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用夹板啊不伤头发:岭南建筑:屹立大地的智慧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5 14:29:25




新岭南建筑———北园酒家引领中国潮流 宁彪/摄



文/张演钦 图/郑俊良
名人会
11月20日,在星河湾·海怡半岛,由羊城晚报报业集团和省社科联主办的“岭南再发现”论坛现场,请来了阮仪三、杨小彦两位教授以及广东著名电视主持人任永全,探讨岭南建筑的前世今生。《岭南建筑:屹立大地的智慧》———这一题目既表达了对岭南建筑传统的敬意,也饱含着对岭南建筑逐渐式微的惋惜。
三人行
阮仪三 杨小彦 任永全
阮仪三
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研究中心主任,全国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专家委员会委员,法国文化部“法兰西共和国艺术与文学骑士勋章”获得者,两度获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关于文化遗产保护方面的奖项,被誉为“都市文脉守护者”、“历史文化名城卫士”,“刀下留城救平遥”传为佳话。
杨小彦
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创意媒体设计系主任,广州美术学院客座教授,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建筑学系建筑理论与历史博士,曾主持“地方性语境与城市再生的文化策略”研讨会,哈佛大学、香港中文大学、清华大学、同济大学、中山大学共同参与。
任永全
广东著名主持人,荣获广东“金话筒奖”、全国“金话筒奖”、“全国德艺双馨电视艺术工作者”、 “广东省五一劳动奖章”、“广州十大杰出青年”荣誉称号。
在岭南的建筑
就叫岭南建筑?
任永全:请教两位教授,岭南建筑是个什么概念?是否在岭南的建筑就叫岭南建筑?
阮仪三:每个地方的建筑和当地的地理环境(地形、地貌、气候、水文、地质)以及人文因循(历史文化、习俗、民风、民情)息息相关,不同的地理、人文环境形成了自己的建筑风格和特色。
杨小彦:建筑首先和地理与气候有关系,还和人文背景和生活方式有关系。我再说多一句,看岭南建筑要有一个参照系,那就是岭南画派。就岭南画派研究来说,岭南画派的定义是明确的,其明确程度恐怕超过了海派。有很多广东的文化,多少都想用“岭南”来命名,来构建一个体系。比如,著名作家吴有恒当年就曾经主张,应该有一个“岭南文派”。
任永全:上海世博会中国馆是广东的何镜堂大师设计的,算不算岭南建筑?
阮仪三:中国馆代表的某些元素,直观地呈现了中国特征。何镜堂也说,我要把中国建筑的特征通过中国馆具体地表现出来。
杨小彦:中国馆不能算岭南建筑,相对而言,世博会中的广东馆倒是在强调岭南特色。
任永全:岭南建筑的缘起是什么?
阮仪三:建筑和人们的需求有关,从穴居、巢居再到地面建筑,建筑不断丰富。从全国来讲,大的宫殿,南北大体相似,但民间建筑如北京的四合院、安徽的四水归堂建筑、长江南北的厅堂式住宅,和岭南有相当的差异。正是由于地理环境、人文因素的影响所造成。民居与人日常生活息息相关,从地理环境来讲,岭南这里气候湿润多雨,季节风多。这种生活环境,必然注重防暑、降温、除湿。人文的要求呢,岭南人的生活特征,带有兼容性、世俗性,抱团成群,重义轻财;还有一个,就是创新性、海洋性,向外谋生,必然有冲出去、敢闯的特点。还有一个就是,和自然的融洽。现在流行低碳,岭南建筑很好地体现了这一点,注重通风、采光,敞门、敞窗、敞廊、敞堂,住宅里有天井。
杨小彦:岭南建筑和气候密切相关,所以通风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考虑因素,比如西关大屋的趟栊门就很有特点,门关上了,但还是通风的。平面布局也和四合院不一样,很多西关大屋进去第一进是厅堂,走廊在一侧,后面两进是房子,很多中间还会有个天井,最后面是厨房,平面呈现是一个长方形。可能广州的人口密度一向比较大,所以房间空间利用率比较高。旧广州的范围也不是太大,现在的东门口与西门口就是当年的城边。
阮仪三:在平面布局上,岭南建筑结合自然和气候以及生活的需要,灵活多变,和北方的规整封闭形成对照,如岭南建筑没有强调中轴线的对称布局,而是适者生存。这也是广东建筑的特点。同时,墙体走向是围而不隔,隔而不断,比如趟栊门,就是广东人的创造。灵活多变,因地制宜。
风水在选址上有某些合理性
任永全:土生土长的人,对居住的环境如采光有自己的要求,很多老人家特别喜欢“风调”而不喜欢空调。岭南建筑文化,兼容了很多对风水的讲究在里面。
阮仪三:中国在建筑装饰中很讲究名义,喜欢比德,如福禄寿喜,有相应的谐音和类比,就是蝙蝠、梅花鹿和喜鹊等,这样的类比,在岭南建筑的装修上体现出来了。我看潮汕地区的潮汕建筑,非常注重风水,房屋屋顶和山墙的形式上分金、木、水、火、土,非常清楚。
任永全:很多人一听风水,就以为是床头应该如何如何摆才聚财。其实上升到建筑层面,需要很多建筑学上的知识的配合。
杨小彦:风水是一个很大的话题。从现代的角度看,中国风水理论在选址方面也许还有某些合理性,但中国风水体系毕竟不是一个科学体系,所涉及的,其实就是一个选址的终极合理性的问题。
阮仪三:风水是古人对环境的原始认识和人能够健康合理地生活的理解。如景观上提出的要“负阴抱阳”,会产生安全感,就是趋利避害。对居住建筑,西方是按照功能来分的,“住宅是居住的机器”。而我们是按照人的生活秩序来分的,住宅是阖家团聚的场所:堂屋、两厢、倒座,尊长爱幼,主次有别,合院式,中间有天井。为什么有天井?建房造屋将人的生活与自然隔离了,但有了天井,门关起来,还可以有天有地,烧炷香上达天穹,天井里脚踏实地,有的天井还真有口井。风水,以前很多时候是大臣拿来骗皇帝的,皇帝登基后就要建坟造墓,要讲风水就大有文章可做。老百姓盖房子要听匠师的,比如门开多大,为什么大一寸或小一寸都不行?其实是说不大清楚的。我话说得很直白,对风水不要太看重。现在说信风水能够发财什么的,都是骗人的把戏。我搞城市规划,很多领导都对风水很迷信,很多人的脑子很混乱。
岭南建筑或与岭南画派有关
任永全:广东人很有包容性,很大程度也体现在建筑上,如骑楼就是把自己的空间让出来给别人使用。
阮仪三:骑楼,做生意开店,门前让人避雨挡阳,沟通交流,给人提供方便,同时为公众提供公共空间,反映了一种包容性,是一种公德心。上海也有骑楼,也是广东人带过去的。骑楼也是市民之间沟通和交流的场所。
任永全:岭南地区很多建筑都很有特点。
杨小彦:这和历史有关,特别是和广东作为现代化的门户这一点有关。19世纪下半叶广东就是一个中西交通的要地,这造成了一个现象,在广东,有很多不中不洋的东西存在。比如开平碉楼,本身就是一个华洋杂处的存在。这一类建筑,在我看来,更多是历史性的,是华侨史的一个形象证据,至于说它们是优秀建筑,可能轻率了些。
阮仪三:岭南在上世纪60到80年代,和上海、北京相比,现代建筑是发展的,有不少建筑师如林克明、莫伯治、佘俊南、何镜堂、刘管平等都有很好的作品,陆元鼎对岭南等地方建筑有很好的研究。当时在建筑界反响很大,都到广州来看,看岭南的现代建筑,如从化温泉宾馆、白云山庄、花园酒店。还有后来的昆明花博会的粤晖园,整个园林的布局中有很好的层次和水池,还有三个裸体女郎雕塑,胆子很大,当时说是异类,但大家都在那里照相,这和城市领导比较开明有关。
杨小彦:广州解放后岭南建筑的发展,我估计和第一任广州市长朱光有关系。朱市长颇有文化修养,当年就推动了不少文化项目的发展。解放初期所建的北园酒家和南园酒家,就属于相当不错的岭南建筑。
任永全:岭南建筑的代表作都有哪些?
杨小彦:就命名而言,我觉得岭南建筑这一说法可能和美术界的岭南画派这一说法有关系。岭南画派原来叫折衷画派,口号是折衷中外、融合古今。
任永全:能不能归纳一下,岭南建筑的几大特色?
杨小彦:用现在的语言讲,岭南建筑的地方性特点,比较人性化,比较低碳,比较生态,大概可以这样说吧。珠江三角洲的人比较求实,就像不少人说的那样,认为广东人没有终极关怀的热情,这就造成了一种求实的建筑特点。所谓低碳,生态化,是说岭南建筑比较强调与气候的结合,要比较通风,这其实也是一种人性化的表现,一种符合现实生活需求的结果。
阮仪三:第一,低碳,尊重自然,融合自然;第二,是人性化,以人为本,以人为需求,不搞虚假,不刻意迎合某种需求,而是能够比较平和、自如地形成;还有一个就是,岭南善于吸收外来文化,所以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新岭南建筑能够引领中国潮流。北园、南园、泮溪、矿泉、白天鹅宾馆、中国大酒店等,起了重要的引领潮流的作用。
很多大师做的房子看不到了
任永全:阮教授这次来广州,专门在市区兜了一圈,有什么感受?
阮仪三:说句坏话,这30年来,广州发展非常快,建筑成就很大,但是,我们建了那么多房子,好房子有多少?哪些能够作为历史优秀建筑留存下来?广东很多大师做的房子都看不到了。现在都争第一高楼、第二高楼,很漂亮,但是是广州特点吗?和在北京、上海看到的有什么区别?岭南建筑应该就是岭南特有的,搬不到上海和北京。许多宾馆说是欧陆风情,实际上对人家根本不了解。中国古代,我们没有看到明代人做宋代的东西,现在到处是仿古、仿欧,耗费的尽是人民的血汗钱,确实要认真地思考。今天这个话题非常好,所有的广东人都应该很好地了解岭南。还有多少地道的岭南建筑?保护祖辈留下的岭南历史建筑吧!人家北欧的就是北欧的,西欧的就是西欧的,而我们,上海和广州差不多,民族特色、地方特色丢掉了!
杨小彦:这是全球化汹涌浪潮中城市同质化的问题。我希望在城市狂欢后大家都能够冷静一下。我去珠江新城一看,和上海的差不多,多么的现代化呀!城市的过度发展,剥夺了所有老市民的记忆,谁都不认得自己生活的地方了,陌生化,有了强烈的隔膜。现在我们的地图有用吗?没有用了,因为变化太快了。当然,这是一个全球的问题。中国飞速发展,使整个国家成了一块大工地,这对建筑师来说实在太幸福了,外国建筑师觉得中国太好了,有那么多的工程要上马,而且还能够接受先锋风格。比如广州大剧院的设计师扎哈·哈迪得,一位英国籍的伊拉克女性,一位很先锋的艺术家,她的许多方案不容易实现,就是因为太先锋了,现在好了,在广州居然有了她的一座,而且是如此重要的建筑。现在中国成了这些建筑理念的实验场。
阮仪三:在欧洲,很早就兴起了古城保护浪潮,1945年首先是华沙的古城复兴,影响了全欧洲。日本也是,最早一个叫妻笼宿的小镇,不要高速公路,要老房子,要求高速公路离远点,在30公里之外。到现在为止,日本自发要求保护的小镇有100多座。而我们是政府要求保护才保护,现在又来了城镇化的新高潮。政府官员关心的是政绩和GDP。在上海,老洋房开始值钱了,很多人买,后来大赚啊,都赚了几个亿。历史建筑就是财富,但和黄金、美钞不一样,拆掉了,不可重来不可再生。
任永全:我们的社会发展一日千里,地图的更新追不上道路的改变。我的朋友有次说,他原来就住在现在道路的斑马线上。对历史建筑,如何保护和选择?
杨小彦:对历史建筑如何保护,这应该问那些有拍脑袋决策权力的领导们。为什么专家的脑袋拍了半天没有用?因为专家往往只是某种程序的点缀品,是学术的点缀品,他们的意见究竟产生多大作用,我不知道,反正我颇怀疑真有作用。还有,这个问题让市民参加,让他们关注也很重要。我记得新世纪之初,美国的旧金山的一些旧街区,那里的居民和小贩就联合起来,坚决抵制跨国超市的进入,他们要保护自己的生活方式,要保护历史本身。不要大超市连锁式的经营方式,这个全球跑的东西挺可怕的,把城市全都搞得同质化了,城市越发展,就越是一个样。
阮仪三:生物要讲多样性,生活也应该多元性。人生了病,要治疗,首先要看到病因。对于历史建筑,得花工夫去保护,不能让它自然淘汰。现代大商店、国际连锁店,迎合了现代人的快速化的生活追求;而小店,名店、特色店、优品店、老字号店,这样的店才有特色,是人民真正需要的,得花力量保护了。原来流传并留存在人们心中的,全是这些老店形成的老街巷,是人们舍弃不去的情结,这也是城市的特色风貌。
杨小彦:都说中国是一个历史大国,但我总觉得现在有些人并不热爱历史,而是喜欢去抹掉历史。30年的城市发展,不就是在抹去一座座富有地方特色的建筑,而建了一批没有风格的新建筑吗?我希望大家都要有一颗文化的心,都要尊重历史,尊重生活习惯本身及其自然的变化。我想,如果真的这样了,我们生活的城市一定会更好。现在中国有钱了,但如何使用才会更精彩?至少不应该变成炫耀,像暴发户似的,到处都是超豪华的高楼大厦。
阮仪三:我去了很多地方,人们不知道历史建筑的意义,就有一个很大的问题:保护下来干什么?当然可以看,当然可以搞旅游,但更重要的是,当作今后城市发展的样本,是产生新东西的土壤。在充满历史建筑的苏州古城里新建的苏州博物馆,是贝聿铭做的,大师就是大师,是大手笔,但更重要的是他有中国心、苏州情。苏州博物馆是新的,新结构,新式样,但有中国味、苏州味。苏州的历史建筑就是它的土壤。
与观众互动
非常反对“旧城改造”概念
提问:广州旧城改造,恩宁路改造掉了,接下来还有一些,我想问:旧城改造,是城市发展的必要吗?还是经济发展而来的衍生物?
阮仪三:首先我非常反对“旧城改造”这个概念,应该叫旧城更新、旧城复兴,新陈代谢,坏的去掉,好的留下来。现在都是成片拆除,拆掉旧房建新房,然后搞房地产开发,利润是二三十倍。但欧洲没有,日本也从来没有这么做,就只有我们有“旧城改造”。对旧房子,应该有特别好的保护。广州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拥有法定的历史街区,要认真保护好,不能简单地都拆掉旧房盖新房。在上海,房管部门把上海石库门分为两类,一级旧里和二级旧里,是按照有没有卫生设备来分的,二级旧里都要拆,我说混账,怎么能够如此分?我动员大家去争取保护,登报了,都说阮仪三说多少多少面积要保护,对领导形成很大的舆论压力,老百姓还是能够起作用的。
杨小彦:我们现在就是太缺少更多的像阮老师这样的人了,否则我们的城市不会变得如此的同质化。
提问:一些地方打着保护的旗号,实际却是在破坏。广州该如何做?
阮仪三:大同要造辽代城市,云冈石窟前面的老房子全都拆平了,进行旅游开发,国家文物局不准。但大同说国家没下文件禁止啊,很悲哀。看似保护,实际上是破坏。这么好的历史城市,就这样毁了。有的地方搞“汉街”,真是无知,街是宋代才有的!决策的人不懂文化。“汉街”上还建有牌坊,也是笑话,其实牌坊也是宋代才有的。现在是把原来留下来的真古董毁光了,再造假的。
提问:岭南建筑兼容并蓄是特色,但现在变成了国外建筑师的实验场,这一局面该如何扭转?
杨小彦:广州还不完全是外国建筑师的实验场,我是担心完全变成外国建筑师的实验场。至于如何去改变这个趋势?问我没有用,应该去问那些可以拍脑袋的人。要知道,在拍脑袋决策的情形下,真正的建筑师其实很难存活下来。你以为你是真的什么建筑师?你不过就是一个接活的人而已。我的意思是说,是否有真正的建筑师,这要取决于体制。如果城市建设是一个拍脑袋的结果,要真正的建筑师有什么用呢?
(来源“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