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玉花好学么:细说两晋南北朝——三百年的洒脱与偏执,恬淡与血腥/ 迅发 / 27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30 03:40:24

细说两晋南北朝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7-17 18:10
  三○二、东征西讨
  
  
  东晋朝廷的政局真的如孝武帝所料,能够平稳前行么?这还有待于进一步观察。
  不过,我们始终有一个疑问,那就是,既然道子如此骄横跋扈,那么,孝武帝何以不果断地将其废黜呢?我们知道,简文帝存世的儿子,仅有孝武帝和司马道子二人,而孝武帝的叔伯、堂兄弟们也所剩无几,孝武帝以一母同胞的道子作为辅政大臣,也在情理之中,加之皇太后李陵容多次做两人的调解工作,孝武帝虽然知道道子并非社稷之臣,但一直不忍心将其废黜,东晋朝廷就在这种主相不断冲突之中慢慢前行。暂时将东晋错综复杂的朝局放在一边,还是回过头去,看看北中国又有什么样的变故吧。
  从太元十三年到太元十七年,也就是在东晋孝武帝与道子之间的矛盾逐渐激化的这几年间,北中国的各个势力之间又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后燕慕容垂分别在太元十一年和十二年,帮助魏主拓跋珪消灭了拓跋窟咄和独孤部刘显,让拓跋珪凭借着后燕强有力的支持,逐渐吞并周边的部落,北魏与后燕也开始了一段持续不长的蜜月期。从慕容垂欲加封拓跋珪为上谷王这一点上可以看出,慕容垂是想让拓跋珪臣服于自己,从而为自己守卫帝国西北部边境,可是,事与愿违,年仅十八岁的魏主拓跋珪虽然刚刚站稳脚跟,但是却雄心勃勃,他拒绝了慕容垂的任命。这也让慕容垂有些不快,在随后拓跋珪打击独孤部刘显的请求上显得并不积极,然而,由于独孤部刘显的敌对行为促使慕容垂最终同意了拓跋珪的要求,并一举将独孤部消灭,之后,慕容垂在缴获了独孤部大量人畜的同时,又相继在幽州西部用兵,废弃了代郡,这也显示了慕容垂在无法臣服拓跋珪的情况下,对拓跋珪不得已而采取的预防措施。而这些措施却引起了拓跋珪的不满,他当时即要与慕容垂翻脸,不过,最终在拓跋仪的劝说下才作罢,继而,拓跋珪开始了他征服周边部落的步伐。而对于慕容垂而言,此时最让他忧虑的还是黄河以南滑台(河南省滑县)的翟辽和身处长子的西燕慕容永。丁零翟辽与慕容氏有血海深仇,这一点慕容垂心知肚明,因此,翟辽屡屡在后燕帝国的南部地区制造事端,而慕容永则占据太行屋脊,一旦等其实力强大,兵下太行,邺城、襄国、中山、甚至是蓟城都在其有效攻击范围,并且,慕容永与自己的后燕帝国虽同属一族,但如今却分道扬镳,一旦自己去世、嗣君无能的话,西燕慕容永对于后燕内部的民心都将是一个不小的威胁。不过,目前的情况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由于西燕慕容永尚无大规模的进攻行动,双方之间还保持着相对平和的状态,而翟辽却时不时地进攻后燕南部边境,给慕容垂制造麻烦,因此,先对付翟辽就成了慕容垂当下的首选。
  我们知道,在太元十二年,清河(河北省清河县)人吴深、章武(河北省大城县)人王祖、渤海(河北省南皮县)人张申均背叛后燕,同年十月,翟辽派兵与王祖、张申合力,抄掠清河、平原一带;第二年,翟辽称王以后,又唆使张申进攻广平(河北省鸡泽县东南)、王祖进攻乐陵(山东省乐陵县东南),慕容垂命令高阳王慕容隆前去讨伐。十二月,后燕太原王慕容楷、赵王慕容麟率军与慕容隆会合,在合口(河北省沧州市西南),进攻张申所部。王祖率领各军前去救援,趁夜偷袭后燕营垒,被燕军击退。慕容隆打算率军追击,慕容楷和慕容麟劝说:“王祖是位老贼,可能是假装逃跑,在半路上设有伏兵,不如等到天亮再说。”慕容隆回答:“这是各处聚集的群盗,乌合而来,侥幸一战,并非平素里有严明的纪律,能统一进退的步调。如今失利而逃,众人不再听命,乘胜追击,不出几里地,可将他们全部抓获。张申依靠的就是王祖的救兵,王祖被击破,张申就投降了。”于是,留下慕容楷、慕容麟守卫堡垒,自己与平幼一起分头率军追击,一直杀到天明,大获而还,将斩杀的头颅悬挂在张申的营垒外面,不久,张申就率众投降,王祖也走投无路投降,与此同时,章武王慕容宙也率军击破了吴深,吴深逃奔绎幕(山东省平原县西),不久,当地民众斩杀了吴深。至此,三位骚扰后燕东南部地区的三股变民势力全部被扑灭。
  在此前后,慕容垂以太子慕容宝为侍中、大单于、骠骑大将军,为其建造承华观,让其处理帝国的大小政务,慕容垂自己仅仅做出大政方针的指示而已;又在龙城建立留守政府,以高阳王慕容隆为都督幽州平州诸军事、征北大将军、幽州牧,录留台尚书事,全权处理龙城地区的政务,以护军将军平幼为征北将军长史、散骑常侍封孚为司马,协助慕容隆工作;将原来镇守龙城的辽西王慕容农调回中央,担任侍中、司隶校尉。慕容农镇守龙城五年,辖区安定祥和,慕容隆完全按照慕容农制定的法令,并予以修订扩充,辽西地区更为安定。
  与此同时,太元十三年(即道武帝登国三年,公元388年),在后燕的默许下,北魏拓跋珪率军大破库莫奚人,进一步壮大了自己的实力,之后,性格暴戾而又残忍的他又将矛头指向了与自己母族贺兰部有着密切关系的高车诸部。不过,在打击高车诸部之前,拓跋珪自然已经意识到进攻行动有可能与一直以来支持自己的贺兰部翻脸。因此,在击破库莫奚的当月,拓跋珪又回到了尚属后燕领地的赤城,并在下月向慕容垂派去了自己的弟弟拓跋仪,第二个月,慕容垂的使者又来到盛乐。史料缺载此时慕容垂与拓跋珪之间有什么交易,但从随后发生的事情来看,拓跋珪依靠慕容垂,是将矛头对准了自己的母族贺兰部,并在自己讨伐高车诸部的时候,寻求慕容垂的支持。后燕使者来到盛乐的第二个月,即太元十三年的十二月,拓跋珪就迫不及待地西进,在女水(即内蒙古武川县)进攻高车解如部,拉开了进攻高车诸部的序幕。紧接着,拓跋珪马不停蹄,在太元十四年元月,又继续进击高车诸部,大破高车各部,二月,他再次进入女水流域,讨伐与解如部唇齿相依的突(叱)吐邻部,大获而还。而就是这次攻击行动,遭到了贺兰部贺讷、贺染干兄弟的阻击,贺讷兄弟率领依附于贺兰部的诸部前来救援,与拓跋珪的军队相遇,拓跋珪将其击退。这是拓跋部与贺兰部冲突的正式开始。拓跋珪在遭遇贺兰部打击以后,于四月即再次前往赤城,当是与后燕范阳王慕容德和赵王慕容麟会晤,并协商由后燕出兵打击贺兰部,第二月,拓跋珪又派遣堂弟拓跋虔亲自前往中山,拜见后燕皇帝慕容垂,当是在二王无法答复拓跋珪的情况下的一次正式请求。拓跋虔的使命完成的很好,因为,紧接着,后燕范阳王慕容德、赵王慕容麟就出兵进击贺兰部的贺讷,一直追击到勿根山(今地不详,疑为木根山的转音,木根山在内蒙古河套内,东木根山在内蒙古兴和县境,按照地望大约此处为东木根山之误),贺讷走投无路,请求投降,被后燕迁徙到上谷郡,并将贺讷的弟弟贺染干扣押在中山,作为人质。
  借燕军之手,扫除了自己的母族贺兰部,拓跋珪更是加快了统一代北的步伐。然而,被迁徙至上谷的贺兰部大约很快就从上谷北逃,回到了自己的原有游牧地意辛山一带,贺染干也随之而去。于是,同年的十月,慕容垂的使者再次抵达盛乐,与拓跋珪会面,据《魏书,太祖本纪》记载,第二年(太元十五年)三月,拓跋珪再次西征,大军推进至鹿浑海,袭击高车袁纥部,虏获人员、马牛共计二十余万。鹿浑海,一般认为是指今天新疆阿勒泰的乌伦古湖,但以当时拓跋珪的力量来看,其不可能长途至此,据何光岳的《东胡源流史》称,鹿浑海在今蒙古国后杭爱省沃勒吉特东南鄂尔浑河以东,另据周伟洲《敕勒与柔然》也称,在鄂尔浑河一带,结合前一年后燕将贺兰部迁移至上谷这一点,拓跋珪在阴山以北地区已经没有了贺兰部的牵制,拓跋珪领军长驱北上漠北打击高车各部,也是可能的。袁纥部,后发展成为唐代的回纥或回鹘,又分别演变成今天的维吾尔族、裕固族。《资治通鉴》也许对《晋书》所称也有类似的疑虑,故对拓跋珪此役并未收录。
  后燕将贺兰部安置在上谷,既有利用贺兰部阻止拓跋部向东发展的意图,也有以拓跋部夹持贺兰部的打算。也许正是因为拓跋部倾国北出,给上谷的贺兰部以亡归故地的可乘之机,大约在此时贺兰部逃离了后燕的控制,返回到了意辛山附近。于是,在拓跋珪二月大破袁纥部以后,到四月,就与慕容麟的后燕军队一起进攻意辛山(内蒙古二连浩特西南)附近的贺兰部、高车纥突隣部、纥奚部等诸部落,再次大破三部。六月,拓跋珪回到了牛川。受到打击的贺兰部虽然没有投降拓跋珪,当是向西遁逃,但在短短的数月之间就遭受了两次致命的打击,实力大损,而恰恰在此时,位于统治河套地区诸部的铁弗部刘卫辰,看到有机可乘,即命令自己的儿子刘直力鞮率军进攻来到自己势力范围内的贺兰部,将穷途末路的贺兰部团团包围。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贺讷等人向拓跋珪请求投降,七月三十日,拓跋珪亲率二十万精锐骑兵前去,抵达羊山(今地不详),刘直力鞮率军撤退,拓跋珪将贺兰部迁徙到代国的东部边境,大约在今河北省张家口市与赤城县之间。至此,拓跋珪在消灭了独孤部以后,仅仅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就又将盛极一时的自己的母族贺兰部征服了。连连获胜的拓跋珪并没有停下自己征服的脚步,八月,他回到牛川以后,即派遣弟弟秦王拓跋觚出使后燕。九月,拓跋珪再次出兵讨伐高车叱奴部于囊曲河(黄河河套托克托县附近),大破该部,十月,拓跋珪回师云中(内蒙古托克托县),又击破了在狼山(河套西北狼山)一带游牧的高车豆陈部。在拓跋珪咄咄逼人的攻势下,十一月和十二月,遭到打击的纥奚部大人库寒、纥突邻大人屈地鞬相继率领部众投降。第二年,也就是太元十六年(公元391年)二月,拓跋珪驻屯于纽垤川(内蒙达尔罕茂明安旗北艾不盖河),三月,派遣九原公拓跋仪、陈留公拓跋虔等人率军向西进攻高车黜弗部,再次大破黜弗部。
  而恰在此时,正当拓跋珪一路势如破竹,不断向西吞并高车各部,壮大自己实力的时候,位于他东部边境的贺兰部却又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7-20 23:03
  三○三、燕代决裂
  
  
  如前所述,在太元十四年(公元389年)四五月份的时候,贺兰部已经在后燕的打击下,投降了后燕,并被安置于代郡。可是,过去整整一年,史籍又记载拓跋珪再次联合后燕赵王慕容麟进攻贺兰部于意辛山。唯一的解释就是,贺兰部在被后燕安置于代郡之后,又趁机叛逃了,回到了旧地意辛山游牧区。对于拓跋珪而言,将贺兰部从意辛山南迁,就隔绝了其与高车诸部之间的联系,便于拓跋珪实施先弱后强、逐步吞并高车诸部、次及贺兰部、最终完成统一恒代的任务;而对于后燕慕容垂而言,既然拓跋部与自己的母族贺兰部之间有了嫌隙,那么,出兵征服贺兰部、壮大自己的实力,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让拓跋珪和慕容垂始料不及的是,贺兰部仅仅在被迁徙至代郡数月,就又集体叛逃了。于是,到太元十五年四月,拓跋珪再次与后燕合作,将军锋再次指向自己的母族。后燕军队之所以弃纷乱的中原局势于不顾,竟然同意拓跋珪的请求,远出意辛山,当然是因为,此时的贺兰部已经是叛逃的身份,也就是说,在慕容垂看来是一块自己曾经拥有过的、如今又行将失去的蛋糕,他还想再次将它夺回来。此战过后,据《魏书·贺讷传》的记载,“遂徙讷部落及诸弟,处之东界。”按照《魏书》的说法,此时的贺兰部是归顺拓跋部了。但是,由于《魏书》本身不容否认的瑕疵,这一说法似乎是有问题的。《魏书》在记述拓跋部前期历史的时候,总喜欢故意抬高拓跋部,比如,在拓跋什翼犍迎娶慕容氏的时候,它记载为:慕容部“荐女备后宫”,其实,当时的拓跋部仅仅还处于原始部落水平,逐水草而居,也根本没有像样的宫室;称慕容垂的使者说是人家“遣使朝贡”,这些都是不实之词,对此,清赵翼的《二十二史札记》的“魏书多曲笔”条即有过提及。按照常情推断,后燕之所以第二次配合拓跋珪出兵打击贺兰部,是因为贺兰部是自己的,自己要将其重新掳掠回来,后燕帝国与拓跋珪何亲,将长途奔袭,却换来空手而归?此战拓跋珪收获颇丰,纥奚部、纥突隣部都归顺了拓跋珪,难道贺兰部也由后燕让与给了拓跋珪了么?似不可能。真实的情况大约是,拓跋珪单独无力进攻粘合在一起的三部,于是,鼓动后燕进攻贺兰部,双方约定由拓跋珪配合后燕作战,作为答谢,同时被进攻的纥奚部和纥突隣部降众则归拓跋珪所有,而后燕只拿自己该得的贺兰部。《魏书》称拓跋珪将贺兰部“处之东境”,其真实目的就是给后世的人们制造出一种假象,即此时,贺兰部也已归顺了拓跋珪,为拓跋珪以后再次打击自己的母族做一个铺垫,并且,《魏书》这句 “处之东境”,本身就十分含糊其辞,因为前此所有涉及到贺兰部迁徙目的地的时候,均有明确的地点,如大宁、平舒城等地,唯独此次只是笼统地说在东境,而属于燕国的上郡也正是拓跋部的东境——也许它掩盖了后燕再次将贺兰部安置到上次安置地代郡的史实。
  贺兰部这次回归之后,慕容垂加封贺讷为归善王。不过,介于拓跋部与后燕之间的贺兰部,其实是依违于两者之间的。安定数月之久,饱经磨难的贺兰部再次面临了一场内讧。这场内讧的根源大约也是决定部落从属于后燕、或者拓跋部,甚至是再次独立发展的分歧,贺讷虽然接受了后燕的封号,但似乎对拓跋珪更亲近一些,而贺讷的弟弟贺染干一直以来对拓跋珪比较反感。贺讷的弟弟贺染干阴谋诛杀哥哥,夺取头领位置,贺染干的阴谋被贺讷发现,两人率领各自部众相互厮杀,历史再次上演了独孤部灭亡前的一幕。而此时,身为贺兰部外甥的拓跋珪,并没有及时伸出援手,相反的,他却立即向后燕派出使者,请求自己的拓跋部作为向导,引导后燕军队绞杀贺兰部。《魏书》却称是拓跋珪援救贺讷,对此,《资治通鉴》没有采信。太元十六年二月,后燕皇帝慕容垂下令赵王慕容麟率领燕军进攻贺讷,镇北将军兰汗率领龙城之兵进攻贺染干。四月,兰汗之兵首先在牛都(胡三省注此地当在牛川以东,少数民族放牧,在此聚会)击破贺染干部,六月,后燕赵王慕容麟又在赤城击破贺讷,活捉了贺讷,俘获贺讷数万部众。慕容垂仍旧让贺讷统领部众,而将贺染干再次迁往中山。至此,曾经强大一时的贺兰部就此被离散了,作为一个部落实体在历史上湮灭无闻了,拓跋珪在进攻各部的同时,采取了血腥的手段离散了各个部落,让部落头领失去了原有的领众,而原有的部民则形同中原封建国家的普通“编户”,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的专制统治。仅仅是六年前,拓跋珪即位之初,尚没有独立的部众,借贺兰部为卵翼,短短六年时间,他借助后燕的力量消灭了独孤部、贺兰部这两大部落,吞并了代北地区高车诸部,势力大增。可以说,拓跋珪成功的道路,就是一个不断忘恩负义的过程。
  在后燕这次出兵打击贺兰部的后期,拓跋珪派兵试图解救贺讷,后燕军队未再进行深入的打击。赵王慕容麟回师以后,对慕容垂汇报说:“臣观察拓跋珪此人的举动,终将成为国家的灾难,不如将其征召到朝廷,让他的弟弟代替他监国。”慕容垂没有听从。当时的燕主慕容垂已经六十六岁了,步入了晚年,前些年,慕容垂就已经将燕国的政事交给了太子慕容宝处理,慕容垂的其他儿子们也拥有很重要的话语权,他们将前来燕国的拓跋珪同母异父弟弟秦王拓跋觚滞留在了燕国,以此要挟拓跋珪送上好马。数年来,慕容氏协助拓跋珪逐步平定了代北,虽然在此过程中,慕容燕国也从中得到了一定的好处,燕军得以从东道自由进出代地,但总的来说,是拓跋氏一直有求于慕容氏的,因此,慕容垂求质子、索名马,也是可以理解的。然而,一向桀骜不驯的拓跋珪对此反应却十分强烈,他不顾弟弟拓跋觚的死活,断然拒绝了慕容垂的要求,并与后燕绝交,而派出长史张衮出使西燕,与后燕的敌国西燕慕容永结好。在后人看来,拓跋珪在太元十六年的这一举动是草率的,但其实却有着深刻的原因:一是拓跋珪谋求独立发展的个性使然。五年前,在后燕帮助他打败叔叔拓跋窟咄之后,当时还羽翼未丰的拓跋珪,就拒绝了慕容垂加封其为上谷王、西单于的诏命,那时候,就显示的他桀骜不驯的个性,此时后燕又要挟索求名马,自然会引起他的不快。二是此时的代北局势。此时经过了六年的搏杀,拓跋珪已经剪除了阻碍他统一代北的两大部落:独孤部和贺兰部,今日的拓跋珪再也不是六年前的他了,他更不会容忍他人在其面前指手画脚。三是拓跋珪复杂而又隐秘的兄弟之间的关系。拓跋觚与拓跋仪、拓跋烈是亲兄弟,据《魏书》记载,拓跋觚是拓跋寔的弟弟秦明王拓跋翰的儿子,《魏书·皇后传》又称其为拓跋珪的母亲贺氏最小的儿子,据周一良先生考证,秦明王拓跋翰死时,贺氏尚未出生或在襁褓之中,因此,他认定贺氏在拓跋寔死后,被拓跋什翼犍所纳。拓跋什翼犍子嗣疑点甚多,难以尽考,但当时的拓跋部对于父纳儿媳、儿子纳后母、弟弟纳嫂、哥哥纳弟媳之事似无忌讳,但当北魏建立以后贺氏的这种不合儒家规范的行为,就十分顾忌,需要予以掩盖。从母系上说,上述三人是拓跋珪的弟弟,但从父系上说,则又是拓跋珪的叔父,而拓跋部长期以来也有着兄终弟及的传统,因此,拓跋觚未必不是拓跋珪后嗣王位的有力竞争者,拓跋珪这一举动似乎也有借刀杀人的意思。不过,慕容垂似乎并没有诛杀拓跋觚的意思,听说拓跋珪与后燕绝交的消息,拓跋觚带领身边数十骑兵,诛杀了后燕卫士,从中山逃出,却被慕容宝抓获。拓跋觚被抓回中山以后,慕容垂仍然象过去一样对待他,于是,拓跋觚在后燕留心读书学习,背诵经书典籍数十万字,后燕国人对其都十分敬重。
  至此,后燕与拓跋珪之间持续六年的合作,宣告结束,而拓跋珪则又开始了他新的征战的路途……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7-22 14:38
  三○四、消灭铁弗
  
  
  拓跋珪于太元十六年七月告绝于后燕,同月与西燕慕容永结好,慕容永当即派出自己的大鸿胪慕容钧出使魏国,《魏书·太祖本纪》记载,“奉表劝进尊号。”此语当然不实,当为慕容永以拓跋珪自称之号封之。
  同月,匈奴铁弗部刘卫辰命令其子刘直力鞮率领军队从棝阳塞杀出,直至黑城。棝阳塞,疑位于今内蒙古五原县境,五原郡北境的边塞,其终点卢朐山(在内蒙古五原县西北),黑城,今地不详。在此有必要提及的是,关于刘卫辰驻屯的代来城的确切位置,历来存有争议,大致有三种说法:一种是在陕西省榆林市西南的巴拉素;一种是在内蒙古杭锦旗东、伊金霍洛旗西北;第三种是在内蒙古磴口西,即乌拉特后旗东南一带。从这次刘直力鞮率军从棝阳塞由西向东杀出这一点来看,将代来城的位置确定在内蒙古磴口以西地区似乎要更合理一些,也许在此期间,刘卫辰与其子刘直力鞮部分居东西两地,刘直力鞮居于河套以西地区。从最初刘虎退居朔方郡,到刘卫辰投降苻坚以后,要求河套以内的土地,“春来秋去”,苻坚同意,大致我们可以断定铁弗部的根据地是在朔方,即河套西北地区,而河套以内地区似乎仅是铁弗部的暂时游牧地而已。但是,也有可能这个棝阳塞是位于五原郡(内蒙古包头市)附近,而不是那个棝阳塞,这样的话,就可以支持代来城在河套以内的说法,而从以后拓跋珪消灭铁弗部时诸军进攻方位上看,代来城在河套以内似乎又更准确一些。
  九月,拓跋珪率军袭击被铁弗部占领的五原,并残忍地实施了屠城,将铁弗部的粮草辎重全部缴获后,撤回至纽垤川(内蒙古达尔罕茂明安旗北艾不盖河)休整。在撤离之前,在棝阳塞上刻石立碑,纪念战功。在暂时击退了铁弗部的进攻以后,拓跋珪即着手对柔然各部的进攻。
  我们知道,柔然在秦王苻坚灭代之前,就已经分为两部,郁久闾匹候跋居住在东边,弟弟郁久闾緼纥提居住在西边,臣服于拓跋部,代国灭亡以后,柔然又臣服于秦国的附庸铁弗部刘卫辰。拓跋珪即位以后,在北魏军队的打击下,高车各部纷纷投降,而唯独柔然两部依然听命铁弗部,而并不臣服拓跋珪。因此,为了提前预防柔然与铁弗部可能的联合进攻,在击退了铁弗部以后,十月,拓跋珪即转入了对柔然的打击,柔然率部北逃。拓跋珪亲率魏军追击了五六百里,拓跋各部帅通过长史张衮对拓跋珪说:“如今敌人逃得远了,我军的粮草将要吃完,不能再深入了,请速速回师。”拓跋珪让张衮询问各部帅:“如果杀掉备用的‘副马’,粮食吃完,我们就吃马肉,能再坚持三天吗?”大家都表示可以。于是,拓跋珪就率领全军倍道兼行,加速追赶,终于在南床山(蒙古中南部诺木冈山)下追上了柔然部,在此,魏军大破柔然,俘获了柔然一半部众,郁久闾匹候跋和柔然别部帅屋击各自搜罗残余部众,分路逃走,郁久闾緼纥提投降。拓跋珪命令南部大人长孙嵩、大将长孙肥率军渡过沙漠,分头追击。长孙嵩负责追赶屋击,一直追到平望川(蒙古东南部),大破屋击所部,活捉屋击以后,将其斩杀;长孙肥则往南追赶,追到涿邪山(蒙古南部尼赤金山),赶上了郁久闾匹候跋,郁久闾匹候跋走投无路,率众投降,同时抓获郁久闾緼纥提的世子郁久闾曷多汗、郁久闾曷多汗的哥哥郁久闾诘归之、郁久闾社伦、郁久闾斛律等,还有宗族数百人,拓跋珪将他们全部分配到各部。回到拓跋部统治区以后,最先投降的郁久闾緼纥提趁人不备,向西逃跑,企图逃往铁弗部,拓跋珪亲自追赶,在跋那山(内蒙古乌拉特前旗东南)追上了他,郁久闾緼纥提再次投降,拓跋珪还象以前那样对待他。南床山之战以后,拓跋珪对张衮说:“你等知道我当时询问三天粮食的意思吗?”张衮回答:“大家都不明白。”拓跋珪回答:“这其实很简单。柔然逃亡了数日,他们带着的残余畜产,遇到河水之处,一定是要停留的。因此,(我判断他们在沙漠南沿驻扎),我计算我们与沙漠之间的距离,三天足够赶上。我轻装骑兵突然抵达此处,出其不意,敌人一定会惊慌逃散,形势如此而已。”张衮将拓跋珪的话传达给诸将,大家都说:“主上圣明之策长远,非我等愚人所能明白的。”年仅二十一岁的拓跋珪已经显示出超乎常人的能力。
  果然不出拓跋珪所料,击破柔然的拓跋珪刚刚回到纽垤川(内蒙古达尔罕茂明安旗北艾不盖河),铁弗部刘直力鞮的大军就到来了。这次,刘直力鞮倾巢出动,共率领八九万铁弗部军队,气势汹汹地朝拓跋部杀来。十一月十日,拓跋珪身边自带的五六千直属部队,被刘直力鞮的大军包围。在万分紧急的情况下,拓跋珪下令将随行的车子围起来组成方形阵营,苦战而前,经过四天激战,十一月十四日,拓跋珪在铁岐山(在今内蒙古固阳县西北)下大破铁弗部八九万之众,刘直力鞮单骑逃走,拓跋珪缴获牛羊二十多万。铁岐山一战,拓跋珪以五六千人大破铁弗部八九万之众,几乎让人难以想象,史料也没有给予我们太多的细节,但是,以拓跋珪的足智多谋,他绝不会贸然置身险地,而且从此战以后,拓跋珪有组织地南下,乘胜进攻铁弗部这一点看来,铁岐山一战极有可能是拓跋珪故意以少数兵力,将刘直力鞮的大军吸引到自己身边来,而以拓跋部大军在外围组织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给予了铁弗部以毁灭性的打击,因为,即使拓跋珪这五六千人再骁勇善战,面对十几倍有准备的敌人,自守尚且不足,更不可能会转斗而前,即使能转斗而前,“大破”也似乎难以做到,也许是史书为了彰显拓跋珪的武功,才故意将其他事情隐去了吧。
  此战将铁弗部的主力全部歼灭,也奠定了铁弗部灭亡的基础。于是,魏军乘胜猛追,十九日,魏军在五原郡(内蒙古包头市)金津渡口(今昭君坟渡口)渡过黄河,进入铁弗部国中,铁弗各部惊恐万分,部众四散奔逃,完全丧失了继续作战的能力。十一月二十二日,拓跋珪直接率军推进到悦跋城(即代来城),刘卫辰父子狼狈而逃。入城次日,拓跋珪即命令诸将率领轻装骑兵,分路追击,拓跋虔所部往南追击至白盐池(陕西省定边县西北),俘获了刘卫辰的家属,将军伊谓追击刘直力鞮,在木根山下活捉了刘直力鞮,将其部众全部俘获。木根山的具体位置尚有争议,有人称即是内蒙古乌海市海南区的桌子山,据柏杨《资治通鉴》注释,在内蒙古鄂托克旗西南,另一说称在宁夏银川市东南。刘卫辰本人单骑逃走,被部众所杀,头颅被送到了拓跋珪那里,十二月,拓跋珪得到了刘卫辰的尸体,他又下令将刘卫辰的尸体再次斩杀了一遍,传示铁弗各部。刘卫辰最小的(一说第三子)儿子刘屈丐(又称刘屈孑)南逃到高车薛干部。这个刘屈孑,就是后来的赫连勃勃。薛干部又被称为叱干部,居于三城(陕西省延安市)附近,此时也投降了拓跋珪。
  这时,黄河以南各部都象薛干部那样,对拓跋珪表示归顺,山胡酋长幡秃、业易于等率领三千多家投降,拓跋珪将他们安置到马邑(山西省朔州市)。为了防止铁弗部死灰复燃,拓跋珪下令将刘卫辰宗族子弟五千多人,不论老幼集体屠杀,全部投入黄河。前次不久,黄河河水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变成血色,刘卫辰当时就非常厌恶,至此,铁弗部刘氏宗族真的遭到了集体的屠杀。至此,拓跋部与铁弗部延续了近百年的恩怨,最终以铁弗部的灭亡而告终。拓跋珪得到了铁弗部大量的珍宝畜产,获得良马三十多万匹,牛羊四百多万头,魏国从此十分富饶。
  拓跋珪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就灭掉了实力强大的柔然部和铁弗部,可谓神奇,他本人也十分得意。灭掉铁弗部以后,拓跋珪并没有象往常那样很快回到代北,而是在河套地区足足停留了数月之久。这大约是威服河套地区各部的需要,在此期间,拓跋珪主要做了几件事:一是巡视。太元十七年年初,他开始巡视铁弗部旧地,第一个到达的地方就是木根山,然后,他来到黑盐池(疑为宁夏盐池县长城外的花马池),在此,他设宴款待群臣,接受各国使者的朝觐。他又北至美水(今地不详)。二是赏赐有功之臣。太元十七年三月,他在黄河河边设宴招待群臣,五月,再次赏赐有功人员。三是建筑行宫。在灭掉刘卫辰以后,拓跋珪即命令建筑河南宫,作为实施对铁弗部统治的一个据点,经过三四个月的紧张施工,河南宫于太元十七年三月建成,投入使用。在此期间,西部泣黎部大人茂鲜叛逃,拓跋珪命令南部大人长孙嵩率军讨伐,大破泣黎部。
  
-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7-24 08:19
  当魏主拓跋珪消灭了铁弗部、在其旧地巡视之时,后燕主慕容垂即着手策划对丁零翟钊的打击了。
  丁零翟辽在太元十一年,袭杀东晋黎阳太守滕恬之之后自立,距今已经存续了七年。为了扩大自己的地盘,他向东煽动东晋泰山太守张愿叛变,向南进攻东晋的淮北各城,向西还进攻东晋占领的荥阳,威胁东晋旧都洛阳,因此,翟辽政权与东晋朝廷是天然的敌人。同时,丁零翟氏与慕容氏有血海深仇,时不时地骚扰后燕帝国的南部边境,鼓动后燕国内民众骚乱,一度威胁到邺城的安全。太元十二年翟辽曾短暂投降慕容垂,后再度背叛,并于太元十三年自称魏天王,正式建立了政权。太元十五年,张愿(《晋书·刘牢之传》记作张遇)率军击破了东晋占领的金乡(山东省金乡县),包围了东晋新任泰山太守羊迈。此时,北府的核心人物刘牢之业已重新被东晋朝廷任命为龙骧将军、彭城太守,镇守彭城(江苏省徐州市),刘牢之命令参军向钦之率军将张愿击退。翟辽的儿子翟钊率军救援张愿,刘牢之退去。八月,做好准备的刘牢之再次进攻泰山,一举拿下泰山,并一直将翟钊追至鄄城(山东省鄄城县),翟钊逃往黄河以北,张愿被俘投降。接着,刘牢之又转兵进攻翟辽的都城滑台(河南省滑县),在滑台城下,又将翟辽军击败。太元十六年十月,翟辽去世,儿子翟钊继位,翟钊继位以后,即发起了对后燕邺城的进攻,被驻守此地的后燕慕容农击退。第二年二月,翟钊又派遣部将翟都进攻馆陶(山东省馆陶县),进驻苏康坞堡。
  在这种情况下,后燕皇帝慕容垂决心一举消灭这个不断骚扰自己的丁零政权。三月,一直在鲁口(河北省饶阳县)、河间(河北省献县)、渤海(河北省南皮县)之间巡视的慕容垂引兵南下,进逼苏康坞堡。看到后燕慕容垂前来,翟都不战而逃,退回到了滑台。翟钊自知不敌,他赶紧向西燕皇帝慕容永求救。慕容永召开会议,讨论是否出兵救援翟钊。尚书郎鲍遵说:“让两个敌对势力相互争斗,我们趁着他们精疲力竭的时候,再从背后插他们一刀,这是卞庄子先令两虎相斗、再一举两得的策略。”中书侍郎张腾反驳道:“慕容垂强大而翟钊弱小,胜利的一方又怎会精疲力竭?不如火速救援,使我们三国形成鼎足而立之势。如今,我们直接向燕国首都中山进军,白天多部署疑兵,晚上多设置火把,这样以来,慕容垂必定会担心后方有失而回师解救中山。然后,我军进攻燕军的前面,翟钊骚扰燕军的后面,这是上天交给我们的良机,千万不可失去。”然而,思路不清的慕容永却没有接受。
  就这样,后方无忧的慕容垂放心大胆地南下了,六月,后燕军抵达黎阳,在黎阳渡口,燕军将要渡过黄河,而翟钊也率领翟魏军队在黄河南岸抵御。后燕诸将看到翟魏军队十分精锐,都劝说慕容垂不要渡河。慕容垂笑着说:“这小子能有什么本事,今天我要将其杀了,给大家看看!”于是,慕容垂率领大军向西移动,在距离黎阳渡口四十里的西津渡口扎下大营,在那里用一百多艘牛皮船,载满部队兵器,逆流而上,做出要从黄河上游渡河的姿态。本来翟钊在黎阳渡口的对岸早已构筑了坚固的工事,扎下了大营,此时,看到慕容垂引兵西上西津,他担心燕军从西津渡口渡河,赶紧丢下大营,率领军队西上西津渡口。
  略施小计即成功调动了翟钊之后,慕容垂秘密派桂林王慕容镇、骠骑将军慕容国,率军趁夜火速回到了黎阳渡口,并在当夜从黎阳渡口渡过了黄河。拂晓时分,这支燕军先头部队顺利地在黄河南岸扎下了大营,坚守不战。翟钊听说一部分燕军已经从黎阳渡过了黄河的消息,赶紧又从西津跑回,进攻燕军大营。
  可是,翟魏军在一日一夜来回奔波了八十多里,都已经是筋疲力尽了,根本攻不下这座大营。与此同时,在西津渡口的后燕主力大军也在慕容农的率领下,从西津渡口渡过了黄河,尾随而至。翟钊看到无法攻破燕军军营,而从西津方向而来的燕军又将到来,打算逃归自己的军营。慕容镇和慕容国发现翟钊将要逃走,立即把握住战机,转守为攻,率军从营中主动杀出,死死缠住了翟钊。此时,慕容农也及时赶到,两下夹击,大破翟魏军。翟钊看大势已去,逃归滑台,带着妻子、孩子,率领数百骑兵向北渡过黄河,逃往白鹿山(在河南省获嘉县),依托山险固守。燕军尾随而至,慕容农说:“翟钊没有粮食,不可能长久留住在山中。”于是,他留下小股侦察兵,自己则率领大军假装离去。果然,翟钊看到燕军离去,就率众下山了,慕容农突然回军掩杀,将翟钊部众全部抓获,翟钊单身匹马西逃西燕。西燕主慕容永加封其为车骑大将军、兖州牧,封东郡王。一年以后,翟钊被指称谋反,被慕容永所杀,就这样,存续四年多的翟魏国灭亡了。
  翟魏的灭亡,让后燕的势力拓展到黄河以南地区。前秦旧臣郝晷、崔逞、崔宏、张卓、夔腾、路簒过去都曾在前秦为官,前秦大乱以后,投降东晋,东晋朝廷将他们任命为冀州各地的郡守,命令他们各自率领部曲驻守在黄河以南地区。不久,又都接受了翟魏政权的官爵,此时,也都纷纷投降了慕容垂。郝晷,原本是前燕的散骑侍郎,曾经出使前秦,并主动结好王猛;崔逞,也曾是前燕的黄门郎,撰写过《燕纪》,后投降拓跋珪;崔宏与崔逞同为清河崔氏,他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北魏名臣崔浩之父;张卓前此为东晋荥阳太守,被翟辽俘获;夔腾身世不详,石赵帝国的时候,曾有大臣夔安,是石勒最初的八骑之一,后为石虎的侍中、太尉;路簒此人不详。慕容垂都按照才能,授予各人不同的官职,翟钊统治的七郡三万八千多户民众,也都落入后燕之手。慕容垂任命章武王慕容宙为兖州、豫州二州刺史,镇守滑台,又将靠近东晋边境的七千多户徐州民众,迁到黄河以北的黎阳,并任命彭城王慕容脱为徐州刺史,镇守黎阳。慕容宙和慕容脱均为慕容垂弟弟的儿子。
  太元十七年七月,慕容垂从南方前线回到邺城,十二月,他又以辽西王慕容农为都督兖州、豫州、荆州、徐州、雍州五州诸军事,镇守邺城,看护着帝国的南大门。那么,回到中山的慕容垂,又将会将兵锋指向何方呢?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7-24 15:34
  三○五、讨灭翟钊
  
  
  当魏主拓跋珪消灭了铁弗部、在其旧地巡视之时,后燕主慕容垂即着手策划对丁零翟钊的打击了。
  丁零翟辽在太元十一年,袭杀东晋黎阳太守滕恬之之后自立,距今已经存续了七年。为了扩大自己的地盘,他向东煽动东晋泰山太守张愿叛变,向南进攻东晋的淮北各城,向西还进攻东晋占领的荥阳,威胁东晋旧都洛阳,因此,翟辽政权与东晋朝廷是天然的敌人。同时,丁零翟氏与慕容氏有血海深仇,时不时地骚扰后燕帝国的南部边境,鼓动后燕国内民众骚乱,一度威胁到邺城的安全。太元十二年翟辽曾短暂投降慕容垂,后再度背叛,并于太元十三年自称魏天王,正式建立了政权。太元十五年,张愿(《晋书·刘牢之传》记作张遇)率军击破了东晋占领的金乡(山东省金乡县),包围了东晋新任泰山太守羊迈。此时,北府的核心人物刘牢之业已重新被东晋朝廷任命为龙骧将军、彭城太守,镇守彭城(江苏省徐州市),刘牢之命令参军向钦之率军将张愿击退。翟辽的儿子翟钊率军救援张愿,刘牢之退去。八月,做好准备的刘牢之再次进攻泰山,一举拿下泰山,并一直将翟钊追至鄄城(山东省鄄城县),翟钊逃往黄河以北,张愿被俘投降。接着,刘牢之又转兵进攻翟辽的都城滑台(河南省滑县),在滑台城下,又将翟辽军击败。太元十六年十月,翟辽去世,儿子翟钊继位,翟钊继位以后,即发起了对后燕邺城的进攻,被驻守此地的后燕慕容农击退。第二年二月,翟钊又派遣部将翟都进攻馆陶(山东省馆陶县),进驻苏康坞堡。
  在这种情况下,后燕皇帝慕容垂决心一举消灭这个不断骚扰自己的丁零政权。三月,一直在鲁口(河北省饶阳县)、河间(河北省献县)、渤海(河北省南皮县)之间巡视的慕容垂引兵南下,进逼苏康坞堡。看到后燕慕容垂前来,翟都不战而逃,退回到了滑台。翟钊自知不敌,他赶紧向西燕皇帝慕容永求救。慕容永召开会议,讨论是否出兵救援翟钊。尚书郎鲍遵说:“让两个敌对势力相互争斗,我们趁着他们精疲力竭的时候,再从背后插他们一刀,这是卞庄子先令两虎相斗、再一举两得的策略。”中书侍郎张腾反驳道:“慕容垂强大而翟钊弱小,胜利的一方又怎会精疲力竭?不如火速救援,使我们三国形成鼎足而立之势。如今,我们直接向燕国首都中山进军,白天多部署疑兵,晚上多设置火把,这样以来,慕容垂必定会担心后方有失而回师解救中山。然后,我军进攻燕军的前面,翟钊骚扰燕军的后面,这是上天交给我们的良机,千万不可失去。”然而,思路不清的慕容永却没有接受。
  就这样,后方无忧的慕容垂放心大胆地南下了,六月,后燕军抵达黎阳,在黎阳渡口,燕军将要渡过黄河,而翟钊也率领翟魏军队在黄河南岸抵御。后燕诸将看到翟魏军队十分精锐,都劝说慕容垂不要渡河。慕容垂笑着说:“这小子能有什么本事,今天我要将其杀了,给大家看看!”于是,慕容垂率领大军向西移动,在距离黎阳渡口四十里的西津渡口扎下大营,在那里用一百多艘牛皮船,载满部队兵器,逆流而上,做出要从黄河上游渡河的姿态。本来翟钊在黎阳渡口的对岸早已构筑了坚固的工事,扎下了大营,此时,看到慕容垂引兵西上西津,他担心燕军从西津渡口渡河,赶紧丢下大营,率领军队西上西津渡口。
  略施小计即成功调动了翟钊之后,慕容垂秘密派桂林王慕容镇、骠骑将军慕容国,率军趁夜火速回到了黎阳渡口,并在当夜从黎阳渡口渡过了黄河。拂晓时分,这支燕军先头部队顺利地在黄河南岸扎下了大营,坚守不战。翟钊听说一部分燕军已经从黎阳渡过了黄河的消息,赶紧又从西津跑回,进攻燕军大营。
  可是,翟魏军在一日一夜来回奔波了八十多里,都已经是筋疲力尽了,根本攻不下这座大营。与此同时,在西津渡口的后燕主力大军也在慕容农的率领下,从西津渡口渡过了黄河,尾随而至。翟钊看到无法攻破燕军军营,而从西津方向而来的燕军又将到来,打算逃归自己的军营。慕容镇和慕容国发现翟钊将要逃走,立即把握住战机,转守为攻,率军从营中主动杀出,死死缠住了翟钊。此时,慕容农也及时赶到,两下夹击,大破翟魏军。翟钊看大势已去,逃归滑台,带着妻子、孩子,率领数百骑兵向北渡过黄河,逃往白鹿山(在河南省获嘉县),依托山险固守。燕军尾随而至,慕容农说:“翟钊没有粮食,不可能长久留住在山中。”于是,他留下小股侦察兵,自己则率领大军假装离去。果然,翟钊看到燕军离去,就率众下山了,慕容农突然回军掩杀,将翟钊部众全部抓获,翟钊单身匹马西逃西燕。西燕主慕容永加封其为车骑大将军、兖州牧,封东郡王。一年以后,翟钊被指称谋反,被慕容永所杀,就这样,存续四年多的翟魏国灭亡了。
  翟魏的灭亡,让后燕的势力拓展到黄河以南地区。前秦旧臣郝晷、崔逞、崔宏、张卓、夔腾、路簒过去都曾在前秦为官,前秦大乱以后,投降东晋,东晋朝廷将他们任命为冀州各地的郡守,命令他们各自率领部曲驻守在黄河以南地区。不久,又都接受了翟魏政权的官爵,此时,也都纷纷投降了慕容垂。郝晷,原本是前燕的散骑侍郎,曾经出使前秦,并主动结好王猛;崔逞,也曾是前燕的黄门郎,撰写过《燕纪》,后投降拓跋珪;崔宏与崔逞同为清河崔氏,他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北魏名臣崔浩之父;张卓前此为东晋荥阳太守,被翟辽俘获;夔腾身世不详,石赵帝国的时候,曾有大臣夔安,是石勒最初的八骑之一,后为石虎的侍中、太尉;路簒此人不详。慕容垂都按照才能,授予各人不同的官职,翟钊统治的七郡三万八千多户民众,也都落入后燕之手。慕容垂任命章武王慕容宙为兖州、豫州二州刺史,镇守滑台,又将靠近东晋边境的七千多户徐州民众,迁到黄河以北的黎阳,并任命彭城王慕容脱为徐州刺史,镇守黎阳。慕容宙和慕容脱均为慕容垂弟弟的儿子。
  太元十七年七月,慕容垂从南方前线回到邺城,十二月,他又以辽西王慕容农为都督兖州、豫州、荆州、徐州、雍州五州诸军事,镇守邺城,看护着帝国的南大门。那么,回到中山的慕容垂,又将会将兵锋指向何方呢?
  
-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7-25 12:53
  三○六、消灭西燕(1)
  
  
  回到中山的慕容垂很快就将目光投向了西面的慕容永。
  太元十一年十月慕容永在击败前秦皇帝苻丕以后,登基继位,至今也已经过去了六年多了。据说,虽然慕容永是前燕皇族,但他在前秦时代,却十分贫穷,与妻子在长安街市以卖靴子为生,贫苦出身的慕容永继位以后,还是贯彻了与民休息的政策,没有对外进行大规模的战争,见诸于史料的分别有三次:一次是太元十二年慕容永曾趁着前秦苻簒、兰椟与后秦姚苌相斗,而出兵河西,企图火中取栗,结果被后秦姚苌击败;第二次是在太元十五年年初,他曾经率军南下,企图进攻东晋手中的洛阳,当时还是豫州刺史的东晋老家朱序,亲自率军从河阴(河南省孟津县东北)渡过黄河迎战,与慕容永的大将王次等人在沁水(今沁河,位于河南省与山西省交界处)相遇,王次战败而逃,斩杀王次部将勿支。朱序参军赵睦、江夏相桓不才率军追击慕容永,又在太行山打败了慕容永,慕容永逃回上党。朱序率领大军一直追到上党的白水(山西省晋城县白河),与慕容永军相持了二十多天,后来,听说翟钊乘虚将要进攻洛阳,朱序这才退兵,又在石门击破翟钊,命令参军赵蕃在怀县击破翟辽,稳定了洛阳周边地区的局势。此战以后,朱序就退回了襄阳,并退休了。第三次是在太元十六年,慕容永再次进攻黄河以南,被东晋河南太守、广威将军杨佺期击退。由此看来,慕容永在领教了姚苌的厉害以后,再也不敢染指关中,而北面是自己的友邻拓跋珪,东面是同样厉害慕容垂,因此,他就将目光放到了防守相对薄弱的东晋洛阳地区,但是,在驻守在此的都是久经沙场的东晋将领,慕容永依然没有讨来便宜。如今,当东面的慕容垂消灭了翟钊以后,慕容永再也无心进攻了,而是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防守后燕慕容垂上了。
  同样的,对于慕容垂而言,在南线,自从消灭了翟钊以后,后燕控制了黄河以南地区,极大地加深了南线的防御纵深,而且,目前的东晋并无大举北伐的意图,因此,夺取太行屋脊,扭转自己战略上的不利态势,就成了慕容垂的当务之急。况且,消灭翟钊以后,后燕再无南线两面作战的牵制,于是,消灭西燕自然就被提上了后燕君臣的议事日程。不过,当慕容垂提出进攻西燕的计划以后,后燕群臣、诸将依然提出了反对意见,大家的意见主要是说,慕容永立国以来,从未对我国进行挑衅,而我们却是连年征战,士兵疲惫,口出怨言,等到以后再说。范阳王慕容德却说:“慕容廆、慕容皝、慕容儁三位先祖积德,为燕赵民众留下恩惠,所以至今人民还传诵他们的恩德,陛下登基一方面是因为陛下圣武,另一方面还是因为燕赵之民愿意做大燕的臣民。如今,慕容永僭位,煽动民众,致使无知之徒淆乱华夏,应该先将其除去,以正视听。过去,光武帝刘秀讨伐苏茂之战,不顾及百官的疲劳,怎能是没有仁爱之心?是机不可失的原因啊,兵法上有‘不得已而用兵’之说,陛下此时的情况还有时间从容淡定吗?”慕容垂笑着说:“司徒与我的意见完全相同。‘二人同心,其利断金。’我的决定了!况且,我已经进入暮年,去日无多,虽然如此,我拿出我口袋里剩余的那点智慧,自认还能够消灭了他,不再将逆贼留给子孙们了!”于是,太元十八年(公元393年)十月,也就是在慕容垂消灭翟钊一年以后,后燕开始了讨伐西燕的总动员。
  慕容永的统治中心地区在今天的山西省上党地区,上党之名的由来,就是因其地势很高,“居太行山之巅,地形最高与天为党也”。因其地势险要,素来就有“得上党,即可望得中原”之说。目前的慕容永势力控制晋中南,可谓拥有地利:西扼守蒲坂,进可以渡过黄河,西进关中,退可自保;北据雁门关,与拓跋部接壤;东面和南面则是太行山和黄河,分别与东晋的洛阳地区、后燕河北平原分割。不过,自古以来,就从来没有越不过的天险,攻不破的坚城。连接着上党地区的就是太行山的“太行八陉”。我们知道,太行八陉,是晋东南河流穿切绵延千里的太行山而形成的交通孔道,它们分别是:第一陉轵关,在河南省济源市西北11华里处,形势险峻;第二陉太行陉,在河南省沁阳县西北三十五华里处,陉宽三步,长四十华里,从此南下可以抵达虎牢关,是进兵中原的重要孔道,北面即为天井关,在山西省晋城市西南四十五华里的太行山上;第三陉白陉,在河南省辉县西北五十华里处,自此东出可威胁淇县、浚县;第四陉为滏口陉,在今河北省武安县南和磁县之间的滏山,东出直接威胁到邺城;第五陉是井陉,又称土门关,在河北省井陉县的井陉山上,西屏护晋阳,东威胁中山;第六陉飞狐陉,又称为飞狐口,在河北省涞源县北和蔚县南,陉长一百余华里;第七陉蒲阴陉,即紫荆关,在河北省易县西紫荆岭上,是连接晋北与幽州的军事要隘;第八陉军都陉,即居庸关,在北京市昌平县西北的居庸山上,是出燕、入晋北、去塞外的咽喉要道。除了第七陉和第八陉之外,西燕与后燕之间有六陉相连,当时,西燕慕容永有十万军队,而慕容垂自身所带的兵力只有七万步骑,从人数上并不占有绝对的优势,而且,慕容垂的部队连年征战,比较疲惫,如果慕容永措置得力的话,不是没有胜算。然而,从慕容永立国以来的三次征战来看,慕容永本人指挥艺术并不高明,西燕军队的战斗力也并不十分强,尤其是西燕的十万军队既要防守西面的蒲坂,又要防守这六条交通孔道,平均使用兵力,自然是不行的,那么,慕容垂会从哪里出现,而慕容永又会将主力用于何方呢?
  在这种情况下,两军主帅的智慧对于整个战役的走向,就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如何误导对手,达到避实击虚、调动敌人的目的,就成了战役的关键。老谋深算的慕容垂深谙此道,十一月,他亲率步骑七万从中山南下邺城,与此同时,他另外派遣丹阳王慕容瓒、龙骧将军张崇从井陉关出发,进攻驻守晋阳的西燕慕容永弟弟、武乡公慕容友,征东将军平规进攻西燕镇东将军段平驻守的沙亭(河北省临漳县西南),打响了全面进攻西燕的序幕。十二月,慕容垂抵达了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而西燕主慕容永则命令尚书令刁云、车骑将军慕容钟率领五万大军,驻守在潞川(山西省浊漳河),将主力部队放到了防备滏口陉上。这里正是王猛灭燕之时的主战场,二十四年后这里还将发生一场灭国的大战吗?
  慕容垂也深感自己的兵力不足,他留下清河公慕容会镇守邺城,又征发司州、冀州、青州、兖州四州之兵,派遣太原王慕容楷率军从滏口西进,辽西王慕容农从壶关西进,慕容垂则亲率大军从沙亭出发。至此,慕容垂显示给对手的共有四个进攻方向:最北,是慕容友从井陉关出发、进攻晋阳的北路军;次之,是太原王慕容楷从滏口西进之军,对面是刁云、慕容钟的五万大军;次之,是慕容垂顿兵于沙亭附近的主力中军;最南面则是穿越壶关,进逼长子的慕容农所部。慕容垂的各路大军集结完毕以后,西燕主慕容永得知这一消息,也采取了一系列防备措施,将粮草辎重屯聚在台壁(山西省黎城县西南),命令侄儿、征东将军慕容小逸豆归、镇东将军王次多(与前述王次当属同一人)、右将军勒马驹率领一万多军队在那里防守。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7-27 15:01
  三○七、消灭西燕(2)
  
  
  战云密布。
  然而,让慕容永疑惑不解的却是,慕容垂顿军邺城西南将近一个多月,却迟迟不进。
  这个老狐狸葫芦里究竟装了一剂什么药?慕容永百思不得其解。四路进攻大军一齐从东向西扑来,但却顿军不进,善于用兵的慕容垂究竟是想从何处进攻?其实,此时的慕容垂正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正密切注视着猎物的动向,耐心地等待着最佳的时机,猛扑上去。时间一天天过去,慕容垂驻屯在邺城,一方面可以兼顾南北两翼,防止慕容永主动出击,做困兽之斗;另一方面养精蓄锐,同时观察慕容永的行动,再做出最佳的应对策略。对于慕容永而言,他最好的应对办法是,以小部兵力,多张旗帜,迷惑敌人,扼守关隘,而集中优势兵力,选择最突出的敌人一部,一方面做好阻击慕容垂大军增援的准备,另一方面全力将敌一部吃掉,然后,再视战役的发展情况,决定是否继续扩大战果,各个击破敌人的进攻。而此时的慕容永,却着眼于被动防守,一味地揣测对手的心思,亦步亦趋,未战之前,其实已经被动了。
  更有甚者,自作聪明的慕容永,看到慕容垂顿兵邺城一个多月没有动静,根据兵法虚虚实实的道理,他判断,狡猾的慕容垂也许示形于邺城,其实打算南下,迂回到河内郡,从那里穿越太行陉,进攻天井关;或者从更西面的轵关,进入河东地区。想到此处,慕容永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庆幸自己差一点上了大当。于是,他下令将主力军团重新集结起来,只留下一支军队驻守在台壁,保护粮草辎重,其他主力部队先南下天井关,将道路较宽的太行陉用石头完全封堵起来,然后,有将大军屯驻在轵关之上,准备以逸待劳,一举歼灭慕容垂的来犯之敌。可是,慕容永的这一重大决策,完全来自于自己的凭空想象,判断慕容垂有可能从太行道进攻的依据就是:一慕容垂迟迟不进,一定有诈,不会选择从较近的滏口进攻;二太行道相对比较宽,便于军队行军。在彻底堵塞了太行道以后,慕容永进一步判断,慕容垂走太行道不通,将会继续西进,绕道轵关进攻。利用人力堵塞太行道,在当时的条件下,所用功力是巨大的,西燕军队从东线调来以后,充当工程兵将太行道堵塞以后,又风尘仆仆集结在轵关。慕容垂象含笑不言的一尊神,静静不动,已经让慕容永惊慌失措,让西燕军队未战先已疲惫不堪。
  看到慕容永这一系列举动,慕容垂却于四月二十日,亲自率领大军对滏口发起了猛烈的进攻,攻下滏口以后,又乘胜从背面进入了天井关(山西省晋城市西南四十五华里的太行山上),至此,后燕大军顺利进入上党盆地。五月一日,慕容垂大军推进到台壁,防守台壁的是慕容永的侄儿、征东将军慕容小逸豆归、镇东将军王次多、右将军勒马驹率领的一万多军队,慕容永担心台壁有失,赶忙派遣堂兄、太尉慕容大逸豆归率军前去增援,后燕平东将军平规率军将其击破。慕容小逸豆归率领众将出战,后燕辽西王慕容农前往迎战,又将其击败,并阵斩西燕右将军勒马驹,活捉镇东将军王次多,后燕军遂包围了台壁。慕容永急忙调远在南面太行山麓轵关一带的驻军火速东返,自己则亲自率领五万大军抵御,依托河曲(今地不详,当为浊漳河西岸)自守,并派出使者约期与慕容垂决战,而就在此时,西燕潞川驻军主将尚书令刁云、慕容钟却惊慌失措,率众投降,慕容永大怒,诛杀了二人的妻子儿女。
  五月十六日,双方决战的日子到来了。慕容垂做好了大战前充分的准备工作,他在台壁以南列下阵势,以辽西王慕容农和太原王慕容楷为左右两翼,另外,在头一天,他还秘密派遣骁骑将军慕容国率领一千骑兵,提前埋伏在山涧之中,作为奇兵。于是,两军在河曲展开了一场生死对决。慕容垂假装败退,慕容永乘胜追击了几里,就在这时,慕容国的一千骑兵突然从山涧中杀出,在慕容永军后左砍右杀,慕容永的追兵一下子就蒙了,与此同时,慕容楷和慕容农也从两翼夹击,慕容永西燕军大败,被斩首了八千多级,慕容永狼狈退回到了长子(山西省长治市)。慕容永晋阳守将慕容永闻讯,不战弃城而逃,后燕丹阳王慕容瓒等人也攻克了晋阳,于是,慕容垂大军包围了长子。
  慕容永打算往西逃跑,投奔后秦姚苌,侍中兰英劝说道:“过去石虎进攻我们的龙城,太祖慕容皝坚守不去,最终成就了大燕伟业。如今以慕容垂七十岁的老翁,对于战争早已厌倦,不可能一直吃苦在外,长年累月驻在此地,攻击我们。只用坚守城池,令其疲惫即可。”于是,慕容永打消了放弃抵抗的念头,并派遣儿子常山公慕容弘等人向东晋雍州刺史郗恢求救,献上一颗玉玺,另外,又派人请求魏王拓跋珪出兵相救。我们知道,郗恢是郗鉴的孙子、郗昙的儿子,他身高八尺,美须髯,孝武帝对他非常器重,他接替朱序担任雍州刺史已经一年有余。郗恢接到慕容永所献玉玺以后,上呈给孝武帝,并上书说:“如果慕容垂兼并了慕容永,后燕心思难测。如今替我国打算,应该救援慕容永。两燕并立的话,互为仇敌,相互攻击,无能为患,然后,瞅准时机,将其双双消灭,那么,黄河以北将可以讨平。”孝武帝表示同意,下诏命令兖州刺史王恭、豫州刺史庾楷发兵北上,救援慕容永。慕容永担心东晋不会出兵,又派遣太子慕容亮作为人质,后燕平规率军追击慕容亮,在高都(在山西省晋城市境)将其抓获。此时,魏王拓跋珪还在北巡,去年他消灭了柔然和铁弗部,又得到了自己第一个儿子拓跋嗣,可谓是十分顺利的一年,今年年初,高车侯吕邻部大人叱伐骚扰,拓跋珪再次西征,进军苦水,大破侯吕邻部,生擒其别帅焉古延等人。五月,拓跋珪回到了白楼休养,六月开始到北部边境巡视。苦水河,又称作长源河,发源于宁夏海原县南七里宝山,南经甘肃省静宁、庄浪入秦安县为葫芦河,至天水北注入渭河,《水经注》称,“瓦亭水出陇山,与陇水合为一水,谓之瓦亭川。”北魏与后燕交恶以后,拓跋珪采取了联合西燕、制约后燕的策略,这一方面是出于战略上的需要,另一方面,也是经济上的需要。由于与后燕绝交,后燕军队需要的马匹从魏国无法得到,同样的,北魏亟需的丝绸布帛也无从获得,这也是在下一年拓跋珪决定在五原(内蒙古五原县)至于棝阳塞外的黄河北岸实施屯田的一个原因。拓跋珪接到慕容永求救的书信以后,立即命令陈留公拓跋虔(元虔)、将军庾岳率领五万骑兵,东渡黄河前来救援,魏军抵达秀容。秀容分为南北,北秀容在今山西省朔州市西北,是北魏契胡族(未被冉闵杀尽的羯族的一种)尔朱氏的聚居地;南秀容则在今山西省岚县南,两个秀容相距三百多华里。
  然而,晋军和魏军尚未抵达长子的时候,长子城内却支持不下去了。慕容大逸豆归所部将领伐勤、贾韬等人秘密与后燕联络,打开了长子的城门,后燕军队涌进了城内。慕容永逃往北门,被后燕前锋抓获。慕容永曾将慕容垂一系子孙全部诛杀,因此,慕容垂对其恨之入骨,他责骂慕容永一通,然后将其诛杀,并将西燕原已投降的刁云等公卿三十多人一并杀死。西燕八郡七万六千八百多户以及慕容永从长安得来的珍宝、乐器、服饰、车马等全部纳入慕容垂的囊中,西燕屈遵、李先、封则、胡母亮、张腾、王德、公孙表等人都被任命为官,其中屈遵、李先、公孙表等人《魏书》有传。至此,西燕灭亡,在中国境内尚有七国并立:东晋、后燕、前秦、后秦、北魏、后凉、西秦。九月,慕容垂从长子回到了邺城,并东巡平原、阳平(河北省大名县东)两地,命令慕容农率军渡过黄河,会同安南将军尹国一起入侵东晋所属的青州、兖州等地。慕容农进攻廪丘(山东省郓城县境),尹国进攻阳城(山东省庄平县南),均攻克,接着,慕容农又转兵进攻高平(山东省巨野县境),东晋高平太守徐含远告急,刘牢之不敢相救,以畏敌被免官,高平也很快陷落,东晋泰山(山东省泰安市)、琅邪(山东省诸城县)郡守纷纷弃城南逃,十一月,慕容农在龙水(山东省青州市南)击败东晋辟闾浑所部,于是,进入临淄。至此,后燕帝国全取了青州,将东晋的边界逼出了黄河南岸。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7-28 13:18
  三○八、前秦灭亡(1)
  
  
  慕容垂接连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这决不是拓跋珪所愿意看到的,而拓跋珪竟然发兵救援慕容永也让慕容垂如鲠在喉,难以释怀,两国已经视同水火,行将一战。不过,在叙述那场著名的战役之前,我们不得不回过头来补叙一下这几年来关中地区又发生了些什么。
  太元十四年(公元389年)二月,基本上平定了凉州的吕光自称三河王,并大赦境内,改元麟嘉,吕光的妻子石氏、儿子吕绍、弟弟吕德世从仇池来到姑臧,吕光立石氏为妃,以吕绍为世子。后凉政权也是一个渐进式独立的政权,公元356年,吕光得知秦王苻坚去世的确切消息后自称凉州牧,至此又自称三河王,到了太元二十一年(即公元396年),他正式称天王建国。有人从吕光公元356年自称凉州牧开始,即计算为后凉建国,但似乎以此时作为后凉建国更合适一些。这一年,苻登还在与姚苌酣战,苻登皇后毛氏被杀;而仇池杨定则趁机夺占陇西地区,自称陇西王、秦州牧。对于吕光来说,境内一股庞大的势力就是河西鲜卑秃发部。太元十一年,秃发部首领秃发思复鞬曾经支持张天锡的儿子张大豫,进攻姑臧,吕光将其子秃发奚于诛杀,后来,秃发思复鞬死后,其子秃发乌孤继位。吕光为了实现民族和解、稳定统治秩序,他派出使节加封其为假节、冠军大将军、河西鲜卑大都统、广武县侯。秃发乌孤问大家:“吕光远来加封于我,是否接受?”大家都说:“我士众不少,为何隶属他人?”秃发乌孤将要听从,其将石真若留劝说道:“如今,我们的基础还不牢固,应当顺从天时。吕光政治清明,境内安定,如果要全力消灭我们,我们强弱不敌,以后即使后悔,也来不及了。不如暂时接受,再耐心等待时机。”于是,秃发乌孤就接受了任命。接受吕光委任后的秃发乌孤,借助吕光加封的名号,相继讨平了鲜卑乙弗部、哲掘部和意云鲜卑,并命令其将石亦干修筑廉川坞堡(青海省民和县西北),作为首都。
  对于吕光而言,除了境内令人担忧的河西鲜卑秃发部以外,国境之外就是在黄河以南、在东面紧邻自己的鲜卑乞伏部。我们知道,乞伏国仁在太元十三年去世以后,其弟乞伏乾归继位,第二年,前秦皇帝苻登拜其为金城王,乞伏乾归相继讨平了鲜卑侯年部、休官阿敦部,陇西西部地区的各族民众大多也都臣服于乞伏部,甚至是吐谷浑王视连也给乞伏乾归送上礼物,接受了乞伏乾归的官职。不过,吐谷浑视连去世后,他的儿子视罴继位,视罴性格果敢,有雄才大略,提出了要“秣马厉兵,争衡中国”的打算,太元十四年,乞伏乾归派出使者加封视罴为使持节、都督龙涸以西诸军事、沙州牧、白兰王,视罴对乞伏乾归的使者说:“自从晋室失驭,奸雄驰骋,刘渊、石勒暴乱中原,秦燕跋扈中国,河南王你处于形胜之地,应该纠合义兵,以讨伐逆党,为何要私自封拜,与群凶一样!寡人将率领二万之众,扫清秦陇,清理沙洲、凉州,然后饮马泾渭之滨,诛杀问鼎的小丑,以一块泥巴封上潼关,奉迎天子还都长安,已尽臣子之节。河南王何不立功帝室,建立不世之功,流芳将来呢?” 视罴不审视敌我力量,断然拒绝接受乞伏乾归的任命,令乞伏乾归不禁大怒,但是,由于顾及到吐谷浑的强大,他尚没有动兵。而就在此时,原已归附乞伏乾归的鲜卑越质部越质诘归,据守平襄(甘肃省通渭县)再次背叛乞伏部,自称建国将军、右贤王,乞伏乾归率军将其击破,越质诘归东逃陇山。可是,此地是后秦姚苌、前秦苻登、陇西王杨定三方势力交合部,越质部无法在此生存,越质诘归只好又再次投降了乞伏部,乞伏乾归为了安抚他,封其为立义将军,并将宗室之女嫁给了他。太元十六年(公元391年),投靠苻登的鲜卑没奕干将自己的两个儿子作为人质,交给乞伏乾归,请求一起进攻鲜卑大兜部。四年前,由于乞伏部进攻鲜卑密贵等三部,破多兰部没奕干与东胡金熙曾为三部报仇而出兵进攻乞伏部,双方结下仇隙。同时,没奕干又一直与后秦姚苌为敌,如今,他为了自存,又主动结好乞伏部,乞伏乾归同意了没奕干的要求,七月,双方共同出兵进攻鸣蝉堡(在甘肃省秦安县)的鲜卑大兜,大兜战败逃走,乞伏乾归俘获了大兜的部众,又仁义地将没奕干的两个儿子放回。但是不久,没奕干又背叛了乞伏部,而投靠东边的铁弗部刘卫辰,八月,乞伏乾归率领一万骑兵前往讨伐,没奕干逃奔他楼城(宁夏同心县境),乞伏乾归一箭将没奕干的一只眼睛射瞎。此时,铁弗部的刘卫辰正派其儿子刘直力鞮北上进攻魏主拓跋珪,无暇解救没奕干,不久,刘卫辰的铁弗部就被拓跋珪所灭,在四面环敌的情况下,没奕干部更是处于岌岌可危的境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远在前线的乞伏乾归却得到了一个令他十分震惊的消息:凉州的吕光趁着他远出,派兵渡过黄河,进逼他的老巢金城(甘肃省兰州市)了。听到这一消息,乞伏乾归只得放下行将被消灭的没奕干恨恨而去。
  吕光发兵的缘由还在于投降乞伏乾归的南羌彭奚念。不久前,彭奚念进攻凉州的白土(青海省西宁市东南),吕光都尉孙峙退奔兴城(据胡三省注称,当在允吾即甘肃永靖县西;今地不详)。这一突发事件,令吕光大怒,他立即派遣南中郎将吕方以及弟弟、右将军吕宝、振威将军杨轨、强弩将军窦苟进攻金城,吕方屯军黄河之北,吕宝率军渡过黄河,双方在鸣雀峡(今甘肃省兰州市西固区八盘峡)初战,乞伏乾归长途奔回的疲惫之师被吕方击败,乞伏乾归率部退守青岸(今甘肃省兰州市西固区青石嘴一带)。吕宝率师追击,乞伏乾归命令彭奚念率部切断西凉军队的退路,他自己则亲自披甲上阵,前后夹击,一举消灭了西凉渡过黄河的这支军队,斩杀了吕宝并西凉将士一万多人。西凉的另外一支军队由吕光的庶长子、虎贲中郎将吕簒和强弩将军窦苟率领,人数五千多人,负责向南进攻彭奚念,双方在盤夷(大约在青海省乐都以西的安夷城)激战,西凉军队再次大败而归。太元十七年,吕光亲自率领大军南下,讨伐乞伏乾归和彭奚念,派吕扬武将军杨轨、建忠将军沮渠罗仇、建武将军梁恭驻扎在左南(甘肃省乐都县境)。彭奚念非常担心,在白土渡口堆积大石筑堤,以水自固,并派遣精兵一万距守湟河渡口。吕光派遣将军王宝率部秘密在上游,趁夜渡过了湟河,吕光的主力部队则从石堤渡河,一举攻克彭奚念的据点枹罕(甘肃省临夏县境),彭奚念单骑远远南逃至甘松(约在甘肃省舟曲县一带),吕光凯旋而归。
  这是几年来发生在陇西各个势力之间的角逐,而发生在陇山以东的战事,则主要是前秦苻登和后秦姚苌之间的生死决斗。两个秦国之间经过太元十四年八月的大界之战、太元十五年四月第二次杏城之战,苻登逐渐转入弱势。太元十五年七月,也就是后秦主姚苌以一千六百精兵取得击败魏揭飞、雷恶地数万大军的第二次杏城之战后的三个月。冯翊人郭质在广乡(陕西省华县西)起兵,归顺前秦皇帝苻登,并向长安附近的各个坞堡传送檄文,于是,长安近郊的各个坞堡都归附了前秦政权,只有郑县(陕西省华县)人苟曜不从,他聚众数千投靠后秦姚苌,苻登以郭质为平东将军、冯翊(陕西省大荔县)太守,姚苌以苟曜为豫州刺史。这两支相邻但又立场不同的小股势力,火并是必然的,果然,到了同年十二月,双方在郑县以东地区交手,结果,郭质战败逃奔东晋占领的洛阳。《晋书,苻登载记》记载与此不同,称郭质第一次战败以后,又联合驻扎在湖陕之间(即河南省陕县与灵宝之间)的变民头领杨楷(此时已被苻登封为冀州刺史)作为声援,再次与苟曜作战,郭质再次被击败,其众溃散,郭质只好投靠了姚苌,被姚苌封为将军。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7-30 18:03
  三○九、前秦灭亡(2)
  
  
  太元十六年(公元391年)三月,前秦主苻登亲自率领军队从雍城(陕西省凤翔县)出发,一举攻克了后秦安东将军金荣驻守的范氏堡,于是,他渡过渭河东下,进攻后秦京兆太守韦范驻守的段氏堡垒,却没有攻下,然后,秦军驻扎在曲牢(约在今陕西省长安县境)。苻登此举的目的是,避开北岸姚苌主力,从渭河南岸迂回迅速东下长安近郊,联合附近响应自己的坞堡部众,从南向北进击长安。
  当时,苟曜已经有一万多部众,驻扎在长安以东的逆万堡,他看到苻登前来,立即转变了立场,秘密与苻登联络,答应作为内应。于是,四月,苻登率军从曲牢向北面的繁川进发,驻扎在马头原(在陕西省西安市东)。五月,后秦主姚苌从长安出骑兵迎战,苻登将其击败,阵斩后秦尚书、右将军吴忠。姚苌战败以后,收拾余众,意欲再战。弟弟姚硕德对诸将说:“陛下一向作战十分谨慎,每次都是以计策取胜。如今初战失利,却还好再战,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姚苌听到后对姚硕德说:“苻登用兵历来迟缓,不知虚实道理。如今,他竟然轻率出兵径直进抵我长安城东,这一定是那个苟曜与他之间有阴谋。事情拖延下去,就会发生变故,灾难难以预料。我之所以连续作战,就是为了趁着苟曜的阴谋还没有实现、两人之间还不十分信任深的时候,将他们的阴谋提前破坏掉啊!”于是,姚苌率军再次朝马头原冲锋,大败苻登军队,苻登只好远远退守郿(陕西省眉县)。后秦兖州刺史强金槌(《晋书》称金槌)驻守新平(陕西省彬县),以儿子强逵(或金逵)作为人质,投降姚苌。姚苌率领数百骑兵直接要进入金槌的军营,左右都纷纷劝谏,姚苌却说:“金槌已经背叛了苻登,又要杀害我,他还能投奔哪里呢?况且,他刚刚归顺,更需要我们推心置腹,以结其心,为何对其不信任,让他产生疑虑呢?”进入金槌军营以后,果然,金槌手下的氐族战士想要趁机杀死姚苌,但金槌不答应。新平原是姚苌的根据地,在这里,姚苌处死了秦王苻坚,同时,新平是扼守岭北与长安之间的要冲,对于苻登而言,不仅具有巨大的政治意义,而且又有十分重要的战略价值。七月,苻登率众北上,企图再次夺取新平,姚苌率军来救,苻登不战而退。不久,前秦主苻登又率军进攻安定(甘肃省泾川县北),姚苌率军进驻阴密(甘肃省灵台县西南),与之相持。在姚苌离开长安北上之前,他对太子姚兴说:“苟曜此人诡计多端,留下他必为国家之害,他听说我北去之后,一定会来见你,届时就拿下他。”姚苌率军离开长安以后,苟曜果然要求进城面见姚兴,姚兴命令将其逮捕,让尹纬斥责他一通之后,将其诛杀。
  在安定城东,姚苌的后秦军队大破苻登的前秦军队,苻登退守路承坞堡。至此,我们再也看不到气势汹汹、敢于野战的前秦军队,不论从整个局势上,或是军队的数量上,苻登均处于下风了。取得安定之战胜利以后,得意洋洋的姚苌在安定城设宴款待众将,大家都说:“如果遇到您的哥哥魏武王姚襄的话,不会让此贼活到今天,陛下还是过于谨慎了。”姚苌笑着说:“我不如我的哥哥有四点:身高八尺五寸,手臂长过膝盖,众人望而生畏,这是其一;其二率领十万之众,逐鹿天下,将士看到军旗所指的方向,奋勇杀敌;三是温古知今,讲论道理,搜罗英雄豪杰;四是统领大众,上下都很高兴,人人都愿意出死力。我之所以能够建立功业、率领诸位贤才,不过是在谋略上略胜一筹罢了。”群臣一片山呼万岁。这正是由于看到姚苌取得了安定之战的胜利,刚刚受到乞伏部打击的前秦骠骑将军没奕干率领自己六千多户部众,主动投降了投降了姚苌,因为,此时他所投靠的铁弗部刘卫辰已经被拓跋珪消灭,而且,刘卫辰最小的儿子刘屈孑(以后的赫连勃勃)又被高车薛干部大人太悉伏送到了自己的部落。刘屈孑长相俊美,没奕干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这位落难的王子,但是,他深知,刘屈孑是拓跋珪挂名索要的要犯,正是太悉伏无力保护他,才将其送到了自己部落,强大的拓跋珪知道消息以后,随时可能发兵讨伐自己,因此,没有一个强有力的靠山,在这个乱世之中随时就会遭到灭顶之灾。而对于姚苌而言,招降了没奕干,等于是在岭北地区无形中砍掉了苻登一只臂膀,也消除了一个威胁,于是,姚苌封没奕干为使持节、车骑将军、高平公。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太元十七年(公元392年),刚刚得意的姚苌却突然得了重病,病中的他看到死去的苻坚在作祟。他几乎是在为后事做安排,命令弟弟姚硕德驻守李润(陕西省蒲城县东北),尹纬防守长安,征召太子姚兴火速前来安定军中。姚兴临出发之前,征南将军姚方成建议说:“如今敌人尚未消灭,可是主上却得了重病,王统、苻胤等前秦降将均有各自的部队,终将作乱,应当将其全部诛杀。”于是,姚兴将王统、王广兄弟,苻胤,徐成,毛盛无人杀死。王统、王广兄弟分别是前秦秦州刺史和益州刺史,苻胤当属前秦宗室,徐成为前秦右将军,毛盛为前秦镇军将军,与姚苌均为前朝同僚。姚苌听说以后,不禁大怒,他对姚兴说:“王统兄弟是我的老乡,没有别的志向;徐成等人均是前朝名将,天下稍微安定下来,我正要起用他们,为何擅自就将他们杀害,真是叫人丧气!”
  姚苌得病的消息也传到了苻登的耳中,他厉兵秣马,向苻坚的牌位祷告说:“孙儿苻登自从受命以来,快过去十二年了,一直以来都受到上天的眷顾,先帝的怜悯,让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如今,先帝之灵附于逆贼姚苌之身,以此推断,逆贼将因此而死,我当趁着姚苌死去,执行上天赋予的生杀之权,恢复大秦基业。”于是,大赦境内,晋升百官二级,接着,苻登率军与姚苌部将姚崇在清水(即秦川,源于甘肃省清水县)附近争抢小麦,却屡屡为姚崇击败。接着,苻登率军接近安定,距离安定九十里安营扎寨。太元十七年八月,姚苌病情稍微好转,即率军出战,苻登也引军出营,将要厮杀,而姚苌却派遣安南将军姚熙隆从后方进攻苻登的军营,苻登只好回师。姚苌趁夜率军从另外的道路紧紧跟随在苻登之后,天亮以后,苻登的侦察兵回报:“敌人各营全部是空的,不知道去往何方。”苻登目瞪口呆,倒吸一口冷气,说:“此人是何等样人!离去的时候,我不知道,来的时候,我也不能察觉,传闻其人将死,可是偏偏又突然现身。朕与这个羌族的家伙活在一个世界上,是多么不幸啊!”于是,苻登从安定撤回雍城(陕西省凤翔县),姚苌也回到安定。此事就发生在慕容垂平定翟钊后不久。
  这次安定战斗其实并没有发生。同年十月,关中地区的巴蜀流民都背叛了后秦,占据弘农(河南省灵宝县),归顺前秦。苻登晋升窦冲为左丞相,窦冲移驻华阴(陕西省华阴县),东晋河南太守杨佺期命令上党太守荀静、平阳太守张元熙驻守在皇天坞(今地不详,当在河南省灵宝县境)抵御。窦冲屡次前来进犯,雍州刺史郗恢命令将军赵睦驻守金墉城,河南太守杨佺期驻军湖城(在今河南省灵宝县境),击退了窦冲的进攻。杨佺期乘胜西进潼关,屡战屡胜,斩首俘虏上千敌人,招降了九百多家,然后回到洛阳,被加封为龙骧将军。其后,氐帅杨佛嵩率领蜀地胡人三千多户叛降姚苌,杨佺期、赵睦发现以后实施追击,姚苌派遣姚崇接应,大败东晋军队,斩杀了赵睦,姚苌任命杨佛嵩为镇东将军。此战以后,杨佺期称病要求返回内地,被改任为新野太守,后被荆州刺史殷仲堪引为司马,杨佺期的部队也随之离开了最前线,隶属到荆州部队序列中。郗恢任命随后任命随郡太守夏侯宗之为河南太守,驻守洛阳。
  
  
-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7-31 12:01
  三一○、前秦灭亡(3)
  
  
  太元十八年五月,苻登加封窦冲为右丞相。
  这当然是苻登为了安抚这一仅存的同盟军所实施的一项举措,然而,事与愿违,此举却引发了窦冲的野心。窦冲一直以来就恃才傲物,当他接到苻登的任命以后,竟然得寸进尺,要求苻登加封自己为天水王,苻登没有同意,这让窦冲十分不快,他索性与苻登分道扬镳,自立为秦王,改元元光。于是,在狭小的关中平原上,出现了三个秦国:苻登的前秦、姚苌的后秦和窦冲的秦国,这还不包括陇西鲜卑乞伏乾归的西秦。
  窦冲自立,令苻登十分恼火,七月,他率军从雍城东进,将窦冲包围在野人堡(陕西省蒲城县西北),窦冲转而向姚苌求救。尹纬对姚苌建议:“太子仁厚的美名,远近皆知,但领军打仗的能力,大家还不曾了解。此行应让太子出战,可以慢慢培养太子的威武之名,杜绝觊觎之途。”姚苌同意了。这次姚苌采取了围魏救赵之计,他命令姚兴出兵进攻苻登的根据地胡空堡(陕西省彬县南),同时告诫姚兴说:“敌人发现你们逼近,将躲进坞堡,趁其聚合在一起,可以一举消灭。”听说姚苌将要袭击胡空堡,苻登赶忙撤去野人堡之围,火速回救。姚兴趁机回师西进,袭击平凉(甘肃省平凉县),大获而还。姚苌命令姚兴镇守长安。
  这一年十二月,当年近七十的慕容垂正组织对西燕慕容永进攻的时候,时年六十四岁的后秦主姚苌却走到了他生命的尽头。重病在身的姚苌命人将自己带回长安,走到新支堡的时候,他病得实在不行了,被人用轿子抬着前行。神志不清的姚苌梦见苻坚率领天使和数百鬼兵冲入营中,吓得心惊肉跳,慌忙朝宫中跑去,宫内卫士手持长矛迎击鬼兵,慌乱之中却刺中姚苌的阴部,鬼兵们相互说道:“正中死处。”拔出长矛,流了一石多的鲜血。姚苌从噩梦中惊醒,惊魂甫定,却发现自己的阴部竟然真的无端肿大起来,御医依法用针刺,流出鲜血的镜头与梦中一模一样。于是,姚苌开始说胡话,有时说:“臣姚苌,杀陛下的是臣的哥哥姚襄,不是臣的罪过,请您不要冤枉臣!”到长安以后,他召见太尉姚旻、尚书左仆射尹纬、右仆射姚晃、尚书狄伯支、将军姚大目等人,命他们遗诏辅政。姚苌对姚兴告诫说:“诽谤这几位大臣的,千万不要听信。你以后对待骨肉兄弟要仁爱,对待大臣要注重礼仪,处理政务要遵守信用,对待百姓要给予恩典,能够做到这四点,我即使死去也没有可担忧的了。”姚晃流着眼泪问攻取苻登的策略,姚苌说:“大业将要成功,姚兴的才能足以胜任,还问什么!”姚苌在十二月庚子日去世,姚兴秘不发丧,命令叔父姚绪驻守安定,姚硕德驻守阴密,弟弟姚崇协防长安。有人对姚硕德说:“大人威望最高,部队最强,在政权交接之时,您最容易被猜忌,不如暂时到秦州躲避,看看形势再说。”姚硕德回答:“太子肚量很大,明辨是非,肯定没其他想法。如今苻登未灭,而骨肉相残,这是自取灭亡。我就是去死,也不会这样的。”于是,姚硕德坦然前往拜见姚兴,姚兴对他很是尊重,又将其送回。此时,由于姚兴对外没有宣布父亲的死讯,所以,他在父亲死后,并没有登基继位,而是自称为大将军,以尹纬为长史,狄伯支为司马,率军讨伐苻登。
  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姚苌的死讯还是传到了苻登的耳中。
  苻登高兴地说:“姚兴小儿,我将折下一根树枝打打他的屁股!”于是,他大赦境内,率领全部人马向东进击,留下弟弟、司徒安成王苻广驻守雍城(陕西省凤翔县),太子苻崇留守胡空堡(陕西省彬县西南),为了安抚乞伏乾归,又派人加封其为左丞相、河南王、兼秦梁益凉沙五州牧,加九锡之礼。后秦咸阳太守刘忌奴占据避世堡背叛姚兴,姚兴率军偷袭,将其擒获。太元十九年(公元394年)二月,苻登军队进攻屠各匈奴据守的姚奴坞堡和帛蒲坞堡,全部攻下,从甘泉(疑为陕西省淳化县甘泉宫)兵下关中。四月,前秦军队从六陌(陕西省乾县西北)推进至废桥(陕西省兴平县东南),后秦始平太守姚详驻守马嵬坡(陕西省兴平县西) 抵御。当时,苻登军队气势很盛,姚兴担心姚详难以抵挡,于是,他亲自率领后秦精锐骑兵逼近苻登军队,并派遣尹纬率领步兵增援姚详。尹纬采纳了姚详的建议,率领部队在废桥构筑营垒,阻挡苻登前进。废桥的背后就是水源地,饥渴难耐的前秦军急于争夺河水,对尹纬所部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但始终无法攻克,前秦士兵有十分之一二被渴死。尹纬将要出战,姚兴派狄伯支飞马前来阻止,说:“兵法不战而制人者,就是指的这个。苻登是穷凶极恶的敌寇,应当持重,不可轻易出战。”尹纬却说:“先帝去世,人心浮动,如今不借着士兵们奋勇杀敌之气,一鼓作气消灭敌人,那么,我们将大事去矣!尹纬将以死抗拒命令。”于是,他率军出营,与前秦军队展开激战,大破苻登所部。当夜,绝望的前秦士兵们一哄而散,只剩下苻登一人单骑向雍城逃来。
  可是,当他来到雍城城下的时候,却再也不是自己的原有的留守军队了。原来,苻登在前线失利的消息传来,留守在雍城和胡空堡的苻广、苻崇二人惊慌失措,各自弃城而逃,他们率领的部众也就此溃散。苻登无路可逃,只得朝平凉而去,收集平凉的残余部众,进入马毛山中躲避(在甘肃省平凉市西)。姚兴废桥之战大破苻登,也就是在同月,慕容垂的台壁之战大破了慕容永,就此包围了长子。
  后燕和后秦,一东一西同时在上演着灭国的大剧。
  姚兴击败苻登之后,这才对外宣布姚苌的死讯,并于槐里(陕西省兴平市东南南佐村)正式登基继位,大赦境内,改元皇初。然后,姚兴率军进入安定(甘肃省泾川县),追谥姚苌为武昭皇帝,庙号太祖。前秦主苻登以儿子汝阴王苻宗为人质,请求河南王乞伏乾归发兵救援,并进封乞伏乾归为梁王,将自己的妹妹东平长公主嫁给乞伏乾归为王后。乞伏乾归派遣前将军乞伏益州、冠军将军翟瑥率领二万骑兵前来救援(《资治通鉴》称一万)。七月,苻登率军从马毛山出迎乞伏益州的援军,姚兴闻讯,从安定率军进抵泾阳(曹魏设置,故城在今甘肃平凉县西四十里;苻秦所置泾阳,在今陕西泾阳县东南三十里有故县屯,此处从地望上分析当指前者),在马毛山的南麓与苻登军队遭遇,临阵活捉了苻登,并将其诛杀,将苻登部众全部遣散,让其从事农业生产,又把阴密(甘肃省灵台县)三万户迁到长安城内,分立四个大营,设置四名将军统领。姚兴还把苻登新皇后李氏嫁给了尚书仆射姚晃。乞伏益州等听说苻登战败的消息,只得撤回。苻登的太子苻崇逃往湟中(今青海湟河两岸一带),即皇帝位,改元延初,追谥苻登为高皇帝,庙号太宗。后秦安南将军强熙、镇远将军杨多背叛姚兴,推举窦冲为主。姚兴亲自率军前往讨伐,后秦军队抵达武功(陕西省武功县),杨多的侄儿杨良国诛杀杨多投降;窦冲的弟弟窦彰武与窦冲不和,窦冲投奔强熙,强熙听说姚兴大军将至,率领二千多户逃往秦州(治所上邽,甘肃省天水市),窦冲逃往汧川(千河的古称,发源于甘肃张家川,在陕西宝鸡陈仓区注入渭河),这里是氐羌聚居地,氐人仇高将窦冲献给了姚兴。窦冲的堂弟窦统率领残余部众投降后秦。
  同年(即太元十九年,公元394年)十月,在湟中仅仅三个月的前秦主苻崇,却被梁王乞伏乾归驱逐,苻崇无处可逃,只好往东投奔秦州的陇西王杨定。杨定毕竟是苻坚的女婿,他留下司马邵强留守上邽(甘肃省天水市),自己亲率两万军队(《晋书·乞伏乾归载记》称“四万”)与苻崇一起西上,进攻乞伏乾归。乞伏乾归对诸将说:“杨定以勇敢暴虐统御部众,穷兵黩武。兵就象是大火,不很好的控制,将会烧着自己。杨定此次前来,大概是上天要资助我吧!”于是,他命令他的凉州牧乞伏轲殚、秦州牧乞伏益州、立义将军越质诘归率领三万骑兵,前去迎战。乞伏益州与杨定在平川(甘肃省礼县北平泉河)交手,乞伏益州被打得大败,听说乞伏益州的败讯,乞伏轲殚与越质诘归两部同时退去。乞伏轲殚的司马翟瑥拔出宝剑,大怒说:“我王神武雄杰,在陇西开创基业,东征西讨,所向无敌,威震秦州、益州。将军以宗室位居元帅重任,理当竭尽全力报效国家,乞伏益州虽败,但是我们两军尚毫发无损,为何不去援救,就望风退却,你有什么面目回去见我王?过去,项羽斩杀庆子以安定楚国,胡建诛杀监军以建立功名,这都是将军所知道的。翟瑥确实才能无法与古人相比,但怎敢忘记项羽之义,难道说就不能斩杀将军你吗?!”乞伏轲殚说:“之所以没有奔赴救援乞伏益州所部,就是刚才不知道大家的真心啊。败不相救,这是首先需要被军法处置的,我怎能心安!”于是,乞伏轲殚率军进战,乞伏益州和越质诘归也随之挥军前进,大败杨定,阵斩杨定、苻崇,斩首一万七千余级。自此,乞伏乾归完全占有了陇西郡(甘肃省陇西县)。
  前秦帝国自公元351年建立至今,共存续了44年,至此灭亡。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8-01 19:51
  三一一、角逐秦陇
  
  
  前秦帝国灭亡了,但关西地区各个势力围绕着秦州的统治权,还在继续争斗着。
  上邽(甘肃省天水市),这个秦州的统治中心,在短短的数年中已经几易其手。最初,由后秦姚硕德占领,在前秦苻登东下以后,被苻登占领;苻登率部越过陇山,进入关中平原后,又被杨定夺占;此时,杨定被乞伏鲜卑击败,天水人姜乳袭占了上邽。在上邽周边地区,尚有后秦叛将强熙逃往此地的二千多户部众,在上邽西北的显亲县(晋改为显新县),还有杂夷部落首领休官权千成,自称秦州牧。而介于秦州两边的,则是两大势力:刚刚斩杀苻登的姚兴的后秦和刚刚斩杀了杨定、苻崇,并最终消灭了前秦的乞伏乾归的西秦。此时,后秦的疆域大致是以长安为中心的关中平原和岭北地区,而河套以内的原铁弗部游牧区则属于北魏拓跋珪的势力范围,《简明中国历史地图集》将此也划归后秦疆域,似属不当。依违于两大势力之间的,除了上邽周边的三股小的势力之外,平凉西北的高平(宁夏固原市)附近,有游牧的鲜卑别种破多兰部没奕干(《魏书》称“木易干”),前年,即太元十七年(公元392年),没奕干投降了后秦,被封为高平公;在关中以北三城(陕西省延安市),原来还有高车别部薛干部。我们知道,太元十六年(公元391年),铁弗部刘卫辰被拓跋珪灭亡以后,刘卫辰最小的儿子刘屈丐逃往薛干部,拓跋珪得知刘屈丐的确切下落以后,派人要求薛干部(《晋书》称为“叱干”部)大人太悉伏(《晋书》称为“他斗伏”)交出刘屈丐。太悉伏不愿得罪拓跋珪,打算将刘屈丐送交拓跋珪,当时,太悉伏的侄儿阿利戍守大洛川(疑为今陕西省洛川县),飞马前来劝谏:“鸟雀投入人的怀抱,尚且蒙受哀怜而放生,何况刘屈丐国破家亡,将身家性命交给了我们?即使不能相容,也应当听任其逃走,如今,却要将其抓住送给他的仇人,这绝非仁爱之人所为。”太悉伏担心部落因之而遭受灭顶之灾,因此没有听从。阿利偷偷派遣勇士在半路上劫下刘屈丐,这才把刘屈丐送交到了破多兰部的没奕干那里,没奕干将女儿嫁给了刘屈丐。果不其然,阿利的这一举动,让拓跋珪十分不满,太元十九年(公元394年),拓跋珪命令拓跋虔、庾岳两将赴救慕容永不及,到这一年的八月,拓跋珪亲自率领大军南下,进攻薛干部的三城。恰在此时,太悉伏率领部队离开了三城,前去进攻匈奴的曹覆。这个曹覆就是曾投降前秦,被苻坚分为两部,号称为东西曹的匈奴部落。拓跋珪军队趁虚攻陷了三城,抓获了太悉伏的儿子珍宝(《魏书·高车传》称“获太悉伏妻子珍宝”,疑此处珍宝非人名,而同书太祖本纪则记作“获太悉伏子珍宝”),把三城屠城,并将太悉伏的部民迁往境内。太悉伏得知魏军进攻三城的消息,回救不及,只好南投姚兴。不久,太悉伏又脱离姚兴,北逃到岭北,上郡(陕西省绥德)以西的鲜卑、杂胡都服从于他。
  这是上邽以北介于西秦和后秦两大势力之间的两个比较大的部落:破多兰部和薛干部。而上邽以南地区,则是杨定的根据地,过去,杨定的父亲杨佛奴和其弟杨佛狗一起投奔苻坚,杨佛狗的儿子杨盛也就是杨定的堂弟,在杨定西上与西秦交战之时,被杨定安排驻守在仇池老巢。此时,杨定已死,而没有子嗣,于是,杨盛自称征西将军、秦州刺史、仇池公,追谥杨定为武王,向东晋派出使者称臣。前秦太子苻宣依附杨盛,苻宣是苻崇的儿子,苻登的孙子,据《元和姓簒》记载,苻宣,字舆周,本年才7岁,刘宋时,被封为镇西侯,终老于武都,其一子过继给沈林子为子。杨盛将仇池附近的氐族和羌族分为二十部护军,不再设置郡县,各自驻守自己的营寨,恢复到过去的部落时期。
  消灭了杨定之后,乞伏部率先将目光投向了上邽。太元二十年(公元395年)年初,乞伏乾归大赦境内,任命长子乞伏炽磐为尚书令,左长史边芮为尚书左仆射,右长史秘宜为尚书右仆射,翟瑥为吏部尚书,翟勍为主客尚书,杜宣为兵部尚书,王松寿为民部尚书,樊谦为三公尚书,方弘、麹景为侍中,对外还称大单于、大将军。四月,也就是斩杀杨定半年之后,西秦王乞伏乾归即命令弟弟乞伏益州率领六千骑兵,进攻盘踞在上邽的姜乳。边芮和王松涛劝谏道:“益州贵为主上的亲弟弟,又屡有战功,由于屡次战胜,常常有骄傲之色。如果遇到敌人,他肯定会骄傲轻敌,不可让其单独领兵。”乞伏乾归说:“益州骁勇,善于统御部众,诸将无人可及,我只是担心他独断专行罢了,如果任命一位重臣辅佐他,可保无事。”于是,任命平北将军韦虔为长史、散骑常侍务和为司马。乞伏益州率领这支人马进抵大寒岭(甘肃省天水市西),已经接近了敌人,但是,乞伏益州果然轻敌,毫不戒备,他下令将士解甲,饮酒田猎,还说:“敢谈论军事的,斩首。”韦虔等人劝谏说:“主上因为将军亲近贵重,才委以重任,希望你能击败敌人,不辜负主上的期望。如今已经与敌人相距很近,为何要解下铠甲,饮酒如故?”乞伏益州却说:“姜乳不过是乌合之众,听说我率军前来,必定象老鼠一样远远逃窜。假如敢与我决战,那是他自投罗网。我自己心里有数,你们就不要多虑了。”谁知,姜乳果然率军出战,将西秦军打得大败。乞伏乾归闻讯,自我检讨,赦免了大家的败军之罪。
  乞伏乾归当然忘不了上邽,如果能够占领上邽,进而控制陇山,就可以俯瞰关中平原,全取秦州。不过,由于乞伏益州的这次战败,使得西秦丧失了这个机会。因为,此时凉州的吕光正筹划着南下,吃掉自己,这不得不让乞伏乾归将注意力放在西部,以应对吕光可能的打击。
  我们知道,吕光与乞伏乾归之间的过节,来源于依附于乞伏部的南羌彭奚念。彭奚念本居住在枹罕(甘肃省临夏),他投降乞伏部以后,发兵进攻黄河以北的吕光的白土,致使吕光在太元十七年南下,并与乞伏乾归为敌。打败彭奚念以后,吕光将要把西海郡(青海东北部)的居民内迁,人们思念家乡,民谣称:“朔马心何悲?念旧中心劳。燕雀何徘徊?意欲还故巢。”吕光听了,又将他们迁回西河的乐都(青海乐都县)。不过,与乞伏乾归一样,吕光同样也面临着东西两面的问题。东面是乞伏乾归,自不待言,而西面西凉群臣则建议吕光要控制好高昌(新疆吐鲁番)。于是,他任命儿子吕覆为使持节、镇西将军、都督玉门以西诸军事、西域大都护,镇守高昌,并命令大臣子弟随之而去。在安顿好西部以后,吕光即于太元二十年七月,率领十万大军南下,将要进攻西秦。此时,距离乞伏益州战败仅仅三个月,乞伏乾归的左辅密贵周、左卫莫者羖羝担心难以抵挡,两人建议:“吕光很快就会来到,陛下雄才大略,将建立不世伟业,如果不能暂时屈服,与奸雄争一时之利,如果一旦失败,则大事去矣,不如给其送上爱子,暂时将吕光之兵退去。”乞伏乾归听听,也有道理,就派出使者向吕光称臣,并将儿子乞伏敕勃送给吕光作为人质。吕光接受了人质,随即退兵,可是,等吕光大军退去以后,乞伏乾归又后悔了,以为不战而称臣纳质,太窝囊了,就诛杀了密贵周和莫者羖羝等人。
  其实,密贵周和莫者羖羝二人的建议,并非没有丝毫道理。因为,虽然乞伏乾归击败了杨定,然而,在其东北部有一直为敌的破多兰部没奕干,其东有日渐强大的后秦,其西是不服从自己的吐谷浑视罴和依附于吕光的河西鲜卑秃发部。一旦与吕光开战,乞伏部也是凶多吉少。暂时与吕光结好以后,使得乞伏乾归腾出手来,继续对秦州东部地区保持压力,到第二年年初,休官权部的休官权万世就率众投降了西秦。不过,后秦的姚兴同样知道上邽的重要性,与西秦展开了激烈的争夺,太元二十一年,姚兴促使西秦的越质部越质诘归率领两万户投降,姚兴拜越质诘归为镇西将军、平襄公,将他们安置在成纪(甘肃省秦安县境),与此同时,姚兴命令姚硕德率军进攻上邽,姜乳率众投降。姚兴任命姚硕德为秦州牧,镇守上邽,征召姜乳为尚书。在上邽附近的强熙与休官权千成率领三万军队,包围了上邽,姚硕德出城迎战,大破联军,强熙南逃到仇池,并借道辗转来到了江南。姚硕德乘胜进攻退守略阳(甘肃省秦安县东北)的休官权千成,休官权千成无奈投降,至此,后秦终于在失去上邽近十年以后,再次占领了这一陇上要地。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8-04 13:08   
     三一二、魂断参合陂(1)
  
  
  就在秦陇一团乱麻的时候,基本上统一了大漠南北的拓跋珪又开始不断侵扰后燕的边境,挑起事端。
  拓跋珪即位的登国元年,就是孝武帝太元十一年,即公元386年,从这一年开始,到登国六年(公元391年),拓跋珪的北魏政权与慕容垂的后燕政权,维持了长达五年多的亲密关系。在此期间,拓跋珪凭借着后燕慕容垂的帮助,先是击败拓跋窟础,继而独孤部,稳定了代王之位,然后,又北征库莫奚,接着,开始了他吞并高车诸部的步伐,相继兼并了高车解如部、叱突邻部、袁纥部、纥突隣部、纥奚部、叱奴部、豆陈部,又依靠慕容垂,将自己的舅氏贺兰部消灭,到北魏道武帝拓跋珪登国六年,拓跋珪已经基本上统一了代北大部,实力大增,也就是在此时,慕容垂子弟扣留了拓跋珪的弟弟拓跋觚,要求拓跋珪给后燕送来马匹,拓跋珪断绝了与后燕的关系。断绝关系以后,拓跋珪并没有立即对后燕发动攻击,而是发兵北上,先是消灭了柔然东西两部,继而大破铁弗部刘直力鞮,并顺势南下消灭了铁弗部,将势力范围向北拓展至漠北、向南延伸到河套以内。到登国八年(公元393年),拓跋珪又西征高车俟吕邻部,东进试图救援西燕慕容永,并顺势消灭了类拔部帅刘曜,继而南征薛干部。拓跋珪解救慕容永的行动,使得北魏与后燕的关系更趋于恶化,后燕得不到亟需的马匹,而北魏也无法得到粮食、布帛,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在登国九年(公元394年)年初,拓跋珪命令弟弟拓跋仪率军在黄河以北的五原等肥沃的土地上实施屯田,同年十月,柔然緼纥提之子社伦、曷多汗抛弃其父,率领部众向西逃跑,拓跋珪命令长孙肥率领轻装骑兵前往追赶,一直追到上郡跋那山(今内蒙古乌拉山,在乌拉特前旗东南),《通典》称:“胜州西北百二十里有纥那山。即跋那山矣。”阵斩曷多汗,并将柔然叛众全部杀死。社伦率领数百人投奔伯父匹候跋,此时匹候跋已经投降北魏,但是念在骨肉亲情,匹候跋还是接纳了社伦一行,将他们安置在部落游牧区的南部,距离王庭五百多里,并派自己的四个儿子监视他们。不久,刚刚喘息一下的社伦突然将匹候跋的四个儿子抓住,并率众偷袭匹候跋。匹候跋的其余儿子们收拾残余部众,依附高车斛律部。抓获了匹候跋及其四子的社伦,为了斩草除根,在拘押了匹候跋一个多月以后,又假装释放了匹候跋,然后,他秘密举兵,对匹候跋及其诸子又一次发动突然袭击,杀死了伯父匹候跋,匹候跋的儿子启拔、吴颉等十五人逃奔拓跋珪,其余部众全部被社伦吞并。社伦杀死匹候跋以后,担心被拓跋珪讨伐,于是,大掠五原(内蒙古包头市)以西各部,裹挟部众北度沙漠,从此以后,社伦以漠北为基地,时常发兵南下,骚扰北魏,成为北魏北方的一支劲敌。而此时的拓跋珪,却无暇顾及这个社伦,他目光投向了刚刚灭掉慕容永的后燕。
  如今,慕容垂刚刚灭掉西燕,拓跋珪失去了一个对付慕容垂的重要盟友,更重要的是,占据了西燕之地的慕容垂,随时可以从晋阳(山西太原)北上,进攻拓跋珪的代北之地,也可以从蓟城(北京市)、龙城(辽宁朝阳)西进打击拓跋珪,严重威胁到拓跋珪的腹地。这也是拓跋珪抢先下手,掠取依附后燕的各族部落部众的原因。不过,拓跋珪此举,立即引起了后燕的强烈反应,太元二十年(公元395年)五月,后燕主慕容垂在灭掉西燕9个月后,下令讨伐拓跋珪。他命令太子慕容宝、辽西王慕容农、赵王慕容麟率领八万人马,兵锋直指五原(内蒙古包头市),又命令范阳王慕容德、陈留王慕容绍率领一万八千步骑混合军团,作为后援。高欢的高祖高湖,时任后燕散骑常侍,他劝谏慕容垂说:“北魏是我国的伙伴,他们曾有内乱,我们给予他们帮助;我们有什么要求,则他们从未违抗,双方和好多年,使者不绝于路。过去,我们曾要求他们贡马,他们没有同意,我们就将人家的弟弟扣留,理屈在我,不在人家。如今,正是重新建立友好关系,安定国家之时,却派遣太子率领大军长途讨伐。况且,魏主有雄才大略,兵马强盛,从小历经磨难,而太子年轻,果断坚定,轻敌好胜,不可单独委以重任。战事凶险,请您深思。”高湖言语激切,慕容垂大怒,免除了他的官职。
  听说后燕近十万大军前来讨伐的消息,张衮对拓跋珪说:“慕容宝趁着滑台消灭翟钊、长子消灭慕容永之威,率领后燕主力前来,我们实在难与争锋。臣以为,应该向敌人示弱,让其产生轻视之心,这样以来,才能击败他们。”拓跋珪听从了张衮的建议,率领魏国部众向西渡过黄河转移,逃往根据地以西一千余里的地方躲避。
  后燕军队顺利抵达五原,招降了北魏旁支部落三万多家,收割杂粮(一种不黏的黍)一百多万斛,并在五原附近构筑黑城(在今内蒙古包头市北),其后,慕容宝率军进抵黄河渡口,在那里建造船只,准备渡河给予拓跋珪以毁灭性的打击。眼看后燕即将渡河,拓跋珪派遣司马许谦前往长安,向后秦主姚兴求救。临行之际,他对许谦说:“如今事情紧急,除了你之外,没人能够将后秦之军招来!你快点出发吧!”许谦到后秦以后,姚兴命令杨佛嵩率军救援。
  八月,拓跋珪在黄河南岸集结军队,九月,推进到黄河岸边,构筑台告渡口,并在黄河南岸东西一千多里,遍插旌旗。拓跋珪命令原在五原农垦的弟弟拓跋仪,向西转移到朔方(内蒙古临河市),如今则率领五万骑兵留在黄河以北,等后燕军队撤离时,时刻准备打击后燕军队的后方;命令陈留公拓跋虔率领五万骑兵,部署在河东地区,此河东是指河套以内的东部地区,在后燕军队一旦渡过黄河以后,打击燕军左翼;命令略阳公拓跋遵率领七万骑兵,堵塞燕军退往中山的道路。此据《魏书·太祖本纪》,而《资治通鉴》则称,陈留公拓跋虔率军五万,屯兵河东,东平公拓跋仪率军十万屯兵河北,略阳公拓跋遵率军七万在燕军南面,防止燕军渡河南下。两处表述不同之处在于:一是拓跋仪的率军人数;二是拓跋遵所部的位置。关于此时魏军的人数,据《魏书》记载,不包括拓跋珪自领之军,总数就有十七万之众,而按照《资治通鉴》的记载,则高达二十二万。不论依据何者,魏军总兵力都远远超过燕军的不足十万之众,而魏军却远远逃避,这令人十分不解。对此,很早就有学者提出了质疑,结合拓跋珪惊慌失措中给许谦说的话以及其后拓跋珪的参战部队人数,两本书所记载的魏军人数,可能是有所夸张的,也许是后世作史者为了给拓跋珪脸上增光,三王所领之军的人数可能大大低于记载,也许分别是:拓跋虔五千,拓跋仪五千,拓跋遵七千。因为,《魏书·昭成子孙列传附常山王遵传》已经露出了些许的马脚,这里称:“慕容宝之败也,别率骑七百邀其归路,由是有参合之捷。”如果当时拓跋珪有充足的兵力,自己也不会仅仅率领二万骑兵前去追赶,也不至于让拓跋遵只带七百骑兵断其归路。至于《魏书》称,拓跋遵率领军队阻断燕军退回中山的道路,据当时的情况分析,也是不属实的。
  后燕军队与魏军隔河相望,慕容宝整顿军队将要渡河,突然却刮起了狂风,将后燕军队的数十艘船只都刮到了黄河南岸,魏军抓获了船上的三百多名燕军士兵,拓跋珪赏赐他们衣食,然后,全部将他们全部放还。
  慕容宝从中山出发的时候,父王慕容垂就生病在床了,慕容宝兵至五原以后,拓跋珪命令部将率军埋伏在中山与五原之间的交通线上,将中山来的使者,通通抓获,送交拓跋珪,因此,慕容宝三个多月没有接到慕容垂的一点消息。拓跋珪将使者强行押往黄河之上,对着北岸大喊:“你的父王已经去世,你为何不早早回去!”慕容宝等人各怀鬼胎,不敢果断渡河,军中谣言四起,燕军士兵也是军心浮动。燕军的随军术士靳安对慕容宝说:“如今天时不利我军,燕军必将大败,迅速退去,可以免难。” 当初,慕容宝率军抵达幽州的时候,他乘坐的车子的车轴突然折断了,当时靳安就以为大凶,劝说慕容宝回师,慕容宝没有听从,此时靳安又说出一番不祥之言,慕容宝大怒,没有听从,靳安退下以后,对身边的人说:“我们都将抛尸野外,为乌鸦蚂蚁所吃,活着是回不去了!”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8-05 12:43
  三一三、魂断参合陂(2)
  
  
  魏军与燕军隔着黄河相持了数十天之久。
  而在此期间,拓跋珪的疑兵之计慢慢显出了效果。赵王慕容麟的部将慕舆嵩等人,认为慕容垂肯定死去了,他们密谋作乱,杀死慕容宝,立慕容麟为主。不过,慕舆嵩等人的阴谋很快就败露了,阴谋发动政变的慕舆嵩等人被慕容宝所杀。慕舆嵩的阴谋虽然败露,但是这一事件直接导致了慕容宝与慕容麟,甚至慕容农等燕军主将之间心存隔阂。
  在迟迟没有中山消息、已经进入冬季的情况下,十月二十五日,慕容宝终于决定率军撤离。同日,他下令烧毁船只,拔营东去。当时,天气尚不十分寒冷,黄河之上的浮冰还没有完全冻结在一起,慕容宝认为拓跋珪不可能渡过黄河,因此,在军后没有安排侦查部队。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到了十一月三日,也就是燕军东还十天之后,天上突然刮起了凛冽的寒风,气温骤降,黄河之上的河冰很快全部冻结在了一起,拓跋珪留下辎重,选拔二万精锐骑兵迅速渡过了黄河,不分昼夜向东狂追而去。
  七天之后,也就是十一月九日夜,拓跋珪的二万骑兵终于追上了缓慢东撤的燕军。
  地点:参合陂西,而燕军就在参合陂!
  参合陂的具体地望,众说纷纭,难以备述,主要有:一说在山西省大同县东南,一说在内蒙古凉城东北,一说在山西省阳高县东北,我们采信“阳高说”。燕军抵达参合陂的时候,天上突然刮起了大风,随着大风而来的是一股黑气,这股黑色的雾气象一道长长的堤坝,在天上忽高忽低地浮动,覆盖着燕军的军营。随军的支昙猛和尚对慕容宝说:“这股大风与黑气,来势迅猛,这是魏军将要到来的征兆,应该派军队前去抵御。”慕容宝认为已经距离魏军很远了,听后,他笑而不答。支昙猛还是不停地请求,赵王慕容麟发怒说:“以殿下的神武,军队又如此强盛,足以横行沙漠,索虏(对拓跋部的蔑称)怎敢远来送死?支昙猛妖言惑众,当斩杀以传示三军!”慕容宝从小就喜欢别人奉承自己,而慕容麟从小也是反复无常,不久前,慕容麟的部将谋反未遂,让慕容宝对慕容麟心存疑忌,因此,慕容麟不失时机地再度奉承慕容宝,也是投慕容宝的所好,讨其欢心。支昙猛哭着说:“苻坚以百万之众,却在淮南大败,正是因为自恃人多而轻敌,不相信上天骄兵必败的铁律啊!” 靳安也说:“今日西北风来的迅猛,是追兵将到的征兆,应该严密警戒,昼夜兼行离开此地,不然肯定要危险。”慕容德头脑还比较清醒,他劝说慕容宝听从二人的意见,于是,慕容宝才派遣慕容麟率领三万部队,作为后军,以防万一。慕容麟以为支昙猛和靳安是胡言乱语,所部一边行军,一边打猎,根本不设戒备。慕容宝又派出侦察骑兵,可是,这些侦察兵却不听从调度,走了十几里,就擅自解鞍休息,根本没有发现魏军就在眼前!而燕军的覆灭也就在眼前!一会儿,黄色的烟雾布满山岗,日月无光,也就是在此时,拓跋珪到来了!
  这是25岁的拓跋珪与41岁的慕容宝两人之间的对决,从两人的表现来看,25岁的拓跋珪远比41岁的慕容宝老道。魏军抵达参合陂以西地区以后,拓跋珪派出的侦察兵向其汇报,燕军就在参合陂的东面,而燕军的大营就在蟠羊山(山西省阳高县东)南麓依傍着河水。得知了燕军的确切下落以后,拓跋珪连夜给诸将分配作战任务,决定对燕军实施大规模的偷袭行动,当夜,魏军士兵口含木枚,绑住马嘴,神不知鬼不觉地慢慢接近了燕军,各自登上燕军四周的山上,进入指定的攻击位置。
  第二天即十一月十日一早,一觉醒来的燕军,还没有吃上早饭,突然看到四面山上无数的魏军,正从山上缓缓而下,朝他们逼来。燕军从七月出师,至今已经三个多月,早已成为疲惫惰归之师,毫无心理准备的燕军士兵,突然看到从天而降的魏军,无不魂飞魄散,乱作一团,整个燕军大营一片惊恐绝望,燕军士兵立刻四散奔溃。
  拓跋珪立即命令所部对惊恐的燕军发起进攻,魏军凭借着有利地形,从山上狂奔而下,势不可挡,而完全失去战斗力的数万燕军,如同待宰的羔羊,被魏军追杀。燕军人马自相践踏,被杀的、被踩死、压伤的,就有一万多人,其余四五万人同时缴械投降,侥幸脱逃的不过一千多人,燕国太子慕容宝等人单人匹马逃回中山。魏军诛杀后燕陈留王慕容绍,生擒鲁阳王慕容倭奴、桂林王慕容道成(慕容垂侄子)、济阴公慕容尹国、北地王世子慕容钟葵、安定王世子慕容羊儿等文武将吏数千人,抓获慕容宝的宠妾和宫人,缴获燕军武器、铠甲、辎重、财产等十余万。《晋书,慕容宝载记》则称,慕容宝和慕容德等人率领数千骑兵逃脱,士兵逃回的仅有十分之一二,也就是说,燕军尚有一两万人脱逃。
  拓跋珪选择被俘的燕军才能之士贾闰、贾闰弟弟贾彝、晁崇等人作为参谋,其余的人打算发放衣食,予以放还,以争取中原民心。拓跋珪召开会议,决定如何处置这四五万燕军士兵,中部大人王建说:“慕容宝在此全军覆没,国内空虚,击败燕国十分容易。如今将俘虏放归,恐怕是不合适的。况且,放纵敌人会留下祸患,不如杀掉。”拓跋珪对大家说:“如果照王建说的,我担心以后中原人将受到伤害,对我不再顺从,也不符合吊民伐罪的本意。”大家都同意王建的说法,王建又坚持自己的意见,于是,拓跋珪下令将被俘的四五万燕军士兵全部坑杀!拓跋珪实施了这一暴行不久,他本人也有点后悔了,这是因为,在接踵而至的北魏灭燕之战中,燕国军民誓死抵抗,给予魏军以极大的杀伤。十二月,拓跋珪回到云中郡的盛乐(内蒙古和林格尔)。
  参合陂之战,是拓跋珪的北魏对后燕的一场重要战役。此战,处于劣势的拓跋珪采取了示弱于敌的策略,在战役开始阶段,避开后燕军队的锐气,实施战略撤退,有组织地主动撤出自己统治的中心区域;燕军兵不血刃进入五原,并取得了俘获拓跋别部三万余户的战果,可以说,在战役初始阶段,后燕轻松就取得了胜利。但是,表面上取得胜利的后燕军队,并没有扑捉住魏军的主力,而拓跋珪在撤离之前就已经派出小股部队,切断了后燕远征军与其国都中山之间的联系。经过三四个月的征战,在拓跋珪释放的假情报的迷惑之下,已经疲惫不堪的燕军只好匆匆东撤。燕军统帅慕容宝等人十分轻敌,而拓跋珪则后发制人,秘密追击,终于在参合陂将后燕数万大军团团包围,予以歼灭。参合陂之战的胜利和继之而来的坑杀暴行,从客观上极大地削弱了后燕的国力,震动了整个后燕帝国,给后燕军民以极大震慑,自此,东西强弱易势,也为北魏最终灭亡后燕奠定了基础。
  狼狈奔还的后燕太子慕容宝,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他多次对父王慕容垂建议,请求父王再次出兵报仇雪恨。后燕司徒慕容德也对慕容垂建议:“北魏之人参合陂胜利之后,自高自大,有轻视太子之心,应该利用陛下神圣的谋略,将他们征服,不然,必为后患。”慕容垂最终同意了,他命令太子慕容宝之子慕容会录留台事务,领幽州刺史,镇守龙城,代替高阳王慕容隆;任命阳城王兰汗为北中郎将,代替长乐公慕容盛镇守蓟城,而命令慕容隆和慕容盛,率领龙城和蓟城的全部精兵,集中到中山,计划明年再次大举讨伐北魏。
  
  
-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8-06 09:52
  三一四、燕王之死
  
  
  对于慕容垂的决策,不是没有不同意见。
  后燕宫中的太史令在查看天象以后,对慕容垂说:“太白星晚上在西方消失,数日之后又出现在东方,这叫做躁兵,先发动的要灭亡。”但是,慕容垂没有听从。在决定了对北魏实施第二次打击以后,慕容垂需要的就是征发军队、确定具体的进军路线。
  太元二十一年(公元396年)一月,奉命而来的后燕高阳王慕容隆,率领龙城之军抵达了国都中山,龙城军队阵容整齐,威武雄壮,给两个月来沉浸在极度悲痛、惊恐不安的中山军民带来了丝丝的希望。仅仅依靠幽州、平州之军还远远不够,慕容垂还命令征东将军平规征发冀州之军。然而,平规竟然率领博陵(治所在今河北省蠡县)、武邑(河北省武邑县)、长乐(河北省冀州市)三郡之兵 ,在鲁口(河北省饶阳县)叛变了!平规兄弟自慕容垂起事之初即追随慕容垂,其后平规曾被任命为宁朔将军,与慕容麟一起北上进攻幽州,被独孤部公孙希击败;公孙希覆灭之后,平规最终与带方王慕容佐一起攻下了蓟城,攻下蓟城以后,平规被任命为蓟城守将,主管幽州军务;在余岩叛乱时,平规没有听从慕容垂将令,擅自出城迎战,被余岩击败;也许是这次失败,平规被剥夺了幽州最高统治权,而由长乐公慕容盛接替了他的职位。这大约是其趁机发动叛乱的一个原因。平规的侄子、冀州刺史平喜劝谏,可平规拒不听从;平规的弟弟海阳(河北省卢龙县)令平翰也在辽西郡(治所河北省迁安县)起兵响应。这一突发事件,打乱了慕容垂的部署,他赶忙派遣镇东将军余嵩率军进攻平规,可是余嵩却战败被杀。于是,慕容垂亲自率领大军进攻鲁口,平规没有想到七十一岁的慕容垂竟然亲自前来,军心大乱,平规抛弃部众,带着妻儿老小与平喜等几十人仓皇南下,逃到黄河以南,慕容垂不战而胜,顺利平定了叛乱;平翰起兵以后,率军一路北上,朝龙城杀来。新任幽州刺史慕容会一直以来是慕容垂最为宠爱的孙子,被寄予厚望,在慕容垂的心目中,慕容会就是慕容宝未来的继承人。果然,慕容会不负所望,他命令东阳公慕容根等人率军迎战,一举击破平翰之军,平翰逃往山南(白狼山一带,辽宁建昌县)。
  在处理好平规事件之后,摆在慕容垂面前的就是:选择什么样的进军路线,出乎拓跋珪的预料而不被其提前侦知,达到战役的突然性。从慕容宝退军路线上分析,慕容宝的进军路线,当是从中山出发北上,进入蓟城,然后从蓟城西进;而这次,深谙用兵之道的慕容垂又将采用哪条行军路线呢?
  《资治通鉴》记载:“三月,庚子,燕主垂留范阳王德守中山,引兵密发,逾青岭,经天门,凿山通道,出魏不意,直指云中。魏陈留公虔率部落三万余家镇平城。垂至猎岭,以辽西王农、高阳王隆为前锋以袭之。”《晋书·慕容垂载记》记载:“垂从之,留德守中山,自率大众出参合,凿山开道,次于猎岭。遣宝与农出天门,征北慕容隆、征西慕容盛逾青山,袭魏陈留公泥于平城,陷之,收其众三万余人而还。”结合两处记载,要想弄清楚慕容垂伐魏的具体行军路线,就必须确定下述三个地望的确切位置:青岭(青山)、天门、猎岭。胡三省注称:“青岭即广昌岭,所谓五回道也。其南层崖刺天,壁立直上,盖即天门也。”猎岭,胡三省注称:“在夏屋山东北,魏都平城,常猎于此。”广昌岭,位于广昌县境,即今天的河北省涞源县,广昌县为西汉设置,属于并州代郡,东汉属于冀州中山国,晋代又属并州代郡。民国三年(1914年)因与江西省广昌县同名,而改为涞源县。《中国古代地名大词典》青岭条称:“在河北省易县西南,即五回山,亦曰广昌岭,东晋时慕容垂袭魏,由中山逾青岭,经天门,凿山通道,直指云中。” 《水经注·滱水条》称,“《春秋·昭公七年》,齐与燕会于濡上。杜预曰:濡水出高昜县。东北至河间鄚县入易水,是濡水与虖池,滱、易,互举通称矣。博水又东北,徐水注之。水西出广昌县东南大岭下,世谓之广昌岭。岭高四十馀里,二十里中,委折五回,方得达其上岭,故岭有五回之名。下望层山,盛若蚁垤,实兼孤山之称,亦峻竦也。徐水三源奇发,齐泻一涧,东流北转,迳东山下。水西有《御射碑》。” 滱水,即河北省定州市上游的唐河,也就是说广昌岭是位于广昌县(即河北涞源县)东南的山岭。确定了广昌岭的位置,那么,胡三省有什么根据就断言青岭就是广昌岭呢?根据胡三省对天门的描述,我们发现《水经注》同条在记述滱水上游时有一段这样的记载:“滱水自县(山西省灵丘县)南流入峡,谓之隘门,设隘于峡,以讥禁行旅。历南山,高峰隐天,深溪埒谷。其水沿涧西转,迳御射台南,台在北阜上。台南有御射石碑。南则秀嶂分霄,层崖刺天,积石之峻,壁立直上。”很显然,胡三省对于天门 “层崖刺天,壁立直上” 的描写,是来源于《水经注》灵丘南隘门“秀嶂分霄,层崖刺天,积石之峻,壁立直上。” 这也让人怀疑,青岭并非如胡三省所云的是涞源的广昌岭,而是灵丘的隘门。综合前田正名《平城历史地理学研究》、严耕望《唐代交通图考》、蔡宗宪《南北朝交聘使节行进路线考》等有关资料,从平城南下到黄河岸大致有两条路线,一条是从平城翻越句注山、雁门关,沿汾河南下;一条是自平城向东南,经莎泉(山西省广灵县境)、灵丘,沿滱水流域东南行,翻过倒马关,抵中山城,从中山城沿着太行山东麓路南下经邺抵达黄河。而从平城到中山大致又有两条路线,一是经由上谷路,先向东北,再转东南的大迂回路线;二是从平城穿越太行山、恒岭(前田正名认为就是广昌岭),直达中山。慕容垂这次出兵伐魏,当属走的第二条从中山到平城最直接、距离最短的道路,不过对于这条道路的具体路线,学者们也有一定的分歧:从平城到倒马关一段,严耕望认为是从平城向东南,沿滱水河谷,经灵丘至广昌,从广昌再下倒马关;日本学者前田正名虽然也认为从倒马关通往广昌的路应该是存在的,但也指出从平城经灵丘之后,有灵丘道沿滱水河谷直下倒马关,并不须经过广昌。也许此次慕容垂也没有经过广昌,而是走了更为直接的道路,从中山到倒马关,直扑灵丘隘门,因此,所谓的青岭和天门可能均在灵丘县境。猎岭,胡三省注称在夏屋山东北,夏屋山,又名夏壶山、贾屋山、贾母山,俗名草垛山,在今山西代县东北六十里,与句注山相接,为山西北部险要之地,但此处与平城距离遥远,从平城远来打猎似不合理,猎岭当另有所指,也许是指平城附近的某一座山岭。
  太元二十一年三月二十六日,在迅速处理了平规之乱之后,后燕皇帝慕容垂命令弟弟范阳王慕容德留守中山,他自己亲自率军从中山秘密出发,越过青岭、天门,开凿山路,出其不意,直扑平城而来。经过十八天的急行军,闰三月十二日,后燕军队抵达平城郊区的猎岭。此时,驻守在平城的是拓跋珪的堂弟拓跋虔,拓跋虔号称名将,武艺绝伦,与拓跋珪的弟弟拓跋仪,是北魏数一数二的猛士,素有“卫王弓,桓王槊”的美名。平城附近有三万多家部众,拓跋虔素来轻敌,平时根本不设戒备,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后燕军会突然到来,等到后燕军抵达平城城下的时候,他才发觉。当时,燕军刚刚经历了参合陂之败,个个畏惧魏军,慕容垂发现这一情况,立即命令辽西王慕容农、高阳王慕容隆率领未经战阵的龙城兵,作为前锋,朝平城杀来。拓跋虔发觉以后,部队没有时间完成集结就匆忙应战,而燕军龙城兵个个奋勇争先,所向无敌,在燕军的突然袭击下,拓跋虔大败,临阵被杀,平城魏军全军覆没,屯驻该地的三万多户魏国部民全部被燕军虏获。
  取得平城之战的胜利以后,慕容垂引兵北上参合陂,燕军看到漫山遍野的尸骨,堆积如山,全军恸哭,声震山谷。慕容垂摆下香案,祭奠燕军亡灵,老人既悲愤,又惭愧,情绪激动之余,口吐鲜血,倒地不起,因此旧病复发,躺在两匹马架着的软轿上,拉回了平城,驻军于平城西北三十里,靠山安下大营。此时的拓跋珪也听到了拓跋虔阵亡、平城大败的消息,他十分惊慌,想到再次逃跑;拓跋部属下很多附属部落,听说拓跋虔战死的消息,各个怀有贰心,拓跋珪也是惶恐不安,无计可施。太子慕容宝之军继续西进,抵达云中(内蒙古托克托县),但是听说父王病重的消息以后,也停止了军事行动,回到平城,拓跋珪听说慕容垂已死,打算追击,可发现燕军并没有撤离,而是驻守在平城以北地区,拓跋珪只好又退回了阴山。如果此时燕军继续西上,迅速膨胀的北魏将立即陷入分崩离析的境地。
  然而,天不假英雄之年。燕军驻扎在平城西北十几天,却一直没有继续西进,这是因为,在此期间,慕容垂的病情不仅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日渐加重,燕军听说拓跋珪将要前来,于是,在平城以北四十里处建筑燕昌城以后,燕军开始撤离。燕军撤至上谷的沮阳(河北省怀来县南),慕容垂病死在那里,终年七十一岁,在位十三年,他遗诏说:“如今灾难正多,丧礼务从简易,早上去世,晚上入殡,下葬三日后即脱掉丧服,处理政务。强寇正在寻找时机,秘不发丧,到京师以后,再发丧举办哀悼仪式。”慕容宝依次命令,秘不发丧,四月二十三日,燕军回到中山,四月二十五日,公布慕容垂的死讯,举行哀悼仪式,追谥为成武皇帝,庙号世祖。四月二十九日,时年42岁的太子慕容宝登基即位,大赦,改元永康。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8-07 18:08
  三一五、岌岌可危
  
  
  燕王慕容垂病死的消息传来,让拓跋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于是,他并没有给慕容宝太多的时间,即筹划着趁着后燕国丧,实施对后燕帝国的全面进攻。那么,后燕新君慕容宝又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严峻形势呢?
  慕容宝,字道祐,是慕容垂的第四子。他年少的时候,没有志向操守,专门喜欢别人奉承自己。等到被立为燕国太子之后,也许是听到小段夫人对自己的评价,开始注重自身修养,尊崇儒学,善于言谈、做文章,并注意拉拢慕容垂的身边近臣,因此,慕容垂以及全体朝臣都认为慕容宝是燕国未来一位不可多得的贤明君主。然而,参合陂之败,让慕容宝威信扫地,半年之后,尚未完全走出失败阴影的燕国军民,又遭遇了慕容垂病逝的打击。客观地说,慕容垂的第二次出兵伐魏,除了与第一次一样得到三万户拓跋部民之外,并没有与拓跋珪的主力军团遭遇,也没有消灭拓跋珪的有生力量,参合陂之战所带来的北魏与后燕之间的实力消长,也并没有因之而有所改变,相反的,因为慕容垂的病逝,让后燕民心、士气更为低落,也使得慕容垂在世时隐藏在后燕朝廷背后的种种矛盾,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凸显了出来,而慕容宝却没有能力和威望消弭这些矛盾,他的某些行动甚至还在制造和加深这些固有的矛盾。
  太元二十一年(公元396年)五月九日,慕容宝任命范阳王慕容德为都督冀州、兖州、青州、徐州、荆州、豫州六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冀州牧,镇守邺城;以辽西王慕容农为都督并州、雍州、益州、梁州、秦州、凉州六州诸军事,并州牧,镇守晋阳;以太尉、安定王库縟官伟为太师、左光禄大夫,以段崇为太保,以扶余王余蔚为太傅。五月十二日,任命弟弟、赵王慕容麟为尚书左仆射,弟弟、高阳王慕容隆为尚书右仆射,儿子、长乐公慕容盛为司隶校尉,堂弟、宜都王慕容凤为冀州刺史。
  在安排了各方大员之后,慕容宝迫不及待要做的一件事,就是逼死段氏。这个段氏,就是三段了,我们知道,大段氏是段末柸的女儿,死于慕容儁和可足浑氏夫妇的狱中,她是慕容令和慕容宝的亲生母亲;二段是大段的妹妹,与前秦王苻坚有染;三段,即段元妃,是前两段的侄女,段元妃、段季妃姐妹两人分别嫁给慕容垂、慕容德兄弟二人,按母系来说,三段与慕容宝是表兄妹关系,从父系来说,三段是慕容宝的继母。由于段元妃曾经建议慕容垂废黜慕容宝、慕容麟兄弟,因此,二人一直对其怀恨在心。此时,慕容宝顺利继位,他压抑了十三年之久的怒火,突然间就爆发了出来。五月二十三日,继位不足一月的慕容宝,就迫不及待地派遣赵王慕容麟来见段元妃,慕容麟见到段元妃之后,向段元妃带去了慕容宝的问话:“皇后经常说主上不能继承大统,如今到底怎么样呢?应该趁早自杀,这样才能保全整个段氏家族。”段氏听后,怒火中烧,她说:“你们兄弟二人竟然能做出逼杀母亲之举,怎能保全社稷!我怎能怕死,只是可惜国家很快就将灭亡了!”于是,段元妃自杀而死。慕容宝在朝堂之上商议,以为段元妃生前阴谋废黜嫡子,威胁社稷安危,不尽母后之道,不应该举办哀悼仪式。朝堂众臣都纷纷表示同意,只有中书令眭邃慷慨说道:“儿子没有废黜母亲的道理。汉代的安帝阎皇后亲自废黜了顺帝,依然配享安帝之庙,况且段皇后生前所言,是真是假还不得而知,应该遵循安帝阎皇后的旧例!”慕容宝只得同意。段元妃当时对慕容宝的评价是“姿貌雍容,柔而不断。”而对慕容麟的评价则是“奸诈负气。”段元妃并非要册立自己的儿子,当时,他对慕容垂建议说高阳王慕容隆和辽西王慕容农,是诸儿中的贤者,可以选择其一册立。实践证明,段元妃的说法句句是实。
  逼死段元妃事件,虽然是慕容宝的家事,但皇帝的家事也是国事。在国难当头之际,慕容宝不顾即将到来的灾难,将继母逼死,这是十分不明智的。段元妃作为段末柸孙女,将段氏逼死,就意味着段氏家族失去了在慕容宝新朝里的前途,相反的,后燕皇室同样也失去了一支本来可以弥补关系、足资依靠的力量,而段氏作为旧族,与鲜卑各族都有通婚关系,具有潜在的巨大的影响力,比如,段氏的亲妹夫就是慕容宝的叔叔慕容德等等,同时,慕容宝此举,不仅不理智,也显示了他狭隘的心胸,虽然他逞一时之快,但却在道义上失去了人心。
  慕容宝继位之后,要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核查人口。据史书记载,这是慕容宝遵循慕容垂的遗令所为,由此让人怀疑,在慕容垂生前第二次伐魏之时,他派遣平规征发冀州之兵,可能就兼有核查户口之举,从而引发冀州民众的普遍不满,激起了平规之乱。后燕政权建立之初,与东晋一样,各个将领都拥有自己的部曲,这些部曲属于各个大员私人所有,效忠于各自的主子,不向政府缴纳赋税;各领兵将领打仗掳掠来的人户,除了国家占有一部分之外,也分配给将领作为奖赏。时间一长,各个领兵将领各自的军营就容纳、隐瞒了很多人户,与国家争利,致使国家财政、兵员枯竭。在慕容垂时代,由于他一直忙于战争,无暇处理此事,而参合陂之败,后燕一战失去了五万精兵,致使兵员短缺的问题就立刻凸显了出来,这也是慕容垂临终嘱托要求慕容宝引起高度关注的主要原因。在全国范围内核查户口,撤销各个军营隐藏的人户,分配到各个郡县,同时,按照官员的品级确定各自占有的人户数量,这当然是国家长治久安之本。不过,慕容宝在上任之初,就烧的这三把火,不仅令占有人户的贵族怨声载道,而且,让一直逃避赋税的百姓也离心离德,尤其是在即将面临外部打击的时候,采取如此大规模的改革,势必要引发全国范围内一系列的动荡——回想公元368年前燕大规模核查户口之时,也是“举朝怨怒”,主持此事的尚书左仆射悦绾竟因此而死,此次后燕核查人户,也是如此,史称“百姓思乱者,十室而九焉。”
  慕容宝继位之后,所做的第三件事,即是派遣弟弟、高阳王慕容隆率军讨伐平规。平规从鲁口南逃之后,盘踞在高唐(山东省禹城县西南)。由于慕容隆名声很好,他率军抵达之后,帝国东南部的民众纷纷迎接,犒劳燕军。太元二十一年七月,慕容隆率军抵达黄河北岸,平规放弃高唐南逃,慕容隆命令建威将军慕容进等人渡过黄河,在济北(山东省肥城县)追上了平规,将其斩首,平规的侄儿平喜辗转逃到东晋统治区彭城(江苏省徐州市)。
  慕容宝继位后做的第四件事就是册立太子。慕容宝在慕容垂生前一直没有册立世子,对此,慕容垂也十分忧虑。慕容宝的庶子慕容会年龄较大,有雄才大略,又多才多艺,慕容垂非常喜爱,慕容宝伐魏之时,慕容垂曾任命慕容会全权处理慕容宝的东宫事务,对他的礼遇与对他父亲慕容宝一样;等到慕容垂伐魏的时候,由于龙城是慕容鲜卑的发祥之地,是先王宗庙所在,十分重要,慕容垂特意任命他接替高阳王慕容隆镇守龙城,并配备大批贤能之士作为他的下属。慕容垂临终之时,还不忘嘱托慕容宝要册立慕容会为太子。然而,慕容宝却喜爱自己的小儿子濮阳公慕容策,并不中意慕容会,这大约也是他在老父在世的时候,迟迟不立世子的原因。慕容宝还有一个庶长子慕容盛,与慕容会同年出生,也不愿意比自己年纪小的弟弟慕容会地位超过自己,十一年前,慕容盛、慕容会兄弟与他们的叔叔慕容柔一困长安,再困长子,历经艰难逃归中山,当时叔侄三人患难与共,而今天二十四岁的慕容盛在利益面前,却不愿自己的弟弟超过自己,极力在父亲慕容宝面前称赞慕容策应当作为太子。慕容宝大喜,又询问赵王慕容麟、高阳王慕容隆等人,这些人都顺从慕容宝的旨意,表示赞成。于是,八月四日,慕容宝下诏册立慕容策为太子,加封慕容策的母亲段氏为皇后,进封慕容会、慕容盛为王。慕容策年仅十一岁,素来愚蠢懦弱,慕容会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心生怨怒。九月,为了应对拓跋珪的进攻,慕容宝趁堂兄弟慕容宙往龙城奉送慕容垂与段皇后灵柩之时,命令慕容宙将高阳王慕容隆原有的幕僚、将佐、部曲、家属全部带回中山,此举无疑是削弱慕容会的实力,慕容会阳奉阴违,拒绝执行命令。慕容宙是慕容会的堂叔,而慕容会在慕容宙面前却总是盛气凌人,时时凌辱这个堂叔,让人都怀疑慕容会已经心怀不轨。我们无法确切地知道,慕容宝为何疏远慕容会,但是,在大敌当前,册立年仅十一岁的慕容策显然不仅起不到巩固国本的作用,反而让年长的诸子之间产生矛盾,也是十分不明智的。
  而慕容宝的另外一个不明智之举,却直接导致了北魏拓跋珪对后燕的大举进攻……
  
  
  
-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8-08 12:37
  三一六、大举伐燕
  
  
  慕容宝在任命慕容农之初,当然是对慕容农寄予了厚望的。
  并州的重要性人人皆知,它不仅能够有效屏护河北腹地,而且本身就是一个易守难攻之国,因此,必须要有最为亲信的重臣镇守。慕容宝在决定并州牧人选的时候,第一选择并没有投向同样厉害的叔叔慕容德,而是任命了弟弟慕容农。遥想十三年前,辽西王慕容农可谓是算无遗策,叱咤风云,为慕容垂建立后燕政权立下了汗马功劳,对于慕容农的能力,慕容宝是看在眼里,以其镇守并州,应该是最佳的人选。不过,在慕容宝任命慕容农为并州牧的时候,并州属于后燕尚不足两年,创业难,守业更难,慕容农能否守住这块战略要地呢?
  北魏的拓跋珪在得知慕容垂去世的消息以后,立即发动了对后燕的全面进攻。太元二十一年六月,他首先将进攻的矛头对准了广宁(河北省张家口市),而此时驻守在此的是后燕广宁太守、乌桓王独孤部大人刘亢泥。广宁就是西晋时期的大宁,处于代北的东部,这里是塞北游牧民族渗透到河北的咽喉要道,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也是西晋护乌桓校尉府的所在地,还是西来乌桓的聚居地。长期以来,乌桓与拓跋部、独孤部、贺兰部等各部都有着错综复杂的共生关系,西晋时期,卫瓘于泰始七年至咸宁四年(公元271年到公元278年)曾担任护乌桓校尉,并护鲜卑乌桓,当时正是由于拓跋鲜卑与乌桓交错杂处,乌桓王库贤才在拓跋部“亲近用事”,并由其最终离间了拓跋部;另如,北魏平文皇帝拓跋郁律的妻子王氏就出自广宁乌桓。而独孤部与铁弗部也早有乌桓之名,如《晋书·苻坚载记》就称:“乌丸独孤、鲜卑没奕干率众数万,又降于坚”云云,公元387年,代郡、上谷之民杀、逐太守之事,也说明了独孤部对于代北乌桓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因此,太元十二年(公元387年),后燕主慕容垂利用独孤部刘显兄弟的内讧,在一举消灭了刘显以后,即将刘显的弟弟刘亢泥(又作刘可泥)加封为乌桓王,并将独孤部八千落部众迁往中山,其后,慕容垂当是利用刘亢泥在乌桓部众中的影响,而让其担任了广宁太守,扼守这一战略要地。
  拓跋珪选择首先打击独孤部刘亢泥,既有部族恩怨的因素,也有夺取广宁要地的现实需要。据《魏书·莫含传附莫题传》称,拓跋珪选择的领军将领共有三人,其中王建、莫题二人,另一人史籍缺载,但仅从两人的身份来看,即可知拓跋珪在挑选此次出兵的领兵将领之时,也是颇费心思的。王建是广宁乌桓人,他的姑奶正是平文皇帝拓跋郁律的皇后王氏,从辈分上将,王建是拓跋珪的从舅,当对广宁乌桓有一定的影响力;此莫题,并非代人莫题,而是原刘琨手下莫含的孙子,是雁门繁畤(山西繁峙县)人。莫含世代居住在代北,深为拓跋猗卢倚重,六修之乱中晋人卫雄等人带领晋人、乌桓离开拓跋部,投奔刘琨,说明了卫雄等人也是深得乌桓人的信赖,而莫含与卫雄的地位相差无几,莫含家族在乌桓人的影响力也是有的。六月一日,王建、莫题等人进击刘亢泥,将其诛杀,并将独孤部迁往平城,后燕上谷(河北省怀来县)太守、开封公慕容详弃城而逃。这个慕容详是慕容皝的曾孙,也就是慕容宝的堂侄。自此,幽州门户洞开。
  然而,就在拓跋珪试图大举入侵后燕之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其母贺兰氏去世了!
  《魏书·皇后传》记载,贺兰氏的死因是:“以(拓跋)觚不返,忧念寝疾”。这短短的一句话,似乎无法掩盖贺兰氏去世的全部原因,也许她的死与自己的儿子拓跋珪前后的所作所为,有着更为隐秘的联系。首先,拓跋珪对慕容垂子弟“求名马”而滞留拓跋觚反应出乎意料地十分强烈。而据史料记载,实际上,慕容垂并无杀拓跋觚的意思,拓跋觚在中山期间还留心学业,北魏与后燕也不是没有和好的余地,那么,拓跋珪为何要以此为借口,置拓跋觚安危于不顾,一意孤行与后燕绝交呢?见诸于《魏书》的拓跋珪的弟弟有:拓跋仪、拓跋烈和拓跋觚三人,他们均是拓跋珪父亲的弟弟拓跋翰或者是拓跋珪的爷爷拓跋什翼犍的儿子,从父系上看,他们是拓跋珪的叔父或者堂弟,从母系上看,则是他的同母异父弟弟,不论从情感上或者是对拓跋珪王位的威胁上说,他们都令拓跋珪不安,也许拓跋珪借此与后燕绝交,其目的就是要借刀杀人。二是拓跋珪本性残忍。贺兰氏带着拓跋珪兄弟辛苦备尝,但是,据《魏书·道武七王列传》记载,拓跋珪在刚刚逃难到贺兰部的时候,见到了贺兰氏的亲妹妹,也就是拓跋珪的姨妈,由于贺兰氏的这位妹妹十分美丽,拓跋珪一见之下,就对贺兰氏说要娶自己的姨妈。贺兰氏不同意,她说:“她太过美丽了,不吉祥,况且人家已经有了丈夫。”结果,拓跋珪竟然派人将他的姨夫秘密杀死,然后强行娶了贺兰氏,生下了儿子拓跋绍。拓跋珪的残忍本性由此可见一斑。三是对贺兰部的悲惨命运的无奈。据《魏书·官氏志》记载,“登国初,太祖散诸部落,始同为编民。”拓跋珪刚从独孤部逃往贺兰部的时候,自己身边的部众很少,因此,拓跋珪必须要培养直属于自己的力量,在他兼并其他部落之后,就离散了原有的部落结构,被征服的部落原酋长与其部落民一样,失去了昔日的特权和部民,也需要从事农业生产,隶属于由拓跋珪任命的各部大人管理,这当然是拓跋珪加强中央集权的无奈之举。然而,这一有意无意之举却恰恰使得拓跋部从原始社会的部落制度迅速向封建社会转型,妥善解决了困扰前燕、后燕乃至东晋的贵族荫户问题,增强了北魏的中央集权,在这一进程中,贺兰氏的母族贺兰部也未能逃脱被离散的命运。对于贺兰氏而言,恩将仇报的人恰恰正是自己的儿子,而她对此却无能为力!拓跋珪对贺兰部的摧毁,不能不说是贺兰氏忧愁而死的原因之一。四是刘亢泥的被杀。刘亢泥是独孤部刘显的弟弟,又是拓跋珪的姑父,在贺兰氏母子最为艰险的时候,是刘亢泥一家保护着拓跋珪未被刘显诛杀,首先刘亢泥之妻将刘显欲杀死拓跋珪的阴谋,告知了贺兰氏,让贺兰氏早作了准备;然后,当拓跋珪成功脱逃以后,刘显欲诛杀贺兰氏,贺兰氏夜奔刘亢泥家,藏匿于神车三天三夜,在刘亢泥全家的恳求下,刘显才放过了贺兰氏。对贺兰氏母子有如此大恩大德的刘亢泥,却在半月前被自己的儿子拓跋珪派军所杀,这不能不让贺兰氏万念俱灰,选择了死亡。五是贺兰氏与拓跋珪之间的母子关系。在拓跋部乃至代北各部的历史上,出嫁女嫁出以后,其母族对于出嫁女以及他所生的孩子,都是十分庇护的。因此,母亲依靠母族部落的力量对本部事务的干预,也是比比皆是。如拓跋部各代酋长的选任以及出现的历次动荡,无不有着各位母亲依靠母族,为自己的儿子争夺部落最高统治权的痕迹。拓跋珪离散贺兰部的同时,伴随着排斥母亲干政的强烈意图,也让我们隐约看到以后北魏的“子贵母死”制度的雏形。可以说,在拓跋珪一步步走向成功的道路上,贺兰氏与这个儿子的关系是冷淡的、隔膜的,甚至也许贺兰氏的死本身,就来自于拓跋珪的某种压力,这可以从以下历史事件得到印证:贺兰氏是太元二十一年六月十五日去世的,时年四十六岁,当月即下葬了。第二月,许谦即上拓跋珪尊号,拓跋珪因此建天子旌旗,改元皇始,并与下一月出兵伐燕。虽然据《魏书·李彪传》称,北魏并无终丧制度,但大丧过后,还是有三个月的时间用于迎神、攘恶、行吉礼的,而拓跋珪在母亲死后,表现得麻木不仁,毫无感觉,这是十分不正常的。
  也就是在拓跋珪建立天子旌旗前后,后燕并州牧慕容农率领自己的数万部曲来到了并州。这一年,并州霜降提前,庄稼损失严重,而并州却没有储备粮食,百姓贫困,无力供养慕容农带来的部众;同时,慕容农来到并州以后,还命令部将监护各地的胡人,因此,并州各族百姓民心思乱。天灾当然仅仅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并州在西燕慕容永统治了近十年,一直与后燕为敌,与拓跋魏则是同盟,当地居民在后燕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当然希望被拓跋魏解放,于是,不少民众逃往代北,请求拓跋珪出兵南下。在这种情况下,拓跋珪的参军张恂建议,进取中原,拓跋珪同意了。
  太元二十一年八月二十八日,拓跋珪亲自率领四十万大军对后燕发起了总攻,主力部队以将军李栗的五万铁骑为前锋,从代北南下,穿过马邑(山西省朔州市),翻越句注山(山西省代县北),直取晋阳;另一路,则命令将军封真、莫题等从东路,越过军都关(居庸关,北京市昌平西南),扑向蓟城。李栗,雁门人,为拓跋珪“元从二十一人”之一;封真,史书无传,但据《魏书·封敕文传》记载,其祖封豆,皇始初年领兵三万东征幽州,平定三郡,被封为幽州刺史,据此,封真疑为封豆异音;莫题仍是莫含之孙,非代人莫题。拓跋珪的主力大军旌旗连绵二千余里,一路上旌旗招展,鼓角齐鸣,声势十分浩大。九月十八日,魏军抵达晋阳以北的阳曲,拓跋珪命令魏军登上晋阳西面的高山之上,从山而下,直指晋阳,环绕晋阳大声呐喊示威。慕容农率领晋阳守军出城迎战,被魏军打得大败,慕容农率领败军欲退回城内,可是,司马慕舆嵩却闭门不纳——去年,在慕容宝从伐魏前线撤退之前,慕舆嵩曾阴谋拥立慕容麟而被杀,此处又出现一位重名者,也许这是史书的误记。
  无法进城的慕容农只好带领妻子和身边数千骑兵,狼狈往东逃窜。拓跋珪命令中领军将军长孙肥跟踪追击,在潞川(山西省浊漳河,《魏书·长孙肥传》记作“蒲泉”)追上了慕容农一行,虏获了慕容农的妻儿,跟随慕容农逃窜的几千燕军全军覆没,慕容农本人也在战斗中负伤,仅与身边三名骑士逃回了中山。关于此战,《魏书·太祖本纪》则称,魏军从晋阳西山上下来以后,绕城呐喊示威,慕容农十分害怕,趁夜率领妻儿弃城东逃,这一说法也许是真实的,因为,如果慕容农是出战战败后而逃,则不可能带上城内的妻儿。
  就这样,拓跋珪轻松地就拿下了并州。在并州,拓跋珪开始正式设立朝廷,设置百官,任命各地的郡守、将军,尚书郎以下的官员都由士人担任,鼓励农业生产。拓跋珪刚刚建立新朝,对每一位知识分子都虚心接待,士人们只要来求官的,不论老幼,拓跋珪均亲自接见,耐心询问他们有什么才能,只要有一点才能的,都被任用。九月十九日,拓跋珪命令辅国将军奚牧率军南下,夺取汾川(汾河流域)一带,清扫后燕残余势力,屏护晋阳的侧翼安全,在平陶城(山西省文水县),奚牧军队生擒了后燕丹阳王慕容买得、离石护军高秀和。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8-09 13:15
  三一七、孝武之死
  
  
  太元二十一年,的确是一个大变之年。
  在这一年的四月,后燕慕容垂病死,慕容宝继位,紧接着,北魏拓跋珪即发起了对后燕大规模的进攻。这是关东的局势。在关中地区乃至秦州、凉州,同样也经历着巨大的变化:在这一年,后秦姚兴夺回了陇上重镇上邽,与此同时,他还趁着拓跋珪进攻并州之机,出兵河东。河东地区是进入关中的跳板,要想确保关中的东面的安全,就必须牢牢地控制河东。当时,河东地区有两股大的势力:一股是西燕慕容永任命的河东太守柳恭,西燕灭亡以后,柳恭拥兵自保;另一股是变民首领薛强,从永嘉之乱开始,汾阴薛氏就聚合宗族自保,苻坚时代,曾拜薛强为镇东将军。后秦主姚兴命令叔父晋王姚绪进攻,柳恭等人据守黄河天险,姚绪无法渡过黄河,于是,姚绪说动薛强,薛强带领后秦部队从龙门成功渡过黄河,进入蒲坂,柳恭等人投降,姚兴以姚绪为并州冀州牧,镇守蒲坂,并将新平、安定新归附的居民六千户迁至蒲坂,于是后秦将触角伸到了河东地区。凉州的吕光在经历了数年的羞羞答答之后,终于在本年正式登基,即天王位,大赦,改元龙飞,设置百官,以世子吕绍为太子,封子弟为公侯的有二十人,以中书令王详为尚书左仆射,以著作郎段业等五人为尚书。吕光派遣使者加封河西鲜卑秃发乌孤为征南大将军、益州牧、左贤王,秃发乌孤说:“吕光的几个儿子贪婪荒淫,三个外甥暴虐无比,境内百姓十分怨恨,我怎可不顺从民意,而接受他的官爵呢?我自当成就一番帝王的事业。”于是,没有接受他的官爵,但却留下了吕光使者带来的鼓吹、羽仪。而也就是在这一年,西秦的凉州牧乞伏轲殚与益州牧乞伏益州,他们俩个一个是乞伏乾归的堂兄弟,一个是亲弟弟,两人的矛盾逐渐激化,终于乞伏轲殚逃往凉州吕光,而乞伏轲殚的叛逃,很快也将让整个陇西乃至凉州地区发生一连串的巨变。
  而这一年,对于江东的东晋政权而言,同样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年份。
  太元末年(即太元十七年以后),扬州、徐州由司马道子兼领,荆州刺史是殷仲堪,豫州刺史由庾楷,江州刺史王凝之,兖州刺史王恭,梁州刺史王正胤,雍州刺史郗恢,益州刺史先后由郭铨和毛璩(毛宝之孙、毛穆之之子),宁州刺史缺载,交州刺史腾遯之,广州刺史王怀之,会稽内史在谢琰调任为尚书右仆射以后,先由孔安国继而由谢輶担任。除去遥远的广州、交州、益州、梁州等地无关大局,东晋核心区域的大员襄阳郗恢、江陵殷仲堪、京口有王恭,毫无疑问是听命于孝武帝的;而司马道子则拥有扬州、徐州;依违于二者之间的则是豫州庾楷和江州王凝之,不过,王凝之却更倾向于司马道子;而会稽则是谢氏的领地。
  太元十四年,孝武帝与司马道子兄弟二人的矛盾逐渐显现,因为孝武帝诛杀袁悦之而使得两人的矛盾公开化;司马道子在袁悦之被杀之后,发动了反击,孝武帝无奈,只得含泪将自己的亲信范宁贬为豫章太守,双方这一轮争斗算是打成了平手,自从范宁被贬出京城之后,司马道子更加恣意妄为。司马道子身边多是佞幸小人,其中最亲近的两人一个叫赵牙,另一个叫茹千秋。赵牙本是唱戏的,茹千秋则是钱塘的捕贼小吏,司马道子以赵牙为魏郡太守,茹千秋为骠骑谘议参军。赵牙给司马道子建别墅,构筑假山,深挖池塘,种植树木,费用极大;建好新宅之后,司马道子让宫女们在里面开设酒店,在水边卖酒,司马道子与亲近人等坐着船,到岸边买酒饮宴,以此为乐。孝武帝曾经去司马道子的新宅游玩,看后对司马道子说:“在府邸里设置假山,可以登高游玩远眺,这很好,不过,太过华丽,这不是节俭之道。”司马道子无言以对,只得连连称是。孝武帝回宫之后,司马道子对赵牙说:“皇上要是知道这假山,是令人一筐土一筐土加固打造成的,你可就死定了。”赵牙立即回答:“有大人你在,我赵牙怎敢去死!”而茹千秋也是卖官鬻爵,积累了上亿的家资。当时,有人写《云中诗》给当时的朝廷众人画像:“相王沈醉,轻出教命。捕贼千秋,干豫朝政。王恺守常,国宝驰竞。荆州大度,散诞难名;盛德之流,法护、王宁;仲堪、仙民,特有言咏,东山安道,执操高抗,何不征之,以为朝匠?”荆州,谓王忱也;法护,王殉;宁,即王恭;仙民,是徐邈的字;安道,即隐士戴逵。
  博平令吴兴闻人奭上疏称:“茹千秋起自微贱,窃弄威权,卖官鬻爵;他的儿子茹寿龄为乐安令,贪赃枉法;尼姑保姆之流,淆乱朝廷。如今,谷贱人饥,饥饿的流民到处都是,百姓贫苦,而赋税却很重……”司马曜看了奏疏,心中很是不满,可是,却碍于母亲李太妃的面子,对司马道子又无可奈何。在中央只好委任王雅、王珣等人,而司马道子却任用王国宝和王绪兄弟,两个阵营立场鲜明,互相倾轧,孝武帝与司马道子兄弟之情再次到了冰点,李太妃也多次劝说司马道子,但司马道子始终不改。
  范宁被贬之后,在豫章大兴教育,不拘一格,收录学生,传授五经,他自己还拿出俸禄作为学生的生活费,范宁所为原本没有什么出格之处,但是,范宁的顶头上司、江州刺史王凝之却弹劾说:范宁在豫章城又开了两个城门;还自设了家庙,还下令各县都设置宗庙、社稷,而且,范宁所为都没有上报等等。孝武帝只好将其论罪,不过,他知道范宁所为只是为了兴办学校,因此,一直压着不予判决,等到遇到大赦,这才将范宁免职。王凝之弹劾范宁之事,多少有司马道子的幕后黑手。范宁离京,继而获罪、离职,让朝中一直为孝武帝依赖的徐邈胆战心惊。为了保全自己的家族,徐邈不敢与司马道子作对,当孝武帝再次恼怒司马道子的时候,徐邈只想让两人和好如初,他对司马曜说:“汉代淮南王、西晋齐王的故事,都是兄弟不和的沉痛教训。司马道子虽然喜欢醉酒,但对皇上您还是忠心耿耿,应该对其宽容,消除外界的疑虑,对外是为了国家,对内也是为了安慰太后。”徐邈通过这一番言语,也得到了司马道子的认可,一次,徐邈参加司马道子的宴会,司马道子对徐邈说:“你有心情酣畅的时候吗?”徐邈回答:“我本简陋街巷内的书生,只以节俭生活、清苦学习为酣畅。”司马道子笑了笑,不认为徐邈的话有顶撞他的意思。后来,司马道子打算任命徐邈为吏部郎,徐邈深知那是一个风头浪尖上的位置,自己坚决推辞,由此看出,徐邈也已经不敢出头说话了。
  到太元二十一年,孝武帝与司马道子兄弟之间似乎和好了,然而,就在这一年的上半年,却出现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一向是司马道子心腹的中书令、兼中领军王国宝,却突然开始主动向孝武帝示好了。史书给我们合理的解释是:王国宝素来骄纵不法,屡次被御史中丞褚粲弹劾,王国宝素来讨厌尚书左丞祖台之,一次,他借着酒劲,大发酒疯,竟然端起盘子乐器砸向祖台之,祖台之吓得不敢说话;他在自己家修建的斋房,竟然与皇帝的清暑殿相仿,王国宝深知孝武帝对其十分讨厌,所以,这才疏远司马道子,而投向了孝武帝的怀抱。对于孝武帝而言,王国宝投向自己,无疑削弱了司马道子在中枢的地位,这是孝武帝想都没有想到的,因此,孝武帝很快就接纳了王国宝,并将要给自己的二儿子琅邪王司马德文娶王国宝的女儿为妻。与此同时,司马道子在朝廷之上,当面斥责王国宝,并用佩剑朝王国宝扔去,大家都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从此决裂。东晋朝廷就在这种平静而又十分诡异的气氛中迎来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时年35岁的孝武帝司马曜突然驾崩了!
  在此之前,司马曜似乎已经有了某种不详的预感,在前一年的七月,彗星从须女星座扫过,到哭星座消失。孝武帝看到以后,心中十分不快,他在华林园(今南京鸡鸣寺附近)举酒遥祝说:“彗星啊,我敬你一杯酒,从古至今,哪有活到万岁的天子呢!”另外,太白星连年在白天出现,地震、水旱灾害一桩接着一桩。而孝武帝沉湎于美酒,他的身边又没有能规劝他的人,因此,很少有清醒的时候。除了孝武帝本人,还有一个人也有一种奇怪的预感,此人就是王珣,王珣兄弟与谢氏离婚,琅邪王家遂与陈郡谢氏两族形同水火,孝武帝起用王珣初始目的是为了削弱谢氏,谢琰母亲去世的时候,当时有人说应该依照太傅谢安的礼仪安葬,王珣当时是尚书仆射,估计拖延不办,最后,谢琰等不到朝廷赏赐的辒辌车,就自己制作了一辆安葬了母亲。王珣被孝武帝起用以后,即加入到了孝武帝一党,成为孝武帝在朝中依赖的一个重要力量。在孝武帝去世前几天,王珣突然梦见一个人给了自己象椽子那么大的巨笔,王珣醒来之后,就对人说:“这是即将有大手笔之事的预兆。”不久,孝武帝就暴崩了,孝武帝去世以后的讣告等,都出自王珣之手。
  在孝武帝的后宫中,张贵人是他最宠爱的妃子,后宫所有的人都畏惧她。到这一年的九月二十日,孝武帝在后宫饮宴,身边的美女和乐队全部到齐,当时,张贵人已经三十岁了,孝武帝看着如花似玉的美女们,对张贵人开玩笑说:“按照你的年纪,也该被废了,我更喜欢年轻的女人。”张贵人听后十分恼火,但是,她强压怒火,隐忍不发,晚上,孝武帝再次大醉,就睡在清暑殿内。张贵人将孝武帝身边的亲随们全都灌醉,打发他们离去,然后,命令婢女用被子捂住孝武帝的脸,活活地将其捂死。孝武帝被杀之后,张贵人又拿出重金,贿赂皇帝身边的人,对外宣称皇帝是中了邪,暴死了。
  孝武帝的太子司马德宗,是一个比晋惠帝还要傻的傻子,不仅是一个傻子,而且天生还是个哑巴,连冷热饥饱自己都不知道,吃饭、睡觉都不能自理,因此,孝武帝的死竟然没有人过问,也没有人深究。最后,张贵人竟然逃出深宫,下落不明了。
  从孝武帝死前死后东晋朝廷上出现的一系列不同寻常的情况来看,孝武帝被弑也许会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而这一阴谋则来自于司马道子一党。一是据《晋书·五行志》、《天文志》的记载,孝武帝死后,社会上纷纷流传张贵人弑杀皇帝的传言,那么,宫禁之事,外面的平民百姓如何能够得知?广布流言,而又不追究凶手,这件事情本身就十分奇怪。二是王国宝与司马道子关系甚深,这不仅仅是因为王国宝个人与司马道子的交情,更重要的是司马道子的王妃就是王国宝的堂妹,这种姻亲关系怎是一时毫无征兆就了断的呢?而且,在孝武帝死后,司马道子立即与王国宝和好如初,不仅如此,司马道子还比以往更加信任王国宝了,以王国宝为尚书左仆射,管理官员任免,加后将军,丹阳尹,司马道子还将东宫的部队全部配给王国宝指挥,而且,王国宝也比孝武帝生前更为专横跋扈,这就令人十分费解,也让人不由得怀疑,司马道子“内堂掷剑”一幕,是否正是两人演给孝武帝看的双簧呢?目的是,让王国宝更能轻易地进入内廷。过去,王国宝曾经借助尼姑勾结陈淑媛,因此,如今他运作于后宫之中,也不是没有可能。《魏书·司马睿传》载王恭抗表讨王国宝之言曰:“先帝暴崩,莫不惊号,而国宝觍然,了无戚容,夜乃犯阙叩扉,求行奸计,欲诈为遗诏,矫弄神器。”这更令人生疑。三是,在这一年的五月,司马道子突然任命散骑常侍刘该担任徐州刺史。吴廷燮的《东晋方镇年表》认为,司马道子于太元二十一年九月安帝继位以后,解除了徐州刺史的职务,而《资治通鉴》则将刘该任徐州刺史的时间,定为五月份,以为《资治通鉴》记载可能有误,但是,也不排除《资治通鉴》另有所据。刘该,今本《晋书》无传,据学者考证,他是彭城丛亭人,彭城丛亭刘氏是淮河两岸著名的士族。刘该当原属于北府将领,后投靠了司马道子。当时的北府旧将大多在淮河两岸,北府首领刘牢之则驻屯在彭城,因此,兖州刺史王恭并无多少可资依靠的北府兵。司马道子任命刘该为徐州刺史,镇守鄄城,也许就是利用刘氏在淮北的影响力,拉拢北府旧将,这一举措当属为因应即将到来的危机事件,而提前采取的对京口王恭的预防性行动。四是史书称当时司马道子昏惑,司马道子之子时年十六岁,司马元显专权,因此对此事没有任何追究。其实,从司马道子的一系列举动来看,他其实在权力之争中,一点都不糊涂,比如,据《世说新语·言语》“谢景重女适王孝伯儿”条,司马道子的长史谢重,是谢安的二哥谢据的孙子,谢朗的儿子,谢重又是琅邪王廙之子王胡之的外孙,谢重娶了陈郡袁质的女儿,而他的女儿嫁给了王恭的儿子,谢重本来是司马道子的长史,被弹劾免职,王恭就任命他为自己的长史兼晋陵太守。可是,司马道子与王恭已经结怨,而谢重身上有琅邪王家、陈郡谢氏、太原王家、陈郡袁氏等士族多重色彩,因此,司马道子不想让王恭得到谢重,就又将谢重任用为谘议参军,表面上是表示挽留,其实是为了离间谢重与王恭之间的关系。如此深谙官场角力之术、又心细如发的司马道子,很容易让人感觉他其实不过是用醉酒来掩饰自己而已。
  东晋在位时间最长(在位24年)的皇帝孝武帝司马曜就这样死去了。第二天,即太元二十一年九月二十一日,纯正的白痴司马德宗继位,史称晋安帝,二十三日,就有部门上书说,会稽王司马道子应该进位为太傅,扬州牧,假黄钺。于是,白痴下诏,以司马道子为太傅,摄政,朝中不论大事小事全都由司马道子决定。
  在孝武帝时期,尤其是谢安执政时期,东晋社会相对安定,生产有所发展,据说,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就发生在此时期,但是,据《晋书·刘隗传附刘波传》记载,刘波曾经上书,指出,当时的社会 “利竞滋甚,朋党比周,毁誉交兴,钻求苟进,人希分外。见贤而居其上,受禄每过其量,希旨承意者以为奉公,共相赞白者以为忠节。”“今政烦役殷,所在凋弊,仓廪空虚,国用倾竭,下民侵削,流亡相属。略计户口,但咸安已来,十分去三。”“陛下虽躬自节俭,哀矜于上,而群僚肆欲,纵心于下,六司垂翼,三事拱默,故有识者睹人事以叹息,观妖眚而大惧。” 说的是当时的社会风气很坏,国库空虚,百姓贫困,流离失所。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8-10 00:39
  三一八、晋阳之甲(1)
  
  
  孝武帝的死,结束了东晋主相争斗的政治格局,司马道子开始独揽朝廷大权。
  太元二十一年(公元396年)十月,将孝武帝司马曜埋葬在隆平陵。还在兖州刺史王恭入朝吊唁前后,就有人建议王恭趁此机会,诛杀王国宝,但是,司马道子一党豫州刺史庾楷,也率军进京,以防不测。王恭考虑到豫州刺史庾楷兵强马壮,又是王国宝的党羽,因此心存顾忌,不敢发动。然而,在王恭入朝吊唁期间,每每谈及国家大事,总是正色直言,司马道子不仅忌惮而且还心存怨恨。王恭罢朝以后,不禁叹息着说:“榱栋虽新,便有《黍离》之叹矣。”意思是,房屋房梁都是崭新的,但我却有一片荒凉的感觉。《世说新语·文学》“王孝伯在京”条称:“行散至其弟王睹户前,问:‘古诗中何句为最?’睹思未答。孝伯咏:‘所遇无故物,焉得不速老?’此句为佳。”这则故事虽然记载在文学篇内,但是,也曲折地反映了王恭对国事忧心忡忡、感叹年老无所作为的心境。
  当时,王国宝的堂弟王绪也劝说王国宝,趁王恭在京期间,遇着王恭前往拜见司马道子,预先埋伏伏兵,将王恭诛杀,但王国宝没有同意。另一方面,王恭虽然也将矛头直指王国宝,但是,晋升为尚书令的琅邪王珣却劝说王恭再等一等。孝武帝在世的时候,王恭、殷仲堪、王珣都是孝武帝一党,与王国宝关系不和。他对王恭说:“王国宝虽然终将会祸乱国家,只是如今他的罪行尚未显现,如果现在就提前行动,必然会令朝廷上下失望。况且,拥有强兵,在京师突然发动政变,这不是忤逆又是什么呢!王国宝如果怙恶不悛,罪行大白于天下,然后,再顺应民心除掉他,也不用担心不会成功。”于是,王恭打消了诛杀王国宝的打算。一会儿,王恭又对王珣说:“我看你越来越象胡广。”胡广,是东汉侍奉过东汉七帝的宰相,善于和稀泥。王珣回答:“王陵在皇帝面前争论,陈平却保持沉默,我们只看最终的结局怎样!”《世说新语·仇隙》“王东亭与孝伯语后渐异”条,就是记载的这件事:“孝伯谓东亭曰:‘卿便不可复测。’答曰:‘王陵廷争,陈平从默,但问克终云何耳。’”
  此时的司马道子大权独揽,也不愿意看到朝廷重臣之间再出现矛盾,他对王恭推心置腹,用心结交,试图消除双方之间的隔阂,可是,每当谈及朝政的时候,王恭都是声色俱厉,痛心疾首,这让司马道子终于认识到王恭是不可能投入到自己的怀抱的。而且,王恭的弟弟、侍中王爽也屡次对司马道子不恭,姑且不说,在孝武帝驾崩的当晚,王国宝试图进入禁中,起草遗诏,当时在禁中值班的侍中王爽拒绝王国宝入宫,他说:“大行皇帝驾崩,皇太子尚未到来,敢入宫者斩!”这不能不让王国宝甚至司马道子怀恨在心。王爽此人也与他的哥哥王恭一样,说话强直,一次,司马道子曾与王爽一起喝酒,司马道子趁着酒意称呼王爽“小子”,王爽当即就回了一句说:“我死去的爷爷王濛王长史,与你的父亲简文皇帝是布衣之交;我死去的姑姑是哀帝皇后,我死去的姐姐是孝武帝皇后,还说什么小子不小子的!”等埋葬了孝武帝以后,王恭离京还镇,临别,王恭严肃地对司马道子说:“主上处于服丧期间,您作为国家的宰相,责任重大,希望大王要亲自处理国家大事,采纳正直的建议,远离荒淫的音乐,放逐身边的奸佞之人。”王恭兄弟性格强硬正直,都让司马道子深感双方无法和解,也让王国宝等人十分担心,于是,司马道子开始接受了王绪的计划。
  公元397年元旦,时年14岁的司马德宗举行了成人礼,改元隆安。司马道子的计划是,先在朝廷除去旧臣,然后再下诏剥夺王恭的兵权。在隆安元年正月,司马道子即升任原来的尚书仆射王珣为尚书令,而由王国宝接替了王珣原来的职务。王珣过去虽然是尚书仆射,但是,领吏部,掌握着东晋朝廷的人事大权,如今将其升为尚书令,明显属于明升暗降。在王国宝领选以后不久,他就罢免了王恭的弟弟王爽的侍中职务。除此之外,王国宝得势之后,招权纳贿,贪得无厌,家中的姬妾竟达百位数,天下的珍宝充斥府邸。王国宝与王绪还多次劝说司马道子削减王恭的兵权,而王恭则整顿军队,上书要求北伐,司马道子担心王恭另有图谋,下诏以盛夏出兵影响农业生产,令其解除警备。
  王恭出京之后,也没有闲着。虽然王恭身为兖州青州刺史,平北将军,但由于淝水之战以后,北府旧将率领部曲逐渐北移,部队移驻在淮河两岸,王恭仅凭京口的军队还无力与司马道子抗衡,于是,他开始拉拢北府旧将刘牢之,任命刘牢之为自己的司马,并领南彭城内史,加辅国将军。这样以来,长期被弃之于边疆之地的北府旧将,就带领着各自的部曲南下,北府兵的南下,是司马道子与王恭争夺北府兵的结果,也让王恭成为名实相符的北府镇将。然而,在王恭看来,这还不够,他又派人联络荆州刺史殷仲堪,约定共同讨伐王国宝。
  消息传来,让荆州的土皇帝桓玄感到有机可乘。桓玄在孝武帝时期,一直处于被排挤的处境,直到太元末年,才被朝廷任命为义兴太守,郁郁不得志。他曾经登高遥望震泽(即荻塘河),不禁叹息说:“父为九州伯,儿为五湖长!”于是,弃官归家。桓玄之所以被东晋朝廷猜忌,还是因为,虽然朝廷并没有认定其父桓温为忤逆之臣,但有关此事的争论还时有发生。据《世说新语·言语》记载,就在桓玄这次弃官归家途中,他路过建康,前去拜谒司马道子。当时,司马道子已经喝醉了,席上客人众多,司马道子问道:“桓温晚年想要做贼人,是这样吗?”桓玄浑身汗出,伏在地上不敢起身。幸好谢重当时是司马道子的长史,高举手板对司马道子说:“宣武公(桓温死后的谥号)废黜昏君,册立圣明,功业超过伊尹和霍光,至于纷纭之议,还望大王明鉴。”司马道子说:“我知道,我知道。”于是,举起酒杯对桓玄说:“桓义兴(太守),我敬你一杯!”桓玄这才站起身来,走到司马道子身边,表示自己已经辞职的罪过。桓玄回到荆州以后,越想心里越不舒服,他专门上书孝武帝追述自己父亲的功绩,提出“至于先帝龙飞九五,陛下之所以继明南面,请问谈者,谁之由邪?谁之德邪?”桓玄虽说是请问说闲话的人,但其实是在指责孝武帝本人,孝武帝看后并没有做出任何答复。一直心有不甘的桓玄当然希望能够通过接入朝廷内争,而建立功业,于是,他劝说殷仲堪:“王国宝与大人等几个人素来不和,他只是担心相斗不快点啊。如今,王国宝已经把持了朝廷大权,与堂弟王绪互为表里,他们想干什么,没有做不成的。王恭作为小皇帝的舅舅,为朝野所重,王国宝即使有心,也不便于立即对其动手,因此,他们极有可能先从大人开刀。大人被先帝越级提拔为一方大员,朝野人士都认为大人虽然有才能,却不是担任方镇大员的材料。如果朝廷下诏征召大人为中书令,以殷顗为荆州刺史,大人将如何应对呢?”听了桓玄的话,殷仲堪说:“我一直为此担忧,不知有什么良策?”桓玄接着说:“王国宝是一个奸邪之人,天下共知。王恭疾恶如仇,大人如果能够派使者,说服王恭,一起起兵肃清君王身边的奸臣,推王恭为盟主,四方无不响应,这将立下齐桓公、晋文公一样的功业。”过去,殷仲堪与王国宝兄弟都有过节。据《世说新语·谗险》记载,“王绪数谗殷荆州于王国宝,殷甚患之,求术于王东亭。曰:‘卿但数诣王绪,往辄屏人,因论他事。如此,则二王之好离矣。’殷从之。国宝见王绪,问曰:‘比与仲堪屏人何所道?’绪云:‘故是常往来,无它所论。’国宝实谓绪于己有隐,果情好日疏,谗言以息。”这则故事,说的就是王绪经常在王国宝面前说殷仲堪的坏话,并说殷仲堪听从了王珣的计策,让王国宝兄弟二人关系疏远了。其实,王国宝和王绪兄弟的感情不会因此而疏远,殷仲堪与王氏兄弟有过节倒是件实事,因此,此时听了桓玄的话,殷仲堪开始忧疑不定。而就在此时,王恭的书信先到了殷仲堪的手中,信中招殷仲堪与桓玄一起匡扶王室,于是,殷仲堪开始与襄阳的雍州刺史郗恢结好,又分别与堂兄南蛮校尉殷顗、南郡相江绩商量,一起兴兵。殷顗说:“人臣的本分是守好自己的辖区。朝堂上的是非曲直,那是宰相大臣们的事情,怎是地方方镇的事情?清君侧的事情,不应参与。”殷仲堪再三劝说,殷顗却始终不答应,他说:“我进不敢同,退不敢异。”殷仲堪心中十分恼怒。当时,杨佺期与弟弟杨孜敬劝说诛杀殷顗,殷仲堪不同意,杨孜敬抽出佩刀,就要出门行事,被殷仲堪抱住苦苦相劝,杨孜敬这才作罢。据《世说新语,德行》记载,“初,桓南郡、杨广共说殷荆州,宜夺殷顗南蛮以自树。顗亦即晓其旨。尝因行散,率尔去下舍,便不复还,内外无预知者。意色萧然,远同斗生之无愠。时论以此多之。”殷顗为了免祸,称病主动退位,殷仲堪去探病,说:“哥哥你的病情堪忧啊!”殷顗回答:“我的病大不了身死,而你的病弄不好就要灭门,你要自爱,不要挂念我!”殷仲堪多次与南郡相江绩商量,可是江绩也不同意,殷顗担心江绩受到迫害,就在座上调解,可是,江绩却不卖帐,他说:“大丈夫何至于以死相威胁!我江绩年龄将到六十,只是还不知道死在哪里!”殷仲堪无法使江绩屈服,就以杨佺期为南郡相,司马道子听说以后,就任命江绩为御史中丞,将其调回了中央,同时,郗恢也不听从。
  由于内部无法形成统一意见,在接到王恭的书信以后,殷仲堪表面上答应了王恭,但是,他认为,一旦王恭起事,京口距离建康仅仅二百多里,而荆州与建康遥远,两地一东一西,兵势无法连接,所以,他患得患失,并不打算真正举兵东下。然而,接到殷仲堪答应的书信以后,王恭却信以为真,不禁大喜,隆安元年(公元397年)四月七日,他正式上书,历数王国宝的罪状,起兵向京师开进。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8-10 22:47
  三一九、晋阳之甲(2)
  
  
  司马道子和王国宝正打算剥夺王恭的兵权,还没有来得及施行,四月十日,王恭的檄文就传到了建康。
  王恭的檄文称:“后将军王国宝因为姻亲关系而登上高位,却不知恩图报,报效国家,反而专权跋扈,危及社稷。先帝驾崩,他深夜进宫,意欲修改遗诏,所幸皇太后、相王聪明睿智,致使王国宝的阴谋没有得逞。又将东宫的兵划归自己的府上,对自己的两个哥哥视同仇敌,百般诬陷。与他的堂弟王绪沆瀣一气,互为表里,不忠不义。臣忠诚为国,更是饱受他们的诬陷,所幸先帝圣明,他们的目的没有达到。春秋之时,赵鞅为诛杀君王身边的奸臣,而兴起晋阳之甲士,臣虽然驽钝,也不敢忘了此义!”王恭的檄文理由其实并不充分,东宫之军划归王国宝统领,那是司马道子的主意,而王国宝与自己的两个同父异母哥哥王恺、王瑜,关系恶劣,这实在是王家的家务事,而王国宝真正的罪名,则是孝武帝驾崩当晚,他曾经夜叩宫门。不过,当时王国宝为中书令,王国宝此举也并非有什么不妥之处,而指称其意欲制作遗诏,则又是道听途说之言,并无确凿的证据。
  接到王恭的檄文,司马道子首先怀疑尚书令王珣是否同谋,他问王珣道:“王恭殷仲堪二人起兵叛乱,你是否知道?”王珣一直是孝武帝安插在朝中的亲信,孝武帝暴崩,接着,是司马道子辅政,王珣失去了朝中的发言权,对此,他一直心中不快。听到司马道子的问话,他回答道:“朝政的得失,王珣我不曾参与;王恭、殷仲堪发难,我又怎能知晓!”平时趾高气扬的王国宝,得知王恭出兵的消息,顿时惶恐不安,不知该如何应对。他派出数百兵丁前往竹里(南京东北)驻守,途中,天降大雨,这支部队在风雨中溃散,士兵们各自回家。王绪对王国宝建议,假传司马道子的命令,传王珣和车胤议事,然后,将二人杀死,除去人们的希望,再挟持皇帝和司马道子讨伐王恭、殷仲堪,王国宝表示同意。可是,等王珣与车胤来到以后,王国宝却不敢加害,反而向二人询问对策。王珣说:“王恭、殷仲堪素来与你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双方之间的争斗不过还是争点权,夺点利罢了。”因此,劝说王国宝解除兵权,迎接王恭。王国宝说:“你是想要象对待曹爽那样对待我吗?”王珣回答:“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即便大人有曹爽的罪过,可是他王恭能是司马宣王一类人吗!”说得王国宝不禁心动,他又问车胤该如何处理此事,车胤没有正面回答,他说:“如今,兖州与荆州一同发难,而荆州兵尚未到达,如果朝廷派军攻击王恭,王恭肯定要驻守京口不战。昔日,桓温曾讨伐袁真,围困寿阳,经过很久才攻破城池。如果京口尚未攻拔,而上游的荆州之兵又大举而来,请问大人将如何处理?”王国宝原本就没有什么雄才大略,完全依靠巴结、献媚,高居大位,如今听了车胤的一番话,他更是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思前想后,他终于决定采纳王珣和车胤的意见,上书请求解除自己的职务,并带领全家到皇宫门口接受处罚。
  其实,如今的司马道子也在看着王国宝的一举一动,未战之前,王国宝自乱方寸,这是大忌。就当时的客观情况来看,仅仅是王恭的檄文传到建康,兖州兵远没有动身,而荆州的殷仲堪更是坐观成败,如果荆州殷仲堪一直不出兵的话,王恭单靠兖州军队,是没有成功的把握的。而王国宝一方,起码有豫州刺史庾楷是站在自己一边的,趁着殷仲堪尚未出兵,中央军和豫州军一起攻陷京口,不是没有可能;一旦攻下了京口,殷仲堪更不会出兵了。
  跪在宫门外的王国宝越想越感觉不甘心,不久,他就后悔了,索性又改了主意,对外谎称皇帝下诏恢复了自己的官职。虽然王国宝自我又恢复了官职,但是,前此他的这一系列举动,已经让司马道子内心动摇起来,也传染得司马道子惊恐万状。本来司马道子就胆小怕事,在这种情况下,司马道子为了保全自己,只有采取舍车保帅的策略,他命令谯王司马恬的长子司马尚之,率军逮捕了王国宝,送交廷尉审判,四月十七日,在王恭的檄文送到建康七日之后,东晋朝廷下令赐死王国宝,并在建康街市上将王绪斩杀;与此同时,司马道子给王恭送去书信,深刻检讨自己所犯的错误,并请求与王恭和解。接到司马道子的书信以后,王恭罢兵回到了京口驻地。王国宝被杀,昔日王国宝一党均要被牵连,散骑常侍刘镇之、彭城内史刘涓子、徐州别驾徐放等人,也因为是王国宝的同党而被抓,将被处以极刑。司马尚之对司马道子说:“刑狱不可牵连太广,应该赦免刘镇之等人。”司马道子正要依靠司马尚之兄弟,因此,就赦免了他们;而王国宝的两个同父异母哥哥侍中王恺、骠骑司马王瑜,也辞官待罪,由于两人素来与王国宝不和,又不是亲生兄弟,也因此未予追究。四月二十一日,东晋朝廷宣布大赦。
  这次危机,以司马道子诛杀王国宝而告终。这场前景扑朔迷离的风波,很快就因此而得以平息,这远远出乎殷仲堪的预料。他本来想坐山观虎斗,选择最佳的时机,在司马道子与王恭相斗正酣的时候,顺流东下,攫取最大的利益,然而,事与愿违,自己在这场风波中,却没有捞到一点政治好处。就在得知王国宝已经被杀以后,殷仲堪似乎是为了引起司马道子的注意,他也发布了一道檄文,命令杨佺期率军进驻巴陵(湖南省岳阳市)。司马道子只好又给他写了一封劝慰信,接到司马道子的信之后,殷仲堪这才怏怏而去。殷仲堪的这番滑稽表演,完全形同儿戏,不过是为了表示自己并没有食言而已。然而,正是殷仲堪的这番表演,却让司马道子深感前所未有的压力。当年,司马道子的儿子司马元显,年仅十六岁,但是,司马元显却与其父不同,他聪明果敢,以社稷安危为己任。他对王恭十分厌恶,对司马道子说王恭和殷仲堪终将成为祸患,应该早作准备。于是,司马道子拜司马元显为征虏将军,将自己的警卫部队和原徐州刺史府上的文武官员都配给了司马元显。
  这次王恭发难,还有一点余波。
  当初王恭起兵的时候,担心自己的兵力不足,想到了因母丧守孝在吴国(江苏省苏州市)的王廞。王导共有六个儿子,王廞是王导最小的儿子王荟之子。《世说新语·任诞》各有一条关于王荟父子的轶事,一则是王荟曾说:“酒正自引人著胜地。”另一则是说王廞的,称,“王长史登茅山”条说,王廞登上茅山,大声恸哭说:“我王廞终当为情而死!”这样一个为情而死的人,其实对于权力也是孜孜以求。王恭对此也是了解的,因此,起兵之前,王恭即任命王廞为吴国内史,让其在三吴地区起兵。王廞也是想趁乱以取富贵,两人一拍即合,于是,王廞就联络前吴国内史虞啸父等人,分赴吴兴、义兴等地募兵。虞啸父,是虞谭的孙子,曾做孝武帝的侍中,过去,我们曾经说过虞啸父与孝武帝之间的一则笑话,说的是,孝武帝对虞啸父说:“你身为近臣,一直没有听到你有所献替啊?”孝武帝的意思是,鼓励虞啸父进一些献替之言(关乎国家命运的忠言),虞啸父想到自己的故乡近海,他误以为孝武帝是向自己索取家乡的土特产,就回答:“天气尚温暖,鯯鱼虾鲊还弄不到,随后肯定会上贡的。”孝武帝听了不禁拊掌大笑,两人喝酒喝得大醉,把虞啸父喝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孝武帝命人搀扶他,他却说:“臣的官职还不到要人搀扶的地步,我虽然喝醉了,但还没有到糊涂的程度,非分的赏赐,臣不敢承当。”孝武帝很是高兴。虞啸父作为孝武帝的亲信,在孝武帝死后,就被免去了吴国内史的职务,而调任尚书。在王廞、虞啸父等人的鼓动下,三吴之地的年轻人聚集了一万余人,组成响应王恭的义军。然而,不过十日,王国宝被杀,王恭退兵,司马道子与王恭之间又重归于好,王恭也下令让王廞罢兵,并将王廞免职。王廞起兵以后,诛杀了很多异己,此时业已合众,已成骑虎难下之势,因此,王廞接到王恭的命令,不禁大怒,拒绝执行王恭的命令。为了自保,王廞立即转投司马道子,他给司马道子写信,指斥王恭的罪恶,并命令儿子王泰率军北上,进攻王恭。司马道子刚刚与王恭和解,就将王廞的书信送交王恭。五月,王恭命令司马刘牢之率领五千北府兵,进攻王泰,双方在曲阿(江苏省丹阳)交战,王廞的乌合之众临阵溃散,王泰被杀,王廞单骑逃走,遂不知所终。将虞啸父抓获,罪应当斩,因其爷爷虞谭有功,以疾病为由赎为庶人。
  隆安元年王恭的这次发难,虽然除掉了王国宝,但是,却并没有消除他与司马道子之间的矛盾,相反,使得两人之间的隔阂进一步加深,也让司马道子对王恭、殷仲堪等人更加警惕,东晋中枢与地方方镇之间又将酝酿着更大的冲突。
作者:迅发 提交日期:2011-08-12 12:53
  三二○、大举攻燕
  
  
  我们暂且将东晋后孝武帝时代的中枢与方镇之间的争斗,放在一边,回过头来看一看,占领了并州、俯瞰冀州的北魏拓跋珪又将对后燕慕容宝采取什么样的进攻。
  拓跋珪于太元二十一年九月占领了并州,在那里,他设置百官,草创了政府。如今,拓跋珪坐镇晋阳(山西省太原市),遥控四方。晋阳,战略地位非常重要,西有吕梁山的层峦叠嶂和黄河的咆哮南下,东有太行山和极为险峻的井陉关,北有雁门险关,东南有上党地区滏口和天井关,西南则是平阳和蒲坂,有龙门、蒲津险要。轻松得到晋阳地利的拓跋珪,是迂回东南出天井关或者滏口东进,还是回师东北从代北越倒马关,进入河北平原呢?前者的滏口之路,是慕容垂消灭西燕慕容永曾经走过的路,而后者则是慕容垂第二次进攻北魏,突袭平城的路线。那么,拓跋珪又将选择哪一条进攻方向呢?
  慕容垂两次进攻,都是选择了最近的路线,第一次进攻长子的慕容永,他选择了从滏口西进,而以别将从井陉西上晋阳,为偏师;第二次则从中山直指平城,均起到了突袭的效果。拓跋珪在并州期间,除了安定居民,简拔优秀人才,以充实政府,他与自己的幕僚们最关心的问题,就是下一步的进军方向。如果大军兵出倒马关,与封真、莫题的北路军合势,一举攻下蓟城的话,北魏军队就将后燕帝国拦腰切为两段,然后,肃清幽州周边后燕的残余势力,占领燕山山脉上通过辽西的各个险隘,做好幽州地区北面的防守之后,以主力大军再挥师南下,也不失是一条出路。然而,拓跋珪却没有这样,而是选择了距离中山最近的一条道路——井陉路,采取直捣腹心之法,企图一举攻下中山。拓跋珪此举虽然直接,但也不是没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在攻下晋阳的第二月,拓跋珪即命令冠军将军于栗磾、宁朔将军公孙兰率领步骑混合军团,偷偷从晋阳出发,打通韩信故道(即井陉路)。于栗磾,是代郡人,武艺绝伦,能马上左右开弓;公孙兰,不知身世。公元前二○四年,韩信穿越井陉,攻灭赵国,经过六百余年的沧桑巨变,原来韩信经过的井陉故道,已经湮灭、毁坏。这当然是从晋阳直抵中山最为捷径的道路,《吕氏春秋》称“天下九塞,井陉其一”。从井陉道可以直接自晋阳东出河北中部地区,控制河北的中枢,将以中山为中心的河北腹地分割瓦解,由于山西地势较高,从山西东下相对容易,拓跋珪选择从井陉突袭,也有一定的道理。
  闻听拓跋珪即将采取大规模进攻的消息,后燕皇帝慕容宝召开御前会议,在东堂集体讨论应对之策。中山尹苻谟说:“魏军强盛,千里转斗,乘胜而来,勇气百倍,如果让魏军进入平原,魏军骑兵在平原上纵横驰骋,则其军势更盛,难以抵挡,应当扼守各个险隘。”中书令眭邃建议:“魏军骑兵居多,部队行动迅速,但骑兵所携带的粮食数量较少,不过只能吃十来天。应当下令让全国的百姓每一千家聚合成一个堡垒,深沟高垒,坚壁清野,魏军到来之后,野外抢不到粮食,不出六十天,自然会撤退。”尚书封懿反对说:“如今魏军人数有十万之众,的确是天下的劲敌。百姓们虽然想聚集在堡垒之内,但在大敌面前无以自保,魏军逐一攻下堡垒之后,这种办法反而是给魏军积聚粮食,并且,动员全国百姓离开家乡,只会动摇人心,示弱于敌。所以,苻谟提出的扼守险关,不让魏军进入平原,才是上策。”赵王慕容麟说:“魏军乘胜而下,士气百倍,其锋不可抵挡,应当搞好中山的防御工事,等待敌人疲惫之后,再行攻击。”当时的燕军士气低落,兵员不足,太行山有数处险关,如果分兵把守,各个要隘守军人数少了,不起左右,而派去的守军多了,中山等河北腹地各城又防守薄弱,且不知道魏军从何处东下,一旦突破险关,则大事去矣。慕容麟的建议,也是无奈之举。于是,慕容宝采纳了慕容麟的建议,并没有分兵扼守太行山的各个险隘,而是集中兵力防御中山、邺城、信都等各个大城,修筑城墙,积攒粮草,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与此同时,慕容宝还命令辽西王慕容农率军驻屯在安喜(中山东南),作为游军,随时支援中山,而城内的军事行动,全部由赵王慕容麟全权负责。
  十月,拓跋珪亲自率领北魏大军从井陉道东下,他命令冠军将军王建、左军将军李栗率领五万骑兵,作为先头部队,军锋直指中山。拓跋珪在经过井陉道的时候,发现于栗磾修治的道路很好,不禁大喜,当即赏赐给于栗磾名贵的战马。当魏军推进至井陉关的时候,井陉关守将李先投降,拓跋珪任命其为征东左长史。李先,中山人,少好学,师从清河张御,善占相之术,为苻坚尚书郎,后为西燕慕容永参谋,劝慕容永占据长子称帝,慕容永被灭以后,归附后燕。拓跋珪问李先:“你是哪国人?”答:“赵郡平棘(河北省赵县)人。”又问:“朕听说中山土地宽广,人民众多,是这样吗?”回答:“臣年少的时候,在长安为官,又在长子,后来回到家乡,确实如此。”又问:“我听说长子中有一个叫李先的,是你吗?”李先称是。拓跋珪问:“你认识我吗?”李先回答:“陛下圣德符合谶言,恩泽笼罩天下,臣怎敢不认识!”又问:“你的爷爷父亲都是什么官?”李先说:“爷爷李重,晋平阳太守、大将军右司马;父亲李樊,石虎乐安太守、左中郎将;臣苻丕尚书右主客郎、慕容永秘书监、高密侯。”拓跋珪又问:“你擅长什么?”回答:“臣才识愚蠢,年少学习经史,年长以后忘了很多,不过现在还通十分之六。”“兵法你懂吗?”答:“也读过,不能通晓。”问:“慕容永时期,你用过兵吗?”答:“臣当时被提拔到高位,确实参与过军事。”从拓跋珪与李先的问答中,我们可以看出,在拓跋珪入主中原之初,对待每一位士人都是悉心询问特长,并予以任用。
  拓跋珪兵出井陉之后,首先进攻面前的常山(河北省正定),并一举攻陷,抓获了后燕常山太守苟延,自常山以东的后燕地方官,逃的逃,降的降,各个郡县都归附了北魏,只剩下中山、邺城、信都三城还坚守不下。中山是后燕的国都,邺城是后燕南方的重镇,信都是冀州刺史的治所,后燕仅失一城,整个冀州几乎全部归降,可见当时后燕百姓对慕容宝的统治并不满意。十一月一日,拓跋珪抵达常山,他命令弟弟东平公拓跋仪率领五万骑兵南下进攻邺城,冠军将军王建、左将军李栗也率领五万之众进攻常山东南的信都,传令全军不得伤害百姓的庄稼,他自己则亲率大军北上进攻中山。十一月十九日,拓跋珪抵达中山城下,他命令用骑兵将中山城围住。第二天,北魏军队发起了对中山城的总攻,后燕高阳王慕容隆率军驻守南城,后燕军队依托城墙的保护,竭力抵抗,从早晨一直杀到黄昏,杀伤魏军数千人,魏军才停止了进攻。北魏骑兵擅长野战,而不善于攻城,拓跋珪眼看强攻不行,他对众将说:“朕预料到慕容宝不敢出战,一定会固守中山城,苟延残喘。我军展开猛攻的话,肯定会造成重大伤亡,可是围城日久,则浪费我军宝贵的军粮。不如先攻下邺城和信都,然后,再回过头来进攻中山,这样比较妥当。我军离去之后,慕容宝一定要遣散城中的军队,到民间就食,这样以来,燕军人心就散了,再行进攻就比较容易。”于是,拓跋珪离开了中山南下,十一月二十八日,拓跋珪抵达鲁口(河北省饶阳)。
  拓跋珪抵达鲁口之后,一直驻扎在鲁口一个多月,后燕博陵(河北省安平县)太守申永逃往黄河以南,高阳(河北省蠡县)太守崔宏逃到海边,所属郡县的官吏都望风投降,博陵县令屈遵对吏民说:“往年,慕容宝参合陂大败,今年,慕容垂北征不还,这是上天抛弃了燕国,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魏帝神武英明,宽和仁爱,率众百万,号令如一,这是汤武之师啊!我欲归降,你们自爱吧,不要遇到好运而却成了祸首。”屈遵投降以后,被任命为中书令,负责起草文告。高阳太守崔宏,是清河东武城人,曹魏司空崔林的六世孙,世代以才学知名,过去我们说过,他曾担任苻融的冀州从事,苻坚听说他的大名,曾征召他为太子舍人,他拒绝了,被贬为著作佐郎;苻丕镇邺,他又被任命为征东功曹;苻坚灭亡以后,崔宏流落在齐鲁之间,又被丁零翟钊和东晋叛将张愿扣留;慕容垂灭翟钊后,崔宏被任命为吏部郎、尚书左丞。太原人郝轩素以知人闻名,他称崔宏有王佐之才,近代无人可及,还叹息说:“如此之人遇到如此之世,不因缘际会成就功名,而与燕雀相浮沉,真是可惜啊!”拓跋珪早就听说过崔宏的大名,派骑兵追赶崔宏,将崔宏抓到军营相见,一见之下,拓跋珪大喜,立即任命其为黄门侍郎,与张衮共同掌管机密,建立制度。
  拓跋珪在鲁口度过了新年,隆安元年正月初一,拓跋珪在鲁口大宴群臣,而就在新年过后,中山城内的慕容宝派遣左卫将军慕容腾进攻博陵(河北省安平县),诛杀了拓跋珪任命的中山太守和高阳郡的各个县令,抢掠北魏的军粮。而与此同时,魏军的南北两线也都遭遇到了挫折。北线,封真、莫题进攻蓟城的军队,也一直没有取得进展。后燕章武王慕容宙送慕容垂和小段皇后的灵柩从龙城回来,听说魏军入侵的消息,他马不停蹄,率军急行进入蓟城,与镇北将军慕容兰一起驻守。《资治通鉴》称,慕容兰是慕容垂的堂弟,但这里是有疑问的,因为,我们知道,在太元十六年二月,慕容垂曾下令赵王慕容麟率领燕军进攻贺讷,镇北将军兰汗率领龙城之兵进攻贺染干;太元二十年年底,在慕容垂第二次进攻北魏之前,他还任命阳城王兰汗为北中郎将,代替长乐公慕容盛镇守蓟城,也就是说,阳城王兰汗镇守蓟城距今整整一年的时间,不仅从军号上,还是从爵位上,都与此相符,而慕容兰此人则仅此一出,再无下落,因此,这里极有可能是漏字,而蓟城守将还是镇北将军、阳城王兰汗。北魏别将石河头率军进攻蓟城,没有攻下,只好退守渔阳(北京市密云县)。
  同样的,南线进攻邺城的东平公拓跋仪(《晋书·慕容德载记》记作“拓跋章”)也进攻受挫。镇守邺城的是后燕车骑大将军、冀州牧慕容德,慕容德没有消极防守,他派南安王慕容青等人率军趁夜出城,偷袭魏军,将魏军击败,魏军退守新城(河北省肥乡县,慕容垂攻邺时修筑的屯粮之所)。慕容青请求乘胜进击,别驾别驾韩讠卓说:“古人作战,先决胜庙堂,然后攻战。如今,魏军不可击理由有四,我军不能动的理由有三。魏悬军远入,利在野战,一不可击;他深入我国近畿,顿兵死地,二不可击;魏军前锋既败,后阵正进行巩固,三不可击;彼众我寡,四不可击。官军自战其地,一不宜动;动而不胜,众心难固,二不宜;城郭未修,敌来无备,三不宜动。这都是兵家大忌,不如深沟高垒,以逸待劳。敌人千里之外运来军粮,野外没有粮食掠夺,时间久了,敌人就没有了粮草,攻城则士兵多伤亡,军队疲惫之后,将会出现机会,然后再进攻,就可以取胜。”慕容德说:“韩别驾的话,真是张良、陈平一样高明的计策。”于是,将慕容青的军队召回。慕容青是慕容详的弟弟,慕容详在《魏书》上被称为“慕容普邻”,去年六月,拓跋珪派军进攻刘亢泥的之后,当时任后燕上谷太守的开封公慕容详弃城而逃。在南线不利的情况下,十二月,拓跋珪又派遣辽西公贺赖卢率领二万骑兵,协助东平公拓跋仪一起攻城。贺赖卢,是贺讷的弟弟,据《魏书·贺讷传》称其从平中原以后:“其后,离散部落,分土定居,不听迁徙,其君长大人皆同编户。”又说:“(贺)讷以元舅,甚见尊重,然无统领。”在大动荡的时代里,贺兰部饱受苦难,曾被三次强制迁徙,一次是登国三年(公元388年)慕容麟尽徙代郡之民于龙城,可能就包括在此的贺兰部;第二次是登国五年(公元390年),拓跋珪与慕容麟合击贺兰部,将其迁徙至“东界”;第三次登国六年(公元391年),贺讷兄弟内讧,慕容麟破贺讷于赤城,贺讷弟弟贺染干被迁往中山。对于贺兰部而言,不仅后燕是自己的仇敌,而且如今效命的北魏拓跋珪也是自己的敌人。
  看到魏军增兵,慕容德自知不敌,他派遣参军刘藻向后秦姚兴求救,并对姚兴以对待亲兄弟一样的礼节。然而,后秦虽然暂时安定,但是,洛阳地区尚在东晋手中,而并州则为拓跋珪占领,后秦军要想长途增援慕容德,十分困难,因此,姚兴一直没有发兵。邺城城内人心浮动,十分恐惧,慕容德亲自犒赏战士,鼓励士气,于是,城内人心慢慢安定了下来,人人愿意誓死固守。隆安元年一月,贺赖卢自以为是拓跋仪的舅舅,不听拓跋仪的指挥,两人发生了内讧。拓跋仪的司马丁建暗中与慕容德联系,向城内射箭传书,告知魏军的内情,并从中离间贺赖卢与拓跋仪之间的关系。一月六日,天上刮起了大风,云雾四起,白天伸手不见五指,恰在此时,贺赖卢的营中出现火光,丁建对拓跋仪说:“贺赖卢已经烧毁军营逃跑了!”拓跋仪信以为真,率军退去,贺赖卢听到拓跋仪退兵的消息,也赶忙北撤,而丁建则趁乱率领自己的部众,向城内的慕容德投降,并对慕容德建议魏军已经疲惫不堪,可以出城追击。于是,慕容德命令桂阳王慕容镇、南安王慕容青率领七千骑兵,跟踪追击,大破魏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