗列,“你在和顺城待了也有不少时间了,但是到现在身边还是少一个信得过的人,祝般若心思难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拿你开刀,你看,我现在就是个例子。”
  就算是特别,也是建立在一些基础之上,控制在一定时间段之内的。
  “小虎是很好的人选,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大哥……就当是帮帮我……”
  独孤乐本就没打算真的为难谁,又看了小虎几眼,最终叹口气,“卖身契该是在张富贵手里吧?你先跟他说说,说明白了再来找我,那人我不想见。”
  “是!大哥!”季小幺那个兴奋啊!
  卖身契白纸黑字,不是说赖就能赖得掉的,也不是张富贵这个管家说给就能给的。
  张富贵坐着季末站着,张富贵抬抬眼皮,给季小幺指了一条明路,“如果是哪个主子想要这么个人的话,还是可以送过去的。”张富贵如是说。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季末的眼神都是意味深长,继而又说了一句:“季小幺,自己的能耐有限,先保住自己吧。”
  季末当然知道张富贵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本就是寄人篱下,又有什么资格去左右他人的心思,祝般若对他是很好,但是还没到任凭他为所欲为的地步。
  就像是现在这样,只要祝般若一句话,他就必须改变原来的生活轨道。
  季末没办法和大势抗衡,他想做的只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可以让身边的人走的远一点,或者再给自己多修几条后路。
  季末出了宽严园,小虎还蹲在墙角边上等着,见季末出来立马扔了手里的草靠过去。小虎有些委屈的看着季末,“小幺……”小幺这是做什么?他什么时候也成了一个负担?
  季末看着小虎泪蒙蒙的大眼睛忽然有些慌张,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小虎的事情势必要找祝般若帮忙,如果祝般若答应的话……小虎将很有可能成为三个人的棋子,一个是祝般若,一个是独孤乐,还有一个就是他季小幺。
  “小虎,你会不会觉得我多管闲事?”
  “我不知道卖身契会惹来那么多麻烦……”黑小虎垂头。
  ——————
  祝般若的眼神看不出喜怒,只道“季小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谁的事情你都要跟着掺两脚?”
  “小虎的能力你是知道的,将他要过来对少爷没有坏处,虽然小虎跟我交好,但他的人还是你的。”
  “因为卖身契?”祝般若反倒是笑了,说不清楚是出于什么感情,“你的卖身契也在我这,你是我的吗?”
  季末咬咬牙,“少爷说是就是。”
  祝般若被他噎了一下,脑子有些混乱,眨眨眼,“你真觉得到时候独孤乐会将它当成心腹对待?”我这里出去的人,都是当做外人防着的。
  “独孤乐不会,但是他需要一个人来帮他,再加上之前所说扩张赌场的事情,他需要人手,而且……身份越明显越不会让人起疑。”指甲陷进手心,正因为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小虎的身份,晓得他的来龙去脉,反而更加放心。
  明明起因是想为小虎好,想帮着他在这个已经涉足的沼泽地里立住脚,到最后反倒成了最对不起的人。
  祝般若答应没再多问,季小幺需要的只是他点一下头就好,其余的都是季末一手办理,季末走的时候祝般若说,“季小幺,这是最后一次,你是我的人,只是我的人。”别在为了别人东奔西走,别再为了别人来向我低头,我很不高兴。
  后面的那些他没说出口。
  季末的速度很快,小虎在半月之后就脱离了祝家进入了赌场。与此同时季末身上的担子又重了两分,他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保住祝般若,他千万不能倒台!
  果然,算来算去还是把自己给算进去了。
  罗玉环的行动展开的无声无息,结束的也是无声无息,在所有人都枕戈待旦的时候,万兴算是逃过了一劫。
  ————————
  张富贵手里的事情开始不着痕迹的往季末身上转移,张富贵在祝家已经有十多年时间,不过那时候的日子还没季末刚开始的时候好过,他身份敏感做事情又往往不留余地,最后还是用了三年时间座上了祝府管家这个位置。
  张富贵说,管家与主人之间不能只是主子跟奴才的关系,其中的平衡往往需要牵扯到利益,双方之间的互相制约才能让事情按照预想的方向发展,如果只是附属关系的话,要不就是主子倒台,要不就是管家倒霉。
  相比之下季末的处境更加为难,张富贵的主子祝允兴是当时刚刚起家的和顺新锐,他季小幺的主子是个不安分整天没事瞎折腾的少爷祝般若。
  季末知道,张富贵和祝家之间的利益牵扯就是横在中间的罗玉衡,以及祝家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有就是张富贵十年时间里在和顺里牵扯的各种人迹关系。而张富贵也如他所愿的可以生活在自己的巢穴里免受外来侵袭。
  张富贵和祝家,说白了就是互利互惠的寄生。
  但是季末又该怎样来保住自己?或者说怎样才能和这个家族之间保持平衡?
  张富贵说,等你坐在我的位置上的时候,坐在你上面的那位,也该换人了。换句话说,张富贵是在提醒季末,他该在自己和祝般若之间建立怎样的关系。
  季末神神叨叨了一个月,他跟祝般若之间该建立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是可以让两人之间存在利益制衡可以互相牵扯内里腥风血雨表面上还是风和日丽天下太平的关系……
  季末想到要和祝般若之间变成张富贵和罗玉环那样,就不自觉的冒出一身鸡皮疙瘩。不过……不管是建立什么样的关系,都要建立在两人见面的基础之上。
  季末察觉到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挽夏园里了。
  兰香和阿峰看到季末的时候也很奇怪,看季末的眼神也就多了几分猜测。
  祝般若没出门,疏影也在。
  “有事?”祝般若还是老样子,侧倚在藤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头发大概是刚洗过没有梳起来,从藤椅上铺洒下来一大片,祝般若懒洋洋的看了季末一眼,季末忽然就不想说话了。
  “有事?”祝般若又问了一遍。
  疏影站在他身后也看着季末,嘴角翘着,似笑非笑,也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季末舔了舔唇,也笑了一下,“没什么事,就是张管家说少爷在外面住了那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园子里有没有短什么东西,就让我过来问问。”季末学着疏影的样子,微微带着些笑意,因为他发现这种笑法是最欠扁的一种。
  祝般若当然不会扁他,那就只能心里忍着了。于是季末笑得越来越明显。
  祝般若愣了一下,他不相信季小幺来见他的原因就只有这一个,“还有其他事情吗?”手里的书已经看不下去了,祝般若有些烦躁。
  “没了。”
  “你……疏影,园子里缺东西么?”
  疏影毕恭毕敬,“有些东西怕是不够了,我稍后写张单子给张管家送过去吧。”
  “不用稍后了,你现在就去写。”祝般若面无表情的冲着身后的疏影来了这么一句。
  疏影眼角扫过季末转身离开。
  剩余的两人一个是阿峰一个是兰香,看见情势不对头立马消失不见,原地只剩下嘴角含笑却已经明显快要挂不住的季小幺,还有依旧倚在椅子上面带寒霜的祝老四。
  “其实……四少爷不用那么着急的……”季小幺说。
  “你现在是总管的部下,怎么说也不能让你难做不是?”祝老四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光滑的瓷杯道,突然对着季末明媚一笑,“怎么才出去两天,我就变成了四少爷呢?”
  “那就真是劳烦少爷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大家都不容易。”
  祝般若说话越来越不着边,季末的心是越来越高,只等着那根线‘啪’一声断开,然后大家都着地了。
  但是祝般若显然不是这么认为,他似乎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有一下没一下的看着季末,时不时的露出点笑意,等着季末摸不着头脑也跟着傻笑的时候又故意板起一张脸。
  季末感觉自己又被带着走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季小幺……”
  季末觉得自己的心总算是放回肚子里了。“少爷有何吩咐?”
  “跟着张管家很高兴?”
  “还……还好吧。”搞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如实回答。
  “所以就不会来了?”
  “不是。”季末现在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焰,声音也小了很多,“少爷没让我回来啊。”
  祝般若在那一刻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砸中了一样,其实季末说的并不似什么惊心动魄的话,但是几祝般若就是感觉自己的心脏动了一下,然后再也回不到原来的位置,那种感觉有些害怕,但是很美好。祝般若抓着杯子的手收了回来,摸摸头发,淡淡一句,“是吗……”
  季末偷偷抬着眼看他,知道祝般若没有让他接话的意思。
  “那就回来吧。”
  “不行,张管家最近比较忙,我要帮他处理些事情,可能要过一阵子。”季末煞有介事。
  “季小幺,你还真当自己是回事了啊?张富贵少了你就走不动路了还是怎么着!”祝般若火气不是一般的大,原本生出的一点心疼的感觉立即消失不见,整个人就感觉被人耍了一样,看着季末的眼神都带着怒火。手里的杯子被他一用力给居然给捏碎了。
  季末站在原地看着粉碎的瓷片发呆,一滴血滴下来落在雪白的碎裂的瓷片上,然后瞬间混入泥土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惨烈的痕。
  季末连忙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走到祝般若跟前,拉过祝般若的手仔细看了一遍,心下叹气,还好没有碎片扎进去,要不然就麻烦了。
  祝般若就这么看着他,任他乱七八糟的把本来不怎么严重的伤口几乎掰断骨头。
  季末终于处理完毕,松开祝般若的手站到一边。
  祝般若瞥了一眼手指头又看看季末,“人家说久病成医,你怎么就学了那么点本事?”
  “少爷,我是心疾不是外伤,你见外了不是……”
  “借口。”祝般若闭上眼,“回来吧,日子过到这份上也挺不容易。”祝般若揉揉眉头,风大了,有些头疼。
  “是。”
  两人都没在说话,不过气氛显然要比刚才好了不止一两点。
  疏影拿着列出的的清单从房间走出来,首先看到一地的碎瓷片。上面还残留着一抹血痕,再看看祝般若的手指,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当晚,季末带着包袱终于回了挽夏园,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几年之前的样子,人还是以前的那些人,东西还是以前的那些东西,但所有的一切都在看不到的地方慢慢的改变着。
  时间三天,三天之后会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但是三天的时间足以改变太多人的命运。
  其实季末是最轻松的一个,他整个人都是祝般若的,祝般若荣他荣,祝般若辱,他辱。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出门学习的孩子,早上起床在挽夏园吃了早饭之后就去找张富贵,中午有时候会回来吃饭,有时候不回,不过兰香总会给他留两个馒头外加一叠小菜。到了晚上的时候不管怎样都会赶回挽夏吃晚饭,这是祝般若给他定的规矩,后面附赠的一句话就是:头可断,规矩不可乱。
  季末觉得成为上班一族的感觉真的很好,但是每天晚上,如果祝般若有空的话总会把季末喊到房间,问问他今天跟张富贵学了什么,学会没有,兴致好的时候还会跟他讨论讨论祝家现有的利弊问题。
  不过有时候祝般若会回来很晚,那时候就连晚饭也都不用对着这人了,有时候季末躺倒床上快要睡着的时候才会听到阿峰给开门的声音。
  阿峰会喊一声,“少爷。”
  然后祝般若会低低的应一声,然后从他床边走过,身后总是跟着疏影。
  然后季末总是在疏影回房之后,慢慢睡着。
  第二天一早,祝般若还会把前一天落下的事情都补上,一边吃早饭一边听季末汇报前一天的学习情况,季末说着说着两个人又吃到一起去了,等兰香过来收拾东西的时候总是会白季末一眼然后再收拾东西离开。
  兰香怎么说也是个小美人,被美人多看一眼往往都是幸福的,但是季末觉得自己消受不起,因为他已经明显的感觉到这娃子在克扣自己的食物了,季末欲哭无泪,又觉得自己一大老爷们,不能跟一小姑娘撕破了脸皮,于是苦着一张脸去找祝般若告状。
  祝般若听完之后三分钟之内没什么动静,第四分钟的时候终于表情迟疑的对季末说,“那你以后早饭都跟着我吃吧。”
  季末本来是想推辞,但是祝般若态度坚定,无奈只好答应。
  但是季末发现祝般若早饭的饭量明显的增加了,而且这种状况是从自己和他在一起吃早饭开始,随着时间的增加情况日益严重。祝般若总是会想着法的把自己的一份给吃掉,季末无法,迫于无奈的时候只能再去抢他的那一份。两个人之间少不了一场明争暗斗。
  但是祝般若的脾气阴晴不定,指不定什么时候少爷脾气上来了,季末大多时候只能一忍再忍,对祝般若明目张胆的挑衅只能咬咬牙视而不见,他当时怎么就想起来到祝般若这边来告状了呢?!搞不好珊儿克扣他事食物这件事就是祝般若在后面唆使的!
  季末在忍无可忍的时候一天三顿都开始在宽严园解决,张富贵平时压迫他太多,吃他点东西也不算过分。
  ——————
  祝家上下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都知道他们这个张管家是一个不么平易近人的人,或许还可以称之为冷漠,一个字可以回答的问题绝对不会用两个,一句话可以说明的事情也不会浪费另一句,总之就是沉默寡言外加冷若冰山。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张管家身后多了一个人,那就是原本挽夏园的季小幺。
  季小幺的出现很突然,也很自然,就是忽然有一天,你注意到了,张管家身后多出来一个他,但是看着季小幺的样子又像是一直都站在那里一样,好像这件事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发生,只是你没注意而已,但你是真的没有这片记忆,还有就是事实上,他真的是第一天或者第二天才站上那个位置。
  这就是季末的本事,原本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发生的顺其自然理所应当,或者是在发生之后让别人觉得本该如此,本就如此。
  自然而然的,没有人对这种事有太大的好奇或者是异议。
  这时候,秋闱以至。
  作者有话要说:零零散散,乱七八糟,考试期间时间完全散了,真是不好意思O(∩_∩)O~
  另外,不是没有JQ,是俺缺少制造JQ的时间啊啊啊啊啊啊!
  俺写的不是清水,是蒸馏水= =
  【待修】


  71、七一章 秋闱已至(二) ...

  祝般若参加秋闱这件事不大不小,如果举家来送的话就略显夸张了一点,如果没个人来送的话又看起来寒酸了些,祝允兴前几天就到外地去了,罗玉环前两天生病现在还没好利索。
  祝般若身边站着疏影,对面站着张富贵。
  祝般若眼睛瞟了一圈,“季小幺呢?”
  张富贵往旁边瞥了两眼,“似乎没在。”
  是人都知道。
  “季小幺的哥哥似乎也要参加秋闱,大概是去送他哥哥了吧。”疏影在一边道。
  张富贵慢悠悠的看了疏影一眼,没说话,转头看祝般若,“比起少爷来,当然是亲哥重要。”
  祝般若没说话,转身上了马车,疏影在他之后跟上,临走时看了眼张富贵。
  马车咕噜噜的远去,张富贵抬抬眼,自言自语:“就这么对上了?真快。”摇摇头甩了下袖子对着身后的人,“回吧。”
  季末确实是在季运租的小院子外和季运道别,但是看着季运,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挠挠头只能干笑,半响蹦出来一句,“三哥,好好考吧,考完了我请你吃饭。”传统风气很足的一句话。
  季运笑着揉了揉季末的头发,“三哥考上了举人请你吃饭。”
  季末抓住他的胳膊,像个孩子一样左右摇摆起来,“那三哥,我们可是说定了,以后不能耍赖!”
  季运摸摸他的头发,“都多大的人来,再说了三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等在一旁的祝启悟不耐烦了,“我说你们两个到底是有完没完?季小幺你还要不要你哥去了?”
  季末白了他一眼,心想我和我哥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操心了?你弟弟也是今天去考试怎么也不见你关心一下?!
  季末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一番,祝启悟和这个哥哥之间的关系让人心惊肉跳,季末看在眼里但是却不敢往深处去想,只等着季运考完试之后把祝启悟的事情捅出去,两人之间一了百了。
  季运抽出来胳膊拿起旁边的一个竹筐,“小幺你也快回去吧,别耽误了事。”
  “三哥,我看着你走。”
  季运也不说话,笑着转身冲他挥了挥手。
  ——————
  张富贵坐在椅子上算账,右手执笔左手噼噼啪啪的拨弄着算盘珠子,只是指尖的舞动就可以给人带来一种刻薄的感觉。季末站在一边看着,看动作,看过程,看方法,觉得看不懂得地方会提出来问两句。
  张富贵也不特别关注他,只当身后没这么一号人,手指拨弄算盘珠的速度丝毫没有因为身边有学徒而慢下半分,季末两只眼睛一眨不眨,有时候会微微皱眉。
  等到半中午的时候张富贵终于累了,让下面的人给送过来两杯茶。
  季末找了张椅子坐下,一下一下的翻着旁边的账本,“这是府里今年夏季的账本?”
  “嗯,呆会你去找找前两年这时候的账本,看看有哪些地方不一样,看完之后找个时间给我说说。”
  季末轻轻点头,抬眼看着张富贵,“你似乎很急?”
  张富贵放到嘴边的杯子又放了回来,“这些事情以后都会由你接手,你觉得早了?”
  “不是。”季末不再说话,张富贵这是明显的转移话题,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张富贵一声不响的看着季末,季末本来是想装作不知道,到后来实在是装不下去了,“你有话说?”
  张富贵笑了笑,“我以前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祝般若会舍弃疏影保住你,疏影的才能完全在你之上这一点暂且不说,单是他在祝家积累的威望也比你高不少,但是当初祝般若把他遣走,留住了你。”
  “张管家这就错了。”人被贬到这地步如果还能当什么都没发生的话那就不是隐忍,是窝囊,季小幺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将账本合上放到一边,“首先,疏影不是被遣走的,而是被少爷安排到了其他地方,再者,疏影离开的原因不是我,张管家给小幺这么大面子,小幺会承受不起的。”
  张富贵听他这么说倒也不以为意,有一下每一下的摆弄着手指,“你也不用那么着急着为自己辩驳,况且这也不是坏事,前面说的那些话是我之前认为的,现在……”张富贵看了季末一眼,“我倒是赞同祝般若的观点,在某些地方,疏影确实比不上你。”
  季末一愣,张富贵此人虽然才华横溢却是既保守又严谨,平时听他说上一句话都难,更何况是夸人。季末有些如履薄冰的感觉,侧眼看过去:“张管家能说的明白一些么?”
  张富贵捏着杯子靠到椅背上,笑盈盈的看着季末,“你现在知道叫我管家了?”
  “你不也一直称呼祝般若的名字么?”
  “我叫祝般若什么和你叫我管家,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季末张张嘴,本想再接上两句,但是看着张富贵兴致盎然的表情又没了心情,不管他说什么张富贵下面都有话接着,管家和小厮的职位有本质区别,自己犯不着为了祝般若跟张富贵扛,扁扁嘴就没在出声。
  张富贵有些得意,看季末开始越看越顺眼,在言辞上也就不吝啬了,“疏影是个人才,但是气度不够。”
  季末乐了,“管家这是在夸我有气度吗?”
  “不,疏影的气度不够小,而你我,”手指在两人之间来回指着,“都有够小。”
  季末愣了一下,紧接着笑了起来,不怕你气度小,就怕你不仅气度不够小。张富贵往往会发表很奇怪的理论,可听可不听,或者听懂或者听不懂,季小幺心里苦笑着摸着心脏的位置,我气度不好肯定是因为心脏的原因。
  秋闱一转眼就结束了。
  祝般若很给面子,没有中场离开,从开始一直坚持到最后一天,此时正站在路上,等着疏影找马车过来,这天天气很热,秋老虎反噬的现象特别严重,祝般若的折扇在写论题的时候被硬生生的掰断,此时只能用袖子一下一下的摆着,企图制造点凉爽。
  一个书生从身边擦肩而过,正好掉下一把折扇,祝般若顺着衣摆看过去。
  身着青色长衫,两只手都有一个中号的竹筐,折扇大概就是从竹筐里面掉出来的。祝般若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到底要不要拣,捡来之后要不要还回去?
  祝般若还在想着的时候,脚已经走了过去,弯腰将折扇拾起。
  青年大概也注意到东西掉了,转头看着手里拿着折扇的祝般若,灿烂的笑了一下返过去冲祝般若伸过手,“真是谢谢这位兄台了。”
  祝般若的眼光从扇子上落到这人的手上,然后再看看这把扇子,最后漠然道,“这把扇子,是我的。”
  年轻人不确定了,打开自己的竹筐看看里面,本来放在里面的扇子是真的不见了啊!但是看着这人的表情也不像是在说谎,那是怎么回事?
  “这位兄台,你,你是不是搞错了?”青年人不确定的问。
  祝般若表情不变,表情带上些少有的狂妄,“这位兄弟,我是真的没搞错。”
  “那这位兄台能不能说明一下这扇子里是什么画?”青年人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将竹筐放到地上,昂着头看着眼前衣着光鲜的公子哥。
  抓般若在扇子上瞄了两眼,“昆仑山日出。”
  青年人傻了眼,“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扇子是我的。”
  “可这扇子明明是我的!”
  “但是他现在是在我手里。”
  “但他真的是我的……”
  “阁下倒是说说这扇子是谁送予的。”
  “正是不才的幼弟。”青年人心下疑惑,不过还是说了实话。
  “哦?是吗?”祝般若手指一捻,折扇应声而开。抓般若将折扇横在胸前,昆仑山日出图就那么展现出来,一手背在腰后,“刚才我说了这是昆仑山日出,但是阁下似乎并没有说出来,所以。这确实是我的。”
  青年急了,可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阿运,我们走了。”
  祝般若低着头看过去,大概是角度的问题,看上去有些阴森的感觉。
  来人正是祝启悟,正在和祝般若据理力争但实在是找不到立足点的青年就是季运。
  季运一听身后有人叫他,着急的跺了跺脚,冲人摆摆手,似乎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帮自己说话的人一样,“启悟,你过来!”
  祝启悟不明所以,坐在马车上看着季运对面的人。
  祝般若坐看着季末,半天没说一句话,季末有些好奇,这四少爷是怎么了?抬了抬眼睛,“少爷考秋闱还如意吧?”
  “我今天在外面看见一个人。”
  季末抬起头,等着祝般若继续往下说,祝般若不会无缘无故的给你讲故事听。
  “说来也有趣,这人手里居然有一把和我一模一样的扇子。”
  季末还是不说话,继续听着。
  “季小幺,你就没话要对少爷说?”
  “少爷想听什么?”
  “少爷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和我用一样的扇子。”
  “这该是不稀奇吧……毕竟,少爷的东西在和顺城里也不是绝无仅有,偶尔撞见了也不足为奇。”
  祝般若挑挑嘴角,“哦?你继续说。”
  季末心下叹气,祝般若的意思他算是明白的差不多了,这是下好了套等着自己自动钻进去呢。要是钻的话那就是正中他的下怀,要是不钻的话,他恼羞成怒的可能性也是非常高,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
  疏影端着一杯茶上来,放好茶后就站到祝般若身后。
  季末垂首,“我知错了。”
  “错在何处?”
  此错可大可小,如果祝般若想要大事化小的话,季末认个错,这事差不的就能过去。如果按照大处说,下人私自带出主子的财产赠与他人,这罪名也是足够上一次公堂了。季末又开始提着头不说话了。
  那把折扇是祝般若之前随手送他的,该不会是忘记了吧?= =
  祝般若倒是没想过要拿季末怎样,顶多也就是想教训他一下,只要季末服个软,这事情差不多也就这么过去了,他心里不舒服倒是真的,虽然那人是季末的哥哥,但是只要想到季小幺拿着自己的东西送给他人,他就总觉得有一股闷气憋在胸口,不发泄一下就是不舒服。
  更何况那人身后站着的是自己的二哥……?
  祝启悟从西茶洲回来之后在祝家露了一次面就失踪了,居然是和季小幺的哥哥住在一起。
  祝般若的眼睛眯了一下,再看季末的时候已经带上了些寒意,他觉得自己再次被背叛了。
  祝般若冲疏影挥挥手,“疏影,你先出去。”
  “少爷……”
  “你先出去!”祝般若显然是生气了。
  疏影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了一阵最终走出了大厅,从外面关山了门。
  最后一丝阳光在身后越来越细,最后变成一条缝消失不见。季末依旧垂着头,祝般若似乎生气了。季末当初拿祝般若的扇子送人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心下一直以为祝般若不会跟他在这种事情上计较,对于这种场面也从没有预想过。
  事情发生了,季末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祝般若双手背在身后,走到季末身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祝般若低下头看到的就是季末的发顶。
  “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祝般若的口气还是软了下来。
  “是,不该拿少爷的东西向送人。”
  “还有呢?”
  季末皱眉,还有什么?不解的抬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一个低头一个仰头,说不出的暧昧气氛。
  季末下意识的退后一步,“请少爷明示。”
  祝般若看着他退后,心里稍有不悦,“我看到了我二哥。”
  “是。”
  “算了……”祝般若抬了下袖子,瞥了季末一眼,“你这人真是越来越无趣了。”
  不清不楚的一句话之后转身还是走到椅子上坐着,季末拧着头奇怪的看着他,祝般若的闭着眼睛,他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有个特点,连带着上嘴唇也是微微的嘟着,本来一张清冷的脸因为这个意外显出点孩子气,看着像是很委屈的样子。
  季末放轻脚步走过去,手慢慢揉上他的额角,他也知道祝般若这是在等他的答案,“本来是没必要说,后来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手一下一下的揉着,语气无限哀愁,像是一个面对着孩子早恋的家长一般。
  “嗯。”祝般若的嘴角挑了挑,“说。”
  “我在我们家排行老四,季运是我三哥,他也是来和顺参加秋闱的。”
  “嗯,继续。”季小幺家里有什么人,祖上是做什么的,祝般若有信心自己比他本人还清楚。
  “二少爷回来的那天我是凑巧碰到,那时候我正和三哥在一起,两人也就那时候见了一面,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再去找三哥的时候就发现两个人已经住在一起了。”
  “那是多久之后的事情了?”
  “嗯。”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季末拿捏着说话的语气,不过越想心里越是着急,转了一圈绕到祝般若身前。
  祝般若语气不变,还是“嗯。”了一声。不过看着季末的眼神多了几分好奇。
  季末有些抓狂了,表情无比认真的看着祝般若,“我从来没看到三哥那样笑过。”
  祝般若也配合的认真起来,挑挑眉,“你的意思是……?”季运怎么笑关他什么事?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
  季末皱眉,“差不多就是那意思,少爷不说点什么吗?”
  “这关我什么事?”祝般若身体放松又躺了回去,“再说了,这种事情很常见,别大惊小怪。”
  季末彻底挫败,站起来扯扯身上的衣服,“确实不关你的事,少爷既然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如果这件事真如他所想的那样,到最后吃亏的只会是季运,而季末本人对这种事情本身就不赞同。
  见他要走,祝般若一伸手扯住他的袖子,一脸无辜的盯着季末的眼睛,“季小幺,你很在意?”
  “那是我三哥。”季末又往前走了两步。
  祝般若还是坐着,上身微微前探,一只手伸出拽着季末的衣袖,一只手扶着椅子的扶手,带着些挽留的意思,“季小幺,过来。”
  “啊?”
  季末愣了一下,这样的祝般若很罕见,也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祝般若手上一使劲季小幺就被拽进了怀里,季末顺着他的力道侧坐到祝般若腿上,还没来得及张嘴,就听祝般若说,“季小幺,你很在意?”
  嘴角抽了两下,你说的是哪个在意?能不能先说请楚?
  祝般若大概是看出季末心中所想,一只手把季末的脸扳过来正对着自己,慢慢吻上去,只是一下,很轻但是很慢,之后离开,张嘴还是那句话,“你很在意?”
  季末愣了,两人之间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但是这种场面出现在谈论二哥和祝启悟的关系之后,建立在祝般若问出“季小幺,你很在意?”这个问题的基础之上,季末就觉得有些复杂了,这到底是什么感觉,祝般若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季末最大的优点就是理性往往会战胜感性而处在上风,季末动了两下从祝般若腿上站起来,认真的看着祝般若的眼睛,“确实,我很在意。”
  祝般若若有所思,黑沉沉的眼睛看不到底。
  季末说完这句话转身出门,打开门之后,又转头看着祝般若,“我觉得这个动作应该发生在两个有感情的人之间,不是只想找一个结果,可以冲动,但是不能毫无意义,所以少爷,我觉得我很在意。”说完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祝般若摸上自己的唇,自言自语:“就算是想找一个结果,也不能说是毫无意义。”
  或许都是很在意,只是探寻的结果不一样罢了,但是谁又知道呢?


  72、七二章 秋闱已至(三) ...

  祝般若和季运两人除了年龄相仿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共同点,在秋闱结束的那一刻,祝般若就已经和那场为期三天的科考瞬间断绝了关系,那种决断让人误以为当初去参加秋闱的人不是他。但是季运在秋闱结束之后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生活的目标一般,季末也深深的相信,在桂榜下来之前,三哥会一直保持这种状态。
  旁人劝是劝不好的,只能想着船到桥头自然直。
  伴随着秋闱的结束,祝夫人罗玉环那边的动作也慢慢归于平静,祝般若又恢复了往的活跃,早出晚归的作息时间与很长一段时间之间一层不变,只不过,现在跟在他身后的人已经从原本的季小幺变成了现在的疏影。
  这天,祝般来到白家,打算把万兴从白丰源手里接过来,恰好碰到白丰源正在桂花树下一边赏花一边喝小酒,见到祝般若来了也只是招了招手,让人多拿了一个杯子出来。
  “你还真是永远都是那么好雅兴。”祝般若掀起衣摆在白丰源对面坐下,等侍童倒好酒之后仰头一饮而尽,对着白丰源倒扣了下杯子。
  白丰源笑笑,起身又给他斟上,“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智举啊。”
  “能做得起富贵闲人的,也就只有你了。”祝般若没再喝下去,手指在杯口的外围一圈一圈的画着圆。
  “你要是想做又不是不能,干嘛理那些烦心事。”白丰源懒洋洋的抬抬眼皮。“现在你大哥跑了,二哥早就出了和顺,这祝家还不迟早都是你的,整天颠三倒四的不知道你干什么。”白丰源相当郁闷的看了祝般若一眼,显然对他这种思想很是不赞同。
  祝般若笑笑,再次一饮而尽,“你不是我,你不懂。”
  “呵!”白丰源笑了一声,“我看不惯你的雄心报复,你看不起我的恣意妄为,咱俩倒是互相看着不顺眼啊。”
  “那可不一定,就是因为走的不是一道线,才能做到一起喝杯酒,要是让你大哥来跟我喝,准会胃疼。”
  白丰源面带笑意,食指在唇上嘘了一下,“现在我大哥就住在我隔壁,你要说什么我不管,可千万别把我扯进去。”
  祝般若识趣的凑近了一些,“你大哥的原来的院子不是离得挺远的么,怎么搬到这来了?”
  提起他大哥的时候白丰源似乎相当烦闷,抬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看看祝般若的杯子“还要不要?”
  “过会还有事情要处理,有空请我请你喝杯。”
  白丰源也不管他学着祝般若的样子,脖子一仰一口气喝完,“我前几天不是出门混了两天,他差点没把整个和顺城给翻过来一遍,后来说他事情多没那么多时间跟在我后面耗,干脆在我院子旁边又整出来一个,现在有事没事都往我这跑,非得看着我在他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祝般若嗤笑一声,“看不出来你大哥还挺小心啊。”
  “谁知道啊,现在我干脆不出门了,他想进来也不给他开门,隔着墙一喊,我这边应一声就成,开玩笑,我又不是贼,用得着一天到晚的看着吗!”
  说完头一扬,一杯酒再次下肚。
  祝般若想劝劝,“你这是想喝醉还是怎么着啊?”
  “醉了才好,不让在外面喝,在自己院子里喝总成了吧?”标准的闹脾气的少爷样。
  “随便你,我来就是跟你说一声,我娘那边风头过去了,赌场那边我已经让人做交接了。”
  “行,你自己的地盘自己看紧了就成,我不管。”眼睛一瞥看到了站在祝般若身后的疏影,“哎?祝般若,你后边怎么换人了?季小幺呢?季小幺怎么不见了?”
  “你管的是不是有点宽了,这是疏影,疏影,过来见过白二少。”
  疏影乖乖的上前,对着白丰源躬身道,“白二少爷好。”
  白丰源笑眯眯的点点头,“这孩子不错。”转头看着祝般若,“你小子眼光变好了,这个比季小幺好看。”
  祝般若的脸就那么毫无征兆的阴了一下,不过还是不动声色的喝了一杯水。
  白丰源到底是喝醉了,也不懂得看人脸色,可能现在也看不清祝般若是什么脸色,凑近了祝般若扯了下他的袖子,“季小幺呢,你不要他了,把他给我吧,我看着他好玩。”
  祝般若的脸色有些发黑,“白丰源,你喝醉了。”
  “祝般若,我说的是真的,要不我拿小白来跟你换。”也不管祝般若的反应,转头看着房间里面,“小白,小白,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年轻人擦着手从里面出来,“二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白丰源疯上瘾了,一只手抓着小白的手腕,一只手扯着祝般若,“祝般若,好不好?我拿他跟你换季小幺。”
  这下除了祝般若,疏影、小白的脸都黑了。
  祝般若一根根的掰开他的手指,站起来将身上的衣服扯平整,看着白丰源一脸期待的神情,转头对着围墙那边,不轻不重的一句:“白丰饶!你弟弟喝醉了!耍赖呢!”尾调还带着微微的上扬。
  声音不是很大,但可以确保白丰饶听得一清二楚。
  在看这边,白丰源双眼一白,昏过去了。祝般若看了他一眼,“疏影,我们走。”
  两人走到门边,还没伸手开门,门就开了。
  外边站着白丰饶,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点了一下头,错身走开。
  祝般若出了白家之后直接就回家了,疏影在身后跟着有些疑惑,“少爷,不是还要去玉器行看看嘛?”
  祝般若摆摆手,“改天再去,今天太阳太大,不去了。”
  疏影下意识的就抬头看天,沉默的跟了上去。
  季末正在跟着张富贵看一群人站在祝府后门看人卸货。箱子已经让人卸下来了,张富贵命人全部打开,开始一箱一箱的检查。箱子里面都是布料和一些零碎的香料,贵重轻贱不一,核对起来较为麻烦。
  季末手里拿着一个小账本跟在张富贵身后,张富贵说一句什么季末就在后面拿着笔记下来,俩个人时不时的凑在一起说上一会话,看起来倒也似模似样。
  祝般若远远的就看着这边一群人,自然也就看到在这一群身材精壮的男人里面身材显得有些瘦小的季小幺。
  祝般若干脆不再上前,站在原地摸着下巴,本来不觉得这季小幺怎样,但是往这人群里一放,就显得苗条的就有些过分了。祝般若自言自语:“挽夏园有克扣他的口粮吗?怎么又瘦又小?”
  季末手里拿着一支笔跟着张富贵跑前跑后,不知道是不是太热的原因,头发已经全部束起,这下子整个小细脖子更显得细了。
  疏影站在祝般若身后也没催着走,跟着一起打量着远处的人群。
  祝般若是越看越是有些奇怪的感觉,叹了一口气,“我们走吧。”
  本来还在清查货款的几个人一看四少爷来了,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对着祝般若行礼,“四少爷好。”
  其中包括尤其规矩的季末,就跟那些人一样低着头,对他说,“四少爷好。”
  祝般若感觉又不对了,本来点点头象征性的行个礼这四少爷就过去了,谁知祝般若走到季小幺身边的时候忽然停住了。
  祝般若是在停住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停住了,这只是个下意识的行为,但是这时候如果中途折回去的话那就显得有些没面子了,干脆对着季末勾勾手指,“季小幺,手里拿的是什么?拿过来我看看。”
  季末不知道这四少爷又抽了什么风,只能将手里的账簿递过去,“这是我们这次进货的账单,我正在和张管家进行核对。”
  祝般若点点头,他对祝家的生意还是有一定的熟悉度的,这个时候随便扯两句话也不是难事。祝般若边翻看着账本边问季末,“这批丝绸是从哪边进来的?”
  “丝绸是从南岭过来的,还有一批绣品是打银南运过来的,夫人说是喜欢带银丝的绣,拿过去特意加工的。”
  祝般若抬头看了看季末,“我娘一个人的绣品需要那么多?”
  “夫人用的倒是不多,不过平时人情往来都是大有用处的。”季末解释。
  “不过这批开销似乎有些大了……”
  “这种绣品不仅价格高,还很难找,大半年的时间才搜集了这一箱。”季末冲旁边的箱子抬了抬下巴。
  祝般若对他这种相当无礼的动作早就见怪不怪,点点头,“我过会去找娘商量一下,你们继续忙。”然后凑近季末的耳边又说了一句什么话,之后便离开了。
  疏影还是跟在他身后,像是不存在一般,无声无息。
  季末看着祝般若的背影直咬牙。
  张富贵在祝般若之后重新靠了过来,“你是想让他在人前立威还是想当众挑拨他和夫人之间的关系?”
  季末瞥了他一眼,“管家大人,思虑过重不利于身心健康。”
  “身心都不健康的是你啊季小幺。”张富贵换了个口气,朝两人离开的方向看过去,“怎么感觉疏影这孩子越来越沉默了?”
  “不知道。”怀疑的看着张富贵,“他不会是你亲戚吧?那么关心?”
  张富贵不理他,“祝般若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季末瞥了他一眼,“好好干,争取早日把张富贵踢下台。”说完招呼后面几个伙计去干活了。
  张富贵追过去,“你肯定是骗我的,他留我还留不住呢,怎么要赶我走!”嘴上这么说,心里倒是挺高兴的,祝般若还真是挺够意思!
  祝般若这边刚离开,王小虎就从马车的另一边绕过来,对着张富贵打声招呼直接就去找季末。季末确实是很忙,连头都没扭一下就问,“什么事啊小虎?”
  小虎站到他旁边看着侧脸,“独孤大哥让我问问你那边的事情到底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季末边问边在账簿上记下一串数字。
  “独孤大哥说很长时间都没看到你了,问你是不是不打算管我了?”
  “啥?”季末张大嘴看着小虎,“我去不去关你什么事啊?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去不去怎么会牵扯到你了?再说了,四少爷之前也说让我这段时间跟着张管家,难道赌场的事情他没找其他人接手吗?疏影呢?”
  小虎挠挠头,“我也正奇怪呢,疏影从回来之后一直都没在万兴露过面,是不是四少爷不打算让他插手?”定定的看着季末,“小幺,你该不会真的以后就跟着张管家了吧?”
  张富贵的声音从两人身后缓缓飘过,“跟着我才是他季小幺最好的出路,赌场?”张富贵轻蔑的笑了一下,“只不过是个小玩意罢了。”
  小虎只感觉背脊一阵发冷,等到张富贵走远了才缓过来,“小幺,张管家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不知道。”季末摇头,脑袋还没从王小虎说的话中反应过来,当初他跟祝般若闹矛盾的时候曾说过要到万兴,但是祝般若把他安排到张富贵身边,难不成祝般若的意思是让他在跟着张富贵的同时还要照应着万兴?!祝般若的期望未免也太高了一点吧?季末抬着头无语问苍天。
  小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季末的表情只当他是很为难,小虎安慰的拍拍季末的肩膀,“我说笑的小幺,独孤大哥对我很好,不会不管我的。”而且,“就算独孤大哥真的不让我待在万兴,我还可以回祝家不是?”
  季末默默的看着王小虎,为什么想给他减压的人到头来却是让他感觉压力最大的那个?祝般若也是料定他不会放着王小虎不管,在将小虎的卖身契从张富贵那边拿回去的同时,押下了季小幺在万兴做牛做马。
  脑子里波纹状浮现出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小虎卖身契的问题:小虎的卖身契在最初的时候是卖给祝家的,在道理上说是属于祝家当家(祝允兴)所有,张富贵在那时向小幺示意想要卖身契可以找四少(主子之间进行的交涉),四少答应帮忙,但是卖身契是四少所有,在他的权利上支配小虎的行动按照小幺的想法行动。也就是说如果小幺想让小虎去万兴的话,需要四少点头。当然,这是需要代价的。= =】
  本章说:祝般若也是料定他不会放着王小虎不管,在将小虎的卖身契从张富贵那边拿回去的同时,押下了季小幺在万兴做牛做马。“当牛做马”就是小幺要付出的代价。
  最被动的那个人是四少,最终收益人还是四少。(好邪恶——|||)


  73、七三章 桂榜(一) ...

  下榜的日子正赶上丹桂飘香,由此,被称为桂榜。
  祝般若如往常一样还是早上出门,只是不到中午便回来了,季末也早早的从张富贵那边跑出来,只不过不是去找祝般若而是去季运落脚的地方。
  本来已经做好了和筑起去一番明争暗斗的准备,不过情况有些出乎意料,祝启悟不在。
  季末心里惴惴的,季运坐在一边不声不响也不知道是什么愿意,只能小心的拉着季运的胳膊,“三哥,怎样?”
  季运对他笑了笑,笑容有些苍白,季末真怕他下一刻就能昏倒一样,“现在还不知道呢,刚才启悟出去看榜了,呆会就能知道了……”
  季末这才看清季运的眼神几乎就没有焦距一般,季末有些害怕,不敢碰他了,他深知这次的考试对于季运来说意味着什么,后果太严重,能承受到现在实在已属不易。
  季末站在屋里看着树下的季运,祝家四个兄弟,现在看来这个三哥怕是承受的最多的一个了。
  这时小客栈的大门开了,外面探头探脑钻出来一个人,不认识。
  身材不高,长相也是偏于猥琐,季运只是看了一眼就把眼光调向别处,不再理他。季末走过去,放轻声音问道,“你找谁?”
  那人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将季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方才开口说话,“这是季亚元住的地方啊?”
  季末没听清楚,皱着眉问了一遍:“你说谁?”
  “季亚元,季运季亚元啊。”
  季末这边还是没听清,就见季运猛的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冲到两人跟前,“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老儿一看季运这反应,想着也就八九不离十了,两只小眼睛也开始往外冒光,“您就是季运季亚元吧?真是恭喜恭喜!呵呵呵……”
  季运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挂着一个欣喜到接近飘渺的笑容,直勾勾的看着那人,像是那人长得无比可爱一般,“你的意思是我中了亚元?”
  “千真万确!季运季公子啊!”怕季运不相信抬起手就要发誓,季运将他的手打下来,“要不要里边坐坐?”
  那人摇摇头讨好的笑着看向季运,“怕污了举人老爷的住处小老儿就不进去了,一朝中举,鱼跃龙门,举人老爷以后肯定当大官走宏远,从此以后兴旺发达平步青云。”搓搓手掌看着季运,“小老儿我是个没用的人,就是想向举人老爷讨点喜钱,粘粘喜气!”
  说完又是一阵不着边际的吹捧,恨不得季运立马就能出门做大官。这种场面讨好的话语季末一直不怎么喜欢,或许是受祝般若的影响吧,但是偏偏季运似乎还很享受这种感觉,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不住的摇晃着,“呵呵呵呵,那就借您吉言了。”
  季末看着季运笑呵呵几乎合不上嘴的样子,摇摇头拿出身上仅有的一点钱递给那小老头,脸上也是笑呵呵的,季运毕竟是找到自己的出路了,“不知今年的解元是哪家的公子哥啊?”
  那小老头看了看手里的钱,对着季末客气的笑了,“小老儿只看了季亚元一个人的榜,其余的没怎么注意看。”说罢又对着季运拜了拜,转身小跑着走了,大概是向下一户人家报喜去了。
  桂榜第一名,是要官府出面敲锣打鼓亲自通知的。
  季运中了举人,季末并没有太多的感想,唯一的感觉就是季运这么多年来付出的都值了!兴奋吗?挺高兴的。
  他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有必要去看看祝般若怎么样了,这边刚要向季运辞行,这边破旧的木门又开了,这次还是一个陌生人,看到两人张口便问,“哪个是季亚元啊?”
  之后又有接二连三的人从外面跑过来恭贺,有认识的也有见都没见过面的,有菜市场里卖萝卜的大婶也有他们路过的一家瓷器店的老爸。
  不过只要有人来就要发钱,这是习俗,也是让更多人沾点喜气。这样问题就老了,季末是从张富贵那边直接过来的,来的时候身上就带了那么几文钱,都给了最先到来的那个小老头,身上再无其他,季运身上的钱本来已经花的差不多了,能给一个,给两个,但是五六个就开始吃不消了。
  等到一拨人走的差不的时候,季末找了个空子拉着季运说,“三哥我们先出去吧,老是在这里面待着也不是个事。”
  季运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那我们去哪?启悟还没回来呢?”
  季末心一横,“跟我去祝家吧,就当是看看我现在……”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出来不对了,季运考上了亚元,但是祝般若不一定考上,拉着季运往挽夏跑,是给祝般若找不自在呢还是在跟自己找不自在在?
  季末摇摇头面有难色,“要不然我们就在外面等着吧,能躲着这些人到等启悟来了还能老早看见。”
  季运点头,只是两人还没出门呢,后院的门打开了,抱着刚出生不久宝贝女儿的房东从门后面出来了,看到季运的那一瞬间眼睛一亮,张口就道:“哎呦,季亚元呐,真是恭喜恭喜,您能住在我这里真是太好了!我就说嘛,去年找的那个风水先生灵验的很,他就说今年我这地儿啊准能出来一个文曲星,本来我还不信,你看吧,果然吧,苍天有眼啊……”
  要不是手里还抱着一个小婴孩,很有可能会跑过来给季运一个大大的拥抱。
  季末知道这一劫是逃不过去了,只能往后退一步,准备等着这个风头过去之后再进行下一步打算。
  房东逗弄着臂弯里的小女孩,“看看看看,这可是当今的亚元,小家伙还不快些问好。”
  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季运,季运无法,只得将怀里最后一点碎钱掏了出来塞到小女孩伸过来的小手里,“大家都沾沾喜气吧。”这句话说的实在是勉强了些。
  但是房东像是没察觉一般,拽着小女孩的胳膊,“来来来,给举人老爷见礼。”
  季运拉着季末飞一般的逃了。
  两个人蹲在外面等着祝启悟回来,眼看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地上的影子由长的变成圆的,然后又从圆的变成长的,祝启悟还是没回来。
  季末蹲不住了,“三哥,你和启悟关系很好?”
  季运的脸上的肌肉僵了一下,“啊?也,也不是,就一般吧。”撇过眼去看别处。
  季末淡淡的应了一声,“哦。”从地上站起来,“三哥,前两天嫂子生了,是个胖小子。”
  季运也哦了一声,不打算搭话。
  季末在地上画着圈,“三哥,打算以后怎么办?”
  “什么?”
  “三哥以后还回去吗?回村里。”
  “不回了,以后就留在和顺了,咱们家的祖屋已经给了大哥,大哥现在又有了儿子,二哥上个月也结了婚。”季运难看的笑了笑,“我还回去干吗?恐怕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但是三哥现在是举人了,不一样了。”
  “是啊,是举人了。”季运转头看着季末,“但是小幺,单单是和顺举人就有九个,上面还有个解元。”
  “三哥……”季末无言以对,季运说的都对,也许是自己操心太多,一直以为季运只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痴,或许不是这样?在面对现实的时候,他看的其实很透彻,现在的三哥并不是自己一直以来认识的三哥……一个困难很有看你就把他击垮,但是只要是可以晚上走的途径他也是不会放弃的。
  “三哥,先回家吧,给咱爹娘报告喜讯,还有,看看刚出生的小侄子,回来之后再跟我讲讲,我还没见过呢。”季末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语气也是温柔无比。
  “好啊,会回去的,再过几天。”季运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季末抿抿嘴也不想在问。
  又等了一个时辰,祝启悟还是没出现,季运跑回屋里拿了仅剩的几个铜钱,带着季末到大街上吃了一碗面。
  “小幺,吃完之后你先回去吧,我自己等他就成。”
  季末想了想点头,“该是走不远的,大概是有事情耽搁了,三哥。”季末想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启悟家不是在这,迟早是要走的。”
  季运脸色暗了一下,“小幺,三哥做的事情心里有谱,你回吧。”
  屋子里有些黑,季末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下午还要跟着张富贵去查账,看时间已经晚了很多,现在必须要走了。想着季运也不是个轻薄的人,万事也有自己的考量,当下也不多言,起身离开。
  季运抱着碗,喝下最后一口汤,喃喃道:“他是谁?启悟,祝启悟……”
  ——————
  季末离开宽严园的时候又是黄昏时刻,今天下午张富贵跟吃了火药一样,把他折腾的七荤八素,整个祝家也被他搞得乌烟瘴气。
  季末此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提线木偶,两只脚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灵魂早已出窍。
  回到挽夏园的时候祝般若也在,还是像往常一样,手里一卷书,旁边一张小桌子,手边一壶茶,屁股下一把躺椅,闲神在在的喝茶看书。
  季末有气无力的打了声招呼,“少爷好。”这边就要回房间睡觉。就被祝般若叫住。
  “季小幺,你今天是出去做什么了?”
  季末脚步一顿,不解的回头看着祝般若,“在宽严园跟着张管家算账呢。”往常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祝般若也干脆的放下手里的书,定定的看着季末,“撒谎。”
  季末心一跳,祝般若那么笃定的语气那不成今天找他了?但是找他干什么?“中午之前出了一趟门。”
  “出门做什么?”
  “出门逛街,吃面。”季末看着祝般若,两人开始对视,季末有一种预感,祝般若这是要找茬的表现,肯定是有人惹他心情不好所以拿自己撒气,下意识的在四周搜寻了一下,没发现疏影的影子,事情有些怪。
  季末最后留下的疑虑清明隐隐约约觉得今天是个不平常的日子,但是具体是哪里不平常他自己也忘了。
  灵光忽然闪现,秋闱!
  祝般若的脾气一向都是很难被掌握,现在一张债主的脸季末一时间很难判断祝般若到底是失利还是完胜。
  正在这时疏影从外面进来了,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季末,走到祝般若身边,低头道:“少爷,陈家的晚宴已经帮你挡下来了,用的缘由是您得了风寒。”
  祝般若点了点头,“这个理由不错,风寒十来天不好是正常事。”
  “不过陈家的小姐说明天要过来看您。”
  “你怎么回的?”
  “很有可能会传染,陈小姐还是过两天再去吧。”
  “很好。”祝般若的冰山脸总算不是有了点表情。
  疏影面露难色,“少爷,这样好吗?”
  祝般若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边上的季末,最终收回视线投向别处,“没事,不就是吃顿饭嘛,以后补请回来就是,况且就算是我不去,我娘那边也会想办法把事情弄圆滑的。”
  疏影不再多说话,如果是放在两年前,他或许会站在长远的角度上给祝般若劝上两句,但是两年之后,他的想法就变了,祝般若有自己的想法,不需要别人干涉,也不想让别人干涉,与其在他身边颤颤巍巍的给出一些想法,倒不如死心塌地的走一步跟一部,因为这样才能跟着而这个人走的更远,更长久。
  季末在一边听的是云里雾里,祝般若这是完全把他给无视掉了,他想说话找不到插嘴的机会,想走开,祝般若还是不给他这个机会。
  祝般若又对着疏影说了些话,疏影一一点头之后,等安排的差不多的时候,祝般若像是忽然想起来这么号人,看向季末,“你说你今天中午去干什么了?”
  “逛街,吃面啊……”
  “谁准许你中午可以出去的,季小幺,在你最近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季末眨着眼,“可是少爷你也没说中午的时候不能出去啊。”
  “今天是下榜的日子。”疏影看着祝般若的脸色适时的插了一句话。
  “是。”。
  “咱们少爷是今年的头榜。”疏影又适时的插了一句。
  季末一句“是啊”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笑得有些寒冷看着祝般若,“是吗,季末恭喜少爷贺喜少爷。”
  祝般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季末就那么晾在那里,尴尬无比,挠了挠脑袋,“少爷要是没事情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
  “谁说你能回去了?”这边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跟我走。”
  “去哪?”问出来之后才开始后悔,现在跟着祝般若的人又不是自己,更何况人家是主子,自己的问题真有够傻。
  “揽萃园。”祝般若居然告诉他了!“疏影。”祝般若扭头,“你去把今年举人的名单查一下,看看都是什么人,有必要的话去找张富贵。”
  疏影低头应是。祝般若右手一抖,折扇“呼啦”一声大开,大步迈向前,“季小幺,我们走!”
  季末迈着比封建主义的黑暗现实还要沉重的步子跟上去,这主般若是终于在上官百川和陈雪然面前扬眉吐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皇商》已完结,文荒的娃子请戳。
  《大管家》正在慢慢耕耘中,看我黄牛一样不屈的精神啊!
  不要大意的抽打吧,俺需要乃的鞭策~~~~(>_<)~~~~


  74、七四章 醉酒(一) ...

  祝般若和季末两人坐在马车里,祝般若坐中间,季末坐旁边,谁都没说话,但是谁都有话说。一主一仆不说不笑,这本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在这两人之间却显出僵持的气氛,半响季末先开口,“少爷,陈家的晚宴,不去好吗?
  祝般若答非所问,“我本来是打算今天中午就去揽萃园见上官百川,晚上去赴陈家的宴会。”
  “那少爷……”
  “我找了你好长时间。”
  季末自动闭嘴,祝般若继续说,“疏影对揽萃园那边不是很熟,你怎么说也跟着我住了一段时间,去了也不至于尴尬。而且,上官老头看着你比看着我顺眼。”最后一句话祝般若说的好不情愿。
  “上官先生大概是想着严师出高徒吧……”
  “上官百川还没沦落到让你替他说好话的地步,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心眼多的要命却只学会了明哲自保这一条,当初纳我为生也是看着外公的面子,豪门世家的纨绔子弟,扶不起的刘阿斗!”
  季末咧咧牙,“少爷?”
  “不过我还就是考上了,气死上官老头!。”
  “是。”季末心里直翻白眼。
  祝般若现在纯粹就是没事找茬,转头看了季末一眼,伸手掐住他的下巴,“季小幺,老实说,你今天中午到底是跑到哪去了?”
  “我去看我哥了,他也参加了秋闱。”看着他的眼睛,季末差一点对天发誓。
  祝般若悻悻收回手吗,“是吗。”
  “不过第一名让你给占了,我三哥只是个亚元,不过已经很好了。”季末笑笑,真的已经很好了。
  “季小幺,你是不是过分了?”
  “啊?”
  “当初进贡院的时候你去给你三哥送行,现在桂榜下来,你又跑去给他庆祝。季小幺,你真过分。”
  季末看着他皱眉,“少爷,他是我哥啊。”
  “那我是你什么?”
  “少爷。”
  “季小幺!”祝般若大叫一声,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喊,“四少爷,是不是有事?”
  “没有,继续走!”祝般若回道,眼睛恶狠狠的看着季末。
  “你不是少爷难不成还是祖宗?哎,少爷你就是因为这个生气?”
  “难道我不该生气?”
  “你身边有太多人,只要是你愿意,他们会争着抢着围着你转,但是我哥不一样,他现在只有我一个。”
  祝般若知道自己再问下去就是纠缠了,心里不舒服但不能发出来,他身边是有很多人,甚至还有人不停的在往他这边塞人,但是他真正接纳的一把手都能数的过来,祝般若凝视着季末,像是卯足力气的拳头打在一团棉花上的感觉,“你三哥不是和祝启悟在一起吗?”
  季末摇头,“今天我没见到二少爷。”
  “哦?我倒是看到他了。”
  “在哪?”
  “我爹的书房,他从我爹的书房里出来了。”
  ——————
  说话间,荟萃园已经到了,两人先后从马车上跳下,直接进了园子。陈雪然正在浇花,看着祝般若两人过来,放下水壶上前打招呼。
  祝般若看到他就头疼,陈雪然对祝般若也没什么好感,一个看不过世家子弟的狂傲,一个受不了书生身上的酸腐。果然,陈雪然走过来张嘴就是一句:“哟,这不是举人老爷吗,大驾光临真是另寒舍蓬荜生辉啊!”
  季末知道这是开掐了,自动退后一步,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祝般若也不是省油的灯,满面含笑健步如飞的迎上去,“哟,陈举人多日不见依旧安然无恙真是苍天不见眼!蓬荜生辉?难不成是在嫌弃老师住的地方破旧么?”
  陈雪然嘴角一翘,“这话可是差远了,这揽萃园和你们祝府一比可不就是一个蓬门一个高堂么,愚兄的意思是连你这样的人都能考上举人,还真是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说着对着苍天叹了口气。
  “呵!这位愚兄还真是不客气的愚不可及,有辱斯文便不入斯文之列即可,只是见不得有些人倒是挂着个斯文的牌号,却是个斯文中的败类。”
  ……
  两人这边还没结束,上官百川就出现了,依旧是一袭青白的长衫,头发束起冠以博带,此时手里提着一个白瓷的茶壶冲着两人喊,“口渴的过来喝茶,不渴的话继续。”然后溜达溜达的走到葡萄架底下,拿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
  季末走过去站在上官百川身后,“老师,这是什么茶啊?”
  “菊花茶,清热解毒,降火气的。”
  季末不说话了,又另外拿出两个杯子,给两人先倒上凉着。
  “小幺啊。”上官百川转头看着季末。
  “是。”
  “这般若的脾气你得看着给改改啊,今时不同往日,这都已经是举人的身份了,怎么说不上两句就吵起来了?”
  季末笑笑,笑得浑身舒畅,“老师真是健忘啊,陈少爷这做举人已经有不少年头了,这不还是小孩子心性吗,大概这就是书里面说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知道这老头子的脑子都是往陈雪然身上偏的,脸上还是笑着,“少爷可能是最近事情比较多忙坏了,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说话斗嘴的,就控制不了了。”
  我们家少爷那是忙,压力大,你们家陈雪然一天到晚除了吃喝就是玩乐,这副见人就咬的嘴脸是天生的吧?!是吧?是吧!
  这就是贴身小厮的魅力所在,就算是在主子面前受了多大的委屈,当一致对外的时候,那颗忠诚的心依旧光照日月。
  上官百川挑挑眉,“般若会找不到斗嘴的?我看你嘴巴已经有够厉害了。”
  “老爷子这话说的可真是,少爷毕竟是少爷,小的怎么能和少爷斗嘴呢。”
  此话一出不打紧,那边刚刚结束的两人恰好走过来,陈雪然一听季末这话立刻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一根手指直直的指向祝般若大笑起来,“看到没,小幺都不愿意跟你说话,果然人品差到哪里都遭人嫌弃啊!”然后对着苍天又是一阵感慨。
  季末看了眼上官百川,上官百川转过脸去看夕阳。季末心脏抽搐,这可是为人师表的人啊!怎么能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情呢?季末满脸无辜的看向祝般若,祝般若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
  ——————
  说好听了,这是祝般若一个人的谢师宴,谢的是哪门子师,估计在坐几人都不知道。
  到了吃饭的时间陈雪然下去吩咐人开饭,上官百川一边品茶一边看着祝般若,“般若啊,你以后的路想好怎么走了么?”
  祝般若看过去,“老师有建议吗?”
  上官百川摇摇头,“从这次秋闱来看,你有读书的天赋,但是没有读书的心思,上官只能当你学业上的先生,至于其他路子,那要看你自己的想法了。”
  季末低垂着眼,慢慢的给两人重新斟上茶。
  上官百川是个聪明人,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祝家最可能的接班人,同时还是尚书大人唯一的一个外孙,‘建议’这种东西,他确实是给不起。
  祝般若也不强求,“老师,当今皇帝如何?”
  上官百川手指一颤,杯子里的水滴到桌上,洒开一片,季末站起来,“我去找抹布。”转身走开。
  上官百川目送季小幺离开的背影,“这倒是个懂事的孩子。”后半句没说出来,“身世简单,头脑聪慧,难得的是知道为别人着想懂得察言观色,有一个这样的弟子对任何一个老师来说都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吧……”
  传道授业传道授业,为官之道?致富之业?
  祝般若这边哼了一声,“谬赞了,他也就是小心眼多些罢了。”有的事情拿棍子都敲不醒!
  上官百川长叹一口气,“这里没有外人我也就不责备你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当今皇帝不是昏君,你若是想入朝为官也算是个路子,尚书大人该会很高兴吧。”
  “有我舅舅一个就够了,这趟浑水我就不参与了。”
  “你是想子承父业?”
  祝般若摇摇头,“或许吧,有时候选择只是一厢情愿,事情能走到哪步……没有人知道,说不定学生混不下去的时候可能会留在老师身边,像陈雪然师兄一样跟着老师教化人呢?”
  上官百川失笑,“这样的学生有雪然一个就够了,你要是真走到那一步,我可是不敢留你,爱上哪去上哪去吧。”
  “老师真无情。”
  “我这条命经不起折腾。”
  说话间拿抹布的叫吃饭的人都过来了,陈雪然道:“前厅已经摆好饭菜了,现在就可以过去。”
  季末将杯子茶壶都装进盘子里,“这边我来收拾吧。”
  陈雪然拉了他一下,“我们这边又不是没人,哪用得着你啊,顺子!”
  顺子从厨房擦着手跑出来,“陈少爷。”
  “你把这边收拾一下吧。”说着就拉起季末,“以后来这里的机会怕是不多了,一起吃顿饭吧。”
  “我……不是很饿……”季末真诚而违心的说。
  走在前面的祝般若原地站住,“让你吃你就吃,怎么那么多废话。”似乎有些生气,也没等季末,跟着上官百川的步子直接往前走,眼角若有似无的瞟了眼陈雪然拉着季末的手,“雪然师兄,可否赏脸一道?”
  陈雪然眼角抽筋,总共就这么几个人还赏脸?一道?难不成你还能迷路不成?!对着季末笑了笑向前快走几步,谁知他走的快祝般若走的也快,就是跟不上,陈雪然气氛!祝般若刚好回头笑脸无限欠扁,“闻道,也是有先后的。”意思是我说一道又没说要和你并肩一道,一前一后同是一道!
  陈雪然好死不死的就上了这个当,几乎抑郁的吐血。
  季末就是想不通了,今天明明是这位的大喜日子祝般若怎么就黑着一张脸,闹得像是全世界都欠他的一样,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饭菜挺丰富。上官百川坐在正前方,左边是陈雪然右边是祝般若,祝般若再往下就是季末。季末和祝般若同桌吃饭的次数不少,一个盘子里抢饭也是常事,但是这么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头一次,难免有些不自在。
  祝般若给上官百川斟满酒,“老师,这些时间,多谢了。”一扬脖子,一杯酒下肚。话不多说,说了对方也知道那是废话,要不就是假话。
  上官百川也没拿架子,拿着杯子一抬,同样饮尽。
  祝般若本还想再倒一杯,被陈雪然止住,“你们两个意思一下就好,想表示的话来点实际的,酒喝得在多也是我们家的。”
  祝般若呲了呲牙,抽回手,“又不是花的你的银子,你心疼什么?”
  陈雪然吃瘪看了眼对面的上官百川,闷闷的不在说话了,可我是靠这些银子养着的啊……但是这话太没骨气了……
  上官百川放下酒杯,“般若怎么说话呢,他是你师兄。”
  “哪还有师兄跟师弟计较两坛子酒的,真是。”
  季末连忙站起来给陈雪然倒满一杯,“陈公子,喝酒喝酒”
  陈雪然看着季末笑了,“季小幺,你也就是他祝般若一个小厮,用得着处处帮着他吗?”
  季末虽然有些赧然但也不是吃亏的主,“我连陈公子的小厮都不是,难不成还要帮着你不成?”
  陈雪然觉得自己说不过祝般若,欺负一个小厮还是没问题的,当下将对这祝般若的火气撒向季末,“小厮只要做小厮该做的事情就行了,不该做的事情就别做,你那么处处维护着祝般若,难不成是另有所图?”不知道这少爷是不是喝高了,两只眼睛在祝般若和季末之间来回转悠,季小幺有那么一刻真以为自己是另有所图。
  陈雪然确实是不胜酒力,两杯下去就开始招架不住了,脸色微红,眼睛里面带着些氤氲水汽,如果不是嘴上带着欠揍的笑纹,还当真以为他这是哭了。
  季末是问心无愧,转头看着祝般若,发现祝般若正在看他,眼睛里带着些疑问,季末心里一跳,他这是什么意思?
  上官百川叫来后面的人,让他带着陈雪然回房间休息,转过头来也看向桌子上两人。
  季末垂着头从椅子上站起来,“少爷觉得季末有什么企图?”
  祝般若学着之前季末的样子无辜的眨眨眼,“有吗?”
  季末几乎就是脱口而出,“没有吗?!”
  此话一出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抬头就见祝般若一脸促狭的笑,季末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了解过陈雪然的感觉,真他妈的憋屈!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晚上,河蟹大神给俺发了一朵小红花,鼓励俺继续矿泉水下去= =


  75、七五章 醉酒(二) ...

  月上柳梢头的时候祝般若就带着季末告辞了,上了马车之后两人面对面坐着。
  祝般若酒喝得不少,东倒西歪的坐着,似乎马车颠簸一下他就能从座位上落下来。到路口的时候,车夫一声长喝,马车拐了一个弯,季末赶紧过去将祝般若揽住,生怕他万一以头抢地了,回去之后麻烦的还是自己。
  祝般若的酒量不错,酒品也可,喝醉的时候也不吵闹,只是一动不动的坐着,很难让人看出他是喝醉了,但就是坐不稳。
  季末歪着头看着祝般若的侧脸,知道他一直都不是个情绪外漏的人,就算醉了,摆出的姿态也足够骗过外人,想到这里忽然间就有些心酸。
  祝般若挣扎着坐好,抬头见是季小幺,不再乱动,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季末抱着他的头也不敢再放开,伸手拍拍他的脸,“先睡一会吧,到家的时候我叫你。”
  祝般若忽然就坐直了,和季末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祝般若呼出的气体带着酒味,季末想往后迾开一块地方,屁股还没动头就被祝般若按过去。
  祝般若的力气掌握的不好,两个人的嘴唇相碰,血的铁锈味顿时充满口腔,季末想别开脸,但是后脑勺还被祝般若压得死死的按着。
  季末皱着眉,睁着眼睛一声不响看着眼前这个几乎是在啃自己嘴唇的人,企图在里面寻找戏谑的情绪。
  不过可惜的是祝般若的神情很专注,双眼闭着,进退的动作有些野蛮,却也不是完全不温柔。季末伸手想要推他,被祝般若给按在了怀里。
  季末眉头皱的更紧了,这人是发什么疯!?
  答曰:发酒疯。
  季末有些生气,不敢肯定祝般若这是真醉了还是装的,手上也不敢施暴,但就算是真喝醉了哪有人乱亲人的?
  祝般若似乎感觉出来季末胸中的怒火,动作也渐渐的慢下来,最后啃咬变成了舔舐,舌尖一下一下舔弄着季末的嘴唇,时不时的吮吸两下,至始至终都是紧闭着眼睛。
  终于,祝般若似乎累了,趴在季末的肩膀上睡着了。揽着季末腰的手还是没有松开。季末这次连发火的心思都没了,他现在宁愿相信祝般若是真醉了。
  马车不多时就到了祝家的后门,本就等在门口的阿峰慌忙到马车门前来扶祝般若,但是门帘刚打开还没靠近就被祝般若一伸胳膊给挡开了,阿峰有些不知所措。
  季末还在车里,祝般若揽着他的胳膊死活不松开,本想着让阿峰直接将这个少爷扶下去,谁知道人家还不乐意!季末从马车的门帘里探出脑袋,“少爷喝醉了。”
  阿峰点点头,等着季末的下一个指令。
  季末哪知道该怎么做,祝般若平日里就很少醉酒,他对这方面根本就没经验。一边看着祝般若一边抓着头发,冲外面的阿峰道,“你先等等,我劝劝少爷。”
  阿峰慌忙说了声好。
  季末伸手拍拍祝般若的脸,“少爷,到地方了,该下车了。”
  祝般若没反应。
  季末手上的力度加大了些,声音几乎是恶狠狠的,“祝般若到家了!”
  祝般若枕在季末肩膀上的脑袋动了一下,换了个姿势,又没动静了。
  季末有些抓狂,“少爷……到家了……下车了……我很累……”声音到后面几乎就是带了些恳求,今天事情太多,快要趴下的时候硬是被祝般若拉着去了揽萃园,季末觉得自己很快就要体力不支。
  祝般若皱皱眉头,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哦。”接着两只手都揽上了季末的脖子,继续睡。
  季末无法,对着帘子外面喊了声,“阿峰,你上来吧。”
  阿峰见四少爷抱着季末的脖子不肯松手,有些尴尬,眼睛不知道往哪放,“小幺哥,怎么办?”
  “先把他从我身上拉开再说!”季末使劲掰祝般若的胳膊,抓般若不知道什么时候化成八爪鱼,掰开这只手,那只手又缠上来了。
  季末折腾的筋疲力尽,在阿峰看不到的地方对着祝般若的耳朵道,“少爷,你就装吧。”
  祝般若眉毛挑了挑,突然从坐直身体闭着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一阵乱抓,嘴里念念有声:“小幺,小幺你在哪?……”
  季末意思性的抱住祝般若,将两条张牙舞爪的胳膊钳制在两人身体之间,意味不明的翘起嘴角伸手拍拍他的背,“少爷乖啊,不哭,小幺在哪,小幺一直都在这呢,少爷不哭……”
  话还没说完,祝般若直接从他身上瘫倒在地上。
  ——————
  季末和阿峰两人将祝般若将祝般若从马车上搬下去,到了挽夏园的时候疏影已经准备好了热水,祝般若大概是真的睡着了,不声不响的闭着眼睛。
  几人将祝般若搬到床上之后,季末就让阿峰回了房间,疏影开始给祝般若脱衣服,季末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给少爷喝下去吧,兰香煮的解酒茶。”
  疏影点着头接过,将祝般若从床上扶起来将茶水喂到嘴边,祝般若大概也是渴了,很配合的喝下去,喝完之后忽然叫了一声,“季小幺,你到底有何居心!”
  此话一出季末愣了,疏影愣了,正推门进来送热水的香兰也愣住了。其余两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到季末身上。
  季末眨眨眼,有些尴尬,“少爷喝醉了,香兰你伺候着给少爷擦擦脸吧,我先回去。”说罢不管两人的神色直接出了门。
  第二天一早季末还是按时起床,祝般若房间的门还没开,宿醉,醒过来那么快,祝般若都不吃早饭了,季末的早饭也没了着落,摸摸肚子打算去张富贵那边讨一顿饭。想起昨天从季运那里离开的时候的情况,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打算中午的时候再去一趟。
  张富贵喝茶,季末吃包子,就在季末的手伸向最后一个包子的时候,张富贵说话了,“呆会去看看二少爷那边缺没缺什么东西,给补上去。”
  季末收回手看着张富贵,“你说二少爷回来了?”
  张富贵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嗯,好像是昨天。”
  “二少爷不是已经从本家分出去了么,这次回来是做什么?”
  张富贵抬头看了眼季末,“季小幺,不该你知道的事情就别问,二少爷回不回来和你有关系么?”
  季末摇头,是和我没关系,但是和我哥有关系啊!张富贵不想告诉他问也是没用的。
  包子也吃不下了,季末擦擦手就往锁秋园的方向走去,季末走到锁秋园的时候园子的门半掩着,季末敲了两声没人应就直接进去了。祝启悟一个人坐在大厅里,周围空荡荡的,连个端茶递水的下人都没有。
  “二少爷。”季末恭敬的叫了一声。
  祝启悟自嘲的笑笑,“我这算是什么二少爷。”
  季末难得的硬气,“二少爷不管怎样都是二少爷。”
  “那倒是,”祝启悟抬头打量着季末,“季小幺,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
  “二少爷就没有什么话要我代为转告的?”
  祝启悟看看他,又低头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你也看到了,我祝启悟现在什么都没有,还有什么好说的?”
  季末别过脸,打量着房间里面,“二少爷觉得没有好说所以干脆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消失了?那当时为什么还要出现呢?毕竟都已经是这样了。”
  祝启悟知道他这是故意气自己,心里还是觉得难受,“你说的也是,原本就已经是这样了当初又何必回来呢?多以,何必呢?”
  “二少爷需要什么的话,找个人跟张管家说一声吧,季末先告退了。”季末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转身离开。
  出了锁秋园季末无事可做,到处游荡,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去看看季运,昨天他离开的时候他还在等祝启悟回来,谁知道人家已经回家了呢?他不会是还在等吧?但是季末不敢去见他,或者说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祝启悟的身份他是知道的,但却一直瞒着季运,祝启悟回来和顺的事情他之前也一直都有所怀疑,但是他还是什么都没做,直到所有的事情都发生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该怎么去见他呢?
  对于外人他有一百一千个可以搪塞过去的理由,但是对着季运,他连说句话都没有底气。
  张富贵交代他他的事情没做好,季末也不想去宽严园,转了一圈之后还是回了挽夏,也不知道祝般若这时候起床了没有。
  季末推开挽夏园的大门,祝般若正坐在藤椅上喝茶,身上只披了一件蓝色的长衫,头发也没束起来,风一吹伴着落地的桂花扬扬洒洒。
  桂花飘香,香满一院。
  祝般若这是刚刚起床,宿醉头疼让他心情不是很好,漫不经心的看了眼季末,“怎么回来了?”
  季末低着头,吸吸鼻子声音有些沙哑,“偷懒跑回来的。”
  祝般若看了他一眼沉下脸,“季小幺,想挨揍了是不是?”
  季末头看着祝般若,眼睛有些红,“少爷,二少爷在西茶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这么回来了?”
  祝般若垂下脸,接着他的话道:“而且身边还少了一个二少奶奶。”
  这次轮到季末的脸色阴沉下来。
  祝般若头越来越疼的厉害,皱着眉叫季末,“小幺,少爷我头疼。”
  季末慢吞吞的走过去,在祝般若的两个太阳穴上顺时针的揉着,“少爷可以说了。”
  祝般若微闭着眼睛,“二哥的事情我也是才知道没多久,第一次听说的时候还是上次你跟我说的。”
  “但是少爷当时似乎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听到的样子。”
  “是吗?但我之前确实不知道,不过这也是预料之内的事情。”
  “怎么说?”
  “西茶洲虽然已经分出去给了二哥,但是每年必要的账目还是有必要向本家呈报的,这两年西茶洲的生意似乎是越来越不好做。”
  季末没出声,听着祝般若继续往下说。祝般若见季末不搭话也不想继续说下去,简单做了总结。“二哥对家里的生意本就不怎么关注,在遇到冲击的情况下,失败是必然的。”
  季末手一顿,“少爷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帮二少爷一把。”
  “你是不是太高看你们家少爷了?我手里的产业大多都是见不得光的,唯一一个能拿出去说话的就只有一个玉器行,你让我怎么帮?更何况我也没有立场。”
  祝般若从来不是在背后默默奉献的角色。
  季末知道自己言之有误,再次闭嘴,不过堵在胸口的一口气算是缓过来了,说也奇怪,祝般若只是一句解释,自己就想通了。
  “不是有个二少奶奶吗?”
  祝般若听到季末说的话冷笑了两声,“祝启悟的大半家财都是这个二少奶奶帮着散出去的。季末不再多言,专心致志的给祝般若做按摩。半响道,“少爷可千万边娶回来这样的少奶奶,小幺会招架不住。”
  祝般若忽然伸手抓住季末的胳膊,两眼无神的直瞪着前方,“季小幺,你想要什么样的少奶奶?”
  还在花园里浇花的阿峰抬头的时候猛然就看到了这一幕,赶紧将头低下去,继续浇,不敢再抬头。
  季小幺被他吓了一跳,继而忽然笑了,“少奶奶是少爷的,不是我的。”
  祝般若松开手,“丰州这几天可能要有人过来,你注意点。”
  “因为少爷高中了解元的事情?”
  “是,准备好接待侍郎大人吧。”
  “少爷当初应该收敛些的,现在怕是尚书大人已经喜不自胜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根本就不想去考什么秋闱。”
  “是。”季末知道这触了祝般若的逆鳞,闭口不言。就算是以后解元的头衔也抹杀不了他受人摆布所带来的压抑,两人朝夕相对将近十年,没有人比季末更了解祝般若。
  同样,也没有人比祝般若更了解季末。
  半个时辰之后,季末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还是去了宽严园。祝般若本想叫住他,想了想似乎没什么好说的,还是继续闭眼假寐。
  祝家四少爷高中解元的消息,在桂榜下发的当天就已经派专人前往丰州汇报。对于尚书大人的态度,现在还无人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把祝四少灌醉然后两个人关一起,爱干啥干啥去吧!
  下一章实施!花花花花花花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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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6、七六章 醉酒(三) ...

  丰州城内,吏部尚书罗青岩此时手中正拿着一封信笺抚着胡子哈哈大笑,“好!不愧是我罗青岩的外孙!果然非同一般!”
  罗玉衡在一边也跟着大笑,“好!不愧是我罗玉衡的外甥!果然不同凡响!”
  罗青岩回头看了看儿子,嘴唇抖了抖,发出一个字:“滚!”
  罗玉衡动作相当标准的行了个礼,“是!”这边就要往外跑,在一只脚踏出门槛的时候,罗青岩又在后面喊了一声,“回来!”
  罗玉衡转了个圈重新站定,“父亲大人有何吩咐?”
  “去!将般若接过来。”老头抚又笑笑,想起信上的内容就是一阵感叹,“你跟玉环说,这个外孙以后就由我来培养。”
  罗玉衡动作僵了一下,试探性的发问,“父亲大人,这样……是不是不好?”
  罗尚书胡子一吹,“有什么不好!这是我罗青岩的外孙,我来养有什么不好!”
  “父亲大人息怒,儿子不是说这个不好,般若已经是十七岁的大孩子了又不是小时候,父亲大人把他接过来,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罗玉衡边说边偷偷打量父亲的脸色。
  “凭借我在丰州的地位,能让般若走最好的路!”老头子很生气的样子,眼睛瞪得大大的。
  罗玉衡后退一步,“父亲大人息怒,先不说这是姐姐唯一一个儿子,单凭祝家现在的情况般若也难说能过来,祝家的大儿子祝颜回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失踪了,二儿子祝启悟也在两年前就已经被分出去,现在般若可以说是唯一一个继承人了啊。”
  祝允兴会不会不肯?
  “是不是他祝家的继承人又怎样!在厉害也是一个商贩!始终是上不了台面的下九流!难不成他们还想着般若以后和他们一样?!”
  罗玉衡不欲与父亲再起争执,只道:“孩儿尽力吧!”
  罗青岩不再说话,继续看着那张和顺传来的消息,脸上的笑纹一道道展开。
  ——————
  所谓家不可外扬的家丑,祝启悟的事情两年之后风波再起,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罗玉环本就对祝启悟的离开方式持有很大的不满,如今这份不满恰好找到了应有的发泄的途径,祝启悟在西茶洲财产已经败光,不仅如此连自己的媳妇都不知所踪。
  离开的时候携万贯家财如斯美眷,回来的时候穷困潦倒孑然一身。如此强烈的对比,处在很顺成里也算是一大话题了。
  季末纠结了几天之后还是踏进了他的三哥现在季运住的地方,但是到了地方才发现季运不在,问了房东,说举人老爷已经好几天都不见人影了。
  季末吓了一身冷汗,琢磨着要不要去报官,冷静下来想了想,季运现在已经是举人的身份,按理说不该出什么事情,报官这件事很有可能会对他造成不好的影响,最后还是忍住了。
  季末见不着季运就觉得不安心,来到季运是房间里,打算等他回来。
  傍晚了,季运没回来,季末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月亮出来了,季运还是没回来,季末躺在季运的床上翻来覆去。
  ——————
  挽夏园里,阿峰从外面满头大汗的跑进来,张嘴就喊:“兰香!兰香!”
  兰香从房间里出来,拍了一下他的头,“鬼嚎什么,没大没小的!”
  阿峰也懒得和她争执,“少爷在外面喝酒喝醉了,疏影让你先煮好解酒汤等着,一会用得着。”
  兰香想了下,“今天是白家摆宴?”
  “嗯,白二少爷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可着劲的灌酒。你先准备着,我还得过去接人。”
  兰香点头,“成,你快去吧!”
  阿峰没直接走,眼睛瞟了一眼季末的屋子,见这时候里面还是暗着的,“季小幺呢?”
  “季小幺今天一天都没回来?你找他干嘛?他又帮不上什么忙。”兰香白了阿峰一眼。阿峰跺着脚跑开了。
  ——————
  天气已经转凉,季末有些支持不住,蜷缩着躺到床上,怀里抱着单薄的棉被,睁大眼睛看着窗外月光映下的树影婆娑。
  季末对季运不存在依赖感,但有时候看着季运的时候就像是在看一个刚刚长大成人的孩子,他有着自己的抱负,同时也在违者这个抱负而努力着,季末看着他,就像是在保护着一朵花的盛开,一棵幼苗的生长,看着他慢慢的赢得属于自己的生活。
  但是,祝启悟的出现给了季运的生活添了一道裂痕。
  那么,祝启悟的突然抽身,会不会让这个人就那么直接破碎掉?就像是一把利剑刺进柔软的身体里,刺进去的时候只会带来疼痛,抽出来的时候带来的却是死亡。
  季末还是有些冷,躺在床上胳膊抱着膝盖,他从没有一刻如此的希望祝启悟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出现,或者说仍在西茶洲,一直没有回来过。
  季末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门忽然就有了动静,季末猛的从床上坐起来,盯着门的方向看。
  该是季运没错的,只是身影摇摇晃晃站不稳一般。
  季末从床上跳下来也没点灯直接跑到门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季运,皱着眉头说:“三哥,你喝醉了?”
  季运晕晕乎乎的一手扶着门框身体靠着季末,迷迷糊糊的看了季末一眼,“小幺啊,你,怎么来了?”
  季末没多说,凑着月光将季运扶到床上,然后点亮灯,回头才发现季运已经躺倒在床上。季末仔细的看着他,眼前的季运有些不认识了。
  身上仍是一套青色的长衫,只是比之前不知好了多少,头发束了冠,大概是因为醉酒左右摇晃的原因,看着有些散乱,明明已经已经赢得了举人的身份,相比之前,此时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落魄的文人,没了生气。
  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季末上前拍拍他的脸,“三哥,三哥醒醒。”本来还想着该怎样解释祝启悟的事情才能让他容易接受一些,季末现在觉得,或许根本就不用解释。
  ——————
  祝般若躺在床上喝下兰香送过来的解酒茶,眯着眼睛看清楚身边的人,再次把眼睛闭上,“疏影啊,把季小幺叫过来,说我有事找他。”
  疏影将杯子放到一边,看了眼阿峰,小声道,“季小幺呢?”
  阿峰支支吾吾,不知道给怎么回答,“小幺……小幺哥……”
  祝般若眉头皱了起来,“我让你去找季小幺听到没有?!”
  疏影拉着阿峰往外走,还是那句话,“季小幺呢?”
  “小幺不在,兰香姐说他从早上出去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疏影点点头,“过会进去就这么跟少爷说吧。”
  阿峰抬头有些着急,“小幺不会出什么事吧?这都这么晚了……”
  “宽严园到挽夏就这么点路程,难不成他还能走丢了不成?”如果是他擅自跑出去的,就算是出了事情又能怪的了谁?疏影不再理他,转身进了祝般若的卧室。
  祝般若睁开眼,见来的人还是疏影,更是不乐意了,“给我把季小幺找过来!”
  疏影拿着毛巾沾了热水给祝般若擦了擦脸,“少爷先等一会,我让阿峰去找小幺了,过会就来。”
  祝般若闭着眼睛,安静了一些。
  阿峰从外面进来,看看祝般若又看看疏影。
  祝般若看了眼阿峰身边,眉头再次皱起来,“季小幺呢?季小幺为什么没来?”
  “少,少爷,季小幺没在咱们园子里,今天下午就没回来过。”
  疏影仍旧背对着阿峰,仔细的给祝般若擦脸,嘴角带着微笑。
  “没回来?没回来他能去哪?”
  “少爷,我,我也不知道……”
  阿峰心里偷偷叫苦,我哪知道那位跑哪去了?这少爷平时看着挺好的,怎么一喝酒就那么任性起来了?!阿峰又想起上次和季小幺两人把这爷从马车里架出来的情景,偷偷抹了一把冷汗。
  祝般若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阿峰的眼神忽然变了一下,“什么叫你也不知道?你不知道谁知道?”
  阿峰凌乱了,我该知道吗?
  ——————
  季运似乎很难受,在床上动了动,皱着眉头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季末没再叫他,给他脱了衣服盖上被子,又坐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离开。
  出门之后季末就完全后悔了,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树叶雪花似的往下飘着,拢了拢衣衫硬着头皮往前走。
  月亮已经很高了,季末摸摸肚子,他晚饭到现在还没吃。祝府的后门已经关了,季末贴在门上挡住了些风,使劲的拍门,这天气真要是在外面过夜的话,非得丢掉半条命不可。
  门开了,开门的本来还揉着眼睛骂骂咧咧的,看到来人是季末立马住了嘴,“小幺啊,怎么回来那么晚?”
  季末笑了笑,“外面有些事,就回来晚了。”这边就加快脚步往挽夏园走。
  出乎意料,挽夏园的门是开着的,季末一推,吱嘎一声,开了。
  季末挠挠头,那不成是阿峰忘了关门了?但是为什么他房间里面也有灯光?不仅如此,院子里每个人房间的灯都亮着……
  季末不明所以的推开门,“少爷?”
  祝般若眼睛仍旧是眯着,醉酒之后能保持那么长时间真的很困难,脸色不是很好,“季小幺,你去干嘛了?”
  季末往房间里面看看,确实只有祝般若一个人,又退身出门在院子里看了看,院子里仍旧没人,几个房间的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灭了,只留下祝般若卧室里还透着淡淡的光亮。
  季末迈前一步,“少爷,你怎么会在这?”还是睡在我床上?
  “季小幺,过来。”祝般若还是那句话。
  季末挪着步子上前,他现在已经有些勉强了,从小客栈到祝家距离不短,他晚上又没吃饭,天气骤然降温,这个时候能站在这自己都佩服自己。
  季末有些苍白的脸色在这昏黄的灯光中恰好的瘾了去,嘴唇有些发抖,祝般若该是很难察觉到。
  祝般若确实没看出来季小幺的异样,就像是季小幺没看出来祝般若喝醉酒一样。
  祝般若见季末不听话,声音有些委屈,“季小幺,我等了你很长时间……”
  季末心肝一颤,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他现在刚从风里面走出来,头嗡嗡的有些发疼,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也想不出来,只能靠近祝般若,“少爷,你等我干什么?”
  祝般若忽然就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揽住季小幺,身体一翻,季末被压在了床上。
  这才是秋季,床上的被褥不是很厚,季末被他这么一摔,原本就嗡嗡作响的头现在更像是炸了一样,睁开眼都感觉自己看不清眼前是什么。
  等季末缓过来劲的时候,祝般若的唇已经吻了上来……
  季末赫然发现,祝般若,喝醉了……
  祝般若喝醉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是他喝醉了之后为什么会出现在季末的房间里。季末现在状态很是不好,从小客栈到挽夏园的一小段路程已经耗掉了大部分的力气,全身都是软绵绵的,抬手把祝般若推开的力气都没了。
  季末胸口有些发疼,穿着粗气别过头,“少爷,少爷!”
  祝般若那里理他,整个人都趴在季末身上,两只胳膊围成一个圈把季末的头圈在里面,闭着眼睛不看季末的表情,一味的所求。
  季末急了!照这个情势发展下去过会会发生什么可就难说了,双手从祝般若的身下挣扎出来,放在祝般若的背上就是一阵乱抓,企图让祝般若恢复一些理智。
  祝般若喝酒的时候有两个很明显的特点,一是任性,二是睚眦必报。
  季末几乎是卯足了力气在祝般若的背上抓了几下,对上祝般若的眼神时就发现自己真的是大错特错。祝般若盯着季末的眼神有些发红,皱着眉头,似乎是想不通季末为什么要抓自己,又为季末抓了自己感到很生气。
  季末犹豫着将手从祝般若背上拿开,试探性的以投降姿势摆在头两侧,小心翼翼的看着祝般若,“少爷没事吧?”
  祝般若不再看他,准确的来说是不再季末的眼睛,视线往下移一点,经过他的鼻子、嘴唇、下巴、脖颈,最后停留在锁骨上方的盘扣上。
  季末身上的这件衣服还是改良于祝般若的,祝般若手指一动,盘扣就被他挑开了,祝般若的头发已经是完全散开,几缕发丝落在季末的胸口上,来回摇曳着,虽然还隔着一层衣服,季末愣是感觉出一种极致的压抑感。
  祝般若的两根手指在小小的盘扣上揉捏了一下,似乎是刚刚注意到这个新鲜的小玩意一样,季末现在不敢说话了,只等着这少爷忽然间清醒然后从他身上滚下去,万一做出什么动作刺激了他,后果他真的承担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喝酒的原因,祝般若的两只眼睛都是雾蒙蒙的,眼睫上都是湿漉漉的水,看着盘扣的神色单纯的像是个孩子。
  这是季末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祝般若,感觉很虚无。季末的手着了魔一样的摸上祝般若的脸,声音呢很轻,“少爷,祝般若。”
  祝般若不高兴的将他的手拿下来握在手心里,“小幺,季小幺。”
  季末笑了笑,开始一步步的引导,“少爷,你压到我了,起来行吗?”
  祝般若低头看看自己,再看看季末,眼神最终定在季末脖子下面第二个盘扣上面,“小幺,季小幺。”
  季末手指都在颤抖,谁喝醉了酒不吵不闹但就是会变白痴!
  如果祝般若只是揭解开他的衣服季末倒也不会怎么样,他和祝般若之间坦诚相待的时候也不少,但此时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慌,祝般若的眼神让他心慌,以前看着他的时候或者嘲弄或者揶揄,或者只是单纯性的好奇,从没有这样纯净过。
  像水一样纯净,不再冷漠,不再设防。
  这样的祝般若让季末有些触不及防,不知道该拿他如何是好。
  就在季末一愣神的功夫,第二颗扣子也被祝般若挑开了。祝般若像是奸计得逞似的,突然就对着季末笑了一下,看着他的笑,季末的脑袋立马当机。
  祝般若不理会他的表情,手指伸向第三个,季末终于紧张起来了,祝般若的那个笑太过明显也太过复杂,与此同时也太过陌生……
  季末突然扣住祝般若还在继续的手,“少爷!”
  祝般若重新低下头在季末的嘴唇上吻了吻,像是安慰一般,唇间缓缓吐出三个字,“季小幺。这边已经挣开季末的手,第三颗纽扣也沦陷了。
  很好,盘扣只有三颗,接下来就是腰带,季末哀求的眼神看着他,祝般若的□和季末紧紧的贴着,季末已经清楚的感觉到了他的反应,不敢置信的睁大双眼。
  祝般若还是在笑,没继续去解季末的腰带,而是跨坐在季末身上开始解自己的衣服。季末脸色有些苍白,“少爷是不是想睡觉了?我送少爷回房间吧……”
  祝般若看了眼季末,见他两只眼睛到处乱瞟就有些不高兴,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转而拍拍季末的脸,“季小幺,看我。”
  季末此时心跳都有些紊乱,很难得的是他还可以将祝般若说的话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祝般若让他看他,下意识的,季末就看着他。
  祝般若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脱衣服。季末清醒了些但下一秒又哑然,祝般若疯了么!
  祝般若脱衣服的动作不是一般的快,三两下就把自己的衣带全部解开,之后转战到季末身上,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挑,腰带开了,祝般若不紧不慢的开始解季末里衣的衣带,季末在整个过程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觉得这肯定是个梦!肯定是个梦!
  季末身材很瘦,但是身高在同龄人里面却不显得矮。十五岁的年纪也开始长个,身体的每一处都带着少年的青涩感,此时像是预料到什么一样,微微的颤抖着。
  祝般若的手指触上他的皮肤,一下一下的抚摸着,祝般若的表情有些迷离,像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像是坚持着要做什么。
  季末闭上眼,祈祷着噩梦快些结束。他想大叫求助,但是不知道该叫谁,阿峰还是兰香?或者是疏影……祝般若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屏退,到时候最难堪的人反倒是自己。
  季末到底已经是少年的身体,禁不住的祝般若的抚摸,片刻之后就开始大口的喘气,看着祝般若的目光都带着些迷离。越是这样手上越是使不上力,祝般若倒像是老僧入定一样,一下一下,不急不缓。
  季末受不了他这样的挑逗,两只手忽然揽上祝般若的脖子,硬生生的将祝般若拉倒在床上。祝般若的呼吸因为季末的动做急促的喘息着,季末恨恨的看了他一眼狠狠的在祝般若的唇上咬了一口,他要报仇!
  祝般若完全没料到季末会反击,不管是醉了还是没醉,这个冲击对他来说绝对是非同一般,或许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是怀着挑逗心里,但是这一刻祝般若是彻底沦陷了。
  祝般若用胳膊撑开和季末之间的距离,定定的看着他,季末眼睛有些红肿,看着祝般若的时候像不服输的烈士。
  祝般若轻笑一声,将季末死命扣在怀里,季小幺,这些可都是你自找的。
  作者有话要说:咱说关小黑屋就关小黑屋!
  (两千字就脱了个衣服,我勒个去——)

 
  77、七七章 风雨降至(一) ...

  祝家次子祝启悟的事情还没解决,这边侍郎大人罗玉衡来了和顺。与往常一样并没有立刻就住进祝家而是事先到了万兴赌场。罗玉衡有自己的考量,在说话之前他想看看自己的底气有多足。
  赌场里面可以说是昏天暗地,罗玉衡一只手拿着折扇一只手捂着口鼻,在人群里寻着独孤乐的影子。
  转了三圈之后,还是没找到人。
  罗玉衡有些恼了,伸手拉过一个赌场里打杂的,“独孤乐去哪了?!”
  那厮不认识罗玉衡,倒是被他的气势震了一下,伸手指指帘子外面,“乐爷带着虎哥出去了……”
  “虎哥?”罗玉衡不解,“哪个虎哥?”
  “就是乐爷身边的那个虎哥啊……”
  罗玉衡摆手,“你们家乐爷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估计晚上吧……谁知道呢……”
  罗玉衡叹口气,这边的人都是谁教育出来的?怎么这德性!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独孤乐回来之后你让他去找我,对了,顺便带着你们家虎哥。”罗玉衡用扇子敲了敲小厮的肩膀转身要走。
  小厮在后面扯住他的袖子,“这位爷,你得告诉我你是谁啊……”
  罗玉衡暴躁。“我是你大爷罗玉衡!”说着甩袖离开。
  小厮在后面低头哈腰,“是是,大爷你走好。”转身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
  罗尚书回到自个的小别院的时候,外甥已经在那等着了。刚进院子就看到祝般若正转头和身后的人说话,脸上带着千年难得一见的微笑,罗玉衡心下好奇,等着后面那人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得!还是那个季小幺!
  换了张笑脸吩咐守在门边的老头上茶,转脸看着祝般若:“般若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来,舅舅去赌坊了?”
  罗玉衡心下一惊,脸上依旧神色不动,“是啊,般若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这才多大会就传到你这了。”
  “不是外甥消息灵,而是舅舅来和顺实在是没地方可去,除了张管家那里就是赌坊,还没见过我娘之前,你能去的就只有赌坊了,很难猜吗?”祝般若一手拿着茶盏一手拿着杯盖,耸耸肩,“很难猜吗?”
  季末站在他身后嘴角直抽抽。
  罗玉衡笑,“那你猜猜舅舅这次来和顺是什么原因?”
  祝般若放下杯子,手指轮换着敲打着桌子,“是因为秋闱的事情?”
  “你表现的太出色了。”罗玉衡的语气也听不出是夸赞还是挖苦。
  祝般若没接这个话头,“外公怎么说?”
  “父亲让我这次来把你带回丰州。”罗玉衡边说边看着祝般若的神情。
  祝般若撇过脸,“那不可能。”
  “父亲势在必得。”
  “我……”祝般若皱眉,“舅舅,你一直都知道我的不是吗?那根本就不是我要的。”
  “这话你不该对着我说。”
  祝般若有些无力,“外公是让你来接我,是不是代表还有余地?”
  罗玉衡还是原来的表情,语气却是出奇的冷,“没有余地,般若你斗不过他。”我跟他斗了小十年了,看看看看……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祝般若放在桌上的手攥紧,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舅舅。
  罗玉衡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怎么可能被祝般若两句话吓到,他的手段太多,只是一直以来都没用在这个小外甥身上而已,不过如果真到了互亮爪牙的时候,罗玉衡也不会迟疑。
  祝般若的语气有些着急,罗玉衡在他的印象里一直都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不管是生意上还是学业上,一直以来也都是他在一边帮衬着,祝般若也一直以为在以后或许他和亲娘闹翻的时候,这个长辈还是会支持着自己的……但是,事实似乎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他已经默认了我和扶桂。”罗玉衡低头品茶,错开祝般若的目光,到底是不希望那一天的到来。
  祝般若站起身,“小幺,我们回去吧。”
  季末看了眼罗玉衡,跟在祝般若身后就往外走。
  罗玉衡有些着急,“般若……”
  祝般若这次回头了,“舅舅,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没用。”笑了笑,毫不迟疑的离开。
  祝般若和罗玉衡之间的关系到底有多复杂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当初张富贵与罗玉衡的关系被罗青岩知道,怒气横生,身为姐姐的罗玉环出面在两人之间调节最终达到了现在的场面。
  张富贵到和顺,罗玉衡仍在丰州,没有明面的打压,但最终也不是个说法。
  罗玉衡知道现有的场面维持不了多少时间,他对这种状况也是相当的不满,唯一能同时制约父亲和他姐姐的人就只有祝般若。
  罗玉衡从祝般若小时候就开始有意无意的培养他,一边是为了在以后给自己创造更大的空间,一方面也是为了松弛当时的环境。
  但是现在情况忽然就峰回路转了,罗青岩大概也发现这个儿子实在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终于将最终目标定在桂榜提名的外孙身上,罗玉就要解脱了,前提是要把他外甥给送进去。
  在罗玉衡看来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祝般若,他的抱负,他的思想,他的感情,所有的一切就跟当年的他是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他爱上的是红楼之中的扶桂,祝般若比他幸运,是一心想着他的季小幺。
  罗玉衡看着祝般若离开的背影失落的叹口气,他现在也不敢说当初做的对不对,给了他想要的一切,到最后却只为了加深他的痛苦。
  般若啊,你的路才刚刚开始……
  ——————
  枫树的叶子像是燃烧的火一样,充斥在有限的空间里莫名的让人感到一种压抑。季末跟着祝般若一路都默默无语,祝般若不需要他说什么,更何况,他的亲情他也插不上嘴。
  祝般若忽然站住脚,头也没回,“小幺,过来。”
  季末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依言往前走了两步,侧对着祝般若。
  祝般若忽然转过身抱住了他,两只胳膊使力出奇的大。季末站在原处没动,祝般若和罗玉衡之间自己也算是一个见证人,但是他没有发言权,就算是能给的安慰此时也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季末抬起的手复又放下,不冷不热的一句:“少爷,你要哭了么?”
  祝般若放开他,盯着季末的脸看了一会,最终只在他唇上印了一个浅浅的吻。祝般若说,“他从一开始给我的就太多,如今收回去了也是理所当然,我不该怪他。”
  “去或者不去,还是要看少爷自己,随心所欲或者高瞻远瞩有时候是一个意思,有时候又是南辕北辙,”季末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不再多说,多说亦无益。
  祝般若没有多说,起步往前走。
  第二天的时候罗玉衡就正式来到了祝家,这次祝允兴、罗玉环都出现了,连着祝般若。
  四人坐在大厅里,就罗青岩尚书这一提议开始进行交涉。
  罗玉衡对着坐在主座的祝允兴躬身一拜,“恭喜姐夫,般若桂榜独占鳌头,以后定是可堪大用。”
  祝允兴敷衍的一笑,“玉衡见笑了,般若能有今天的成就也是因为岳父大人和玉衡的鼎力栽培,我就是一俗人,做学问什么根本帮不上忙。”看了眼祝般若,“般若,好不快谢谢舅舅。”
  祝般若很听话一板一眼的对着罗玉衡鞠躬致礼,“般若在这里拜谢舅舅多年来的教导,以后定会报答。”
  不知道为什么,罗玉衡听着‘报答’这两个字心里就是一突,看了眼祝般若的脸色,见对方并没有什么表情,才慢慢放下心来,“这是舅舅该做的,般若有这个天分,也不该冷落了才是。”
  祝般若又是一拜,脸上带着谦虚的微笑,“般若定然谨记舅舅教诲。”说完重新坐到凳子上喝茶,再不抬头。
  罗玉衡有些尴尬,看看姐姐,罗玉环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
  罗玉衡再次站出来,这层窗户纸迟早都得要他戳开,早戳晚戳都是戳。“父亲大人的意思是希望玉衡这次能把般若接到丰州,父亲大人和我在丰州都有一定的人脉关系,除此之外最好的老师也大都在丰州,这对般若的学业和以后都有好处。”
  罗玉衡说完之后场面再次陷入寂静,另外三人都没有接话。
  罗玉衡强撑着脸再次站起来,这次说话的对象是罗玉环,“姐姐对父亲大人的提议认为如何?”
  罗玉环抬起眼看着弟弟,叹口气,“这话也不是我说了算的,虽说父母之命打入天,多少还要看般若自己的意思。”说着眼睛看了眼祝般若,示意他自己决定。
  说实话罗玉环是不赞成父亲的这个提议,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她都是按着祝家接班人的标准来培育这个儿子,如果祝般若踏入仕途的话,结果只有两个。
  一是她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祝家偌大的家业将交给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祝允兴的另一个儿子,这个结果是她死都不愿意看到的。
  二是祝家的财产全都归了父亲家,她这么多年来花在这个儿子身上的心血也会付之一炬,没有任何回报。
  但是他又不能违背父亲的意思,父母之命大如天这句话不是给祝般若说的,而是给自己说的,他不能违抗的命令只能交给儿子解决了,到头来或许还能留下个好名头。
  罗玉衡不能直接就问祝般若,转了个弯对着祝允兴又是一拜,“姐夫是怎么看?”
  祝允兴又是另一番考量,其中有一半和罗玉衡之前想到的差不多,但是另一半又截然不同。那就是,他有三个儿子,但是最后成材的只有祝般若这一个,祝般若有状元命吗?或许有,但是谁又能说他在和顺走不开比那更广的路子来?
  祝允兴深知小儿子走与不走不是他能决定的。罗玉衡能问问他也只是表面上的客气,祝允兴忽然就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还好,他的另一个儿子回来了……
  祝允兴笑着回他,“看般若的意思吧,孩子的路是自己走的。”
  罗玉衡终于对上了祝般若,“般若,你……”
  “知道了,我跟舅舅回丰州。”祝般若言简意赅,一语定乾坤。
  祝般若到丰州的消息来的没有任何预兆,就像是匆忙之间决定的一样。
  季末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感觉有些突兀,想想其实也在情理之中。此时祝般若躺在椅子上有些疲倦的看着季末的侧脸,“季小幺,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回去丰州?”
  季末笑了笑,“你想做的事情定是有原因。”
  “是啊,但是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太过荒唐,如果有一天我后悔的话,很有可能就是万劫不复后悔半生。”
  “如果不做的话你很有可能会抑郁一辈子。”季末不冷不淡的接了一句。
  祝般若静静的看着他,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疏影开么进来,“少爷,侍郎大人来了。”眼睛看了一眼毕恭毕敬站在一边的季末。
  祝般若点头,“说我马上过去。”
  “是。”疏影退下。
  “季小幺。”祝般若抬起季末的脸,“有没有后悔?”
  季末撇过眼不看他,“少爷说的是什么?如果后悔有用的话,当然要。”
  祝般若笑笑,松开手指,和他擦肩而过。
  大厅里面,罗玉衡看着外甥,想笑笑,又笑不出来,不笑的话又觉得有些尴尬,摆了半天表情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
  祝般若看着他也没了脾气,开门见山道,“舅舅打算什么时候带他走?”
  罗玉衡滑稽的表情立马收住,他知道祝般若说的“他”指的是张富贵,“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是越快越好。”踌躇片刻还是说出来了,“你恨舅舅?”
  “舅舅帮我做件事吧。”祝般若没说恨,也没说不恨,看着罗玉衡的时候甚至还笑了笑。
  罗玉衡如临大敌,“般若……舅舅在这和顺城里人生地不熟,如果能帮得上忙的当然义不容辞。”
  “舅舅谦虚了。”祝般若不多废话,直截了当:“我要让季小幺坐上祝家大总管的位子。”祝般若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罗玉衡,咬字相当清楚,就算是罗玉衡想抵赖也是不可能。
  罗玉衡身形一顿,对于和顺人生地不熟这句话他是真的谦虚了,但是就算他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将手插进祝家这大院子里,至于谁会成为大总管这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更何况这一任的管家还是他的心肝张富贵……
  “般若……”祝家大部分权利都掌握在他姐姐手里,般若的意思是让他左右姐姐的想法?
  “舅舅想清楚了,我是答应了要跟你去丰州,但是人说话也是可以不算话的,我拿自己换来你和张管家的双宿双飞,舅舅稍微出点力也该是没关系的吧……”
  罗玉衡的思维在祝般若说出那句,“人说话是可以不算话的。”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要当机,在昨天之前他对于这个外甥的想法很是拿捏不准,整颗心都是七上八下,万一祝般若拒绝他该怎么办?万一他不情愿怎么办?
  昨天之后他终于将这些万一都除去,一颗心总算是放进了肚子里一晚上没睡着觉开始策划自己和张富贵未来的美好生活,但是今天,整个十恶不赦的小坏蛋居然跟他说,“人是可以说话不算话的!”
  人可以说话不算话吗?当然可以!
  张富贵的心从九天云朵之上硬生生的砸到了地底。这个世界都开始晕眩。
  祝般若当然不可能让这个舅舅就这么晕过去,“舅舅,只要保证季小幺坐上大管家的位置,般若二话不说就跟着你走。”
  罗玉衡恢复了些神智,有些迷蒙的看着祝般若,“般若啊,那个季小幺有什么好?!”
  祝般若撇撇茶沫,喝下去一口之后方道:“季小幺确实没什么好的,但这是我给舅舅提的要求,舅舅的意思呢?”
  好或者不好,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劳您操心。
  祝般若叹口气,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个外甥会反过来威胁自己,真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给我些时间,我想想办法。”罗玉衡抬头看着祝般若,“你跟他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嗯?”
  “不要瞒我,你对这个孩子太过在意,舅舅不是傻子。”
  祝般若嘴角浮出一个浅笑,“很明显?”
  罗玉衡扶额,知道抓般若这是承认了,“收敛些,别搞太大。”
  “知道。”(本文不生子,无风险!)
  罗玉衡站起身,“我先回去想办法,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深深地看了一眼祝般若,干脆的闭上眼睛扭头离开。
  偏偏不巧的是,出门就遇到了季末。
  “侍郎大人这是要回去了吗?”季末笑着问。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罗玉衡盯着他看了两眼最后摇摇头,大步离去。
  季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走进大厅,将祝般若手边的凉茶收回去,“侍郎大人不对劲。”
  “没事,给了他点刺激。”
  季末手一顿,有些疑惑。
  祝般若笑笑冲季末招招手,“季小幺,过来让我抱抱。”
  季末端着换下的茶杯直接出门。祝般若在后面摸着鼻子讪讪的笑了一下。
  罗玉衡没有回去,而是去了张富贵的宽严园,张富贵刚好在给园子里的花浇水,看到罗玉衡之后就直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扶桂……”罗玉衡是橡皮脸,直接粘上去。
  张富贵侧身避开,“侍郎大人有事?”
  “我想你了……”
  “那真是抱歉。”
  “所以说我是单相思么……”罗玉衡的表情相当委屈,趁张富贵一个不注意一把搂住他的腰,“你们一个个的都欺负我,先是般若,现在又是你……你们怎么都能这么狠心……”嘴上是这么说,抱着张富贵的手是越来越紧。
  张富贵挣扎了两下,未果,“能不能好好说话,这样抱着我是什么样子?”
  “这是我一直都想做的事情,不说话也没事。”罗玉衡继续恬不知耻。
  张富贵也不搭话了,任他死皮赖脸,罗玉衡将下巴放在他肩膀上,缓缓开口,“我爹说我可以把你从这里带走,但是有一个条件。”
  张富贵冷笑一下,拧过头。
  “我爹说让我把般若带去丰州,由他亲自教导。”
  张富贵还是没说话。
  罗玉衡继续,“我问般若愿不愿意跟我去丰州,他说愿意,但是要我答应他一个条件。”
  张富贵动了一下,还是没说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扶桂,你想不想知道般若提到的条件是什么?来,让我亲一口。”
  张富贵的脸从一边扭到另一边,罗玉衡的吻落到了脖子上,还意犹未尽的添了一下。
  张富贵脸色发青,“说!”
  罗玉衡终于彻底从祝般若的打击中缓过来了,“般若说,如果能让季小幺当上祝家的管家的话,他就答应跟着我会丰州。”
  罗玉衡点头,“这是他一直都在计划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说罢之后愣了一下,“如果你答应祝般若的条件的话,祝般若跟你去了丰州,但是季小幺还是要待在和顺?”
  罗玉衡也是愣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对哦,般若不是跟那个季小幺看对眼了么,怎么会让他一个人留在很顺,自己去丰州?”
  罗玉衡现在还在担心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姐姐会不会也让他答应一个条件,这些‘条件’一个连着一个,到最后又会是什么结果?
  他又该怎样向罗玉环开这个口?谁做祝府的管家和他罗玉衡有什么关系?祝般若去不去丰州和季小幺有什么关系?你罗玉衡能不能和张富贵在一起又和祝般若去不去丰州有什么关系?
  不管怎样,罗玉衡得出的最终结论就是:只要是季小幺能坐上祝家的管家这个位置,他就能和他们家张富贵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让愤怒来的更猛烈一些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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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8、七八章 风雨将至(二) ...

  罗玉衡绝对是一个谋定而后动的角色,这种个性在培育祝般若这件事情上表现的淋漓尽致,或许结果不尽如人意。
  当初他和张富贵在一起的最大阻碍来自于自己的父亲,尚书大人罗青岩。为此罗玉衡可以蛰伏数十年,重新给他培养了一个接班人,为的就是数十年之后可以有机会金蝉脱壳和他的张富贵双宿双飞。
  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波折而已,十年的时间他都已经挺过来了,还在乎这短短几个月!
  要季末坐上管家这个位置不是大事,只要这现在当家的说句话就行,但是现在整个祝家当家的就是罗玉环,罗玉环对季末的态度虽说不上是咬牙切齿,给不了个正眼倒是真的。
  相比之下这位女主人倒是更喜欢疏影多一些,就算是没有疏影,整个祝家上上下下,随便拉出来两个人论资历、经验都在季末之上的也不在少数,罗玉环凭什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罗玉衡把头从左边转到右边,如果有解决方式的话,那就是有更不痛快的事情等着的前提下,这个姐姐会选择对自己危害比较小的季小幺……
  罗玉衡当天下午再次造访罗玉环的院子,罗玉环正在一棵桂花树旁边喝茶,罗玉衡忽然想起她是最喜欢桂花的,这个时候心情该是不错吧。
  罗玉环让人加了张凳子让罗玉衡坐在他对面,凤眼一扫:“怎么最近这么有时间,三天两头的往我这边跑,张富贵的院子也不是这个方向啊。”
  罗玉衡习惯了他这种语气,笑笑,“姐姐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可是专门来看你的。”撩起衣摆坐到椅子上,看了看四周。
  罗玉环挥挥手把旁边几个婢女都遣走,“有什么话要说?”
  罗玉衡似乎还是不怎么放心,又凑近了些,“大姐,不得了了!”
  罗玉环皱眉,“什么事情这么大惊小怪的,天塌下来了不成?”
  罗玉衡讪笑摇头,表情随即转为严肃,“天当然是掉不下来,但是也差不多了。”大半个身体又缩了回去,“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
  罗玉环一看就是欲擒故纵的把戏,不过能让这个弟弟这么上心的怕也不是什么小事,“不管是什么事,想说就说吧。”
  罗玉衡再次凑过来,“大姐,般若和他身边的那个叫季小幺的感情怎么样?”嘴上这么问,眼睛一直注意着罗玉环的表情。
  果然,罗玉环一听他提到‘季小幺’这三个字脸色就不怎么好,瞥了眼罗玉衡,“一个是祝家的少爷,另一个是下人,就这点关系,还什么感情?”柳眉一挑,满是不屑。
  罗玉衡心里大呼不好,他大姐对季小幺讨厌不是一两点,事情不好办……
  罗玉衡再接再厉,“大姐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我看着可不是这样啊。”
  “哦?在你看来是什么样?”罗玉环对自己儿子上心,他身边的人怎么都不能忽视。
  “我觉得这般若和季小幺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不简单?两个毛小子之间的关系有什么不简单的,难不成还能像你跟张富贵之间那样?”
  话说到这里猛然一顿,不可思议的看着罗玉衡,看着罗玉衡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罗玉衡赶紧低下头装作喝茶的样子,他这个动作无疑就是默认罗玉环的想法,手里的杯子直接落到地上,发“啪!”一声脆响。
  罗玉衡立马站起来,“大姐你也别当真,我这也只是说说罢了,你看虽说我是过来人,但是看事情也不一定准不是,我也不能倚老卖老不是……”
  “你给我闭嘴!”罗玉环一声暴吼。
  弟弟自动闭嘴,重新坐下,过了一会又道,“大姐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
  弟弟见姐姐的脸色有些发白是真的担心了,撇去祝般若那臭小子和季小幺不谈,这对面坐着的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姐啊!这样做是不是过了?或者说,这种做法会不会造成一些惨烈的后果,先不说姐姐真被气出来点问题他心里过意不去,这万一季小幺真要是被给整出点什么事来,般若那小子还不得翻了天?!
  罗玉衡有些头疼,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种程度,他还真是前后都不是人了!
  罗玉衡偷偷看了眼姐姐,发现她连手指都有些颤抖,盯着自己的眼神像是仇人一般,“你都看到了什么?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一个字都不准隐瞒!”
  罗玉衡这次是真的有些不自在了,他能看到什么?般若和季小幺那点事也是靠着同道中人的第六感偶尔捕捉到的,就算是现在告诉罗玉环也是建立在十有八九的猜测上,哪有什么证据!在看着自家姐姐的反应,罗玉衡皱皱眉头,“大姐,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就是看到两个人不管到哪都是一前一后走在一起,而且般若似乎还很看重季末那小子,我就是瞎猜罢了,你也别太当真。”
  罗玉环冷笑,“你是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真要是没什么事,你会大惊小怪的跑过来跟我打小报告?”
  罗玉衡开始冒冷汗,难道要我承认自己其实是别有用心?
  罗玉环闭着眼睛躺倒在椅背上,“罢了罢了,就算是真粘到一起了又能怎么样,想拆开的话也容易的很。”睁眼看了看罗玉衡。“般若已经答应要跟你去丰州了,这几天就带着他走吧,那个孩子就留下来。”
  罗玉衡心中一喜,“那大姐打算怎样处置这孩子?”
  “怎样处置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心里有数。”罗玉环面无表情,本想喝口水纾解一下郁闷之气,伸出手才发现杯子被自己给打碎了,心情越发不好起来。
  此话一出罗玉衡想离开的脚再次迈不动了,罗玉环下狠心的话,谁也帮不了那孩子了,试探性的说,“大姐,般若性子倔,你也别做的太过。”
  罗玉环眼中一道利光,“怎么?你这是在威胁我?”
  “大姐!”罗玉衡有些焦躁的在原地打转,这不是威胁不威胁的问题,先不说般若和这孩子之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真的,大姐觉得把这孩子弄没了,般若就能消停下来,然后继续跟你和和美美母慈子孝?”
  罗玉衡沉吟片刻,“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显,先让这两人分开一段时间,般若去丰州,那孩子留在和顺,两人平时见不着面,时间一长就算是本来有什么也变成没什么了。”
  “你的意思是放之任之?”
  “不是放之任之,是让他们自生自灭。”
  这两个成语有差别吗?有差别吗?但是罗玉环似乎就像是受到了启发一般,冲他摆摆手,“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容我仔细想想再做决定。”
  罗玉衡还是有些不情愿,他本来是想着让大姐在季小幺跟着般若去丰州和季小幺留在祝家这两件事之间选一个的,谁知到话说到一半就被赶了出来,不敢再想这事是不是被自己给办砸了,三步一回头的出了院子。
  罗玉环咬着嘴唇,开始思量事情的处理办法,脑子里模糊的回忆起当初自己对这个孩子已经动了出除后快的心思,只不过当初这季小幺运气好,碰上般若正好回家,捡回来一条小命。
  不过儿子当时的反应到不怎么激烈,只是将疏影送出去待了两年。
  罗玉环有些不安,万一罗玉衡说的事情是真的,自己要是真拿这个孩子怎样了……儿子会怎么办……会不会跟自己就此反目?
  脑子里又不可抑制的想起当初罗玉衡和张富贵的事情,虽说现在还能跟这个弟弟相谈甚欢,但是两人都能感觉到中间多了层什么东西,以前的时光怕是再也补救不来了……而且张富贵这个人,至始至终都是她心头一根刺!
  当初的张富贵如今的季小幺,罗玉环想到这两个人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
  罗玉衡再怎么说也是侍郎身份,在和顺总耗着也不是个事,回程的日子正在一天天逼近,祝般若依旧是闲神在在,该看书的时候看书,该出门的时候还是出门,丝毫看不出一点即将离开的意思。
  罗玉衡看着心里发急,三番两次的装作不经意路过走进挽夏园,祝般若也是该上茶的上茶,但是上完茶之后就坐到一边看书去了,两人之间有时也说说话,但是祝般若半字不提去丰州的事。
  “舅舅最近来的好勤快啊。”祝般若将书递给一边的疏影,开始迎接今天不只是第几次造访的罗玉衡。
  “闲着没事,过来看看。”罗玉环清清嗓子。
  “那舅舅可真是够闲的。”边说边招呼着站在门口的阿峰再次上茶。
  罗玉衡不说话了,他来的目的这个外甥该是比谁都清楚,这不是诚信挖苦他吗!“般若啊,时间不多了。”
  “是。”
  “你直接支招,舅舅给你办成吗?你也知道你娘的脾气,你看……”
  “舅舅,我之前说过的话还是作数的,舅舅不必顾忌。”
  “这不是我顾忌不顾忌的问题,扶桂和我现在还是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去跟你娘开这个口啊。”
  “老调重弹就是,不是很简单吗?”之前是你的张富贵,现在是我的季小幺,我祝般若拿我今后的人生换你们双宿双飞,真的有那么难吗?
  “季小幺就算是真的坐上祝家管家这个位置又能做什么?扶桂在这个位置上呆了这么长时间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祝般若看着门外,季小幺刚刚从外面回来一头扎进屋子,大约是刚从张富贵那边回来,祝般若愣了一会神说:“我不是你,季小幺不是张富贵,你们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那是因为你的懦弱,我不会步你的后尘,想要活的更自由些就只能站在比别人高的地方。”
  罗玉衡被他的话噎了一下,默不作声。
  “季小幺必须要坐上管家的位置,他不需要和我娘抗衡,只要保护好自己就成,其余的我来做就好。但是不管我做什么,季小幺必须好好的。舅舅,你明白的我的意思吗?”
  罗玉衡苦笑,“我明白,不过你和季小幺的事情你娘大约已经知道,现在想保护好他那是难上加难,倒不如直接把他待在身边来的安全。”
  祝般若默默摇头,“不需要,季小幺不需要。”
  ——————
  三天之后祝般若离开和顺前往丰州,身边带着一个疏影,怀里揣着一张卖身契……
  作者有话要说:暂停一段时间……第一卷到此结束。
  第二卷还是这个坑!要等一等……大概半个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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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9、七九章 前夕(一) ...

  已经步入了十二月,和顺没有下雪,但是季末却感觉出来一种透到骨子里的寒气。全身上下都是闷闷的疼,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像是一个闹脾气的人一般,不怕他摔东西,就怕他闷着头不说话。
  季末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不眠,两个膝盖骨像是被针扎进去一般疼,疼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只能是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好不容易熬到天明的时候阴冷的疼痛刚缓过去,这边外面就传来了说话的声音,这是外面的人来找他了,迫于无奈,季末起身穿衣。
  季末打开房门的时候看了眼窗户上糊着的厚厚一层纸,暗想是不是纸破了?还没回过神,就听到有人敲门。
  季末打开门的时候脸上又是一如既往的微笑,带着淡淡的疏离又不至于冷漠,自认为是恰到好处的。外面站着的是宽严园的小童,手里捧着一摞厚厚的账本,脸上红扑扑的,看着季末的时候脸上带着红扑扑的笑意,“季小哥,这是张管家让我带过来的,说是今年冬天的开支账单。”
  季末是忍受了一夜的疼痛,又是彻夜未眠,忽然的冷空气灌进来让他几乎站不住脚,季末扶着门框堪堪挺直身体,“张管家怎么了?”
  “张大哥病了,这是他昨天晚上交代让我今天送来的。”
  季末笑笑伸手接过,“真是谢谢小童了。”小童被他一夸脸更红了,“那,小幺哥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还得给张大哥熬药呢。”
  季末点点头,小童蹦跳着跑开了。
  季末把手里捧着账单缓缓走回房间,阿峰正在打扫院子,今天天气阴沉沉的,不下雪也没见什么阳光,他倒是清闲了不少。一抬头看着季末走路都颤悠悠的有些担心,“小幺哥,你没事吧?”
  阿峰嗓门不小,季末本来是没事的,被他这么一大声差一点摔倒,转头看着阿峰的时候就带着三分怨气,“你就不能小点声,吓我一跳!”
  阿峰摸摸头发,这边已经凑了过来,“小幺哥,你腿是不是又疼了?”
  阿峰虽然是比季末还小两岁,但是在身高上已经和季末差不多了,季末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昨天夜里冷,有些疼。”
  祝般若这时候离开和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阿峰也是在这挽夏园里住了一些年头的,对季末的一些毛病都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走的时候还特意被祝般若嘱咐,“季小幺身体不好的话直接去找孙老头。”
  阿峰当时答应的也是特别爽快,少爷对季末的宠信那是大家都看在心里的,接到这个嘱托的时候还高兴了一阵子,但是之后才发现这事情有多难办。
  季末心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季末就算是再受四少爷的信任,身份也是摆在那里的,更何况现在祝般若不在,吃穿用度都得要严格按照规矩来,季末也许在以后能一跃成为祝家的大管家,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当一天和尚吃一天素,这是常识。】
  季末现在庆幸的就是现在身边还有阿峰这么个好孩子,虽然有时候说话做事不动脑子,但却是一心一意为了自己的。
  阿峰将季末扶到床上坐下,仔细看了看季末的神色,“小幺哥,是不是昨夜没睡好?眼睛都肿了一圈。”
  “没事,下午的时候再睡一会就好了,对了给我把那些账单都拿过来吧。”
  阿峰不乐意了,“不行,你先休息,等过会我去给你把孙老头找过来。”阿峰难得的本着一张脸。
  “上次不是找过了吗,孙老头都说了没事,你就别去了。”他的身体自己也是知道的,好,好不到哪去,坏,也坏不到哪去。当初在孙老头家里硬是调养了一个月,这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就是冬天的时候有些难熬。
  “孙老头上次是说了没事,但是也说让你好好保暖,别成天到晚的往外跑也没见你听进去,这个时候倒是想起人来过了。”
  季末拽着他的衣服将他拽回来,“别捣乱了,我事情多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能坐得住。”这边就要从床上起来。孙老头来一次两次还好说,这要是三天两头的往这个没主子的院子里跑,以后季末估计出门都不敢抬头。
  阿峰知道他是个不听劝的,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也不跟他争执,时间长了才发现不管季末说什么都不听,他也摸清季末就是这么个脾气,非要别人撂狠话才管用。
  “小幺,你再这样我可就去找小虎哥了……”阿峰故意拉长了一张脸。
  季小幺被他逗笑了,“你这是干什么?难不成我成天在床上躺着就好了?”
  阿峰不以为然,“反正孙老头是这么说的,我跟你说,少爷走的时候可是特意交待的,不管是孙老头说什么你都得听着,要是孙老头真说让你卧床三个月,我立马把你的鞋全部拿走,让你想走都走不了,只能躺在床上!”说罢又有些可惜的样子,“可惜孙老头没说……”
  季末这次是真的被他逼的无语了,“我今天不出门总行了,你先去找块木板过来,再把桌子上的那一摞账本给拿过来总行吧。”
  阿峰想了想点头,“成,你等着!”说完就一阵风跑没影了。
  季末见他走开了,脖子缩了缩几乎钻进被窝里,“你以为我不想啊,你少爷威胁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在场帮着说话?”
  季末跟阿峰说了会话现在倒是有了些精神,瞪着眼睛看着屋顶,回忆着祝般若临走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祝般若坐在书房里,手边的熏炉里点着一只熏香,烟雾袅袅的往外冒着,祝般若低着头看着香炉,半响说,“季小幺,我要去丰州,你留在和顺。”小熏炉的样式很好看,一只滚圆的小狮子,爪子底下按着个绣球,神气活现的样子让祝般若怎么看怎么像跟前的季小幺。
  季末记得当时自己是点头的,并没有说话。
  祝般若眼睛盯着那只熏炉眼睛眨都不眨,熏炉里的烟让他有些想流泪。祝般若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个中的关系你该是很清楚的。”
  季末还是点头。
  “我大概要走一年多的时间,这段时间里赌坊和玉器行都有你来掌管。”
  季末点头。
  “赌场那边独孤乐镇得住,张富贵也会帮忙,玉器行就全部交给你。”
  季末还是点头。
  “在我走的这一年里,坐到祝府管家这个位置。”说完之后终于抬头看着季末。
  季末本想点下的头僵在了半空。
  “这是我跟舅舅的交易,你只管做你认为该做的事情,祝家之外由我来周旋。”
  季末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又不解,有迷茫。
  “小幺,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祝般若握着杯子的手都紧了又紧,恨不得杯子都能捏碎。但是脸上还是丝毫没表现出来多余的神色。
  “少爷,一路顺风。”
  两个人之间再没深谈,祝般若第二天一早就跟着罗玉衡往丰州城赶去,跟着的人还有疏影。季末去送行了,站在一群人后面,丝毫的不显眼,他看着祝般若在找他,看了一圈又一圈,连罗玉环跟他说话都没听见。季末就站在人群的最外面看着,就是不站出来。
  祝般若没找到人,最后被罗玉衡催促着上了马车。
  季末回忆着当时祝般若说过的每一句话,对照着那些内容检查自己是不是已经坐到,或者说还差多少。这样祝般若回来之后他就可以全部交差了。
  “嘭!”一声门开了,阿峰已经搬了一块木板过来,还是刷过漆的,不过看着有些眼熟……
  阿峰看着季末就笑了,“这板子不错吧,可是我特意找过来的。”
  季末怎么看怎么眼熟,“我怎么没在咱们园子里见过,你在哪找的?”
  “这不是快过年了吗,夫人正在想着法的把掩冬园给拆了,说是要改建成一个小阁楼,来年春天的时候可以在那边上个花喝个茶什么的,这木板本来是个桌子面,我看着挺好就给那边的人要过来了。”说着喜滋滋的给季末看。
  可不是看着眼熟,当年他可是专门负责擦这张桌子的,怎么也不能忘啊。季末听了阿峰的话还是非常诧异,眼光从桌板上移开,“你说夫人要拆了掩冬园?”
  “是啊,反正也没人住,掩冬园也不大拆起来也不怎么麻烦,只是那些爬山虎长得实在是太密了,倒是比推墙头费得功夫还大。”阿峰说着将木板放在季末腿上,转身去给他拿账本。
  季末脑子里之上下盘根错节的爬山虎,秋天的时候他还特意去看了一眼,确实是茂盛的有些骇人,想不到这么容易就不在了……
  阿峰将小凳子也搬过来,账本放在上面,“笔墨放在哪?”
  季末大半个身子都缩在被窝里,听阿峰的声音才挣扎着露个头出来,“也放在凳子上吧。”
  阿峰听他的话又转过身去给他拿纸笔。
  季末看着他不断转圈圈的的样子就那么笑出来,因为半躺着的原因声音有些闷,像是胸腔里面发出来的一样,“看你这么忙前忙后的伺候我,我倒是过了一把少爷瘾。”
  阿峰脸有些红,“你刚才还嫌我烦呢,现在倒是知道我好了。”
  季末自觉闭嘴,阿峰虽说是个孩子真要是说起刻薄话来那也是够厉害的。
  这边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阿峰打量着季末一副死都不想从被窝里出来的样子,想笑又觉得没什么好笑的,“好了,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
  被子盖到鼻子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弯弯的装满笑意,阿峰本着一张脸:“年纪那么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阿峰走了,屋子里又剩下季末一个,空气瞬间又降下几度。季末飞快的从账本里抽出一本,慢慢的翻看起来。
  ——————
  季末不知道的是,当时祝般若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后面都想加上几个字,“行不行?”“好不好?”“可不可以?”他更像说的是“季小幺,你跟我走行不行,季小幺,我不走了行不行?”
  但是这些字,到最后一个都没说出来,他们只在祝般若的胸膛里疯狂的怒吼,像是被困的野兽企图寻获自由,他知道,这每一个字都是他的真心,同样,每一个字都代表他的软弱。
  祝般若不知道的是,季小幺在他的没一句话后面都想问一句“为什么?”那些东西全都是你的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凭什么要我帮你看着管着!凭什么走了之后还要束缚我的自由!凭什么你都走了还要把我留在这!
  但是这些话季末到最后都没说,也没问,他可以感觉祝般若的犹疑不定,这里的每个字都是自己的任性,都会变成他的负担。
  面对面的两个人,该说的话都没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_<%本来是要写番外的,结果变成了正文……、
  亲爱的,断断续续的更新开始了……(番外稍后送上)


  
  80、八十章 前夕(二) ...

  季末慢慢的翻看着账本,这时门外面已经传来了包子的香味,才想起来还没吃早饭。摸摸肚子,饿了。但不想下床,被窝里暖了这么一会总算是暖出来一点热气,季末抱着账本在被窝里直打滚。
  这边正在做心里斗争,这边房门又开了,季末扭过头,还是阿峰。
  看到阿峰手里端着的一个小托板,季末立马要笑出声来。
  阿峰白了他一眼,“真不知道少爷看上你哪点,人笨不说吧还懒,懒就懒吧,还毛病多。”
  将桌板上的账本拿开,拿过来的碗和两个包子放上去,阿峰催促他,“快些吃,吃完了我还要代你收拾!”
  季末被他弄的有些不好意思,眼睛里闪着亮光,仰头看着阿峰:“你吃了吗?”
  阿峰瞥了他一眼,“这就去,你吃完记得叫我。”说完就要出去。
  季末拉住他的一只袖子,“一起吃吧,我吃一个包子就成,另一个给你。”
  阿峰也不急着甩开他的手,只是从上到下隔着被子将里面的季小幺看了一遍,才道:“我说你怎么从夏天到现在都没怎么长个儿,连吃饭都吃猫食,怪不得!”
  季末被他这不阴不阳的语气激怒了,黑着一张脸本来想发作,阿峰已经跑走,顺便还给他关了房门。
  季末恨恨的咬着包子,吃一口念叨一句,我很矮吗?我很矮吗?可是我觉得我挺高的啊……
  季末一边念叨着一边将两个包子吃完,又将粥和干净了,这才把碗放下,将桌板上的东西放到子小凳子上,拿过账本重新看起来,肚子里热热的,舒服不少,季末觉得自己又想睡觉了。
  过了一会,阿峰过来收东西,季末脸上换成讨好的笑,“阿峰,你帮我把小虎叫过来,我有些事情找他。”
  阿峰又不乐意了,装成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人家小虎真够不容易的,这什么事都给你办了也没见你给人家涨工钱,季小幺,这事你办的不地道。”双手抱胸,努着嘴摇了摇头。
  “我们那是发小!那情分深厚啊!岂是你区区小儿可以看得懂的?快去快去!”
  阿峰低哼了一声转身出去了。发小怎么了?我跟你情分就不深厚了?!
  ——————
  时间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过年之前的两个月里,张富贵手里的事情不管大小一律交给了季末,不过张富贵还算是有良心,没有完全的撂挑子不干,两个月里还出现了两次,一次是给王传灵汇报工作,一次是季小幺病了他来探病。
  转眼间这年就到了,在丰州城的祝般若来了消息,说是过年不回来了,罗玉环接到信的时候立马黑了脸,整个祝家因为这个不大不小的消息,低气压足足保持了三天。
  罗玉环想儿子,但是儿子似乎不是很想她。
  但是大过年的身边也不能没有个小辈跟着,走亲访里的也太不像话了,跟何况是祝家这么要面子的人家。但是祝家老大祝颜回早几年就已经逃婚现在不知去向,小儿子年前又说是学业繁忙抽不出来空子。当前能叫到身边的只剩下二子祝启悟一个。
  罗玉环不喜欢这个小辈,但是这个时候也是不能反对。
  腊八节一过,祝允兴就派人到西茶洲去通知祝启悟,让他今年过年务必回来。
  这边传信的人刚走两天,和顺阴沉了小半月的天气终于开始飘出来雪花,本来是挺喜庆的一件事,谁知道这雪越来越大,等过了三天还是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从外面回来的人都说,不仅是和顺城,和顺周边的城市这时候都下起来雪,行人在路上几乎是寸步难行,还在回家路上的人都直接卡在了半路。
  祝家上下的人都知道,祝启悟回来的这条路怕是也被堵上了。
  祝允兴等儿子回来没等到,已经开始到处发脾气,本来不声不响的一个人现在是看什么都能数落出两句,脾气比罗玉环还大出来不少。
  年二十九那天,外面的人传来话,说是少爷回来了,现在正在路上往这边赶,大约到明天就能到家。祝允兴一颗心才慢慢的放回肚子里,笑眯眯的回房间给祝家上下准备红包去了。
  年三十这一天,整个祝家终于扫去了一年的阴霾,每个角落都是喜气洋洋的,前去迎接祝启悟的人这边已经回来了,说是少爷立马就到。
  祝允兴兴致颇高,摆摆手就报信的人下去。罗玉环从一边走过来,看了那小厮一眼,直接走到祝允兴身边,这个时候也不想拂了他的兴致,脸上带着笑意,“这人都到大门口了,老爷还是先回去吧,外面怪冷的。”
  祝允兴是上了年纪,也没了其他荒唐的心思,从祝启悟把西茶洲的产业败了之后心思更是都收到了家业上面,罗玉环看他的眼光也稍稍有了改观。
  祝允兴听罗玉环这么说还是没动,两只眼睛继续盯着大门外看,“你先回去吧,我再等一会,这人都到大门口了,马上就能回来。”
  这边话音刚落,大门口就有人跑过来,“老爷,已经能看见马车了,立马就能到。”
  祝允兴一听这话撇下罗玉环就往门口走去。
  两人到门口的时候马车恰好停住,正有人掀开门帘子出来。
  里面的人身穿一套浅蓝色的长袍,领口带着雪白的狐狸毛,祝允兴脸上的笑容一滞,睁大眼看着来人。
  马车上的人从下车开始就一直是低着头的,等到双脚着地之后,先是整理了一下衣摆,随后抬头目光直直的锁在一脸震惊的祝允兴身上。
  祝允兴的眉头慢慢的皱起来,伸出一根手指直直指过去:“孽子!”
  祝颜回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般,缓缓走到他身边,身形一弯,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父亲。”
  祝允兴后退一步,“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祝颜回抬头也就是含笑的神情,看着祝允兴眼里平白多了些其他的神色,祝颜回说,“父亲这样可是会伤儿子的心的,儿子怎么说也是冒着大雪从西茶洲一路赶过来的。”
  祝允兴听他这么说脸上惊愕的表情更甚,“你从西茶洲过来的?启悟呢?你弟弟呢?!”
  祝颜回笑笑,“我二弟很好,只不过他最近有很多事要处理,这大过年的怕是抽不出来身,儿子也就自告奋勇,代替二弟过来了。”
  一阵风吹过,高处许多还没融掉的雪花被风一吹纷纷落落的大掉落下来,祝允兴也不觉得冷,眼中再没显示出凶狠的神色,只是纯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头绪,他只是到这个儿子此时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但是偏偏祝颜回真的回来了!
  祝颜回回来了,这让祝允兴有些措手不及。
  按理来说,当年祝颜回逃婚差点害得整个祝家颜面扫地,现在他回来了,不仅没有丝毫请罪的意思,反倒是带着些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祝允兴思虑过后越发的想不通,说到底他也是自己的儿子,说到底当年做错事的也不单是他一个,状况不该是现在这样才对。
  单是祝允兴怎么都不会认为那是自己无能的原因,上前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隐隐的愤怒:“你还真是有脸回来,当年都做了什么好事!”
  祝颜回听他这么说也不反驳依旧是笑意盈盈,“是啊,当年没有听你们的话娶了那王家的小姐,反倒是您另外贴进去一个儿子,孩儿真是大大的不是。”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在祝颜回旧事重提并且带着浓浓的挑衅意味,祝允兴的怒气也无处发泄,颓然道:“既然回来了,就进来吧。”返身回了院子,祝颜回在后面跟上。
  这边两个主子刚走,马车里又走出一个人来,正是祝颜回旁边的小厮,小艾。
  小艾跳下马车看着面前明晃晃的祝家大门,转身招呼人将带来的东西搬下来,因为东西确实有点多,派了一个看门的去找管家过来看着。
  看院直接找到了季末,这些事情现在全都是季末负责,就算是找张富贵最后来的还是这个季小幺。看院只说是外面有东西要搬进来,让季末过去看这些,没再说其他的。季末很不情愿的从暖烘烘的房间里出来,裹着一件半旧的棉袄就出了门。
  季末和小艾见面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住了,站在雪地里两两对望着,季末忽然叫出声,“小艾,你怎么回来的?!”带着惊奇带着疑惑,之后才看清他身后的一辆马车,以及车夫和几个祝家下人正在配合着往下搬东西,季末原本的惊讶变成了错愕。
  小艾看着他笑了一下,倒是比这雪后的阳光还要灿烂几分,他走到季末面前拉住季末的手,“小幺,我可是想死你了!”
  季末点点头,从上到下将小艾打量了一遍,他对小艾的印象一直都是停留在当初祝颜回逃婚的那一段时光,乍一看是小艾,再仔细一看和当初的人又是相差太大。
  季末一时之间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任凭小艾拉着他的手,小艾说,“小幺,你长高了不少啊!”
  季末谦虚的笑笑,“是吗?我觉得也是。”
  “不过还是没有我高,对了,张管家呢?我不是让他们去找张管家的吗?怎么人呢?”
  小艾还在东张西望的时候,季末不好意思的说,“张管家病了,小艾有事情的话就找我吧。”
  小艾转身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跟在张富贵身边了?四少爷去丰州的时候怎么没带着你?”
  季小幺默默:是啊,你们家四少爷走的时候还真没带上我!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大少爷重出江湖,祝家又开始活跃了~~~
  


  81、八一章 前夕(三) ...

  季末听小艾这么问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挠挠头发,“四少爷说让我在这里等着他回来就行了,丰州那边我去了也是多余。”赌场和玉器行的事情他不想说,事实就是这样,他也没有向人解释的必要。
  季末说着这才抬眼开始正式打量小艾,小艾跟当年离开的时候相差确实很大,浑身上下已经少了当初在挽夏园的那种少年的青涩,举手投足之间颇有成年男子的风采。眉眼还是原来的眉眼,看着多了些硬气,大概是这几年在外生活磨练出来的。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根颜色深些的衣带。
  长身玉立一个人,看着让人心情舒爽。
  小艾也不说话,就那么站在那里任他打量,半响才调笑道,“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还越看越是不认识了?”
  季末笑着收回视线,“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原来小艾也是个美男坯子呢,真是看走眼了。”说着叹息的摇摇头。
  小艾白了他一眼,“别人这么说我听着也就是了,怎么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季末耸肩,“我说的是实话,怎么着夸你呢,你还不爱听了?”看着小艾的眼神满是揶揄之色。
  灵气十足的一个人因为是站在这冰天雪地里,越发的晶莹起来,同时也显出不堪一击的脆弱,小艾心里有些发苦,又有些欣慰,他可是知道,这人边看着挺脆弱的,生命力顽强的赶得上湖里的野鸭子!
  季末刚才从挽夏园出来的时候因为比较急,一件半旧的棉袄外面套了一件青色的外袍,他本就不是讲究容貌的人,如果不是跟小艾站在一起还真是看不出来这一套有什么不妥。
  小艾脸色一寒,“他们对你不好?”
  “怎么说呢这是?还真把自己当成嫁闺女的娘家人了?”季末别过脸,“别在这傻站着了,跟我说说这车上都是什么东西,都是好怎么保管的。”说着双手抄进袖子里,朝着马车的方向走过去。
  没走几步被小艾在后面拉住,季末眨眨眼不解的看过去:“小艾?怎么了?”
  小艾脸色不是很好,“你跟我说说,他们是不是带你不好?”大有你要是不说话我就不放你走的架势,眼睛里居然隐隐噙着泪花。
  季末心里一软,这辈子能有个这么关心自己的朋友也算是值得,转过身去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我过的很好,不少吃不少穿,生病了有人照顾,还有个倒霉大夫供我使唤,小幺知足了,你以为哪个主子都像你们家主子那样通情达理?”季小幺承认,自己确实是有骂祝般若的意思。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艾打断,“那我当初让你跟我走你为什么不答应?!”小艾的语气很强烈,连带着握着季末手腕子的力气都大了些。
  季末一怔,按照小艾所说的,他和祝颜回逃跑的计划是在那之前就已经开始计划?心里这么想却也没问出来,大街上人多嘴杂,小艾对自己也算是好意,缓了缓语气,“你也知道四少爷早在前几个月就已经去了丰州,把他手下的事情都推给了我,我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哪还有什么好日子过。”脸上露出点笑意,“虽说是累了一点,不过日子倒还算是舒坦,虽然没你日子好过,不过也不是很难,看你这样,我挺高兴的。”
  小艾皱着眉将季末打量了一遍,看着还可以和自己随意谈笑的季小幺,还有什么好抱怨的,更何况,自己也没有立场不是?甩手往马车走去,只丢下了两个字,“随你!”
  季末也跟了上去,“哎,你倒是跟我说说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你来了是不是说大少爷也回来了?”
  祝颜回带来的都是西茶洲的一些特产,倒也不怎么贵重,但是在这冰雪天气里显得稀罕了些,季末到后院让小虎带着两个人将东西都搬到了仓库,这边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想起来要带着小艾到挽夏园去喝一杯茶。
  从正大门到挽夏园是有一些距离的,绕过大半个院子,大少爷祝颜回回来的消息也差不多传遍了整个祝府。大年三十这一天的下午,整个祝家的气氛又掀起了一个小小的□。
  走到半路的时候,季末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停住脚步转头看着小艾,“掩冬园前几天被拆了。”
  小艾显然是不知道,恍惚了一下,脸上还是笑着的,“少爷离开的时间长了些,掩冬园那么长时间没人照料,怕早就破旧了吧,拆掉也是早晚的事情。”
  季末看着他的表情说的倒也不像是违心的话,心里也就好受了点,“虽然是这么说,也该过去看看。”
  小艾点点头,两个人变了方向往以前掩冬园的方向走去,季末忽然问,“对了小艾,最近几年过得怎么样?”
  小艾转头看他,“你怎么不问我当年少爷为什么要带着我跑?”
  季末无所谓道,“你以为我是谁啊?你如果在这里面过得好也不可能往外跑,更何况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长时间,我又不是傻子,这时候问这些问题也没什么意思,再说,就算是我问你也未必愿意说,倒不如问问你些好的事情。”
  小艾笑了笑,“时间确实是够长了,你都学会怎么说话不得罪人了,真是难得。”
  “你这是在说我以前不会说话吗?”
  “现在跟以前多少都有些不一样的,不过小幺还是小幺,都讨人喜欢。”
  季末撇撇嘴,“别在这夸我了,要真的是讨人喜欢也不至于混成现在这个样子,只能说是你看得起我罢了。偌大的院子拿我当朋友看的一把手都数的过来!”季末说着脸上就露出愤愤之色。
  小艾见他还有精力发脾气也就不多问,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季末不是没心眼的人,知道小艾这是把话题绕开了,也就不再多加纠缠,说话间两人到了掩冬园附近。
  两个人都没有靠近,只是站在离得不远的地方看着。
  掩冬园最外面的墙已经被推翻了,周围一片废墟,因为不久之前下过雪的原因,废墟的角落里还残留着积雪,只有之前主屋没怎么破坏,其他的几个房间的木门已经不见了,站在这里都可以看到里面的狼籍一地。
  季末觉得这场面有些伤感了,几番波折,沧海桑田,连物是人非都是一种妄想了。装作忽然想起什么有趣是事情一样对着小艾,“你知道么,以前我在掩冬园的时候少爷老是让我擦的那张桌子现在在我那边,不过只剩下一个桌面了,下面的四条腿都没了,你不知道我以前有多讨厌那张桌子,现在终于落到我手里了!”说完之后还配合的奸笑了两声。
  这边季末话音刚落,身后就又有一声音传过来,“我怎么不知道你有那么讨厌那张桌子?不过既然如此,这个时候还留着它做什么?缅怀过往么?”
  季末身形一僵,就算是看不到这说话的人是谁,但是这说话的语气也该猜出个大概,小艾这边已经转过头去,对着祝颜回弯了下腰,“少爷,你也过来了。”
  季末转身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张笑脸,“少爷好。”
  祝颜回对他的这句不以为意,走过来和季末并肩,“这都已经过年了,怎么想起这时候动工,过完年到来年春季不是更好?”
  季末摇头:“夫人的想法,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少爷还在的话也就没有这回事了。”季末就这么随口一说,说出来之后就开始后悔了,祝颜回在哪还能比得上在这掩冬园里更糟糕吗?自觉的低下头不再说话。
  祝颜回是故意不想这么容易就放过季末,看他脸垂的低低的只能见着一个乱糟糟的发顶,“你就那么讨厌我,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现在连看我一眼都不愿?”
  季末想抬头,但是如果真的就直直的看着祝颜回又有些不对劲,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着祝颜回怎么出去这么多年回来还是这副臭脾气,真不讨喜!闷声闷气道,“只是怕少爷看了我不高兴罢了。”
  “难不成你几年不见你脸上还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不成?少爷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就算是越长越丑了,少爷也不会嘲笑你的。”这边就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的等着季末抬头。
  季末低着头正好能看清祝颜回腰部以下的地方,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祝颜回的这姿势倒是让自己显得像是个被欺负的小姑娘,“小幺长得当然不如少爷丰神俊朗,只是让少爷做好心理准备最好,真要是被吓到了,季小幺赔不起。”
  季末抬头,与祝颜回四目相对,短暂的时间之内两人都没说话,相互打量着对方,看清楚之后开始跟自己记忆力的印象作比较,看看哪里有没有变,是变得好看了还是变得难看了。
  过了一会,祝颜回首先拿袖子掩着嘴角笑了起来。
  季末挑眉,“少爷笑什么?”
  祝颜回收了笑意,更加仔细的看了一遍季末,“果真和我想的一样,这辈子都别想跟‘丰神俊朗’这类的词沾上边了。”看着季末眼神有变,堪堪收了笑意,伸出两根手指捏着季末的尖下巴,左右看着,“季小幺,你怎么说也有十六岁了吧,怎么还是这张脸?”
  季末脸色黑了下来,瞟了眼祝颜回,祝颜回收回手指挑衅的看过去,“怎么?少爷说的有错吗?”
  祝颜回说的没错,但是这是季末最不喜欢的一句话,这张脸在七八岁的时候没有普遍的婴儿肥,在十一二岁的时候就算是消瘦也没有明显的变化,要说这十六七岁正是长身高的年纪,他也不是不长,只是速度很慢,就连阿峰这时候都能看得出些棱角分明的意思,偏偏他还是那个样子,棱角没有,肉也没有。
  偏偏祝颜回像是没看到他那张黑脸一般,又笑了起来,这次干脆连捂嘴的动作都给省了,直接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
  季末本来觉得时隔多年之后再见到祝颜回难免会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暖场,当年祝颜回以一个高调的逃婚淡出众人的视线,现在祝颜回回来了,当初逃婚的事情随着他的归来在以后很长时间里也还是热谈。祝颜回在整个祝家大院里和祝颜回有交情的人不多,季末就觉得自己身上的负担更重了。
  谁知道这祝颜回才刚见面对着自己就是一顿奚落,本来什么狗屁小心翼翼的想法全部都飞走了,转头对着祝颜回行了个礼,“小幺这边还有事情要做,大少爷如果继续在这里缅怀旧地的话,小幺就先告辞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但是祝颜回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将他放开,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定在原地,“你能有什么急事要做,就在这站着!”
  季末就觉得祝颜回比以前更加不讲理了,不过这不讲理和不讲理之间又有些不一样,如果说之前祝般若对着他的时候那是蛮不讲理乱发脾气,那么现在的祝颜回就是带着些压迫气息的单方面表达自己的思想。
  按理说多年不见,季末对祝颜回的印象该是很模糊了,偏偏他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又都能拿出过去的来做一番比较。
  季末也不跟他强硬,虽说是犯了大错跑出去的,但是少爷毕竟是少爷,有句话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他季末也不是个得势的,祝颜回的话还是要听的。
  祝颜回见季末站着不动了又有些歉意,这不是他的本意,他本来是想着见到季小幺的时候两个人都够坐在一起喝喝茶,谈谈这几年的经历,当然如果是季小幺自己单方面的谈就更好了,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自己也知道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好事,但是不管怎样都不该是现在这种情况才对。
  祝颜回看着季末,“小幺,请我到你那边喝茶吧?”
  季末无精打采的看了他一眼,“大少爷,现在最想找你喝茶的应该是老爷才对吧,不会是老爷也该是夫人。”后面排队的估计还有张富贵。
  祝颜回又笑了,“刚刚喝过了,我现在还是比较想喝你的茶。”笑得时候嘴角都是弯着的。
  季末的脾气早在这几年里在这院子里给磨得圆滑了,就像之前小艾说的,他已经知道说什么话才会不得罪人了,再者对方又是祝颜回。
  “要是不嫌弃我屋子的茶难喝,只管来好了。”说着前面带路引着两人往前走。
  祝颜回较之之前在祝家的时候实在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不是说某一方面好了,而是,有了一个大少爷该有的样子,就算是这两人不提及这几年的生活,季末看着他们的言谈大体也能猜得出来,之前在祝家,那些连争取的权利都没有的东西,在出了祝家之后他们已经得到,在这一点上来讲,季末是很高兴的。
  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认为祝颜回逃婚是明断!
  说着话这边三人已经到了挽夏园门外,现在祝般若不在,大年三十院子里原本也就只有他和阿峰、兰香三人,做几个好吃的,热闹热闹这个除夕就当是过去了。
  ————————————————————————————————
  挽夏园的门是关着的,季末上前敲了门,阿峰开门的第一句话就是面含怒气的斥责:“小幺,这么冷你都是跑到哪去了!”话音刚落就看到季末身后跟着的两人。
  阿峰来的时间比较晚,那时候祝颜回已经逃婚了,并不知道祝颜回的身份,一天没出院子怕是也没得到大少爷回来的消息。
  季末干咳了一声,他这才是刚进门呢怎么就被人那么不留面子的训了一顿!
  阿峰愣了愣看着季末,“小幺,这是你朋友吗?”
  但是哪有大年三十到人家家里做客的道理,在看着两人衣着都是不错,尤其是那个蓝衣服的,该是个主子,季小幺什么时候和这样的人有了交情?
  季末回头看了祝颜回一眼,“这是大少爷。”说着上前一步撞开阿峰直接进了院子。
  阿峰本来还想问这是谁家的大少爷?季末已经转身走开了,笑着看着门外两人,“这位少爷请进,其实……小幺平时也不是这样的……”
  祝颜回也跨进门里,从阿峰身边走过的时候说了句:“他平时是什么样子,我知道。”
  这句话说的倒是让阿峰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觉得这少爷的语气不是很好,有些不明所以,挠着头跟在两人身后重新将大门关紧。
  两人走到院子的时候季末正好拿着一个茶壶出来,“要是不嫌弃的话直接在我房间里喝吧,少爷不在,我也就不尽这主人之宜了。”
  兰香听见动静也从房间里出来,“小幺,有人来了?”
  祝颜回看到兰香的时候眉毛皱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季末点头,“麻烦兰香帮我烧壶热水,大少爷想在这边喝杯茶。”
  兰香瞄了眼旁边站着的两人,都是不认识的,也没多说话拿着茶壶就进了厨房。她这边走之后季末快步走到祝颜回旁边,“先进去坐一会吧,外面怪冷。”
  祝颜回苦笑,“明明是你要请我们喝茶,怎么到了这里倒像是我们特地过来讨茶喝一样。”
  “兰香人不错,不会跟你们计较的。”推开门,“快些进来吧。”明明是你自己要来喝茶的好不好!罢了,没闲工夫跟这人讲道理。
  季末房间还是保持着之前离开的样子,床上的被子卷成一团,靠墙的那边一大块桌板横着,上面放着笔墨,床边还有一个小凳子,上面码着一摞书本。
  祝颜回看见这阵仗又笑了,“季小幺,你这是在干什么?难不成也要考状元不成?”走到窗前信手拿起一本账簿慢慢的翻起来,翻了几页之后转身看着季末,“这是祝家开销的账目,怎么会在你这里?”
  季末从进来之后就没闲着,先是把桌子上面的东西都收拾了,又让小艾帮着将冷掉的暖炉往旁边移开一点,这边正在擦桌子,听到祝颜回叫他也没在意,“这些东西本来都是该张管家处理的,只是张管家最近生病了,我就代替他看看。”
  祝颜回将东西扔回原处,冲季末伸出一根手指,弓着腰在他面前摇了摇,“季小幺,说谎可是不好的,我在碰到你之前刚好看到张管家正陪着他院子里的那个小孩子在堆雪人,生龙活虎毫无病态,怎么可能病了。”
  转了个身,“再说了,就算是张富贵真得了什么不能根治的内疾,也轮不到你来代替。”转了个身闲神在在道:“说吧,我不在的这几年,发生了什么?”
  季末奇怪的看着他,“大少爷,我现在不是你的小厮,做什么事情也不用跟你汇报吧?”季末干脆的将一捆废掉的账本扔到角落里,‘嘭’的一声闷响。
  祝颜回脸上倒也是没有生气的意思,拧过头来看着季末,“我从头到脚可没说自己是大少爷,也没说是你之前的主子,就算是站在旧相识的立场上关心一下也不行?还是说你对我现在的身份颇有顾忌,还是说我没有过问你事情的资格?”
  祝颜回说话的语气是平平顺顺的,脸上至始至终都是浅浅的笑意,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刺,小艾站在两人中间有些紧张的攥紧拳头,这两人从一开始就是不对付的主,但是今时有是不同往日。
  以前的祝颜回是可以而内敛而隐忍的,以前的季小幺是稚嫩而单纯的,就算是针尖对上麦芒的时候,顶多也是过家家的形式,周旋两句也就好了。
  但是现在,祝颜回霸气外漏,季小幺璞玉遭琢,两个人在对上,就算是小艾想插嘴也不知道该劝哪一个。
  季末看着祝颜回,最后还是叹口气,“大少爷,你又何必说出这种话来,我这不也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才请你进来喝茶,真要是顾忌你现在的身份,会在这时候请你进来?”
  两只眼睛定定的看着祝颜回,祝颜回也不回避。
  气氛不是很好,或者是很不好,正在这时,敲门的声音响起,“小幺,茶沏好了。”
  季末自然的别过脸将门打开,依旧是笑脸盈盈的模样,“谢谢你了兰香。”
  兰香凑着空子往里面看了两眼,叮嘱了两句,“别怠慢了人家,有什么想要的喊一声就是。”
  季末还是笑着点头,关门,转身。步子很稳的走到桌子前,将茶壶放到桌上,三只杯子一只只的从茶盘里翻过来,每个动作都很自然,又都很刻意,茶杯碰到桌子发出一声清脆的闷响,茶杯放好之后,拿起茶壶将水缓缓注入,再抬头时,碰上的又是祝颜回那讨人厌的笑脸。
  祝颜回脸上的笑容更胜,“季小幺,你这是在跟我叫板吗?”
  作者有话要说:坏了坏了,现在越来越萌大少了,四少啊你快回来吧,你再不回来俺就守不住了~~~~(>_<)~~~~
  看在字数的份上,大家冒个头吧~~~
  【捉虫小队路过】
  队长:musicbox118
  后勤:小鱼
  


  82、八二章 前夕(四) ...

  季末站直身子,将一杯沏好的茶推倒祝颜回前面,“大少爷,小的这里没什么好茶可以招待的,大少爷就凑乎着用吧。”随后将另一杯端起来递给小艾,“喝茶。”
  小艾赶紧接过来抿了一口,确实不是什么好茶,不过味道到也算过得去,连忙道了声谢。
  季末笑着转身拿起最后一杯茶抿了一口,之后才开始接祝颜回之前的话头,一本正经的做好嘴角带笑道:“大少爷怎么能这么说?少爷就是少爷,下人就是下人,在形式上是服从的关系,在利益上也是顺应与对峙相结合,怎么看都没有叫板这一说,大少爷多心了。”
  祝颜回因为他这几句话脸上很是不好,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季小幺这是在呕他,偏偏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还不能推翻,但是自己又不是真的想和季末用这种形式相处,想想以前季小幺对自己虽不是低眉顺眼,却也不是现在这样争锋想象,肚子里千回百转化成一句叹息,“季小幺,你到底想让我如何是好?”
  季末抿抿嘴,别说是之前,就算是现在,自己和祝颜回之间也没有真切的冲突,偏偏就和他这么对上了,是因为祝颜回的刻意激怒还是自己的定性变差了?
  季末想了一会还是没想出来个所以然,“算是我多嘴吧。”换了个话题:“大少爷打算在和顺呆多长时间?”
  祝颜回笑了一下,本来的冰霜之色也淡去不少,挑挑眉回道:“你不认为我会就此在和顺定下?”
  季末想了一下,趴在桌子上探过半个身子,“大少爷要我说实话吗?”
  祝颜回也学着他的样子往他那边趴过去一点,“虽然实话可能不好听,不过还是想听一听。”
  季末坐直身子,“那要问问大少爷想要选择哪种方式在和顺立足了,站的地方不一样,走的路也就不一样,结果当然也是不一样的。”
  小艾担心的看了眼季末,又看看自家少爷。
  祝颜回示意他稍安勿躁,看着季末“如果说是做生意呢?”
  季末当是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小小互动,“其实说是做生意也有很多种选择,粮食、器皿、丝绸、茶叶、或者是娱乐,在和顺城里,这几种东西都有不同的供求差别,有一部分已经饱和还有一部分是紧缺。”季末忽然对着祝颜回笑了一下,“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大少爷的能力。”
  祝颜回也是不紧不慢:“想不到几年不见,说话的本事倒是长了不少,季小幺,你这是在敷衍我吗?”
  “当然不是,不过大少爷想在和顺立足,需要顾及的条件比其他人还要多,一部分原因是您当初自立飞方式不怎么坦荡,这也就无形之中造成了一些困扰。所以大少爷是脱离祝家单干还是站在祝家原有的基础上,这结果又是不一样的,如此一说,大少爷的这个问题本身就有问题。”季末耸肩。
  他身上穿的是见破旧的棉袄,跟这旁边的两人比起来显得寒酸了些,偏偏那份气质还是盛气凌人,让人看着有些滑稽,也有些触动。
  祝颜回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不觉失笑,“我是没什么本事的,不过小幺如果愿意帮我的话,是不是会不一样呢?”
  季末喝下一口茶,有些意外的看着祝颜回,“我?帮你?怎么帮?如果大少爷是想在祝家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如果不是的话,那就不行了。”
  祝颜回抿口茶,皱皱眉:“怎么说?”
  “大少爷可能不知道,我的卖身契现在还在四少爷手里,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的事情由我全权代理,难不成大少爷想让小幺做个吃里扒外的人?”
  祝颜回本来以为这件事没什么,在听到季末说到卖身契的事情时脸色有些微变,“你是自愿的?”
  “有区别吗?”
  “只要你说是被逼迫的,我就能帮你。”
  “嗯?”惊讶的语气。
  “不过你要成为我祝颜回的人。”
  “如果说接受大少爷的帮忙就要成为大少爷的人的话,那小幺还是别多此一举了。当初四少爷也是为了救小幺的命才让小幺签下卖身契,没什么自愿还是强迫的区别,事情发展到那一步,根本就是没得选择的,‘情势所迫’这个词,大少爷该是懂得。”
  一个主子换成另一个主子,他又不是傻子!
  季末说的很含糊,对祝颜回保留了不少东西,一是因为事情已经过了那么长时间,有些事情已成定局,二来是现在祝颜回跟以前相差太大,以前对着自己至少还是会有些真实表情两个人暗地里相互较劲的时候也算坦荡,但是现在的祝颜回只剩下微笑的表情。
  季末看着有些不舒服,这个时候对祝般若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倒是有些怀念。
  祝般若,你大哥来挖你墙角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祝颜回没料到自己会被如此明确的拒绝,本以为季末会要求考虑几天,只要几天时间他还是有希望的,重新打量了一遍季末,“但是小幺,你现在过的并不是很好。”
  祝颜回说的是实话,看看小艾,再看看季末,再看看季末乱七八糟的屋子,季末的日子确实不是很好过,季末也没反驳,冲窗户外面喊了声,“阿峰,进来!”
  “嘭!”一声,门开了,阿峰进来看着或站或坐的几人,对着祝颜回和小艾先是弯了下腰,注意力最后放在小虎身上,“小幺,什么事?”
  “去找小虎,你们两个过会去张管家那边的仓库,将刚刚大少爷带来的东西和账单核对一下,有问题过来找我,没问题直接交给账房。”
  阿峰抹了把汗,“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吓我一跳。”偷偷看了眼旁边坐着的两人,转身走了。
  季末在他身后关上了房门,“季小幺是什么身份自己也知道,这样就知足了。”
  祝颜回听他这么一说有些无可奈何,“我知道了。”站起身来,“父亲那边还有事情找我,先回去了。”转身看了眼小艾,“我们走吧。”
  两人开门出去。季末刚才关门的时候没注意,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雪来了,心下叹气,祝颜回为什么回来他也没问,不过看样子,这一时半会怕是走不了了。
  小艾跟在祝颜回后面,看着他急匆匆脚步道,“少爷是不是太着急了?”
  祝颜回的脚步猛然顿住,“大概是吧,但是我走了将近四年的时间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觉得已经很迟了,而且,确实是迟了。”
  “少爷之前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立足和顺?骗他的,不过他倒是看得很通透,我捞不到什么好处,和顺早已经被三个家族掌控,不借助祝家的权利我们吃不开,而且现在这个条件对我们来说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
  祝颜回冷笑两声,小艾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的,“四少爷现在丰州,现在没机会的话,以后更是没有。”
  “这些事情之后再考虑,我们时间还有很多,不急于这一时。倒是小幺的所作所为让我吃惊不小,张富贵手里的事情现在被他掌握了多少?”
  “我呆会去打听一下,不过刚才在大门口的时候听说张富贵已经病了好长时间了,这怕也只是个借口。”
  “罗玉衡和张富贵的那些事情整个祝家都知道,般若跟着罗玉衡去了丰州,张富贵让路给了季小幺……”祝颜回脸色又是一寒。
  小艾有些紧张,“不该是那种关系的,少爷怕是多想了。”
  祝颜回重新起步,“多想?我倒是希望是自己多想了,但是罗玉环是个怎样的角色你我会不知道?三年前的事情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个女人之所以能忍得下张富贵也是因为他弟弟的缘故,但是她和季小幺又是什么关系?如果是因为祝般若的话,疏影会是更好的人选!”
  祝颜回的声音有些激动,震得树枝上的雪花都噗噗的往下落,脚下的步子也是越来越急,他是认定了季末和祝般若之间的关系,除非季小幺出面自己解释,没人能解得开他心中这个疙瘩。
  小艾心里此时也有些犯嘀咕,祝颜回说的话也不是没道理,但是他还是不相信季末和祝般若之间的关系,他当初亲眼目睹过季末的悲惨摸样,虽说那都是罗玉环的所作所为,难道祝般若就没有一点责任,季末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原谅他?
  小艾又想到另一个东西,卖身契,这是不是情况发生改变的原因?
  ——————
  除夕之夜:
  大厅里一张大的有些过分的圆木桌摆在正中间,面对门的方向祝允兴和罗玉环两人正襟危坐。
  两人的正对面坐着的是大儿子祝颜回,祝颜回斜后方是垂头而立的小艾。
  明明在坐的只有三个人,桌子站的面积是整个大厅一半,桌子周围明明有许多空地,这三人的距离偏偏选的是最远的。
  祝允兴看看夫人,又看看大儿子,对着身后的丫鬟说了声“上菜吧。”
  丫鬟出去了,罗玉环一直的保持着一个姿势,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眼里没有祝允兴,更没有祝颜回。
  祝颜回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雪白的衣领衬得一张脸宛如雪一般,一般的冷,一般的好看。
  不多时上菜的下人开始上来了,整个大厅总算是有了一点活人的气息,不过除了瓷器撞击木板的声音,在没有其他。
  潮涨潮落一般,上菜的下人离去,寂静的沙滩上留下一片贝壳。
  祝允兴没有任何意义的将声音压低,还是对着身后站着的小丫鬟,“管家病了,就把季小幺叫过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了个去!这都已经是前夕(四)了,啥时候能把除夕给过完啊!!!!!捶桌哭%>_<%

 

  
  83、八三章 归去来兮(一) ...

  季末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充当润滑剂一般的角色,在看到祝允兴那边派来的人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除夕夜注定不会平静。
  季末慌忙回房间换了一套算是比较得体的衣服,又将脸洗了洗这才跟着小丫鬟往大厅的方向赶去,他没有一次像是现在这样真心的希望张富贵喜乐安康、长命百岁。
  小丫鬟回到大厅的时候吓了一跳,一切几乎都跟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比如夫人的姿势,比如大少爷的笑脸,比如大少爷身后那个少年垂头的模样,唯一不同的就是老爷在他们进门的时候抬了一下眼,点了一下头。
  祝颜回没动,季末走到祝允兴旁边,隔着桌子冲三人依次行礼,“老爷,夫人,大少爷。”
  祝允兴让丫鬟把酒拿过来,“倒酒吧。”这话是对着季末说的。
  “是。”季末接过酒坛一一斟好,之后又一声不响的站到一边。
  祝允兴举起酒杯,对着另外两人:“都别本着一张脸,过年也得有过年的样子,喝杯酒吧,以后多日子长长久久。”语气里带着勉强的笑意。
  祝颜回还是笑着,看看父亲又看看季末,站起身举杯,“过年了,儿子先敬父亲一杯,祝父亲过年吉祥,新的一年平安喜乐。”之后一饮而尽。
  祝允兴乐呵呵的笑了两声,“难为你有心了。”跟着一饮而尽。
  罗玉环冷笑不止,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加掩饰,看着互相敬酒的两人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哟,父子俩感情可真是好啊,真是难得!”回头对着身后的小丫鬟招招手,“这么感人的场面我就不在这碍事了,先回去了。”说着就要离桌。
  罗玉环这边还没站起来,一只手被祝允兴拉住,祝允兴脸还是对着桌子,语气没有温度:“大过年的,你的脾气就不能收敛点!”
  罗玉环僵硬了一下,回头的看着祝允兴,“你是第一天知道我脾气大吗?大过年的怎么了?看着你们我恶心不行吗?大过年的别给自己找不痛快!”狠狠的看了一眼祝允兴,对着祝颜回又是一个厌恶至极的表情。转身对着小丫鬟大吼一声,“回去!听不见啊!”
  小丫鬟一个哆嗦,伸手搀住罗玉环的胳膊,祝允兴也怒了,拉着她的手并没有松开反而一个使力,罗玉环怎么可能经得住他的力气,肩膀打了个颤几乎整个人趴到桌子上。
  祝允兴的语气更冷了,两只眼睛里没有丝毫神采:“我说让你走了吗!”
  罗玉环头上的朱钗掉下来落到桌子上,有几颗珠子滚到地上劈啪作响。强硬的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丈夫,“祝允兴,你长本事了是不是?”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硬是没流下来一滴。
  如果回来的是祝启悟的话,罗玉环尚且可以容忍,但为什么偏偏是祝颜回!祝颜回的存在本来就是对她的一种羞辱,更何况这个时候自己的儿子偏偏不在……
  季末站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正想着要不要去劝劝,但这是人家夫妻之间能的家务事,自己身份在那摆着呢,也不能自不量力,季末瞥眼看了一眼祝颜回,祝颜回也正在看他。
  季末朝他是了个眼色,“你倒是劝劝啊!”
  祝颜回像是看不明白似的,别过眼去继续坐在那里装死人,季末走过去劝架,脸上还是强作笑容:“老爷夫人消消气,有什么事好好说……。”
  祝允兴受了大半辈子的鸟气,这一刻总算是要发泄出来了,那里是季末这两句话就能劝得住的,胳膊一抬,正好把后面站着的季末甩出去老远,转头看着他,“滚回挽夏园伺候你主子!自己是什么人自己不清楚怎么着?在这装什么!”
  季末的头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木制家具,但是却没有感到疼痛,站在原地呆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定时觉得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祝允兴、罗玉环、祝颜回、小艾,还有门口等着的丫鬟小厮们,嘲笑的,疑惑的,鄙夷的……
  季末忽然发现其实一直以来自己都是最可怜的那个,脑子里嗡嗡作响,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季末闭上眼睛,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像是陷入泥澡的小动物,不断挣扎着,却是越陷越深。
  本以为自己早已金刚不坏,选到头来才发现只是徒有其表。
  忽然之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季末可以清楚的感觉背后的寒冷,有个声音传过来,在他耳边说,“季小幺,我带你走,好不好?”
  季末茫然的睁大双眼,他觉得自己是睁着眼睛的,好不好呢?好不好呢?我跟你走好不好呢?跟你走了……又会是个怎样的境遇……?
  好不好呢?到底是好不好呢?
  季末的记忆飘到了几年前,他记得那也是一个冬天,一个黑黑的小伙子问他,“小幺,我带你走好不好?好不好?”
  为什么每个人都说要带我走?为什么到现在我还是留下了?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季末陷在自己的世界里,越陷越深,找不到自己。
  祝颜回再也顾不得大厅里的好戏,抱着季小幺直接往挽夏园跑,边跑边喊:“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大厅之内,珍馐满桌却无一人享用,罗玉环站直身子,将散乱的发丝慢慢捋好,等到自己觉得差不多的时候才转过身看着自己的丈夫,笑得很淡,“祝允兴,你可真是好样的啊!”
  留下这一句话,转身离开。
  大厅门口的人群已经散开,罗玉环孤单而华丽的身影在飘飞的白雪里慢慢远去。
  祝允兴低头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你就是一畜生!”
  ——————
  挽夏园里面,兰香做好菜到阿峰的屋子里去叫人,“快出来,吃饭了。”
  阿峰有些无精打采:“小幺回来了没?”
  “没,不是被老爷叫去大厅了吗,估摸着他们吃不完小幺是回不来的。”兰香一边摆好桌子一边说,给阿峰递过来双筷子,“你是没事瞎操心啊,老爷能让小幺去前厅倒酒那是小幺的福分,这才说明小幺得势吗?张管家真要是走了,下一个可不就是咱们小幺吗!”给弟弟碗里加了筷子肉,“咱们先吃吧。”
  阿峰没什么胃口,筷子拿起来又放下,“姐,你说刚才来的那个人是谁啊?怎么听小幺叫他大少爷?还请他到屋子里喝茶?”
  “谁知道,我们来的时候可就是只有一个四少爷,二少爷还是之后回来的。”想了想,“你有没有听他叫什么名字啊?”
  “都说了是叫大少爷,哪知道名字。”阿峰嘴里嘟囔着。
  大年三十一顿饭丝毫不显欢庆,原本的三人到了现在还有两个。
  两人一顿饭还没吃完,就听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阿峰高兴的放下筷子,“我去看看是不是小幺回来了。”这边人还没走到门口,就见挽夏园的门被人一脚踹开,祝颜回怀里抱着季末冲了进来,直接进去了季末的屋子。
  阿峰好一会才回来来神,赶忙也跟了进去。
  祝颜回将季末放在床上正在给他盖被子,转头看着接二连三跟过来的人,“都在这站着干什么!都去找大夫啊!”
  阿峰从外面进来看着床上的季末,脸色苍白,“他这是怎么了?小幺他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去大厅了吗?”这边哆嗦着就要摸季末的脸。
  祝颜回将他从床边拉起来,“快去找大夫,这边不用你!”
  阿峰站起来皱眉看着他,“怎么又是你?你到底是谁?就算是这院子里的大少爷也不带这样不讲理啊!”说着就要过去跟祝颜回硬碰硬。被小艾从后面拉着腰带拖回来,“小幺是在大厅里突然昏倒的,现在找大夫最要紧,其余的事以后慢慢说。”
  阿峰咬牙看着祝颜回,祝颜回轻蔑的将眼睛别到一边。
  季末是在大厅昏倒,大厅外人多口杂,不多时,季小幺被老爷打昏的消息就已经在整个祝家传的沸沸扬扬。
  黑小虎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正在后院劈材,直接将斧头往地上一扔就往挽夏园疯跑,心里乱的差点找不到去挽夏园的路,小幺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和老爷对上,他在祝家待了那么多年也没听说过祝允兴打人啊?这一打还就打了季小幺!
  张富贵听说这消息的时候正坐在屋子里喝茶,隔窗望着雪地里的腊梅,手里还捧着一个小暖炉,惬意的不知如何是好,这边就见小童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过来,边跑边大声叫嚷:“张大哥,不好了!”
  窗外的梅花似乎也受了惊一般,枝条上的积雪扑扑的往下落。
  ——————————————
  叫来的大夫是蓝棉袄,本来是正跟着一家老小喜滋滋的吃年夜饭,谁知到这酒喝了还没一圈就被祝家的人给抬过来了。蓝棉袄叹息一口,这季小幺八成适合他八字不合,只要是他出事,自己肯定跟着受难。
  蓝棉袄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给季末把脉。片刻之后会眼看了眼满屋子的人,“你们该干什么的都去干什么吧,能看病的就我一个,你们都杵在这也没用不是?”
  祝颜回对着小艾摆摆手,小艾自觉的过去清场,除了本来挽夏园的两人都被赶了出去,这边还没赶完黑小虎就喘着粗气跑了进来,一把拉住小艾,“小幺在哪!”
  小艾皱眉看他,“黑小虎,你穷紧张什么?”
  小虎本来就没看清自己拉住的是什么人,此时听到声音才缓过来神,吃惊的看着小艾,“
  小……小艾?掩冬园的小艾?”
  小艾拉着他往外走,边走边点头,“是是是,掩冬园的小艾回来了,小幺还没醒,咱们出去聊。”
  小虎哪有时间跟他叙旧啊!这边挣扎着要往里走,那边小艾硬是把他往外拉,小虎气急:“你别以为你细胳膊细腿的我就不敢揍你!放开我!我要去看小幺!”
  “大少爷在房里呢,大夫也招来了,你去能干什么?”这边倒是真把人给松开了,小艾低头细细整理衣服,“小幺还是经常这样?”
  ——————————————————————
  小幺绝对不是经常这样,比如阿峰和兰香都没见过这么大阵势,这也难怪,从这两个人来了之后季末的病情就再没大的起伏,都是只知道季小幺的身体不好,四少爷在过冬的时候会给他屋子里放上两个火炉,换季的时候每天还要煎两服药。
  季末的病情一直都被压制的很好,这样突然如其来的情况,让两人有些措手不及。
  蓝棉袄将接下来的事情都一一吩咐好,这才开始给季末开方子。祝颜回跟蓝棉袄没什么交情,只知道这人对季末的病情很了解,当下就问,“大夫,季小幺是什么病?”
  蓝棉袄抬头看了一眼,张嘴就问,“四少爷呢?”
  “我是他大哥。”祝颜回道。
  “你是他大哥也没用,我找的是季小幺的主子,不是他主子的大哥二哥!”转头问阿峰,“你们家少爷呢?人都这样了还不见人影?”
  这种话放在别的地方说也许会是个笑话,季末再怎么说也就是个小厮,说好听了点那叫高级小厮,但是就算是再得宠也没见过让主子在一边伺候着的啊?
  祝颜回听他真么说也有些困惑,不明其意。
  阿峰到没觉得其中有什么违和感,四少爷怎么对季小幺他们也都是习惯了,此时也只是紧张的看着床上的季小幺,“我们家少爷在秋天的时候就去丰州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蓝大夫到底是什么事啊,还非得找少爷。”
  蓝棉袄这边奋笔疾书一张药方结束,甩手递给阿峰,“季小幺要去哪里你们两个做的了主?”
  阿峰茫然的摇头,“有那么严重吗?”
  蓝棉袄站起身在旁边的水盆里洗洗手,接过兰香递过来的毛巾,“这件事情我之前就已经跟四少爷谈过了,祝家的事情太过繁重,季小幺的身体吃不消。”蓝棉袄摇摇头,“小幺这次是思虑过重加之风寒最后又收了些许刺激才会昏倒,既然四少爷不再我也不好多说,你们先煎药给他吃着,之后还是要调理,其他的什么都是屁话!”
  阿峰被他唬了一顿,立即心惊胆战起来。
  这时,后知后觉的张富贵终于赶过来了,推开房门张嘴就问:“季小幺怎么了这是?”
  蓝棉袄将毛巾递回去转身看着他,“哟,这不是张管家吗?气色不错!”转身看了眼床上,“季小幺啊,他死不了。”
  张富贵脸色也不好看,“蓝大夫说的是什么话,大过年的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倒是我的不是了,那就先告退。”走到张富贵身边的时候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在这个位置上呆腻了就直接走人,省的下面的人围着你闲操心!”
  张富贵看着他,“要是我做的了主,这地我张富贵压根就不来,您要做的就是把季小幺这病给治好就成,其他的事情还用不着您操心,阿峰,送蓝大夫出门!”
  蓝棉袄本想咬人反被人咬,心里别提多不痛快了,但是在这里找茬也没他的好处,收拾收拾东西出门去了。
  张富贵看看床上的季小幺无奈苦笑,心想着就算是你闭着眼睛也有人能为你打起来,真真是够能耐的!
  季小幺仍旧是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昏迷中。处理了蓝棉袄,张富贵才回过脸来对着祝颜回行了一礼,“大少爷也在。”
  祝颜回之前受张富贵不少照顾,对这个人还是挺有好感,也回了个礼,“张管家客气了。”
  张富贵点了下头,回头看着兰香,“蓝大夫怎么吩咐你们就怎么做,有什么需要的到我那边说一声。”又转向祝颜回,“大少爷请这边来。”率先一步出门去了。
  外面仍旧在下雪,飘飘洒洒的不算是很大,空气倒是清爽的很。张富贵走到走廊下,双手抄着袖子等祝颜回过来。
  “大少爷如今怎么又回来了,外面的世界该是比这祝家更适合大少爷才对。”张富贵闲闲的理了下衣服。
  “张管家也不该在这一方院子里屈就,怎么也会一呆就是十年时间?”
  张富贵笑,“我也觉得自己不该呆在这里,不过我出不去,大少爷的情况跟我不一样。”
  “是吗?我倒不这么认为。”祝颜回的声音很是清透,在这缠绵的雪景里显得有些孤傲来,“人总是会被一些事情牵绊住,不是明面上的就是暗地里的,不是能说的就是不能说的,更何况有些事情是说也说不清楚的。”
  张富贵转脸看着他,“果然,当初你离开的选择是对的,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还是劝您不要太过执迷不悟,被追求的事物有时候可以作为前进的动力,有时候也会变成牵绊。”
  “般若谢过张管家赠言。”
  “不敢,小幺这边既然已经处理好了,大少爷也该回去了,我已经让人给大少爷打扫好了住处,富贵就先告辞了。”说着施施然消失在了雪地里。
  祝颜回在他背后失了笑脸。
  ——————
  祝颜回回来的原因不清不楚,回来的目的不明不白。
  大年初一的时候,季末被新年的爆竹声吵醒,睁眼看着头顶上已经面对了七年的屋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边还没开始起身阿峰就已经开门进来了,一张脸笑得像是裂开的石榴花,喜气洋洋的,冲着季末喊了声,“小幺,新年吉祥!”
  季末一个愣神之后也回了个同样欢快的笑脸,“新年吉祥,阿峰。”
  阿峰将温水放到架子上,“你昨天可真是吓死人了,我就说你不能那么忙,你还不听。”拧干毛巾递给季末,“先擦擦脸吧,起床咱们出去逛逛!”
  季末胡乱的擦了擦,脑子里依稀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阿峰一提到昨晚的事情就开始唏嘘不已,现在想想还心惊胆颤的,“大少爷把你给抱回来的,对了小幺,你和大少爷的关系是不是特别好啊?”
  季末想了想,点头道:“算是吧,在以前掩冬园是大少爷住的地方,我在来挽夏园之前在掩冬呆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大少爷是我的主子。”
  “那都是多长时间之间的事了,大少爷人真不错,昨天抱着你来的时候眼睛都红了!”阿峰接过毛巾直接扔到盆子里,继续和季末说话。
  “大少爷是不错,对了,昨天他住哪了?掩冬园已经拆了。”季末清楚的记得昨天的事情他还没忙完。
  “这你就放心吧,昨天你昏倒没多久张管家就过来了,跟大少爷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回去了,歇息的地方也是张管家给找的。小幺,你脸色不怎么好看,是不是又不舒服?蓝大夫说了你要是出了问题一定要找他啊!”
  季末先做了个深呼吸,看着阿峰,“昨天我的事情到底还有多少人知道?”
  “来了不少,不过都被蓝大夫给赶走了,小虎也来过了,见你还睡着就没多留,说是今天再过来,看这时间差不多该来了。”阿峰看着他的表情,有些不解。
  “知道了,还有其他事情吗?”季末叹气,他倒是没料到大过年的自己还会来这么一出,动了动腿和胳膊,没什么大问题,倒是昨晚那一觉睡的格外香甜。
  “张管家说你这几天先好好养身体,府里的事情他先接过去昨两天,等你好了再说。”
  季末点头,那些事情本就是他该做的,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了。穿好衣服道,“你刚才说出去玩,到哪里?”
  “街上有舞龙,要不要去看?”阿峰眨眨眼调皮的看着季末。
  “初一就有舞龙?还真是难得。”
  “是大少爷请的人,话说这手笔真是够大的,咱们祝家的名号可是在这和顺城里又响了一次。”阿峰脸上笑容更胜,像是出风头的是自己一样。
  季末却是皱眉,“大少爷?”祝颜回这是想干嘛?季末不解,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他也不可能会想那么多,但是祝颜回太过特殊,这个人走的每一步都不寻常。身为祝允兴的原配之子,在祝家忍气吞声呆了十年,成亲当日撇下众人断然逃婚,三年之后再回祝家,身家不菲。
  季末沉默了。
  “嗯,大家还都说大少爷这几年是出门游学去了,这次正好是学成归来。”阿峰看到季末困惑的样子,自觉的解释起来。
  季末点点头,这种借口也就是用来骗骗阿峰这种新来的,祝颜回……游学?逃婚游学?见鬼去吧!
  只不过事情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作为一个旁观者,该忘记的始终都会忘记,记住的只有他祝家大少爷的身份,那些模糊在时间另一头的过往,也就只有当事人还记得住。
  季末心里犯嘀咕也不想当着阿峰的面表现出来,“我们先等等小虎,呆会一起过去。”
  阿峰点头答应。
  小虎来的很快,季末这边还在吃早饭,那边就能听到他的脚步声,季末回头就是一笑,“那么早?”
  小虎脸上的急切立马换上气氛,围着饭桌直打转,“季小幺,你这次怎么解释,之前不是说病已经好了吗?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看我好骗啊,你说什么我都得信?你说什么什么都是对的,我告诉你季小幺!”小虎猛的一拍桌子,上面放着的小菜都跳起来一截。
  季末脸上仍旧是微笑,“告诉我什么?”
  小虎立马就没了气势,抱着头蹲到墙角,垂着头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你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呢……”
  季末还是笑盈盈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吃饭了没?没吃的话就一起吃。”
  小虎从地上猛的站起来,故意别过脸不看他,“不吃!”
  “我过会要出门和阿峰一起出门看舞龙,你要不要一起?大过年的你又不是厨子,应该有空吧?我请你吃糖葫芦?”
  小虎把脸转过来了看着阿峰,“你知不知道他身体不好啊,居然还要带着他去看什么舞龙?他要是突然在大街上昏倒了我问你怎么办?!”
  阿峰没想到这火气会对着他这边,嘴里的饺子也忘记咽了,眨眨眼,看着季末。
  季末踢踢旁边的板凳,阿峰立马窜出去给小虎盛了碗饺子讨好的放在他跟前,“小虎哥,吃饺子,过年大吉大利!”
  小虎像是刚想起来今天年过年似的脸上一阵青,他大过年的居然诅咒小幺在大街上昏倒,真是不吉利!
  季末拉拉他的袖子,“快点吃饺子,大吉大利!”
  小虎本来就是想着今天一天都陪着季小幺的,把该做的事情一早上都做完了,空着肚子就往挽夏园跑,又看到季末冲自己笑,看样子该是没什么大碍,憋了一晚上的闷气也算是好些了,点了点头闷闷的拿起筷子。
  季小幺笑笑,“我昨天就是吹了风,根本没什么大事,再说不是有你跟着吗,万一昏倒了你直接把我扛回来不就成了吗。”
  小虎一口咽下一个,侧头看着季末,“我不会把你扛回来的,我找个院子把你关进去,谁都找不到你,你也出不来。”那眼神是说不出的认真,这事他又不是没干过!
  作者有话要说:深吸一口气仰头狂笑哈哈哈哈哈!!!!!终于到大年初一了!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你他妈祝老四你再不回来这辈子就别回来了!混蛋加三级!
  PS:编编发威把俺扔活力更新上去了,本周至少更新二万一
  PPS:猜情节的娃子,乃赢了(#‵′)凸

 

 
  84、八四章 归去来兮(二) ...

  祝颜回的归来完全就是个谜,对祝府刚来的新人是这样,对在祝府待了好几年的老人来说也是这样。
  季小幺站在和顺城最宽大的街道上,大街中间舞动的龙身,两边是涌动的人群,街道对面是在一群年轻人的簇拥下往前走动的祝颜回,于是季末心里的疑惑就更大了,祝颜回真的像是变了个人。
  祝颜回也察觉到了有人在看自己,一转眼就,对上了季末若有所思的眼神。
  季末站在原处本来还想着要不要过去见个礼,这边就见祝颜回一步步走来,季末愣了一下,等到两人之间还有三步远的时候,恭恭敬敬的拜了个礼,“大少爷,新年好。”
  祝颜回没说话,长袖掩住嘴闷笑两声,“季小幺你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你以为我穿过一条街来到这就是为了听你一句祝福话?”
  季末抬头,“大少爷还想听什么?”
  祝颜回见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身体好些了没?”
  季末客气的笑笑,“谢大少爷关心,已经全好了,这不正看热闹了么。”随手指了指旁边的舞龙道。“大少爷不还有朋友在等着吗,快些去吧,那些少爷们要是问错,小幺可是担待不起。”季末这句话带着半分推脱半分玩笑,脸上也带着适度的笑意,倒是让祝颜回小小落寞了一下。
  “小幺随我一起来吧,对于这些人,我大概还没你来得熟。”祝颜回希冀的看着季末。
  这是邀请还是命令?毕竟是少爷对小厮说的,季末这个时候拒绝的话那真是就是没道理了,点头应是,跟着祝颜回归队。
  阿峰正看舞龙看得起劲,瞄了一眼季小幺在跟大少爷说话也就没在意。舞龙的队伍围着整条街转圈,阿峰看得入迷也就跟着队伍转,转着转着就不知道转到哪去了。
  小虎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回来的时候,两个人都不见了,心慌意乱的在大街上到处找。半响总算是找到了正跳着脚抚掌大笑的阿峰,一把将他从人群里揪出来,对着耳朵大吼,“小幺呢?”
  小虎的声音被突然响起的锣鼓声湮灭,阿峰将耳朵更加凑近了些,“啥?!”
  “小幺呢?”小虎恨不得把这不中用的家伙直接丢到洛河里面喂鱼!
  “不知道!刚才还在……”第一句还是咆哮式的,说到第二句话的时候眼睛开始四下搜索起来,“刚才还在的……”
  黑小虎气急直接将他拖出去老远,“我不是让你看好他的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先放开我,这可是我姐给我做的新衣服,扯坏了你赔不起。”阿峰一边将衣服上的皱褶扯平一边道,“小幺又不是初来乍到的小毛孩子,又丢不了,你着什么急啊,再说了和顺城那么大,一半的人都认识季小幺,你还怕他被人拐走了不成?”
  小虎更是气急,他之所以答应跟着来就是怕季小幺有个意外,但是他来是来了,季小幺还是不见了!“他昨天才刚刚昏过去一次,万一在看不见的地方又倒下了,你说怎么办!”阿峰不解释还好,这一说直接把黑小虎气红了眼。
  阿峰这次支吾了,他觉得小虎的反应有些过头了,但是自己也确实没有反驳的立场,人也确实是在自己手里不见的,“之前看他跟大少爷说话来着,要不我们先找找吧,很有可能是也玩疯了。”阿峰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小虎。
  王小虎现在是后院的领头,打架抓人那是一把手,其中有一本部分原因也是独孤乐在赌场给训练出来的结果,整个祝家都知道这王小虎是个笑面虎,平时不声不吭,真要是得罪了他,那就等着倒霉吧!
  说来也怪,王小虎在平时几乎完全听从季小幺这个半吊子管家支配,季小幺让他做的事情绝无二话。之前也是因为有季小幺坐镇,阿峰才能跟小虎勾肩搭背的称兄道弟两句,现在阿峰却在王小虎跟前把季小幺给弄丢了!
  “你觉得小幺有可能玩疯了?”小虎眯着眼睛看了眼阿峰。
  ——————————————————
  祝颜回带着季末回到之前人群里,和顺城里的几个纨绔子弟倒是都给聚集起来了,从白家那一对狼狈为奸的兄弟,到李家傻笑着一脸二的李竹砚,还有就是陈家的宝贝疙瘩陈轩墨,陈雪然也在。
  算上后面跟着的小厮,一行十来人,站在大街上放眼望去倒是不怎么显眼,却都是和顺下一代的势力中心,季末心里直嘀咕,这阵仗,就算是闹革命也够了。
  季末挤出一脸笑跟几人一一行礼,白丰源看着季末奇怪道:“小幺啊,你怎么成了祝大少的跟班了,我本来还以为祝般若走的时候把你也带走了。”
  季末现在听到祝般若的名字心里就是一阵不自在,还要摆出一脸笑,“白二少也知道,小幺走不开。”这白丰源和祝般若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季末都这么说来,他要是再继续问下去的话,要不就是故意找茬要不就是脑子抽风。
  “今天揽月楼的姑娘可是有节目要出,兄弟几个有没有兴趣?”陈轩墨指指对面张灯结彩的揽月楼道。
  大过年的有些店面是要歇业,有些生意只会更加繁闹。站着的又是清一色的风流子弟,此话一出,没一个不点头的。
  季末一干小厮是没这么好的命,少爷们坐着听曲嗑瓜子,小的们站着端茶倒水伺候人,季末眼角斜视祝颜回,我好好的在大街上瞎逛荡你还真好意思把我叫过来当丫鬟使了!
  这边又想到,他来的时候跟阿峰说了一声,也不知道他听清了没,到时候小虎恐怕要满大街的找人,对了,他现在站在这,那小艾呢,小艾去哪了?
  祝颜回笑着问季末:“你看我做什么?”
  季末心里一阵扭曲,你要是不看我你哪知道我看你?“小艾怎么没在大少爷身边伺候着?”
  祝颜回撇了下茶叶沫,“我昨天晚上是在锁秋园那边歇息的,小艾今天帮着收拾东西,不在这。”
  季末讪讪低头。
  祝颜回又道:“半路上把你拉来挺过意不去的。”
  “反正我也是闲着,大少爷有需要这也是应该的。”季末连忙表示我这样做应该的。
  祝颜回笑了,“小幺还是那么善解人意。”
  季末冷汗,这边祝颜回有说话了,“这几天小艾都没时间,小幺如果没事情的话能不能多陪我两天,你知道……”祝颜回低着头笑了一下,“我在和顺也没什么认识的人,熟人也就更不多了。”
  苦肉计吗?季末哑然,但是根本无路可退,祝般若不在这里,他季小幺表面上就是个游手好闲只拿钱不办事的小厮(实际上是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偏偏还拿不到一分钱被压迫剥削奴役的可怜人),自己刚才也承认很闲,脸上微笑的表情已经僵硬,“大少爷需要的地方尽管提出来就是。”
  祝颜回点一下头,“如此,甚好。”心情颇为愉快。
  当天下午当季末回到挽夏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虎和阿峰黑着的两张脸,然后就是珊儿一声惊呼,“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总算是回来了!”
  季末不解的看着几人,“这都是怎么了?”还有就是我什么时候升级成祖宗了?
  小虎看着脸上面无表情,“你今天一天都是去干什么去了?”
  季末就知道当时说的话阿峰没听见,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眼角看了看阿峰,首先要做的就是推卸责任,“你问阿峰不就知道了吗,我走的时候跟他说过了。”然后低头喝茶。
  小虎的目光立马就往阿峰脸上扫去,阿峰涨红了脸,“胡胡说,你什么时候跟我说了,我根本不知道!”
  “哦?我有说啊,还是两遍,不过你当时正在看舞龙,难不成没听见?还是我声音太小了?”季末歪歪头,似乎很不能理解。
  小虎一天积累下来的怒气现在全部都转移到阿峰身上,阿峰就觉得自己左边半个身子快要被烤化了,季末喝完茶了,又道:“大少爷说他那边人手不够,我这几天要过去帮忙,可能很少在院子里。”
  小虎皱眉,“祝家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让你过去,后院闲置的人不少,我明天找两个给他送过去,你就待在挽夏园哪都不准去!”
  “人是不少,不过跟他熟悉的也就我一个,我已经答应了,反悔不好。”季末心平气和道。
  “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昨天才刚昏倒了一次现在又该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能耐?”
  小虎此话一出在场的另外三人都不禁有些怔愣,倒不是这话说的有多怎么样,而是小虎根本没用这种口气跟季小幺说过这样的话,更何况他现在的表情几乎可以用阴鸷来形容。
  阿峰掩饰的低下头,珊儿开门出去,“厨房还在烧水,我该去看看了。”
  季末扯扯嘴角,上午的时候嘴角拉扯了大半天,他现在实在是笑不出来,“我也不想的,就是看着大少爷也确实挺难做的,你也知道他之前在祝家没什么朋友,我当初又是从掩冬园里出来的,他的要求我也不能拒绝不是……”声音越来越小,他是真的不乐意啊,但是祝颜回当时那眼神,那脸色,那……
  季末这边话还没说完,小虎呼一声站起来,大踏步的出门去了。外面的寒风从门缝里灌进来,桌上茶水冒着的热气被吹散了形状,找不到踪影,季末看着面前的杯子,眨眨眼。
  半响,季末使劲拉扯了嘴角给阿峰一个安慰的笑,阿峰有些受不住也站起来,“那个小幺啊,你要是不舒服飞话就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我去看姐做了什么好吃的。”然后也出去了。
  季末双手环着已经迅速冷掉的杯盏,双腿蜷着放在椅子上开始出神,他也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尤其是在冬季这种阴晴不定的天气里,他也知道祝颜回的事情根本不用自己来插手,祝家的两个老当家已经被这个大少爷吃定,但是他就是不想在整天整天的待在房间里。
  挽夏园里全都是祝般若的影子,没到一个地方他都清楚的记起祝般若在这个地方做过什么。像是这个人依旧还在这院子里,依旧会看着他的嬉笑怒骂一样。
  作为一个千年后的灵魂,季末觉得这是一种耻辱。
  但他就是无法摆脱,祝般若带给他的影响太大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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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童看着地上的纸团越来越多,有些忍不住了,“张大哥吗,今天是过年。”
  张富贵有些烦躁的自纸上抬起头,“是啊,怎么了?是不是想出去玩?去吧,中午的时候记得回来就成,不然好吃的全被后院的一群兔崽子给抢了。”说完又将一张纸揉成团扔到一边。
  小童又犹豫了一下,“不是。”
  张富贵又抬起头,“那是什么?”
  “过年的时候是不能往外倒垃圾的,”小童面露为难的看了看地上的纸团,“可是张大哥,你已经扔了二十一个了纸团,过会还要扫地。”
  张富贵嘴角抽搐了一下,手直接往小童的脸上招呼上去,“你个死孩子,我养你这么大是不是白养了啊!”
  小童挣扎着要挣脱魔掌,“张大哥你冷静,冷静……”
  张富贵气喘吁吁的坐回去,表情瞬间变得开始有些忧伤,“你说这四少爷让我在离开之前将管家的职位交给季小幺接手,但是现在大少爷回来了,季小幺又病倒了,我今年是不是又走不了了?”
  小童揉揉脸,“你可以给罗大哥写封信,就说你想他了,罗大哥肯定会把你带走的。”
  张富贵冷笑一声,“别给我提那个人渣,老子又不是不能活着出去,为什么要靠他,过来给我研墨!”
  小童退后一步,“张大哥,你刚才不是说让我出去玩的吗?”
  张富贵毫无愧色,“大哥我现在烦事缠身,就算是让你出去玩,你会开心吗?再说了,你刚才不是已经拒绝了吗。”
  小童委屈的靠过去,一下一下的磨墨起来,张富贵对着雪白的宣纸愣了足足半刻钟,最后终于提笔写下两行字。
  ————————
  祝般若看着满屋子的觥筹交错,身上涌出疲惫之感,心里空荡荡的,有些落寞。疏影从后面凑上来,小声道:“少爷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凭他对祝般若的了解,是断不会喜欢这种场合,但偏偏每次还都做到天衣无缝,只是这一次居然这么失态,真是累到极处了。
  祝般若摇摇头,这边还没和疏影说上两句话就见又有人往这边走过来,那人祝般若认识,李尚书家的白痴外孙,李志。一身肥膘,走出一步从头到脚的肉都能晃三晃,偏偏身后跟着一个身材窈窕的美人。
  祝般若一手扶着额只当是没看见这人,心想着:走路都那么累为什么还非要凑过来呢?
  疏影看着阵势,知道他们家少爷想捉弄人了,故意横过去半个身子僵祝般若挡住,就当是少爷没看见这人。
  祝般若笑着冲他点了一下头,示意干得好!
  疏影略微扬起嘴角,这个倒酒的过程显然有些漫长了,那李志本也没想着要和这姓祝的拉交情,但是自家老爹硬是把自己给踢出来了,他本就行动困难,想祝般若看到他的时候能迎过来那就最好不过,谁知那祝般若竟对她视而不见,还真要他一步步穿过整个大堂给走过来了!
  等疏影将酒杯斟满自己也直起腰来的时候,位李公子总算是走到跟前了。
  李志虽然形象不佳,脑子不怎么好使,却深喑为官之道,他祖父李尚书怎么说也是三十多年前的状元,名门世家,自己的孙子绝对不能没有功名傍身。
  但这李志天生不是读书的料,单单是乡试就考了三次,等到这第三次的时候总算是弄了个举人出身,现在李尚书逢人便夸自己这个孙子是如何争气,这李志也算是出尽了风头。
  两人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祝般若和着李志在某些方面有着太多的相似。李志的祖父是尚书,祝般若的外公是尚书,李志是举人,抓般若也是举人,李志是要做官的,祝般若从现在这个样子来看是很像要做官的。
  但是!偏偏!
  李志的祖父是礼部尚书,祝般若的外公是吏部尚书,李志是考了三次九年才得了这么一个举人的名头,祝般若考了一次就考上了,在抓般若的光环下,李志的内心自然而然的产生了阴影。
  李志对着祝般若笑了一下,眼睛被挤成了一条缝,祝般若也是一笑,对着李志点了一下头。
  李志转头看了眼身后的美人,美人自觉上前给祝般若斟酒,低头才发现那酒杯里是满的。
  祝般若拿起酒杯,两人四目相对,接着一饮而尽。李志又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两人之间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疏影凑上来,“少爷,很不喜欢这人?”
  祝般若瞥了瞥嘴,“你看他哪点讨人喜欢?”
  疏影看了眼李志一摇三晃的背影,自觉的闭嘴退到一边。
  罗青岩不知道是不是喝高了,坐在前排冲后面的宝贝外孙招手,“般若,过来!”
  祝般若面无表情的走过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外公叫般若可是有事?”
  罗青岩手劲不小,一把吧祝般若拉到身边,祝般若就顺着他的意思,罗青岩冲着旁边的人哈哈一笑,“看看,这是我外孙,是不是一表人才!”
  旁边几个喝得脸红脖子粗的人纷纷附和,是是。
  祝般若心想这绝对不是罗青岩的作风,低头问:“外公是不是喝多了?”接着对身后跟着的人道,“去后面看看有没有醒酒汤,拿一碗过来。”
  下面的人领命去了,罗青岩还是没安静下来,拉着祝般若的手还是没松开,并且可着劲的往前面送,“老魏,你说我这外孙配你们家孙女怎么样?!”
  被称为老魏的人看样子是个和罗青岩官品差不多的人,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祝般若就拍手叫好,“老罗,这可是你说的,你们家这个外孙可就是我们魏家的女婿了!”显然是对祝般若的外皮相当满意。
  祝般若皱眉,知道这群人都带着三分酒性,但毕竟都是在高位呆了那么长时间,都是老谋深算中的高手,谁知到是酒后玩笑,还是趁着酒劲直接定下。祝般若本来就不是很好的脸色现在又往下阴沉了一分,“拿醒酒汤的人怎么还没过来,我去看看。”挣开罗青岩的手转身就要走。
  “般若!”罗尚书在后面叫了一声,“后边没你的事,过来过来。”
  “外公喝醉了……”祝般若的声音冷淡至极。
  “罗尚书这个外孙可真是懂事,真要是娶了我们家那刁蛮的小孙女怕是要吃亏喽。”老魏又道,看着祝般若的眼神都带着笑意。疏影在一边看着干替自家少爷着急。
  罗青岩一只手扶着椅子一,只手冲老魏摆了几下,“你这话可真是谦虚了,谁不知道你们魏家这宝贝闺女可是在整个丰州城里都能排的上号的,要是还算刁蛮的话,我这不识好歹的外孙那可就是冥顽不灵了。”
  姓魏的官员显然是很享受这种恭维,摸着花白的胡子呵呵笑了两声,“那咱们这两个老头子就当是互相通过气了。”转脸看了看祝般若,满意的点点头,“般若啊,过两年可要到魏老头子家里多走动走动啊,年纪轻轻的少年郎专心学业是好事,但是也不能老呆在屋子里不是?”这边话还没说完又被一边的人拉过去喝酒了。
  祝般若点了一下头算是告辞,转身离开。罗青岩没心思顾忌他外孙的心情,转过脸来还是该喝酒的喝酒,
  疏影在后面马上跟了上来吗“少爷!少爷!”
  祝般若原地站定回头看了他一眼,“疏影,你想不想回家?”
  疏影愣了一下,继而笑笑,“少爷说笑了,疏影早就是没有家的人了,从十年前就开始跟着少爷,少爷把疏影放哪疏影就在哪?少爷愿意在身边带着,疏影已经很满足了,其余的自是不敢再做奢望。”
  两人站在宴会大厅外面的走廊里,远处梅花的暗香幽幽传送至鼻尖,除了雕栏上尽显雍容的笔触,整个世界都肃静的像是佛光洗礼过的山脉。
  疏影站在祝般若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微微的低着头,头颅至后背滑下的曲线比枝头的积雪还要单薄三分,祝般若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伸手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注转身继续往前走。
  疏影的心怦怦的跳着,直到祝般若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才从刚才的旖旎环境中醒来,拍了两下自己的脸快步跟了上去。
  此时的祝般若有些自责,他知道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的任性,偏偏身边的人还都由着他,陪着他。祝般若想起季小幺,自嘲的笑笑,他对季小幺的感情完全没有来由,对他的信任更是完全没有凭借,所有的事情就像是理所应当一般。
  欺负他是理所应当,保护他是理所应当,将他绑在自己身边是理所应当,将他占为己有是理所应当……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次来丰州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将季小幺一个人留在和顺,将自己所有的家业都留给他,然后身上仅揣着一张卖身契的时候,祝般若仍然认为这是理所应当。
  祝般若想:我肯定是疯了。
  正月初五,罗玉衡将和顺来的信件交给祝般若,眼里满是不忿:“你说为什么他愿意给你写信就是不愿意给我写?按道理来说我们之间的关系更亲密一些啊,哎般若,你说他是不是害羞不好意思,其实是想写给我的,但是又怕太招人耳目……”罗玉衡独自一个人陷入遐想之中,周围早没了人影。
  祝般若从接过信封之后手指都一直在颤抖,脑子里回忆起当初来丰州的时候和张富贵之间最后的一段对话。
  祝般若看着门外和小童玩闹成一团的季小幺,语气淡淡的对张富贵道:“如果有大事发生的话,希望你及时通知我。”
  张富贵讥讽道:“及时?怎么算是及时,从和顺到丰州就算是快马加鞭也得有好几天的路程,就算是你赶回来,到时候黄花菜也都凉了。”不屑的瞥过去一眼。
  祝般若沉默,地理位置上的劣势也是他最顾忌的,半响道:“你只要让我在最快的时间知道就好。”
  张富贵饶有兴致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禁笑了笑,最近这个少爷越来越对他的胃口了,但是他们之间的矛盾也在不断恶化,罗玉衡拿祝般若来换取张富贵和他的厮守,祝般若那季小幺来威胁他张富贵的自由……想到这,张富贵深深的叹口气,不禁出言刁难:“那什么样的事情算是大事?赌场垮台?玉器行被封?还是季小幺遭难?”
  祝般若也不甘示弱,“张管家的脑子不是摆设,难道自己不会评定吗?不管是哪一种,只要是您能摆平的那就不算是大事。”
  张富贵笑得更加灿烂,我能摆平的都不算是大事,是不是我的能力只能对付那些鸡毛蒜皮?“我倒是好奇,我招架不了的时候,四少爷你推迟数日千里迢迢从和顺跑来就能摆平?”
  “张管家莫要太过自负,这世道,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他不能跟张富贵翻脸,谈话到此结束,起身拂袖离开。
  祝般若收回思绪,看着手里薄薄的信封,他知道,张富贵绝对不是专门写信来给他拜年的。
  

  85、八五章 归去来兮(三)

  季末在大年初三的时开始每天去祝颜回那里报告,祝颜回的生活算得上是轻松惬意,几乎是和祝般若在祝家的时候走的两个极端,日上三竿的时候开始出门,约出来几个少爷小姐,逛街、品茶、遛鸟、看戏,做所有纨绔子弟会做的事情,享受大部分人艳羡的生活。
  第一天,祝颜回带着季小幺去花船听曲子,花魁难得的场子,一场戏罢,祝颜回笑问季末:“觉得怎么样?”
  季末笑:“和顺城里的名角,自是非同一般,只是大少爷叫声小幺来听戏,不异于对牛弹琴啊。”
  祝颜回大笑,给了赏钱,带着季小幺扬长而去。
  第二天,祝颜回带着季末去和顺城外赏梅花,这个时节正是梅花开的正好的时候,祝颜回专门雇来辆马车把两人送到城外的梅林。
  两人裹得像是两只粽子,歪歪斜斜的走在雪地里。来的时候还遇到了一场小雪,硬是在一家农舍里过了夜,第二天跟着农夫进城的驴车才算是回来。
  第三天,祝颜回带着季小幺到上官老头家里品茶,来的都是些和顺城的名人。
  这也算是上官百川的魅力所在,懂得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收了人家的好处,打着雅士的旗号联络众人的感情,为和顺势力的发展提供了一个气氛良好的交流平台。
  只不过祝颜回待了一个时辰不到就带着季小幺出门到酒品茶去了,酒新年之后第一天开门,点心买三送一,两人硬生生的吃够了三盘,带着送的一盘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第四天,祝颜回带着季小幺回到了曾经的掩冬园,两人将爬山虎的枝条剪下来少许,偷偷摸摸的在祝家其他地方插上,希望它明年的时候可以活过来,像是在以前掩冬园的时候那样茂盛。
  第五天,祝颜回带着季小幺去逛街,说是东西不够用要购置一些,到了街上祝颜回给两人一人做了一套新衣服,一人吃着一串糖葫芦一路上说说笑笑回了祝家。
  两人在大门口分了手,是祝颜回还是回了锁秋园,季末回了挽夏。
  刚走进挽夏园的大门季末就愣了一下,新衣服和糖葫芦都还在手里的包裹里放着,这个时候却觉得很是扎人。
  疏影站在大厅的门口,听到声音抬眼看了一眼季末就转身进屋去了。季小幺站在原地眨了眨眼,还是难以接受看到的事情,难道说祝般若回来了?
  季末看看手里的东西,想着先把东西送回屋再去见祝般若,走进自己房间又不想出去了,祝般若这时候回来是因为什么?和顺城有什么事情发生是他必须要回来的?祝般若能回来他还是很高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有些害怕。
  ————————————————————————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之前:
  祝般若坐在大厅里,手边放沏好的茶,屋子里点了三个暖炉,却感觉不到一丝热气,疏影走过去要把门关了。
  “别关!”祝般若制止,继续瞪着外面。
  “阿峰说季小幺还有过一会才回来。”疏影看着祝般若,心里是对季末是慢慢的愤恨,凭什么要在这里等他?!
  “不要紧,再去给我倒杯茶,凉了。”抓般若的声音带着些沙哑,连夜赶路他已经疲惫至极,头有些闷闷的疼,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风寒。
  疏影端着杯子走开了,过了一会将热茶奉上,低着头道:“还是先把门关了,我替少爷在外面守着。”说着再次退了出去,关上门。
  阿峰躲在房间里探头探脑,这少爷回来的也太突然了,连个通信的人都没有,房间虽然天天打扫,但是该有的东西都没准备齐全,倒也不用担心仓促,只是看少爷的样子简直就是谁进去就能撕了谁,不不不,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季小幺到现在还没回来,这不是找四少爷的不痛快吗!
  阿峰搓着手想着要不要到外面去找找,脚还没迈出去就被人从后面叫住了。
  疏影站在身后冷冷的看着他,“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阿峰挠挠头,“要不我去找找小幺,他现在也该回来了,可能是在外面贪玩……”
  “不是你的事别跟着瞎掺合,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个冷眼扫过来,逼的阿峰迈出一半的脚步重新收了回去。
  珊儿躲在厨房做饭,一边洗菜一边心里直嘀咕,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主子都回来了怎么感觉比没主子的时候还冷清,凑着空闲往大门的方向看了两眼,季小幺怎么还没回来!
  疏影站了多长时间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对季小幺的感情只会随着时间的增加慢慢的浓重,终于,季小幺出现在了挽夏园的门口。疏影一声不响的转身进屋,浑身上下冻僵了一般,走路都带着疼,不过这都没什么。
  ——————————————————————
  季末站在祝般若对面,“少爷,你回来了。”
  祝般若不答话只是看着眼前的人,直直的看着,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季末了解不了这眼神的含义,但是他可以感觉出来祝般若现在心情不好,抬头打量了下祝般若的脸色,脸色已经发白,嘴唇发青眼睛发红,看样子就是连夜赶路没休息好的样子。
  季末叹口气,“少爷先休息。”有什么事情等休息好了再说也是一样的。
  祝般若还是不说话,脖子歪了一下,眼睛看着季末仍旧是一眨不眨,像是眼前这个人怎么看都看不透,怎么看都看不够,怎么看都不解恨。
  季末对于这种单方面的交流方式差不多也习惯了,祝般若不说话的话那就只能是他多说两句,“少爷,你脸色不是很好。”
  祝般若不说话。
  “少爷,你是不是生病了?”
  祝般若继续看。
  “少爷,茶凉了,要不要换?”
  祝般若眨了一下眼。
  季末再接再厉,“少爷今天回来,该让人通知一声的。”
  祝般若看着季末的眼神不变,“疏影,你先出去。”
  疏影眼神在两人身边掠过,低头出去,顺手关了房门。关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季末觉得心就那么一颤,祝般若不跟他说话,他就只能站在原地不动。
  半响,祝般若大概也是累了,或许是不想再这么对峙下去了,他叹了一口气对着季末,“季小幺,你到底让我那你如何是好?”一句话说的愁肠百结,千回百转,末了还有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祝般若眼底的疲惫、忧伤此时都不加掩饰的摆在脸上,双唇微抿着,眼中满是无可奈何。
  季末不言不语,垂手而立。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到现在来说虽还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但是季末自己从来都不是那个站在上风的人,但是祝般若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祝般若,你想要我怎么样?
  季末心里悲哀着,能给的给了,不能给的也给了,季末从来不是一个宽容大度的人,但是他现在想不起自己还有什么可以给这个人的。
  在祝般若看来,此时的季小幺是面无表情的,就像是之前的无数个场景,但是那时候季末的眼里是有自己的,但是现在空无一物。
  祝般若不知道自己下面要做什么,在收到张富贵给他的信之后,三天之内他先是到外公罗青岩那里请示回家,罗青岩原本不依,这过年的时候都不回去,过完年之后还回去干什么?
  同时罗玉衡也更好奇张富贵那封信里到底是写了些什么。
  “我大哥回来了。”祝般若想了半天也只有这么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
  他看着罗青岩的时候说了这句话,大哥祝颜回重返家门,就算是罗青岩也不清楚状况,祝颜回一向不被这位老人看在眼里,但是又不能忽视,就像是三年前的逃婚事件给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三年之后他又回来了。
  就算是罗青岩不在意这个人,但到底还是不放心,罗青岩心里是看不起这财大气粗的祝家的,但是理智上更多的是放不下。
  祝般若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将罗青岩之前交代给他的事情做好,其中甚至包括到那个姓魏的大人家里喝酒赏梅,第三天下午匆匆往和顺赶。
  疏影一路都是沉默的,那封信祝般若看完之后直接给了他,闭上眼就可以回想起张富贵利落的笔记,很简单很直白的两句话,就让祝般若有如此大的动静。
  张富贵只写了八个字:祝颜回,归;季小幺,病。
  不管这两句话之间有没有因果关系,祝般若都觉得不自在。
  祝般若闭着眼睛喝下杯子里最后一口茶,水以凉透,祝般若忽然就清醒了些,前面这个人整个人都是自己的,还在担心什么?
  “最近可好?”低回转折,最后却说出来这么一句,祝般若自己都有些看不起自己。
  “还好,过一会我将赌场、玉器行的账单先给少爷送过来,祝家的账目我也有一部分留了底,不过还没整理出来,少爷着急着要的话今天晚上能做出,明天就可以送过来。”
  “小幺……”
  “对了,大少爷已经回来了,现在住在锁秋园,夫人前两天生病现在还没好利索,少爷现在先休息晚上去看看夫人,大少爷那边可以明天过去,还有,老爷最近一直都住在商会,少爷抽个时间去看看。”
  “小幺……”
  “另外,少爷!”季末一口气将公事说完之后,终于放慢了声调,抬眼静静的看着祝般若道:“四少爷,打算什么时候再去丰州?”
  季末在心里狠狠的鄙视自己,季小幺,你还可不可以再小心眼一点?!


  86、八六章 归去来兮(四)

  祝般若总是弄不明白为什么时间越长在对着季小幺的时候就越来越有一种无力感,原本有满腹的牢骚及其不满,等季小幺说完之后忽然觉得季小幺比自己更可怜!
  更让祝般若感觉可悲的是自己对着他的时候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叹口气,决定将季末一连串的话给挡回去,抬眼的时候脸色也好看了不少,“听说你前两天病了。”
  季小幺低下头:“不是病了,只不过是昏过去一次,是阿峰他们太大惊小怪了。”眼神看往别处,有些事情祝般若没必要知道。
  祝般若也不疑有他的点点头,“听说你这段时间都一直跟着大哥,他带你如何?”
  “嗯,大少爷刚从外面回来,掩冬园在年前一句被夫人下令给拆了,大少爷住在锁秋园,但是锁秋园有没有多余的人手,大少爷之前熟悉的人也不多,我就跟着过去帮忙了。”季末解释,语速很快发音很流畅,似乎要把这些事情迫不及待说完一般,一抬头就见他正面色沉静的看着自己,季末又觉得自己急躁了。
  这是什么感觉?
  季末不想承认自己在面对祝般若的时候有些慌乱了,但怎么说都觉得欠妥,做什么都觉得不对劲……
  祝般若听着他的话,依旧是不轻不重的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再去添杯水。”季末上前一步,俯身就要端杯子出门,不料上半身刚弯过去就被祝般若拦腰抱住,祝般若是坐着的,抱的很用力,身体从椅子上倾出来半个,季末愣在原地不敢动了。
  祝般若的侧脸贴着季末的腰,“先别走,陪陪我。”
  季末身上的衣服穿得很厚,但还是感觉出一股不同寻常的灼热感来,伸出去的手在半空略微的颤抖:“那我叫阿峰把茶端过来。”
  “你要是不怕别人看见就叫,我是无所谓。”祝般若的鼻子在季末身上蹭了蹭,他就是有本事将赖皮到极致的话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出来。
  季末叹气,不知道该拿这人如何是好,不能打不能骂,不能推也不能就,单单是这个姿势就有一种让他在伏天里晒太阳的感觉,两个人早已有过亲密接触,但季末还不是很适应这种交流方式。
  这时祝般若又说话了,“我娘这几个月有没有为难你?”
  祝般若嘴角带笑,搂着季末的力气又大了些,季末穿的很厚,但由于本身太瘦这些日子又清减了些,祝般若并不是很费劲,季末被迫往他身边靠过去一些,两个人几乎是紧贴着的。祝般若安心的笑笑:“行,我不问你了,那请你跟我说说你今天跟着我大哥都出门做什么去了。”
  季末失笑,“看来少爷这几个月的书没白读,知道用迂回路线了。”
  “你季小幺书读得不多不是一直都在走这条道道吗,你能用少爷我就用不得了?”
  “这倒不是,小的这是在夸少爷什么时候学会做人了,迂回的另一种意思就是婉转,少爷之前都是喜欢直来直去,要么是直接说,要么是干脆闷着不说,在丰州,发生了很多事?”
  季末这时候也不急着挣开,祝般若的处事方式他很了解,如果他现在挣开的话,之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再说,祝般若的心眼其实比他还小。
  祝般若见季小幺不反抗,也有得寸进尺的嫌疑,手上一使力,将季末整个抱起来放到腿上,揽着季末的力道也丝毫没放松。祝般若笑笑,“没发生什么事,不过少爷我就是学会这个了,怎么样?”说着在季末侧脸上亲了一下,顺便还舔了舔。
  “泡妞?!”季末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好在及时控制住,看着祝般若的表情多了几分嫌弃。
  这时敲门上想起,是阿峰在外面喊,“少爷,夫人那边来人了,说是请少爷过去一趟。”
  祝般若脸上的笑意收起,“知道了,你就说我马上去。”嘴上是这么应着,搂着季末腰的手也不见松开。
  季末跟紧掰开他的手从祝般若身上跳下来,咬牙切齿的吐出三个字,“不孝子!”
  祝般若也跟着站起来整理了下衣服,“我从来就没说过自己很孝顺这种话,倒是你,要不要跟我过去。”
  季末摆手,“让疏影跟着去,我还有事。”他现在和祝允兴与罗玉环之间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也都在可以的避开对方。
  祝般若皱皱眉,也没再多说,临出门的时候喊了声疏影,之后脚步声越来越远。
  四少爷祝般若回来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去拜见自己的娘而是找身边的下人谈话,本就是失了礼数,如果这时候身边再带着季小幺,那还真是火上浇油,祝般若加快脚步,心想着只要人好好的,随他去。
  罗玉环在房中煮茶,窗户门帘都是封闭的,淡淡的茶香环绕在屋子里久久散不去。祝允兴坐在小桌的另一边,两个人从除夕之夜之后也开始一种莫名其妙的相处模式,在下人眼里,在儿子眼里,都是举案齐眉恩爱有加,但是独处的时候就像是从来不见的陌生人。
  祝允兴想找办法补救,但是拉不下来脸;罗玉环是觉得就算是和这种人吵架都是跌了自己的份!不咸不淡,真正的相敬如宾。
  两人相对而坐,眼神偶尔相对也都默默避过,祝般若进来之后就看待桌上放着几样精细的小点心,软绵绵白乎乎的,祝般若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季小幺!
  祝般若尚且知道这念头实在是不妥,撩起下摆直直的跪下去,“父亲,母亲新年安康,孩儿来迟了。”
  罗玉环看着下面跪着的这个人,这是自己的儿子啊,相貌俊美风流举手投足也是半点跳不出来刺来,养育出一个这样的孩儿,对于身为人母的自己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吗?没有。但是自己为什么就是总觉得胸口憋着一口气吐不出来又眼不下去呢?
  “起来坐。”满心满腹牢骚不得发,叹口气,罗玉环露出一个跳不出破绽的笑。之后又道:“丰州的学业不重吗?怎么挑了这么一个时候回来?”边说边招呼旁边的小侍女上了几盘新鲜的点心过来,儿子这个时候回来想必是知道了祝家这边的消息,也不多问。
  祝允兴从暖炉下面端出来一个小小的酒壶,也是笑得和蔼,“喝两杯,权当是陪你爹娘过个晚年。”冲罗玉环举了举,“要不要来一点。”
  罗玉环别过眼,“你都说是陪爹娘过晚年了,只有爹没有娘的话你这不是说话不算话吗!”
  祝允兴笑嘻嘻的又从下面拿出三个杯盏,上好的白瓷,晶莹剔透,祝般若看了一眼之后又想起了季小幺,连忙别过脸去。
  清酒缓缓入杯,房间里除了茶香霎时混合了一种甘凛,比之单纯的酒更醇,比之纯粹的茶更幽。
  祝般若转入正题:“我听说大哥回来了,些许年不见了,怪是想念。”祝般若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谈起祝颜回的时候他居然也能想起季小幺!微微皱眉,这个样子可是非常的不对劲啊!
  罗玉环和祝允兴听了这话都是一滞,根本据没察觉祝般若的不对劲。
  罗玉环首先发威,“他还真是有脸回来,几年前逃婚出去,本就该从族谱上去除,现今回来竟浑然不觉一般。”说着怨恨的看了祝允兴一眼。
  祝允兴也是面有难色,“毕竟当时也是我们逼迫于他,原本不言不语的一个孩子,怎么发起脾气来竟是如此不可收拾,现在想起,当年就是一直在隐忍中过日子。”
  祝般若只知道祝颜回来回来了,但是这个大哥具体做了什么,自己现在还满是疑问,不解的看向旁边的罗玉环。
  罗玉环抿了口酒,“你不知也不奇怪,他连你爹和我都一并瞒在鼓里。年中的时候启悟在西茶洲的生意失败回来了一趟,那是我们都以为是他能力不够,谁知到搬倒他的竟是你大哥!”
  祝允兴颇为感叹,“年轻人啊真是不可小觑,这才离家短短几年,就开始往外露爪子了,年少轻狂啊,年少轻狂……”
  “哼。”罗玉环在一旁明显的不满,“年少轻狂?你倒是让别人家的孩子轻狂一个给我看看,分明就是早有计划,只是引而不发罢了,西茶洲的生意如何你又不是不知,岂是旁人想夺就能夺走想吃就能吃下的?!”
  两人一言一语之间,祝般若也了解的差不多,现在得出的结论就是:祝颜回是个人物,比他能忍,比他还狠。只不过祝颜回的隐忍已经到了极致,早早爆发,而他的革命还尚未成功。
  “二哥现在如何?还在西茶洲没有回来么?”
  “年前得了你过年不回来的消息,就给你二哥传了信,让他年底无比归家,结果回来的是你大哥,启悟现在如何也不得而知。”祝允兴感叹,到底还是自己的问题,要不是那几年厚此薄彼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直到现在父子二人还没有坐下来好好谈谈,大年三十的一顿年夜饭也是草草收场,这祝家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之后三人都觉得这谈话过于冷硬,转而开始往祝般若在丰州的学业上引,中间牵扯到罗青岩的态度以及整个丰州的形势变化又是一阵探讨,其实这些都没必要,不管是在丰州还是在和顺他都不缺少智囊团,之所以和两老谈论,也只是让他们放心罢了。
  谈话的空间,罗玉环问出了一个一直都想问的问题:“般若啊,你外公有没有替你说亲啊?”神色坦然但自己知道有多紧张,季小幺的事情,之前罗玉衡已经跟她打过招呼了,但是有了一个那样的弟弟,如果再来一个那样的儿子……罗玉环觉得自己会崩溃。
  祝般若嘴角含笑,垂首捏起小巧的酒杯,白瓷的杯子在手指之间缓缓转动,祝般若却宛如着迷一般,明明只是瓷器,为什么会有如此摄人的光泽?
  笑意敛去,“说亲啊,当然有。”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越来越勤快了,求表扬啊~~~~下一章老四开始整顿季小幺了O(∩_∩)O~


  87、八七章 整顿(一)

  祝家的四少爷可以宠着季小幺,可以惯着季小幺,但那都是少年心性,做不得数的,罗玉环一直在这样安慰自己,她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她的底线就是祝般若迟早有一天会按照她的意愿成家立业!
  她也始终相信着,只要有了妻子有了孩子,祝般若就能安定下来,到时候哪怕有十个季小幺,她也没有任何意见。
  但是祝般若的一句话将罗玉环之前所有的忍耐全变成笑话,“我身边有季小幺一个人,足够了。”
  罗玉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反应很冷静,慢慢的开门,然后慢慢的走出房间。
  祝般若喜欢季小幺想和季小幺在一起这件事有几十种表达方式,祝般若选择了最直接的一种,他预料过罗玉环的反应,唯独没想过最沉默的这种。
  祝般若在罗玉环出去之后也离开了,在他将所有的家当交给季小幺自己只藏着一纸卖身契前往丰州的时候,祝般若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道,他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既然是这样,又何必做哪些不必要的掩饰?祝般若觉得自己已经受够了迂回策略,他想要最直接的表达,最直接的拥有。就算是迎来暴风雪也应该用最挺拔的姿态。
  祝般若非常明白,有些事情是要靠赌的,他也知道,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总是会失去另一些。
  疏影一直在门外的长廊中等待,天气很冷,身体早已失去直觉,房间内的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两人还是像以前一样,一前一后,没有对话。
  ——————————————
  日头西斜,挽夏园的门是半掩着的,祝般若刚踏进去就听到里面的谈话声。
  大厅里传来一个清冷却带着温柔的语气说:“季小幺,你还真是一点没变,擦桌子的本事还是那么差劲。”
  季小幺的抱怨随后响起,“我说大少爷,小幺只是本事没长,但是大少爷您怎么连心智也没长,把桌子弄脏很有趣吗?”
  “我真不是故意的。”
  “那点心明明就是一整块,为什么现在全变成碎的了?小艾!少爷是你们家的,你来擦!”
  又是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想起,“少爷是我们家的错不了,不过这桌子不是你们家的吗?”
  祝般若两步踏进大厅。“不但这桌子是我们家的,这人也是我们家的。”笑了笑对着祝颜回行个礼,“大哥,好久不见。”
  祝颜回自椅子上站起,还礼,“四弟,好久不见。”
  季小幺满是不情愿的将桌子擦干净,“我去上茶。”转身就要往外走,这边被祝般若拉住袖子,“珊儿正在沏呢,你就在这待着”
  “是。”季末将袖子从他手里拢出来垂首站到后面,心里嘀咕着直接说不就好了。祝般若招呼祝颜回坐下的时候,这边珊儿的茶已经上来了。
  “一别三年,大哥过的可好?”祝般若打量着祝颜回,怎么都么办法将这个人和几年前掩冬园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一是他很少在家,也从不曾注意过这个大哥,二是变化实在是有些大。
  祝般若喝口茶,没有直接答祝般若的话,只道:“季小幺只会沏翠峰,这上好的乌龙还是要到四弟才能和得到啊。”之后才抬头与祝般若对视,“我的日子也算是不好不坏,倒是听说四弟去年中了举人,真是可喜可贺。”
  祝般若拱手,“大哥见笑了,本就是商家,难不成还要考状元?有个才名傍身也只想附庸风雅的时候不被人耻笑罢了。”
  “哦?可我听季小幺说,四弟年前就是为了备考之事去了丰州苦读?”不解的看了眼季末。
  季末站在那边讪笑,“我也是猜的,大概是少爷觉得附庸风雅举人这个名头还是不够分量……”说完这句话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为什么又扯到我身上?!
  祝般若微转身道:“小幺先去房间休息,蓝大夫不是说你冬天的时候不宜多走动么,病倒了又麻烦。”
  季末这边还没应声,那边祝颜回又说话了,“小幺到底是什么病?听四弟的语气难不成还是陈年旧疾?”
  “也不算是旧疾,只不过有些畏寒,过去这一阵就好些了。”季末连忙解释,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祝般若还是祝颜回,对着任何一个他都可以伶牙俐齿针锋相对,但是等到这两个人都坐上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说什么错什么,多说多错,不说也错。
  最奇怪的是这两人明明也不是站在统一战线的啊!
  不过现在他脱不了身是真的。
  祝般若不想对面的眼光老是往自己身后看,但是又想季小幺一直陪着她,祝般若喝口茶水暖了暖胃,“听说这次大哥是自西茶洲而来,西茶洲境况可好?”
  “西茶洲隶属江南,盛产茶叶,算是富庶之地,只不过去年春天糟了虫害,损失不小。”
  祝般若挑挑眉,“是吗,看大哥对西茶洲知之甚详,大哥是打算定居在那里了么?”
  “不,我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喜欢和顺,小幺已经开始接手管家一职,四弟这是定性了么?”
  “这才刚开始,以后很难说,肯定是没大哥想得周到。”
  “四弟谦虚了,不过还是听听大夫的建议才好,上次大夫说小幺昏倒就是思虑过甚所致,如果四弟一味强求的话,小幺怕是会吃不消。”
  季末实在是想不通,这祝颜回真是够能耐,不管是什么话题最后都能扯到自己身上,祝般若脾气也是见长,哪壶不开提哪壶,专找祝颜回的软肋挑。
  两个人之间的亲情谈话不知道持续了多少时间吗,祝颜回终于起身告辞。送客送到挽夏园的门前,祝颜回笑着看向季末:“小幺,有时间的话来锁秋园,我请你品酒。”转眼由看着祝般若:“四弟有时间的话也可以过来,为兄从西茶洲带来的竹叶青可还没请人尝过呢。”
  季末有些不好意思,“大少爷上脸,小幺有时间定会前去。”
  祝般若看了眼季末,笑着回道:“季小幺品酒的能耐还不如沏茶拿得出手,大哥上好的竹叶青送到他嘴里怕也是牛嚼牡丹一般,就不让他去你那糟蹋了。”
  祝颜回笑笑,没再多话,转身离开。小艾在他身后冲着季末做了个鬼脸也欢跳这走了。
  这两人一走,季末就觉得周身的温度有下降了几度,祝般若的声音适时传来,“到我房里。”
  错过季末就走开了。
  阿峰跟过来关门,看着祝般若的背影小声问,“小幺,大少爷的脸色不怎么好啊。”
  季末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好像是。”
  ————————————
  祝般若的卧室就算他不在的时候也会收拾的很妥帖,季末推开门看到的就是祝般若半倚在床上的情景,季末有些退缩。面对祝般若的时候他原没有退缩的理由,但是今天祝颜回的表现却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两人之间的谈话十有八九都涉及到他,试问他季小幺何德何能?
  “过来。”祝般若言简意赅,半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
  季末磨蹭了两下,“少爷有事么?”
  “我的事就是让你过来,季小幺。”
  季末心里一凛,祝般若心情一般的时候会说:“季小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季小幺。”这句式明显表示他心情不佳。
  季末磨磨蹭蹭的走过去,刚靠近床前的时候,祝般若突然坐起身子将他拦腰抱住往床上拉了过去,季末整个人都压在祝般若身上,季末一张脸在祝般若看不见的地方变成了苦瓜,这四少爷是想玩什么花样啊到底……?
  祝般若翻了个身将季末压在身下,胳膊撑着床,□相抵。看着季末的眼神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亮光。祝般若保持这个动作不动了,紧盯着季末,“季小幺,我走了这么长时间,你有没有想我?”
  季末本来以为他会说什么,偏偏说出来的是这么矫情的一句,这可真不是祝般若的风格。任凭这个姿势仍谁也不会完全无动于衷,更何况他和祝般若之间的关系已经布“纯洁”了,但是,季末觉得自己还是没办法正面而直接的回答这个问题。
  季末脸上一热,撇了过去。
  祝般若见他不答,□压着他的力道又大了一些,两人鼻尖之间距离也更近了,祝般若依然重复着之前那句话,“季小幺,有没有想我。”
  季末的脖子微微往领子里缩了缩,还是不答话,被祝般若压着的地方动了动,了表抗议。
  祝般若眸中的颜色越来越深,嘴上仍是不依不饶,几乎整个人都压在祝般若的身上,一只手将季末的脸掰过来正对着自己,“说,你有没有想我。”
  季末被迫正视他,眨了眨眼,“那个少爷,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起来,我挺难受的。”祝般若这是在求欢?但悲哀的是现在季末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
  祝般若现在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胸口像是放着一块大石头似的,其实这只是个理由,只是觉得如果自己再不说话的话,祝般若有可能直接把他掐死。
  想他做什么?找虐吗?!
  祝般若低头看了看两个人之间的位置,很体贴的分开双腿,整个人跨坐在季末身上,松开捏着季小幺的手,将散落下来的长发撩至耳后,忽然冲季末一笑。
  季末觉得更冷了。
  祝般若的手指攀上季小幺的衣襟,两三下就将外衫的盘扣挑开,但因为是冬季,身上穿的衣服很多,季小幺又是尤其怕冷的,身上穿的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季末看着祝般若的神情心中暗暗叫爽,但是靠穿衣服来防止侵犯的恐怕普天之下没有几个人。季末清楚的知道祝般若现在有多疲惫,但是现在这样又是做什么?季末心里苦笑,宣告所有权么?
  自负的四少爷啊,什么时候开始那么患得患失了?
  祝般若脱到第二层的时候忽然停了手,对着季末道:“我们来玩个游戏,跟以前一样。”
  季末茫然的看着他,他和祝般若玩过的游戏屈指可数,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抢饭吃,但是看现在的情况,季末不认为祝般若会让他把衣服穿上,然后两个人欢欢喜喜的去吃饭。
  他和祝般若玩过其他游戏吗?
  祝般若一笑,盘着腿从季末身上下来啊,季末也连忙裹好衣服坐起来,:“什么游戏?”
  “猜拳。”祝般若的表情和语气一样纯良无害。
  “什么?”
  祝般若好心的开始进一步解释:“游戏规则是这样,我们猜拳,如果你赢了,那么你可以脱我身上一件衣服,如果我赢了,我就要脱你一件衣服。”上下打量了一遍季末,“怎么样?看你穿的这些衣服的分量,你是很占优势。”
  “可不可以选择玩或者不玩?”
  抓般若嘴角歪了歪,“你可以选择直接,或者不直接。”
  季末的头懵了一下,天人交战数次之后道:“好,但是……如果你身上的衣服脱光了,但是我身上还有,游戏还要不要继续下去?”季末自己都佩服自己这时候居然还可以发现这个游戏的漏洞,欲哭无泪。
  “当然要,如果我身上的衣服被你脱光了,你脱无可脱的时候,你可以亲我一下,不过那时候我全身都是光着的,随便你亲哪都成。”祝般若满脸这个规则很公平的表情看着季末。“游戏结束,直到我们两个坦诚相对为止。”还故意将“坦诚相对”四个字说得极其暧昧。
  季末心里纠结的就像是一只快要死的猪,主人让他选择自己是被清蒸还是红烧。挪动了一下,坐到了最里面的角落里,不断的说服自己这其实是一个很公平很公平的游戏,深吸一口气缓缓吐纳,“好,开始。”
  祝般若笑得温柔,“好,是你数一二三,还是我来?”
  “哪那么多废话!”季末几近于气急败坏,本来是想找个角落里寻找点安全感,谁知现在更觉得自己是送入虎口的羊。
  祝般若:“一、二、三。”
  两人同时出手,祝般若笑了一下,“哎呀真不走运,你赢了。”
  季末面无表情的探过身去开始解祝般若的腰带,忽然抬头看着他,“少爷能不能先跟我说你穿了多少件衣服?让我有个准备不是。”
  祝般若从始至终都是笑,“不告诉你,你脱完就知道了。”
  季末对脱祝般若衣服这件事没多大心理障碍,他做祝般若的贴身小厮也有几年时间了,这种事情早已习惯,但以前脱他衣服是让他睡觉,现在又是让他睡自己,这心里的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祝般若:“一、二、三……又是你赢了。”奇怪的看了眼季末。
  季末无奈,你别那么一副惋惜的表情行吗?你以为我非常乐意脱你衣服吗?第二件,祝般若内层一个小棉袄没了。
  祝般若:“一、二、三……呀,又是你赢了。这次别脱上面了,脱我裤子,上边全脱完了怪冷的。”祝般若一副受难者的模样。
  季末继续面无表情,不就是脱衣服吗,我很怕你么?赤裸很自豪么?两只手哆嗦着把祝般若的裤子脱下来,祝般若很配合他的动作,季末抬头的时候发现祝般若下身已经鼓起来了,虽然还有一层棉衣,季末确信自己没看错。默默别过脸去,憋死你也好啊……
  祝般若:“一、二、三……小幺今天晚上运气真好,还是脱裤子,我不能那么早对你坦胸露乳。”
  你不说话会死吗!会死吗!季末心里疯狂的咆哮,去你妈的好运气,老子真要是好运气会在你床上给你脱衣服!
  祝般若的动作依旧很配合,绣锦的棉裤脱下,那帐篷更加蓬勃了。季末吸气,老天爷啊,你让我输一次……
  祝般若:“一、二、三……这次你随便……奇怪了小幺,你不是一向很背吗?”
  季末依旧面无表情的打量着祝般若,“你说对了,我确实一向很背。”心里琢磨着,按照祝般若的穿衣习惯,里褂里面还有一件丝质的贴身衣物,□也算是还有两件,但是季末实在是没办法脱他下面了。理智告诉他应该选择上面。
  里褂解开一条衣带,抓般若的皮肤就那么直接的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立时起来一层小小的鸡皮疙瘩……!季末疯狂的想要挠头,其实他现在更想去挠祝般若露在外面的一层皮,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应该还有一件才对啊!
  祝般若看不下去他在这么折磨自己了,清了清嗓子也有些尴尬,“因为你不在,我自己穿嫌麻烦,所以一直就没穿。”
  季末彻底震惊了,这种理由都可以说的理直气壮!
  游戏继续。
  祝般若:“一、二、三……”祝般若死不要脸的做出英勇就义的模样,“反正都这样了,随便你!”
  季末觉得就算是面无表情那也是一种很费力气的表情,两眼呆滞的看着祝般若□已经快要跳出来的东西,似乎是注意到季末的视线,那东西居然还动了两下,季末现在又呕血的冲动。
  “你别这么看着他,虽然你以前也看到过了,其实他还很害羞。”
  祝般若估计已经差不多了,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裤子下面还有一条短裤,但是季末宁愿相信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这对他来说这种状况根本就是一种折磨,就想是猪磨好刀之后递给屠夫,脖子一仰:“来,杀了我。”
  祝般若还在坚持,季小幺还在死撑。
  “一、二、三……季小幺,别磨蹭。”祝般若第一次这么干脆。
  季末果然如他所说,飞快的将祝般若最后一道屏障褪下,中间大概是不小心碰到了,祝般若闷哼了一声,下面的东西已经完全无阻碍的面向全世界,季末盯着他慢慢的闭上眼睛。
  祝般若上身挺得笔直,“季小幺快点,别磨蹭。”
  游戏还在继续:“一、二、三……”
  毫无悬念的,季末又赢了,季末面色凝重的看着祝般若那张脸,寻找着最佳位置下嘴,祝般若盯着他,舌头神出来舔舔嘴唇。
  季末低头,又见他下面的东西正把剑怒张的对着自己,季末一谎,再抬头时直接对着祝般若的脸狠狠的吻上去,他闭着眼睛根本看不到自己吻了哪,只是用力过度直接将祝般若给扑到了。
  祝般若腿间的东西虽然隔着几层棉衣也让季末不自在的紧,想离开,整个人已经被祝般若紧紧抱住,祝般若的嗓音低沉的就像是来自深井一般,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季小幺,你那么主动,我很喜欢,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一句话说完吻已经如暴风骤雨般袭来,季末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他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划着一叶小舟飘荡在浩瀚无边的太平洋上,之前所做的一切就是自己将船板一块块卸下来,现在的他已经避无可避,注定是要被淹死。
  祝般若的吻不能说是毫无技巧,只是技巧确实不怎么好,仅凭本能反应,中间或许有那么一两个分神的时候会照顾一下季末的感受。
  吻自眉心到鼻尖,然后是嘴唇,下巴,喉结,到这里的时候祝般若终于暴怒了,抽出放在床头的剑三两下将季末身上的衣扣全部挑开,说了句让季末吐血的话,“我果然还是实战派。”
  祝般若对自己的手艺听满意,于是在两个浅色的□上各印了一个吻,然后继续一路向下,肚脐,小腹。到这里的时候祝般若忽然停下了,直腹部抬头对着季末露齿一笑,在他的腹部又啃又咬起来,祝般若的力道不大,但是牙齿的坚硬度足以刺激那个地带所有的神经。
  季末像是一只放在油锅里煎熬的鱼,他想翻身,奈何有人拿着锅铲硬是把你往油锅里压,两只手死死的拽住床单,“停,够了,停下来……”
  祝般若如他所说坐了起来,两只眼睛让季末不敢直视,祝般若略微发凉的手指伸进季末的裤子,直直的抓住里面的半挺,祝般若看着那个还在抬头中的家伙,眼神定定:“季小幺,你在挑衅我么……你会后悔的……”
  季末真是欲哭无泪,我真的已经后悔了~~~~(>_<)~~~~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H的水平也就这样了,如果有一天不小心挂了,一定是在写H的时候吐血而死的……
  催文的,算你狠(#‵′)凸
  H新突破,打滚求花花

  88、八八章 整顿(二)

  后半夜,大概是丑时的时候,季末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是祝般若放大的脸,此时嘴角正往上翘,像是做了什么好梦一般。
  季末动了一下,皱皱眉,又动了一下,再次皱眉,其实他根本就没动,不是不想,是动不了。
  上一次的记忆已经是不堪回首了,难道现在还要再重复一遍?季末脑子里自动记起“偶感风寒,卧床三天”的历史,挣扎着要从祝般若森身边坐起来。
  上次的意外是发生在自己房间里,祝般若可以半夜爬起来跑掉,但这次不算意外的意外是发生在祝般若床上,虽然这种状况看上去更像是偷情,但是季末现在已经不介意了,如果明天阿峰叫他起床的时候看不到自己,之后会发生什么事,那些东西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
  但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疼,从上到下的疼,从里到外的疼。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跑,马上跑!
  抬手将祝般若放在腰上的手拿开,憋着气让自己翻了个身,总算是离祝般若远一点了,但是后者像是感觉到什么一样,又贴了过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变。
  季末咬牙切齿,觉得自己喘气都困难,凭什么他祝老四就能做梦都带笑,季末脑袋一时短路,直接就给了祝般若一巴掌,“啪”一声,清脆而响亮,打完之后自己都愣了,紧接着迅速闭上眼睛装死。
  祝般若在他闭上之后眼睛才慢慢的睁开,一双斜长的眼睛清明如水,绝对没有半点含糊,低头看看被自己揽在怀里的季小幺,凑着月光可以清楚的看清睫毛都在颤抖,知道紧张了?知道后悔了?知道这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了?
  祝般若眯了下眼,心下叹气,想是这么想,难道自己还要打过去不成?
  祝般若当然是不会的,他可以通过各种渠道对季小幺进行各种各惩罚,但绝对没动过粗,没留下过证据,这是他引以为豪的手段,虽然有些卑鄙,但是只要能拿得住季小幺,一切原则都可以免谈。
  祝般若现在的身体是极度的疲惫,先是坐马车,然后是应付父母,之后又在季小幺身上智力和体力双重消耗,他应该是非常累才对,但奇怪的是在精神上相当之亢奋。
  祝般若微微低着头就可以看到闭着眼的季小幺,他不认为自己如此兴奋是因为季小幺莫名其妙的给了自己一巴掌,但确实和那一巴掌有关系,祝般若放在他腰间的手开始慢慢游走,顺着肚脐眼一路向上,漫无目的摸索着。
  手掌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手下季小幺肌肉的僵硬,他想安抚他,但是发现除了抚摸这个动作他找不到第二种方法,但是这种方法明显得不到他该有的效果。
  祝般若的抚摸没有半点色、情的意思,但就是停不下来,想要紧紧的把握住,想放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想揉进心窝里,想吞之入腹,有什么地方空出来了一块,只想让这个人填满了……
  祝般若莫名其妙的就觉得自己哭了,眼泪没有意识一般擅自越过眼眶流到脸颊上,祝般若侧过身子两只手都揽上季小幺的腰,让他背对着自己,头放在颈窝间蹭了蹭,“季小幺,别走……”
  祝般若觉得自己很丢人,真的很丢人,一方面觉得自己绝对不应该在季小幺面前丢人,一方面又觉得在他面前丢人是顺其自然天理使然。最后还是臣服于第二种论调,蹭着蹭着就睡着了……
  季小幺这次是真的没动,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祝般若是被外面的叫嚷声吵醒的,季末在听到阿峰大叫自己名字的时候很配合、很及时的闭上眼昏睡过去,很好,接下来就不是他的问题了。
  “少爷!少爷!季小幺又不见了!他又不见了!……少爷!”阿峰大概是想闯进来的,结果被疏影拦在了外面,阿峰隔着一扇门又开始大喊大叫,“少爷!您快点出来!小幺不见了!”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疏影说了什么,外面终于安静下来,祝般若也没应声,搂紧了怀里的人,继续睡。
  这一睡就睡到中午,祝般若神清气爽,但是季小幺又开始发烧了。
  蓝棉袄还没进挽夏园的时候嗓子就已经扯开了,“你们院子里的人都是傻蛋不成?!有没有脑子?!你们家少爷没脑子也就算了!季小幺没脑子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脑子全都没了!干什么吃的!季小幺到底是吃药长大的还是吃饭长大的!这药才停了几天!我大过年的我容易么我……”
  祝般若揉揉眉心,歪头看着床上的季小幺,后者面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好在面色安详,看样子不像很难受。
  蓝棉袄横冲直撞的进了季小幺的屋子,谁知到人不在房里,阿峰低着头红着脸将说:“在少爷的卧室……”
  蓝棉袄的声音说大不大,但就是传得远,再加上几乎是从跨进祝家的大门就开始骂,一直骂到进挽夏园的门才勉强住了口,现在整个祝家大大小小都知道挽夏园的季小幺又病了。
  有人病了,那就自然会有人来看病,来来去去也就是那么几个,闭着眼睛都猜得出来,比如王小虎,比如张富贵,比如祝颜回。
  季末醒过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床前的几个人,勉强挤出来几丝笑,第二眼看到床顶的装饰的时候恨不得自己死过去算了。
  第三眼重复第一眼的时候,才发现除了祝般若若无其事的在摸自己的额头之外,其余几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王小虎两只眼睛通红,“小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他逼你的!”一根手指直直的指向祝般若。祝颜回脸色显然也很是不好,眉头紧紧的蹙着,两只眼睛瞪着季末只等着他答话。
  张富贵显然是刚进来,把几个人挨个看了一遍之后目光锁在季小幺身上,露出了然的神情。
  季末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了,这边还没想好怎么说就听到祝般若的冷笑声,“是或者不是,都和你没关系?”不热不冷的看了眼王小虎。
  王小虎伸出来的手指都有些颤抖,“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季末张张嘴,“小虎!”声音像是破败的风箱,嘶哑难听。阿峰适时的端了一杯水递过来,看向季末的眼神也是怯怯的带着询问的意思。
  祝般若显然懒得像这些人说什么,“既然小幺已经醒了,大家都散开,剩下的事情挽夏园能做好。”
  几人都没有动的意思。
  祝般若挑挑眉,“我说的话都没听见吗?阿峰,送客。”
  阿峰看看几人又看看祝般若,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最后还是疏影进来对几人到,“小幺已经没事了,诸位还是请回。”
  还是没人动。
  祝颜回气乐了看着王小虎,“王看院的工作应该是在后院才对,现在杵在挽夏园是做什么?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敢跟主子作对了!”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感觉季小幺在拉自己的衣摆,但还是没想停下来,硬是说完了。
  季末心下叹气,对小虎说,“小虎,先回去,这个时候后院的事情挺多的,你不在别出了乱子。”
  王小虎往前迈进一步还是看着季小幺,“小幺,你不是自愿的对不对?”眼睛里面的感情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渴求,求求你别说是,只要说是被逼的我拼死也要把你带出去,求求你,别说是……
  只看一眼,季末就可以将里面的感情解答的清清楚楚。他一直都是最亲近对自己最真的人啊,纯净的像是一滴水,没有杂质,一心一意的对待自己……季小幺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样一双眼睛,微微垂下眼帘,季小幺的声音很小,小的恨不得一片雪花坠落的声音都能将其掩盖住,季小幺说:“对不起,小虎……”
  季小虎歪着头,还是满眼的不可置信,嘴唇哆嗦了两下,再没说出一个字,转身离开,脚步踉跄的消失在门的拐角处。
  季小幺的眼神一直追着他的背影,他想开口喊,但是不能,他已经是一个自私的人了,绝对不能在做一个自利的人,没有自己在身边的话,他该是可以走的更远才对……季小幺的嘴角露出一个笑来,虽然那真的很难称之为一个笑。
  祝颜回的身影错过来,阻挡季末还在往外看的目光,“笑什么?很开心吗?”
  季小幺抬头正视着祝颜回,嘴角的弧度还未散去,“大少爷,你也来了啊。”眨了下眼道:“大少爷想知道什么?小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祝般若一直就坐在一边看着他,在季小幺需要的时候会适时的伸出手把他扶好。
  祝颜回显然要比小虎淡定的多,眼神在两人之间扫了两圈,“季小幺,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季末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大少爷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是小幺想要的?小幺想的大少爷又知道?”
  祝颜回自嘲一笑,“确实,我从来不知道你想要什么,茶树,纸鸢,老藤,白梅,或者糖葫芦?”又看了眼旁边的祝般若,毫不避讳的说,“如果你还没想清楚的话,我可以等,一直等下去。”说完也要离开。
  祝般若在身后叫住他,投以灿烂一笑,“我的人就不劳烦大哥操心了,他要什么也跟大哥没关系,你有的,我也有。”
  祝颜回轻蔑一笑,不再多留。
  张富贵看看门口的方向,又转身看看两人,连忙替自己解释,“别误会,我不是来探病的,只是听说季小幺病了这是特地来收账本的。”
  季末仰倒在床上,本来的半条命现在也只剩下一半了,“在我房间里,让阿峰带你去。”
  张富贵直接就跟着阿峰出门,临走的时候忽然回头对躺在床上的人说了句话,“其实你能主动爬上祝老四的床,我还是挺意外的。”不管身后黑下来的两张脸,抄着袖子晃悠悠的出门去了。
  季末本来想把张富贵叫住,被祝般若制止。又讪讪的闭了嘴,他能说什么?说他不是主动爬上去的,是祝般若逼他的?这两者之间有区别么?
  季末觉得自己真的是要哭了……
  挽夏园里的一切还是和之前一样,主子祝般若从丰州回来又开始在和顺城内打转,阿峰还是每天照看那些半死不活的花草,附加着打扫院落,珊儿一日三餐照常安排,季小幺一如既往的“卧病在床”。
  但是季末还是敏感的察觉出些不一样来,比如阿峰对他笑得次数少了,早上不会再叫他起床了,再比如珊儿给他送的饭菜越来越可口,也越来越会笑了……
  看着所有的东西都没变,但确实是不一样了……
  祝般若站在床与窗户之间,将光线在中间阻断,顺便惊醒兀自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人。
  季末眨了下眼睛,“少爷,你挡我的阳光了。”
  祝般若弯腰摸摸他的头发,“身体好些了没?”
  季末老实的摇头,“还不是很好。”
  祝般若点头,“我本来是想和你说说你三哥的是事情来着。”
  季末因为他这句话来了精神,从过完年之后他就一直没去找过季运,听祝般若这么说忽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试探性的问,“我三哥……怎么了?”
  祝般若笑笑,“没事,你什么时候肯下床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季末老脸一红,“什么叫我肯下床的时候!我……”下面说不出来了,祝般若猜对了,他是真的不想下床。床上多好啊,多暖和,想什么时候睡觉就什么时候睡觉,一日三餐有人照料,最大的原因是不用管外面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不用听那些几乎漫天飞舞的流言。
  “你,你不说我吃饭也不踏实。”
  作者有话要说:= =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用这个章节名字,忽然感觉很苦逼
  最近更新太少,俺对不起大家,以后速度会尽量加快,拜谢~3~(以身相许亲亲)


  89、八九章 整顿(三)

  季末知道季运从很长一段时间之前就有些不对劲,但是想不出这个一向沉默的兄长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祝启悟的突然消失对他是个不小的打击,季末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最多的时候也就是和这个三哥待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了些,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张富贵生病,祝颜回过年之前又突然回来,再之后是自己卧床,祝般若也中途返回和顺,季末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季运了。
  “我三哥怎么了?”
  祝般若的手放在季末的头上,觉得季小幺头发的手感实在是太好了,尤其是现在映着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有些微微的金黄色,禁不住的弯□拿下巴在他头发上蹭了蹭,心满意足之后才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开始好好打量季小幺。
  季末着急了,祝般若这根本就是在吊他胃口,“少爷,我三哥到底是怎么了?”
  祝般若眯着眼睛,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季小幺那么好看呢?而且是越看越好看,祝般若觉得自己有些着魔了,但是他现在感觉很惬意,并不急着从这种迷惘的状态中解脱出来,答非所问道:“季小幺,你只要这样就好。只要这样让我看着就好。”
  季末皱眉,不知道祝般若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但是这话他显然不怎么爱听,“我三哥现在人在哪?”
  “我不想再去丰州了,没意思,季小幺,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带你去,把你藏起来。”
  季末眉角挑了挑,祝般若现在的状态不是一般的不对劲,但是看着也不像生病的样子,祝家的四少爷就算是生病的时候也没说过这么不靠谱的话啊,季末看着祝般若的眼神越发奇怪。
  祝般若一笑,“不用替你三哥担心,既然是你的亲人我自然是不会放着不管的,我也没生病,不要用那种探究的眼神看着我。”
  季末更是不安了。
  祝般若安慰的摸摸他的头发,“我下午会让他过来看你,到时候想问什么事情自己问。”从椅子上站起来,再次凑到季末身边,一只手架在他肩膀上,两张脸的距离拉的很近,“季小幺,我之前说的话不是意气用事,更不是头脑发热,少爷我做事的风格你也该是知道的,别不当回事。”说完笑了一下开门离开。
  祝般若的声音一直都带着轻笑的意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季末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会有些背脊发凉的感觉,祝般若做事的手段他当然知道,而且是深有体会。
  玉器行本来是罗玉环的产业,但是现在完全变成他祝四少的私有,万兴赌场本来还罗玉衡一杯羹,但是现在也几乎完全被他掌握。在受到威胁的时候拿自己做赌注参加秋闱,在祝颜回出现的时候又忽然半路折回,现在又说不会再去丰州了。
  而他季小幺一直都站在祝般若身边,他知道祝般若彷徨过,恼怒过,卑鄙过,最终事情或许并不是按照他的设想发展,但是祝般若总会是得利的一方。
  季末唯一的感觉就是:他们家少爷的人品真的有够差。
  但不可否认的是,差的很有品。
  至于那句“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带你去。”季小幺一笑置之,并不放在心上。
  季末吃过中饭的时候季运如祝般若所说前来看病,季末看着眼前自己称之为三哥的人,难言的亲近让他未语先笑,“三哥,你来了,真好。”
  季运快走两步到床前,“四少爷说你病了,我过来看看。”见人没少胳膊少腿,气色也不错,才算是放下心来,“早就跟你说过别勉强自己,现在你生病了还不是要身边的人照应着?”没好气的给季末掖掖被角,拉过凳子坐到一边。
  “桌上有茶,还是热的。”
  季运摇摇头,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季末,压低声音道:“你和四少爷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季末讪讪别过眼,装傻道:“三哥说的是什么……?”
  “整个祝家都传遍了。”季运笑了一下,“你也不用对着我瞒,四少爷已经对我说明了。”
  季末大惊,几乎就要掀开被子直接从床上跳下来,“祝般若他都胡说了什么!?”
  季运又重新给他掖好被角,不理他的大呼小叫,只道:“三哥的事情……三哥想你也是知道的,也就不多说了,对了,我现在是祝家的账房,这次来顺便也是走个过场,算是见过面了。”
  季末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上午的时候祝般若说过季运似乎是发生了些什么事,现在开始正式打量季运,才发现出些不一样来,身上穿的是崭新棉料的书生袍,气色相较于前一段时间也好了不少,还是那么瘦,但是对这自己的笑却是真心的。
  季末心下安慰不少,不过对于季运带来的消息还是有不少疑问。
  季运安慰他,“我怎么说也是个举人,做你这祝家的账房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是,三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季末连忙解释。
  “我和祝家签了卖身契。”季运又说了一句。
  “什么?……!”下一秒,“三哥你怎么这么糊涂!”
  季末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受够了刺激。
  季运歪了歪头,微笑的扯了扯自己的袖口,不急不缓道:“我把自己的卖身契寄到西茶洲了。”
  季末张着嘴,这次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卖身之后就不是自由身,也就不能参加春闱了啊……他怎么会这么糊涂,但是看着季运微笑的表情又觉得自己明白了些什么。
  最终只能叹口气,声音有些飘渺的悲伤,“三哥,真的不会后悔么?”
  季运还是笑,只是这次真么看都有些勉强,“我不知道除了这样还能做些其他的什么。”看了看外面的太阳,“时间不早了,我要去跟老账房学本事,先走。”
  季末愣愣的说,“这么快啊……”
  季运也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小幺,以后咱们两个一个是账房一个是管家,要是祝家对咱们不好,凭咱们两个造反都够了,所以,三哥会过的很好,别替三哥担心了。”低头咬了咬嘴唇,“三哥……真的是欠你很多……”
  “三哥……”季末伸手想拉住他。
  季运先一步抽了手,“以后有的是时间,先走了。”
  季运走的很干脆,这边他前脚刚踏出去,后面祝般若就跟着走了进来,什么都没说还是看着季末。
  季末看着他,说的却是季运,“我三哥变了很多……说不出来的感觉。”
  祝般若伸出手放在他脸上,季末本来想躲开,但是看到祝般若可怜兮兮的表情之后又不动了,祝般若脸上露出来点笑意,手指慢慢摩挲着季末的脸,“相信我,这是对他最好的选择,就算是中了状元,你三哥也做不来,还有……”
  祝般若笑得更开了,“就像是他说的,你们两个现在一个是管家一个是账房,这要是我们祝家对你们不好的话,造反也足够了。”
  季末露出一个苦笑,“卖身契都在你们姓祝的手里,真的造反又能怎样?”
  “祝家的一切都给你,我只要你。”祝般若回答的毫不含糊。
  季末有些诧异,还是没当真,“和现在有区别吗?”
  “当然有,现在祝家是我的,同时你也是我的。”
  季末没再说话,他觉得祝般若的想法他难以理解。
  ——————————————
  季末再次走出祝家大门的时候,外面几乎已经变了天,上官百川提着鸟笼正好要到祝家,季末远远看到是熟人,就快步迎了上去,也不知道祝般若从丰州回来之后有没有去看过这位老师。
  上官百川见季末跑过来,也就站着不动了,等到季末到跟前的时候才上下打量着季末,就是上下打量,带着一点审视,带着不解。
  季末心里咯噔一声,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老师?”
  上官百川咳了一声从他身上移开视线,“小幺啊,这是要去哪?你们家少爷在不在?”
  季末很自觉的将第一个问题省略,躬身道:“少爷今天邀请几个朋友聚一聚,一大早就在准备了,没出门。”
  “哦?你们家少爷忙的没时间出门,你倒是闲的轻巧啊。”
  季末连忙解释,“我是出去买东西,几样点心来不及做,我去酒买。”
  上官百川点点头,季末本来以为他就要离开了,但是等了等对方还是没有动的意思,抬头疑问的看过去,上官百川才道,“小幺啊,既然般若今天有事,我就不进去了,你帮我把话直接带给他。”
  季末本来想挽留,但是想想自己身份,也没有做这些事情的立场,有些抱歉的冲上官百川点点头,“老师请讲。”
  上官百川避开他的眼神,“你去跟你们少爷说说……做人不要太过独断,得饶人处,且饶人。”说完叹口气,提着鸟笼子离开了。
  季末觉得这话不怎么对,低头一想觉得上官百川对自己的态度也不正常,上前两步赶上前面的脚步,“老师,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少爷他是不是做错事情了?”
  上官百川头也不回,“你们的事情我也没有插手的立场,但是毕竟是我门下出来的学生,总是要顾及一些,你不知道想必也是他故意瞒着,我自不会戳破。”
  季末站在原地,看着上官百川慢慢走远,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上官百川竟然亲自找上门来了,并且没有否定自己的猜测……!
  作者有话要说:俺现在感觉亚历山大,最终决定日更一千五,也就是隔日更三千,或者是三天更四千五,四天更六千……如此这般。
  (改BUG)
  开坑被坑给坑了,抽死我~~~~(>_<)~~~~
  计划:九月份完结本文!!!!!!!


  90、九十章 整顿(四)

  季末返身回了祝府,直接去宽严园找张富贵,列好要买东西的纸条交给蹲在墙角里的小童,嘱咐了两句直接进门。
  张富贵正在给小院子里的几株月季剪枝,瞥了季末一眼之后回头继续忙自己的,“有什么问题,趁我现在心情好,。”
  季末走的近了些,张富贵如此爽快倒是让他又有些犹豫了,季末皱皱眉,这可真不像是自己的作风。
  “张管家,祝家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张富贵回头对他挑了挑眉,“为什么这么问,听到了什么流言,跟我说说。”
  “见到了上官百川。”
  “那可真是不太好。”张富贵耸了下肩膀,嘴上这么说,脸上可是丝毫看不出该有的表情。
  “什么不好?”
  “什么都不好。”张富贵放下手里的剪刀,难得的摇摇头。“上官百川出现,你心里也该知道,出事的是谁。”在旁边的水盆里洗了洗手,“他原本是想让你瞒我,但是现在这条路行不通了。”
  “我可以装作不知道,但是也该为以后可能出现的状况做好准备。”
  张富贵笑了下,看着季末的眼神闪了闪,“我本来以为你的一颗心全都扑在祝般若身上了,现在看来,倒是我肤浅了。”
  季末也回了个笑,“张管家能承认自己肤浅,也算是难得一见。”
  张富贵笑,“不过肤浅未尝不是一种福分,季小幺,你注定不是个有福之人,当然,我和你一样。”
  季末觉得自己不怎么爱听这话,“真是对不住,我并不为自己的不肤浅感到羞愧,况且,我也不认为自己真要是一颗心扑在祝般若身上会是一种肤浅的表现。”
  “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上了祝般若,不过理智尚存,那就好。”张富贵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祝家现在发生的事情……就是祝颜回在和顺已经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你的意思是祝般若挤兑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有这种意思,小幺,拉人下马也不能这么不厚道。”顿了顿道:“要说只能怪祝颜回太过单纯,他也许确实有足够的金钱和势力,但是却不懂得衡量,原本是个隐忍的人,最近做的事情都明显的太过急躁,没有全面考虑到可能会出现的后果,当然别人的想法也不是我可以随意揣度的,或许真就是他自己下定决心孤注一掷也说不定,是不是?”
  季末皱眉,张富贵说的这些确实有够反常,想问为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继续听张富贵往下说。
  “但是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他错在和祝般若叫板,还是在和顺地头。”
  “我一直很欣赏他,或许是所处的环境有些相似,一个人默默忍受,然后一朝冲天。”张富贵一声叹息,“但现在却又因为一时脑热几乎将之前的一切葬送,张富贵只能说这是少年意气,少年意气啊!”
  “我不认为祝般若有什么理由来挤兑这个兄长。”季末过滤掉他一大段的感叹唏嘘,只拣最有用的一部分听,最后说出自己的疑问。
  张富贵不答反问,“那你又知不知道祝颜回忽然这么做的理由?”
  季末语塞,其实谁对谁都没有这么了解。
  张富贵笑了一下,从他身边走过,“进屋来,请你喝茶。”
  季末不情不愿的跟了过去,“你知道?”
  “我不知道,但是我会猜。”张富贵猛的一回头露出一个呲牙的笑。
  季末连退三步,他觉得最近不正常的人怎的很多。“,猜测的正确性也是和人的智慧相联系的。我一直觉得张管家是挺聪明的一个妙人。”
  季末觉得自己也开始不正常了。
  张富贵权当是没听见,“我觉得我们这算前后任管家在经验方面的交流,所以季小幺,先说说你的看法。”
  季末不可置否的点点头,张富贵要为今天的谈话立一个名头他自是不会反对,甚至有些小小的兴奋吗,当下道:“一般情况下,战争的开始是由于矛盾的激化,发展到中期转变为利益的争夺,后期则是演变为一边倒的剥削,但是我甚至找不到这两个人之间存在什么样的矛盾。祝家的家主之位?不可能……”
  张富贵终于怒了,“季小幺,你为什么在考虑问题的时候总是善于避开自己本身不谈呢?要我说你要不就是个人才,要不就是个蠢材,祝颜回都做到这么明显了你难道还看不出来?!我本来觉得祝般若这人挺可恶的,但是现在我觉得他真是挺可怜的!”
  季末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皱着眉头看张富贵的反应。
  张富贵也发现和季小幺制气简直就是浪费自己的力气,喝口茶顺了口气,再抬头又是一派不急不躁的模样,“我觉得自己没有理由要对你分析其中的原委,想听明白话的话干脆去问当事人。”
  张富贵拧着眉头对着毫无反应的季小幺看了半响,最终无力的挥挥手,“回去,小童买来东西之后我会让他送到挽夏园。”
  季末点头,觉得自己明白了些什么,又觉得完全是一团糟,抬脚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对着张富贵道,“对了,祝般若说他不会再去丰州了。”没等张富贵的反应,跨出门槛之后顺手把门给关了,其实他是不想看到张富贵的表情,季末觉得那不会很好看就对了。
  祝般若不会再回丰州对谁来说都是个麻烦,这种状况似乎又恢复到了春闱结束之后,但是放在当下来看,每个人的心境又是大大的不一样。
  季末回到挽夏的时候,阿峰带着几个人已经忙活开了,花园周围摆着几张桌子,迎春花已开,斑斑点点的点缀者,无缘无故的让人想起冬日赏梅的意境来。
  花园的另一边,祝般若安静的站着,面对着满园即将迸发的盎然若有所思,季末轻声走到他身后,叫了声少爷。
  祝般若没回头,眼神活络了不少,“季小幺,你想问什么?”
  “这恐怕不是小幺能过问的了的问题?”季末的语气很平静,如果这个时候还在纠结于祝般若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行踪,无疑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确实。”祝般若不否认。
  季末神情黯然,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
  祝般若转身,微低着头看着季小幺的发顶,“但是你为什么不争取呢,季小幺……”
  季末笑了一下,“从少爷手里争取自己的利益,怕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祝般若的手房上他的发顶慢慢摩挲两下,“你问我,我肯定是会说的……”
  “嗯,我问你,你。”季末抬头,眼睛带着笑问。
  “我以为你会生气。”祝般若叹气,手从季末的耳侧滑下,顺着肩膀最终抓住季末的手,有些不自在的转过身去,“其实我已经准备好解释了……”
  季末也算是猜出来事情的大概,只是在刚开始的时候就对祝颜回忽然从西茶洲回来的事情很是不解,再加上在此之后祝般若半途回来,现在又要把祝颜回赶出和顺这件事让他感觉更是奇怪,当这这些事情堆积到一起的时候,季末有些不敢面真相。
  季末往后退了一步,祝般若手上的力道又大了一些,季末挣不开,愣了一下,“其实,你不说的话,也没关系……”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祝般若转身怒视着季末。
  季末苦笑,“只是觉得,就算是知道了,也未必会是件好事。”
  祝般若盯着季末看了半响最终点头,“也好,我想要的你只要跟着我的脚步往前走就好,只要是这样就好,。”望着季末的双眼一瞬不瞬,“但是季小幺,我有些难过了,就算是质问我也好啊……”
  季末低头,祝般若慢慢松开季末的手,又摸摸他的头发,最终转身离开。
  ————————————————
  季末觉得祝般若会收敛一些,或者说是罢手,他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完全没有理由,但是他还是觉得这是应该的,自己虽然没有过问,但是祝般若本人应该察觉到什么不对才是。
  季末再见到祝颜回的时候,祝颜回神情有些疲惫的站在桃花树下,正对着自己温软的笑。季末愣了一下还是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大少爷,有事?”
  此时的祝颜回身上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光环,时间似乎一瞬间又回到了几年前那间满是爬山虎的小院里,一个少年微笑着看自己,半是微笑,半是揶揄。
  祝颜回略微歪着头看着季小幺,“小幺啊,这么多年,你真的还是没变。”
  这开场白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季末挠挠头回以微笑,“是吗?我觉得自己变化还是挺大的啊,比如个子长高了,也不是那么常生病了,也没那么没用了……”
  “季小幺,你骨子里还是以前的那个你,一点都没变,一丝都没变,还是那个让我半夜睡觉都会笑醒的人,同时也是让我这辈子最难过,最没办法最无能为力的人。”
  “大少爷……”季末一瞬间明白了,就像是黑暗的房间里忽然透进来一缕光线的感觉,很小,但是足够看清楚里面的一切。
  季末打断他,有些强硬的抬头看着祝颜回,“那是因为至始至终没有发生变化的是大少爷自己罢了。小幺早就不是当初的小幺,比以前更虚伪,更狡猾,也更死心眼,大少爷,你眼里的季小幺只是过去,早就已经消失。”
  祝颜回的眼睫颤了颤,有些不解,又有些不忍,眼睛里甚至带着些抓不住的伤感,“不,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季末知道这段时间他祝颜回都忙于应付祝般若,实在是疲惫了,但同时也知道自己绝对不能退缩,不管是为了祝颜回、祝般若或者是自己,他都需要让关系明朗化,暧昧……是一种邪恶的感觉。
  “一样?哪里一样?除了是同一个名字之外,大少爷觉得还有哪里是一样的?人都是善变的,大少爷也不该执着至此。”季末眼睛轻瞥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刻薄的弧度,这尚且算是一个轻蔑的表?
  “但是……”祝颜回显然还没有在过去有现在中转化过来,开始慌了。
  “大少爷没有其余的事情的话,小幺就先告退了,四少爷还在等着我呢。”
  没等祝颜回的回音就错身离开,春风乍起,吹起一阵花瓣飞扬,两个人的发丝在空气中一刹那的交织纠缠,刹那之后,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我们的曾经,只是擦肩而过,如此而已。
  季末走的潇洒,祝颜回回头,看着人影早已消失的地方发呆。
  季末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出了祝家的大门,在洛河边上坐了小半天,再回到挽夏的时候,午时的宴会已经结束,意料之外的祝般若没有坐在院子里喝茶,大好的春光,居然也会有让他放过的时候。
  阿峰从花园里探出头来,头山肩膀上还沾着刚落下的花瓣,少年迷茫的看着季末,“小幺,你没和少爷一起出去么?”
  季末停住脚步,“少爷去哪了?”
  阿峰摇头,头上肩上的花瓣纷纷落下,“不知道。”
  季末转了个弯,转身往门外走,“行,我知道了。”
  阿峰留在原地不解的眨眨眼,最近,都好奇怪……?
  季末从挽夏园出来的时候祝颜回已经离开,季末直接去了后院,据里面的人说王小虎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季末也没问是去做什么了,转而又去了账房,还好,三哥季运还是在的。
  季运笑着招呼他,“我给你倒茶,你先过去坐坐。”
  季末摇摇头,只是定定的看着这个三哥,“三哥,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季运弯下的腰顿了一下,很小的动作,还是被一直紧盯着的季末注意到了,季末脸上表情不变,还带着些任性的意味,“三哥,四少爷有没有来找过你?”
  季运转身将杯子放到桌上,“为什么这么问?四少爷和我又不熟。”
  季末摇头,“没什么,我本来就不该过问的,是我多事,既然三哥也不知道的话,那我就先走了。”作势就要起身。
  “小幺!”季运叫了一声。季末疑惑的眼神看过去,季运皱着眉头欲言又止,最终撇开眼道:“小幺,不要任性。”
  季末笑了,“小幺从来都没有任性的资本,三哥多虑了。”
  “小幺……”季运的语气更多了些无奈,“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们都是为了你好的是不是?”
  季末嘴角几不可见的上翘了一下,“三哥是承认最近几天见过祝般若了?”
  “小幺!”季运脸上显出来几分怒气。
  “三哥!”季末不甘示弱。
  “小幺,四少爷对你真的很好。”季运说着低下了头,嘴里不断重复着,“真的很好,你为什么就是不知道好好珍惜呢?你知不知道三哥有时候都会嫉妒你,为什么你还要问这些问题呢?小幺,你该好好珍惜的……”
  “三哥,”季末察觉出季运的情绪有些不稳定,开始着急了,“三哥我们先坐下来喝杯茶好不好,我不任性了,我听你的话……三哥?”
  季运脸色有些苍白,无力的笑了一下,把季末吓了一跳。季运转眸对着里屋道,“出来,四少爷。”
  季末瞪大眼睛看着里面唯一一道门,季运这边话音刚落,就出现一片淡蓝色的衣角。季末有些不解更多的是不满的看着祝般若,“四少爷这是在躲小幺?”
  祝般若走过来拉住季末的胳膊,“我们先回去。”
  季末怀疑的看了眼祝般若,又回头看了看季运,最终没挣扎,任由着被拉了出去。
  刚一出账房,季末挣开祝般若的手,站到一边戒备的看着他,“我已经说过不再过问少爷的事情,少爷没必要还要躲着我?
  “我没躲着你!”祝般若道。
  “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季末点了一下头就要走开,再次被祝般若拉住,这次直接拉到旁边的拐角处,前面还种着几株栀子花树,两个人所处的地带很难被路过的人注意到。
  “季小幺,你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祝般若直接将季末堵在最里面,两只手穿过季末两边的耳朵用力压在墙上。
  “我很好啊,吃的好睡得好。”季末笑得奇怪。
  祝般若看的浑身不舒服,但是这种安抚情绪的事情又不是他最擅长的,他的策略在季小幺面前几乎算是完全无用武之地,不免有些烦躁,“你说过你不想知道,我谈事情的时候故意避开你,这不是正和你意么?!”
  “你想做什么事情小幺当然是不会过问,但是麻烦少爷能不能别把我三哥牵扯进去,他的日子已经很不好过了好不好!”
  “你以为我做这些是为了谁?你以为是我拉你三哥下水?”祝般若似乎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瞪着季末。
  “对不起,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季末撇开眼,祝般若的怒气不同于季运的,感觉让自己有些心慌了。
  祝般若一拳狠狠打在季末身后的墙上,季末吓了一跳紧咬着嘴唇就是不示弱。外面有人听到吵闹的声音悄悄的探过头来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在对上四少爷满是怒气的眼神后又哆嗦着缩了回去。
  祝般若低头看着季末,有些无力的松了手,“先回去,回去再说。”
  季末心也是一松,他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一直都保持在提心吊胆状态,真怕祝般若一个心情不好把他揍一顿,祝般若的功夫他是见识过的,这一辈子都没有身体力行的打算。
  季末颤巍巍的就要蹲□子从祝般若的胳膊底下钻出去,刚弯□就被上面的人拉着衣领给提了起来,季末大叫,“你说过回去再说的!”
  “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季末被提着压倒墙上,下一秒嘴唇就被堵上,前所未有的力道撞击过来,让季末感觉祝般若这次真的是被他给惹急了。季末歪着头想要避过去,心虚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就是他觉得自己真的抵抗不住狂暴状态的祝家四少。
  祝般若抓住季末胡乱扑腾的两只手拉到对方头顶直接压在墙上,另一只胳膊揽着季末的腰,季末的腰部和祝般若的紧紧贴着,季末现在几乎就是脚不沾地,唯一的是着力点就是和祝般若紧贴的腰上。产生的灼热气息很不客气的同时穿透两个人的衣衫。
  呼吸越来越沉重,季末清楚的感觉到祝般若的身体变化,四肢唯一能动的就是双腿,毫不犹豫的一个弯膝,本来是想让祝般若和自己之间产生些距离以便于行动,但是下一秒被祝般若干净利落的制住,祝般若上前一步将季末的两条腿挤开,同样的弯膝动作,让季末几乎是半坐在他的一条腿上。
  两双腿交叉着摆放,季末动一下在动一下,祝般若眼底神色越来越沉重,季末慢悠悠的抬了抬眼皮,眼角弯弯的笑了起来,被祝般若夹在中间的那条腿开始有规律的小幅度做上抬动作,偶尔夹杂着前后的移动,用来产生摩擦。
  祝般若的呼吸越来越重……
  季末的动作忽然停止了,脸黑的像锅底一样,自己这是在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俺说过本文九月份会完结的,但是今天为什么已经是十号了?!!!泪目%>_<%,为毛这么快!!!!!


  91、九一章 春风乍起(一)

  季运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就算是当初被父亲委婉的赶住家门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种孤独挫败之感。
  面前的酒盏空了又满满了又空,这个问题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雀鸟,出不去,不服气。
  想不通,放不下。
  季运觉得,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没有开始就不会出现错误,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很可能已经在小村子里娶个不漂亮但是很勤快的媳妇,或许还会有一个不是很聪明但是很可爱的孩子。
  然后像大哥二哥一样,整天奔波于乡村邻里之间,养家糊口,然后平平静静的终老一声生,就像是一片叶子,悄悄发芽,悄悄老去,悄悄腐烂。
  季运笑了一下,手掌覆盖住眼睛,那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性子啊。自己本来就是一个自私的人,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拼命往前走,不去看四周的眼神,不管是不屑的还是关心的,担心的或者是鼓励的,一直都坚持着,只要走下去就好,只要一直走到尽头就好。
  要么独占鳌头,要么,就粉身碎骨也罢。
  但是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季运终于支持不住,趴到桌子上歪头看着窗外,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清楚的看见窗台上放着的一株兰花,水珠从叶子上滑落,滴到窗台上,黑乎乎的一大片。
  季运笑了一下,就算是兰花,留下的泪,也是下贱的东西。
  酒盏落到地上,粉碎成了一片。
  季运被声尖锐的声音惊醒,弯腰看着地上的碎片,看着那纯白的光亮,眼神迷茫的像是走进了一个缠绵的梦里,指尖从白瓷上划过,留下小小的血珠,就像是刚刚那挂在叶尖的水珠一样,更旖旎,更绚烂。
  季运又划一下,鲜红的血珠慢慢变大,趁着白瓷的色泽更是美艳不可方物,季运觉得这些远远不够,人对美好的事物总是会有控制不住的贪心……
  想要停止的话,两方,总有一个要终结。
  ————————————
  季末面色苍白的盯着被雪染红的白瓷碎片,眼神比凝固的血渍更加决绝。祝般若跌跌撞撞的总外面跑进来,撞见的就是季小幺这张完全没有人色的脸。
  悄悄走到身后,祝般若揽住他的肩,“你三哥好好的,真的好好的。”
  季末眨了一下眼睛,“是么。”
  “是,我带你去看他好不好?”
  “不好。”季末摇头。
  “小幺……?”
  “三哥一直是个坚强的人,坚强到就算是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对立面也会坚持把自己的路走下去的人,我一直以为,他会这么一直走下去。也许你不知道,我一直以来是多么羡慕他,有梦想,有可以实现梦想的自由和决心,曾经我都会想,就算是所有人都变了,他还是会坚持下去……”
  季末闭上眼睛,眼珠满满的悲哀,任凭自己仰躺在祝般若的怀里,“但是现在,他倒下去了。”
  再睁开眼,满是质问的眼神毫无掩饰的直接射向祝般若,“四少爷啊,就算是已经卖身,我是不是也该有个讨说法的权利?”
  祝般若生平没害怕过什么,也没喜欢过什么,只有想要的或者不想要的,该争取的或者不该争取的,祝般若平静的与季末对视,问他:“季小幺,你想要什么样的说法?”
  “说服我,让我觉得这件事不是你们兄弟的杰作,让我觉得我可以原谅你。”
  季末背对着祝般若,腰从后面被人揽住。
  祝般若摸上季末的脸,眉梢到嘴角,一点点的摩挲,叹口气道:“季小幺,你不该这么糊涂。”
  季末苦笑一下,“季小幺,从来就没清醒过。”
  祝般若抓住他的下巴,力气大的惊人,不想让他再说出一句自己不想听的话,“不要说气话,你明知道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季末当然知道,只不过他不是祝般若,顾全不了他想要的那些大局,“少爷,如果可以的话,把他送到西茶洲,他该是想去的。”
  “不可。”
  “为什么?!”季末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这算是季末最大的特点。
  “我有我的理由,这件事你不要插手。”祝般若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
  季末将祝般若的手掰开,往前走了一步,拉开与祝般若之间的距离,“那少爷自便。”没有回头。直接出门,向季运所在的房间走去。
  祝般若的手掌攥紧了伸直,之后又攥紧,估摸着季末已经走远了,这才出去,直接往夏府大门走去。
  季运伤得不重,只是煞白的脸色看着有些骇人,手腕上裹着厚厚的纱布,看着季末的时候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小幺啊,真对不住,三哥让你麻烦了。”
  季末将他从床上扶起来,拿着刚熬好的汤药端过来一口口的喂给他喝,“三哥也真是,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是啊,是三哥粗心,以后不会了。”季运应声。汤药很苦,总觉得流到肚子里的时候感觉像刀子一样的疼,之后才迟钝的感觉到缓缓而来暖意。
  “三哥啊,”季末慢慢的搅动着,嘴角带着微笑,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看着季运,“想不想去西茶洲?”
  季运眼睛猛的睁大,半响才回过神,“小幺不许拿三哥说笑。”从季末手里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下,咳嗽两声之后才算是平静下来,看着季末的眼神带着莫名的期盼。
  季末又将他扶好睡下,笃定的说:“小幺自是不会骗三哥,三哥就等着小幺的好消息。”
  季运笑了下,慢慢闭上眼睛睡下了。
  季末离开季运之后直接去了后院,王小虎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在,季末这时候如果再感觉不出来小虎这是在躲自己的话,那就真是迟钝了,但是为什么要躲自己?想了想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时候的场景,苦笑一下,还真是越来越乱了。
  季末也不急,就坐在后院里的长凳上等着,葡萄树正茂密的时候,张牙舞爪四处伸展的触须让季末想起当年的掩冬园,只不过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葡萄藤很是茂密,以至于季末一直待在里面居然没人发现,王小虎出现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季末动了下,朝着他的方向直走过去。
  王小虎站在月光下一动不动,等着季末慢慢靠近。
  “你去哪了?”季末问。
  “你为什么在这?”王小虎问。
  “跟我去万兴。”季小幺说。
  “我刚从那里回来。”王小虎说。
  季末歪头看着王小虎,“祝般若做了什么事情,其实你也是知道的是不是?他在和顺最大的产业就是万兴赌场和玉器行,赌场的动作肯定瞒不过你的眼睛。”
  “是,我知道,包括祝般若,包括祝颜回,甚至包括你三哥。”王小虎的声音很低沉,冰冷的月光下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没说一句话,都感觉有更深刻的东西被压抑着,又像是在努力冲开那最后一层束缚,等到一个适合的机会,破茧而飞。
  “三哥帮着祝般若搬倒祝颜回从外面渗透进来的势力,想要把祝颜回完全赶出和顺,是不是?”
  王小虎想摆出一个表情,但是非常吃力,最终只得作罢,“小幺,你把祝般若想的太简单了。如果仅仅是把祝大少赶出和顺的话只是单纯动用祝家的势力完全可以解决,也根本就不用你三哥插手。”在季小幺面前,他始终就是一张白纸,他不想伪装自己,就算是善意的欺骗也做不到。
  王小虎静静的看着月光下的季小幺。他的眉头微微蹙着,牙齿咬着下嘴唇,面带不解或者说是不信的眼神看着自己,王小虎在心里笑了一下,他果然还是喜欢让季小幺看着自己的,不管是怀着哪种感情,只要是看着自己就好,只要是他眼里有自己就好,不管自己是以哪种形态……
  季末从王小虎的话中嗅出了某些气息,但是他不敢肯定,只是问,“这件事情张富贵知道么?”
  “和顺城里的事情,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的。”
  那么他想让我知道的是什么?季末抬头看着王小虎,“小虎,你不该插手。”
  王小虎爽朗的笑了两声,“小幺,我已经卖身祝家,现在又插手了万兴的事情,早就已经是走不掉也躲不开的。”况且,他根本就不想躲。
  季末想起当初自己将王小虎拜托给独孤乐的事情顿时有些无措,“小虎,小虎,你知道,我当初……”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的,小幺,这些就足够了。”王小虎笑,“我把你拉进了祝家,你把我送到了赌场,咱们之间……这算是扯平了么?”笑看着季末,说出千斤重的玩笑。
  季末垂眸,“是啊,咱们之间,这算是扯平了……小虎啊……”
  “嗯?”
  “最后答应小幺一件事成吗?”
  “成啊,你说什么都成。”
  “保护好自己,别让自己受委屈,实在不行的话,就走,离开这里。”凭小虎的本事,不管是走到哪里都能过的不错才对。
  “呵呵,小幺,你想太多了,这也就是两个少爷之间闹一场罢了,不是国家战争,用不着逃难。”微微歪头,云朵把月亮遮住,眷恋被黑暗隔绝。
  “但是小虎,不喜欢的话不要强迫自己。”季末低下头,有些不敢直视他。祝般若和祝颜回有什么样的能耐他就算是不能全部知道,也算是熟悉个大概,祝般若不是容易冲动的人,能逼着他将万兴爆出来肯定是有原因,季末想不透。
  王小虎走近,低头看着季末,“小幺啊,以前说的话永远都是算数的,等到小幺不喜欢这里了,说一声,我带你走,养着你。”
  季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抬头与王小虎对视,“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一直都没变过。”
  “我的回答也不会变,天很晚了,我先走了。”抬脚就要离开。王小虎抬起胳膊挡住他的去路,“小幺,为什么?”
  季末看看夜空,因为没有月亮的缘故,明亮的星子闪耀的让人直想流眼泪,季末仰仰脖子,“小虎,谢谢。”
  ————————————————————
  罗玉环心痛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那个季小幺有什么好?你既然为了他这么一个下人和你外公作对,和你娘作对!”
  祝般若略显狼狈的抬起头,左脸一个明显的掌印,在烛光下红的有些刺眼。罗玉环整个身体都在颤抖,退后两步扶住桌子,眼睛里是母亲的慈爱,还有就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你说让他当祝家的管家,娘依你!你为了这么一个贱人把整个祝家弄的鸡飞狗跳,娘也可以当没看见!但是你知道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吗?!”
  “知道。”祝般若两个字答得平静无波。
  “混账!”
  祝般若站得笔直,“从一开始就是了。”
  “啪!”又是一巴掌。
  罗玉环捂着胸口坐到椅子上,“你是想气死我不成!只要有我在一天,这祝家的大小事就没有轮到你做主的份。”罗玉环缓了两口气,找出几分理智来。“只要你听娘的话听你外公的话,娘可以保季小幺平安,不然的话,等你外公插手,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娘不敢保证。”
  祝般若看着娘亲,“当年舅舅向外公妥协的理由是什么?就是让张富贵在祝家活下去?”
  罗玉环有些不自在,“这是你舅舅当初的选择。”
  “是么?那外公到现在还没抱上孙子?按理说你们的计划该是很成功才对。”
  “放肆!”
  “娘,般若不是要跟您作对。”
  “张富贵能在玉衡妥协情况下在祝家活下来,你以为你的那个季小幺在和整个祝家为敌的情况下还能长出翅膀来不成?般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退一步未必就是示弱这个道理该是比谁都明白。”
  “退一步?”祝般若笑了,“娘既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为什么就是做不到呢?”
  罗玉环死死的咬着嘴唇,心疼的像是一被钝刀一下下的砍着,“你既然如此坚持,娘也不拦你,但是我也不会手软,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找我。”强硬的扭过身,眼泪一瞬间满面,这是她的孩子啊!这是她亲生的孩子啊!
  祝般若躬身行了一礼,“娘,般若一直都是敬佩您的,从来不想与您为敌。”
  “那就……”
  “孩儿也没办法,般若惹娘生气是般若不对,但是请原谅孩儿的坚持。”
  祝般若抬头定定的看了眼罗玉环,瘦削的肩膀挺立的像是寒冬里迎风的腊梅,丝丝的颤抖着,却毫不示弱。
  “因为孩儿知道,二十年来,娘不曾真正快乐过。”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主题曲《幽兰操》
  看《孔子》稀里哗啦的哭了一顿,结果就整出来这么一章
  俺知道最近有写崩感觉,就算是骂小鱼,也请说句话%>_<%

  92、九二章 春风乍起(二)

  罗玉环快乐过么?或许……刚开始的时候是为了丈夫,在儿子祝般若出生之后,她已经将全部的心血放在了这个儿子身上。
  她本就是尚书之女,天生的千金大小姐,饱读诗书,风华卓越,千百士子竞相挣捧的对象,曾几何时,她也是闲看闭月梦遇花羞的人啊。
  为了帮助父亲成就大业,她嫁给了祝允兴,为了留住祝允兴,她生下了祝般若,为了维护祝般若,她走上了每一个深庭妇人的必经之路。
  罗玉环,你这一辈子的错到底该让谁来偿还呢?
  罗玉环站在寂静的大厅里,看着那扇紧紧关闭着的红木雕花的门窗,这一辈子,怕是再也走不出去了……
  ————————————————————
  祝般若回到挽夏园之后就开始疯了一样到处找季小幺,一双眼睛红的像是被鲜血浸染了一般,单单看着就让人胆颤心惊,你不知道从这双眼睛里流出来的是血还是泪。
  外面传来敲门声,祝般若猛的转身狠狠盯着那扇门,张富贵从阿峰身后闪出来,对着祝般若弯腰行了一礼,脸上是千年不变的浅笑,“张富贵见过四少爷。”
  祝般若站着没动,也没回话,眼中是一闪而过的失望。
  院子里的其他人自动散去,疏影给了张富贵一个警告的眼神,担心的看了眼祝般若之后也无奈的离开。
  祝般若挺直脊梁,不喜不怒的语气,“深更半夜,能劳烦张总管亲自照过来的,想必是大事了。”
  张富贵不答反道,“四少爷看着像是心情不好。”
  “张管家,我敬你这么多年来对整个祝家兢兢业业,但你还是想好自己的身份在说话。”
  “是张富贵逾越了。”张富贵鞠身又是一礼,倒是让祝般若有些不自在了。
  “你来作甚?”
  张富贵笑,“能让富贵与四少爷扯上关系的人现在也只剩下季小幺了,张富贵此次前来,自然是为了季小幺。”
  祝般若猛的抬头,僵硬的从张富贵身上挪开眼,“你知道,他在哪?”
  张富贵认真看着祝般若的表情,争取不错过一丝一毫,“张富贵本来一直以为这祝家最有城府的是四少爷,现在才发现,四少爷掏心挖肺的时候也是比任何人都来得干脆。”说完这句话后好整以暇的看着祝般若的反应。
  祝般若狠狠捏了下自己的掌心,提醒自己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谁,“张管家此话怎讲?”
  “四少爷是聪明人,自然是知道张富贵这话是什么意思,富贵此次前来只是为了提醒四少爷,猫和老虎都是漂亮的东西,小的时候长相相似但又完全不同,小时候看似柔顺的,在以后很有可能变成最为凶狠的一个,富贵只是担心,四少爷知不知道自己喂养的是什么?”
  祝般若挑挑嘴角,带着些讽刺的看向张富贵,“少爷我倒是想知道张管家是个什么东西?猫?还是老虎?”直起脖颈迎风而立,“不管是猫还是老虎,都跟张管家没有关系,张管家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不要再牵连其他无辜的人。”
  “少爷说的自然是对的,我来这里只是想给四少爷通报一声,既然愿意把老虎难当猫养着,就该把爪子都给割掉,不然的话,以后保不准害死自己还是要死别人。”
  张富贵面无表情的侧身看着已开的栀子花,“季小幺现在是铁了心的要把他三哥送到西茶洲,他有没有这个能耐……我想四少爷绝对比我清楚。”
  祝般若笑了一下,看样子信心十足,与身后盛开的栀子花相映成辉,祝般若转身,轻声道:“栀子花很美对不对?但是三年前这里本是一株梨花,梨花也很美,脆弱的动人心魄,但却是在开的正好的时候被我砍了,张管家想不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愿闻其详。”
  “因为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看着他心烦。”
  冷冷的朝张富贵的方向递过去一个眼神,“现在我觉得,张管家出现的也非常不是时候呢,怎么办?”变脸的速度让人心寒。
  张富贵心下叹气,俯身一拜,“梨花是死物,人是活的。同样,树根是固定的,人心却是活络的。张富贵想说的话也说完了,不打扰四少爷休息,告退。”又是一拜,转身离开。
  祝般若从他背影上撇开眼,冷笑一声,扬声喊道:“疏影!”
  “少爷。”疏影应声而出。
  祝般若负手而立,“跟我去万兴。”
  “是。”疏影慢慢抬头,寂静的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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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孤乐看着默不作声坐在一旁的季末,有些不忍心,“小幺,你不该如此冲动。”
  “独孤大哥,小幺已经很久没有冲动过了,差不多就快忘了这种感觉了。”季末扶着独孤乐躺倒在床上,“小幺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有时候都会忘记活着到底是为了怎样的一种目的,现在,只是想着任性的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管结果是好是坏,如此而已。”
  独孤乐挣了下胳膊,王小虎的力道出奇的大,身上的绳子单靠双手的话几乎根本没有挣脱的可能,独孤乐有些着急,季小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了解的,或许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单纯无忧,但也绝不是孤注一掷的人,虽然他现在有些听不懂季小幺的话,还是坚持认为季小幺是个好孩子。
  如果说在和顺的这几年里,最让自己开心的事情或许没有,但是与季小幺相处的时间却是难得的轻松。独孤乐放缓了语气,“小幺,有什么事情说出来,独孤大哥会帮助你的。你不需要如此的啊 ……”
  季末微笑着摇摇头,将独孤乐的身体重新摆好,“独孤大哥,这是小幺的事情,不想连累你,只是希望不要怪小幺就好。”
  “是不是有什么人胁迫你?!”独孤乐想到这一种可能更加不可能安静下来了,挣扎着就要从床上坐起来,“小幺!你是当真糊涂了不成!”
  “独孤大哥……在你看来季小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过着的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居然真的一直走到现在这一步。”
  “我一直都在等着这场梦的醒来,但是又怕真正醒来的时候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消失,变成一无所有。独孤大哥,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很矛盾?”
  季小幺嘴角带着笑,眼神迷茫,其中空无一物,慢慢进入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世界。
  陷进去了,这不是一个游戏,不想认可,不想放弃,卡在中间欲罢不能,偏偏还进退两难。
  独孤乐皱着眉,季小幺说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但是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的季小幺让他有一种胆颤心惊的感觉,声音放得很轻,害怕惊吓到这个脆弱到几乎一碰及碎的少年,“四少爷呢?”
  祝般若是绝对不会放任季小幺不管的!
  季末抬起眼,大厅的门随着他的动作嘭的一下,应声而开。
  祝般若带着疏影就这么站到了两人面前,祝般若看看五花大绑躺倒在床上的独孤乐,又看看一脸呆愣愣的季末,祝般若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要裂开一般,缓缓平静下来之后,祝般若才开口道,“小幺,你在做什么?”
  季末看上去并不奇怪祝般若的出现,走到祝般若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嘴角微翘:“这,大概算是威胁。”
  祝般若也随之挑挑嘴角,“你打算拿独孤乐来威胁我?威胁我什么?”不解的看了眼还躺在床上的独孤乐。
  独孤乐有些羞愧的低着头。
  “让我三哥离开这里,让小虎离开这里,让祝颜回离开这里。”季小幺如是说。
  “完了?”
  “是。”
  “你为什么不要求我让你离开这里?”祝般若靠近一步,鼻尖几乎可以触碰到季末有些微微上翘的头发。
  季末回头看了眼独孤乐,又看看祝般若,“就算是离开了,我也没有地方可去,既然如此,又何必给别人增添麻烦。”
  祝般若的语气忽然变得斩钉截铁起来,一字一句道:“季小幺,听清楚了,你不是麻烦,一直不是。”
  这边就要伸出手去,摸摸季末的头发,被季末闪身躲过。
  季末看着祝般若,同样的坚持,“这不重要,只是想少爷让他们离开罢了。半个赌坊,加上一个独孤乐,祝般若,这个交易你做不做?”
  “季小幺,你从来都是个自私自大的人,一开始就是这样,在承受不住责任的时候总是喜欢把事情归咎于他人。你以为王小虎季运甚至是我大哥祝颜回会留在祝家留在和顺是因为我的原因?是我强迫?”
  “季小幺,聪明如你,该是比谁都清楚的,不是么?”
  季末后退一步,别开眼睛。
  祝般若继续,“我从来不是束缚住他们的那个人,只要是你愿意放开他们的话,他们会比谁都自由。”
  “季小幺,我带你走,带你离开这里。”
  “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你有想去的地方的话,要告诉我,我们一起去,但是我等了好长时间,你一直都没给我答案,小幺,我等不及了,我怕他们会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我不介意让他们离开,我怕的是有一天你会因为他么而离我而去,小幺,我害怕,小幺,跟我走好不好?”
  祝般若的哀伤像是一朵静立的白莲,盛开在水中央,风吹过,纯白的花瓣颤抖的像是随时都会坠落。整个湖面都在这份颤动中荡漾不止。
  季末问,“哪里?”
  “小幺,跟我走。”
  “去哪里?”
  “小幺,跟我走。”
  “你要带我去哪?”
  “小幺,你只要跟我走就好。”
  祝般若立在原地,朝着季末伸出手掌,我多么希望有那么一天,你可以亲手将自己交给我,依附我,信任我,小幺,求求你,牵住我。
  季末侧着身子看着祝般若的眼神,为什么如此张扬跋扈的人总是一次又一次在我面前露出这种表情?你明知道我承受不起,你明知道我躲避不了,祝般若,你为什么还要一步步的朝我靠近?
  我所维护的属于自己的世界已经越来越小了,祝般若,为什么你还偏偏要如此厚颜无耻的走进来?
  季末最终低下头,手指狠狠掐住祝般若的手掌,几乎耗尽生平气力。
  ——————————————《后记》——————————————
  季末站在小山坡上,满目的翠绿从脚下开始往四处蔓延,宛如深处绿色的海洋,有风吹过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绿色的波浪,心旷神怡,让人好不快活。
  祝般若从身后揽住他的肩膀,带着笑的声音道:“是不是很漂亮?这里的冬天也不会下大雪,最适合你。”
  季末靠在他身上,“祝般若,我真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事先计划好的。”
  “是么?不过不管你怎么觉得,都没关系。”
  季末也笑了,“我喜欢这里,真心的。”
  “我二哥已经启程回了和顺,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地盘了,三千里的茶园随你怎么挥霍。”
  “祝般若,你怎么就学不聪明呢?不要太相信我,季小幺不是没有野心的人,你就不怕有一天会被扫地出门?”
  “扫地出门算什么?就算是血溅枕边,祝般若也是甘之如饴,季小幺,你懂得是不是?”
  季末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脸,“你真的是没救了。”
  “小幺,你是第一次这么和我说话。”祝般若将脸凑近季末的颈边嗅了嗅,呼吸平静的快要赶上风的节奏。
  “那是当然,现在这西茶洲是我的地盘,你这一吃软饭的有什么好怕?”
  “那倒是,以后要靠夫人来养了,为夫真是无比汗颜啊。”
  季末饶是再厚脸皮也有些撑不住了,满脸通红的从祝般若的怀里走出来,缓了片刻才道:“就算是来了西茶洲,你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以后打算怎么办。”紧接着又道:“想离开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喜欢这个地方,不走了。”放眼整个茶园,顿有心旷神怡之感,风一般的存在,云一样的活着。
  如此这般的生活,岂是你祝般若能比得?
  “西茶洲早在当年二哥成亲的时候就已经被从祝家分出来,虽然暗里和直接保持着一些联系,但是这些年来也大都被我掌握,想要完全断开的话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二哥回到祝家也算是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变故,你三哥也会很高兴。”祝般若见他高兴自然也是愉悦。
  “你找到你大哥了么?”季末扭过脸问。
  “大哥如果不想被找到的话,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
  “或许,没有了祝家,他或许会生活的更好。”季末露出一个安心的笑,祝颜回啊,他现在该是更加快乐的……
  “小幺,谢谢你。”祝般若上前一步,再次将他环在臂膀之内。
  “嗯?”
  “丰州那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我只是希望小幺,你能和我站在一起就好。”
  “我的卖身契不是还在你手里么?担心什么。”
  “给你。”祝般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季末,爽快无比。
  季末心一阵狂跳,面上还故作平静,“这是什么?”
  “我的卖身契。”
  “????????”
  “小幺,聘我做你的管家好不好?”
  季末瞥了眼那张薄薄的纸片,失笑,“你会做什么?”
  祝般若温柔的环住他,嘴唇轻柔的触碰,祝般若道:“万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