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空间体验:历史的背景女声

偶然听到一首类似于民歌的曲子，某个男人扯着嗓子是主唱，作为背景声的有男人嘿哟嘿哟如劳作时的喊声，另外时不时还有一群女人用尖锐的声音插入两段唱。女人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点滑稽，会使人联想到一群跳梁小丑抹着脸拿着扇子上跳下蹿。这是首日本古典歌曲。我听不懂日文，不知道歌曲名字，其背景故事就更不得而知了。因此听这曲子才有了自己的想法，一旦事先被灌输了背景意思之类的东西，那么我纯粹就是听调子。所以，同志们如果想借某曲寻找灵感的话，听不懂歌词很重要。知识改变想法。
　　我是偶然联想到的，并非刻意寻灵感而听去，若拂逆了曲子原意，也就不知者无罪了。
　　不管这是哪国的曲子。我确实想到了一些中国历史上的有意味现象，这联想导火索是这首曲子，重要原因是柏杨先生的那本书，《皇后之死》。
　　西方世界的造人工程由上帝完成，中国世界里的造人工程由女娲伏羲两兄妹完成。据可见的书籍，女娲伏羲皆是人首蛇身。伊甸园里的蛇引诱夏娃吃了禁果，被上帝罚它永远在地上爬着。中国远古的蛇，与繁衍人类两位大神联系在一起。东西文化的差异，可窥一斑。还有值得一提的是，蛇这种动物在古籍中与女性的联系很密切。《诗经》里“为虺为蛇”的诗句，怀孕的女性若是在生产前梦见蛇，这预示着将要诞下女孩；若是梦到“熊”，则预示着要生男孩。当然，要是两样都没梦到，也不意味着会生出第三性来了。
　　我们知道女娲伏羲的结合，最终有了现在庞大的人口数量。至于女娲伏羲是怎么来的，就不得而知了，盖盘古一斧头劈开混沌天地后，他们就在树林里穿行了。从我们看的《封神演义》故事情节来看，周朝建立时期，女娲娘娘还是地位崇高的，因为演义里说姜太公领了女娲娘娘的旨意。再后来，出现了三皇，竟然还有多种说法。女娲娘娘时不时就被写书的同志呼来唤去，时在时不在。这至少说明一点，最初的母系社会的女性神崇拜渐渐被男性神取代。
　　尽管商周的祖先诞生，无一不与女性神话挂钩，商朝祖先由一位吞玄鸟卵的女子生下，周朝祖先由一位踩巨人脚印的女子生下，但是由于我们由原始社会进入封建社会的脚步太快（教科书上多次这样说），导致男权社会疾速到来。当年这些为民族繁衍，朝代开创立下生育功劳的女性，已经不能阻挡男人握权的脚步。就像人类已经不能组织ipone的脚步一样。女娲娘娘恐怕当时还不能料到的是，她亲手捏出来的这些男人，在大权在手后将女性的地位一贬再贬。
　　自有君主开始，就有后宫。有后宫开始，就有一拨女人被关入相对自由监狱。用柏杨先生的话来说，这些女人，不是漂亮和不漂亮的问题，是漂亮和更漂亮的问题。自古进入君主后宫的女人，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有倾国倾城的美色，一是有倾国倾城的家世。两者都有的，一开始后位是肯定没问题的。但谁能笑到最后，还要看肚子和脑袋。多少史实证明，一个肚子里不装着皇帝儿子的皇后，最终不是与冷宫相伴就是自谋出路，这条出路就是往生。光有肚子还不行，汉武帝的卫子夫皇后，给汉武帝生的太子就在东宫住了十来二十年，最后还不是落得母子自杀的后果。要相貌要出身要肚子要脑子，这比现在男人娶妻要房子要车可难多了。所以能够在众多妃嫔中杀出一条血路的皇后，这样能够在皇家史册上得到记载的女性，不得不佩服。虽然现在的电视剧演得过于夸张，但是也侧面说明帝权时代后宫的女人们为了这一个位置一个称号，真真是人变鬼。
　　但是，即使她们如何如何努力达到了目的，最终史书给她们的痕迹也很少。贤德的皇后，也许能让后人记住她的姓氏，像唐太宗的长孙皇后这等知名的皇后，史料上也没有确切说到她究竟名字是什么。这有一个好处，小说创作者们可以根据自己的爱好给她们取名字。在帝国政权中，皇后是最高等级的女人，是一国之母。她们即使竭尽全力坐上的皇后宝座，最后也要被忽略在男人之后。诸如“后妃不得干政”等说法，耳熟能详。
　　另有一类，被学究们称作“祸水”的那一类。相对与贤德皇后来说，她们的知名度仿佛还要更高。如妲己、褒姒之类。君主是永远不会犯错的，把国家搞坏的，都是女人。女人要替他们的荒淫的君主丈夫承担好色，懒惰，昏庸的责任。举一个例子，我们现在都认为《关雎》一诗，乃描写男女爱情之诗。在毛诗中的解释大概是君子要求一位贤德女子。三家诗对此的解释却是不同的，三家诗认为《关雎》主要是一首讽刺诗。讽刺者何？康王也。讽刺原因？“康王晏起。”也就是说康王起床起得晚了。这事要放在现在，试问哪位同志没有偶尔赖过床？但是在西周，这是罪恶的苗头，搞不好是要倾国的。最后，大臣们怪罪者谁？夫人也。康王起床晚了，原因是”夫人不鸣璜”，盖“璜”是相当于今日闹钟一类的东西，“夫人不鸣璜”，则“宫门不击柝”，“柝”大概是提醒上朝的钟一类东西。用今天的话来说，康王赖床了，都怪夫人没有定闹钟。所以这个夫人不好，要写《关雎》来讽刺一下，说要找个贤德的女子。
　　只有不好的夫人，总不能有不好的国君吧。
　　再论西施那回事。当年越王勾践被吴王夫差打败俘虏，老谋深算的范蠡想出了美人计这一手好牌。咱们的第一美女西施接受了这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并且出色完成。要照当年的革命规矩，是要颁发奖章的。西施肯定没有得到这个奖章，按照不好的流传说法，西施可能还为此付出了生命。后世人但凡提到西施，无一不知她的美貌，但很少有人提起她为越国所做的贡献。按照《孙子兵法》对间谍的分类，她应该还算是生间。这样一个有貌有勇的女子，岂不是比很多男人都更值得称赞么？可恨史官把好多笔墨都给了男人。
　　中国历史几千年，这几千年的历史中，记载过多少人的名字，其中女性名字又占多少，恐怕大家心里多少有数。今日看《说文解字》时，看到“妇”字。许慎先生的解释是，“妇，服也。从女持帚，洒扫也”。这个够直白了吧，我想我不需费口舌解释。段玉裁先生的注就是再把许慎先生的意思重点重申一遍，论新意是没有，论力度是够狠的。至于其他杂乱的《尔雅》等对于“妇”的字解释，大同小异，同的是意思，异的是程度而已。我挑一条来说，《郊特牲》：“妇人，从人者也。幼从父兄，嫁从夫，夫死从子”。历史也是这么让女人从的。
　　在不对女人知识做要求，更不对出镜率做要求的历史里，难得出了班婕妤李清照这样的女子。但是班婕妤见行的诗是怨诗，李清照晚景也凄凉。若非把有才的这些女子逼得非用笔喊出来不可，她们也是要被堙没在历史长河的。
　　武则天的出现，是一曲女声独唱，而且是女高音独唱。前面已述，坐上后位何等艰难，她还从后位坐上的皇位。在她的时期，女人得以从历史歌唱比赛舞台的后排短暂地走上前唱两句。汉高祖刘邦登极当年，天空出现了五星连珠的场景，这被认为是顺应了天命。史料上记载五星连珠出现的次数不多，出现的不一定真有，真有的不一定出现在史料上。根据现代天文学家的推算，历史上还有两次五星连珠没有被记入史册。一次是汉高后吕雉当政时期，一次是武则天当政时期。历史何其偏心也！
　　我们的历史可以上溯得很远，但是因为对女性的屏蔽来得太早，以至于她们只能在舞台后排做背景女声。虽然偶尔有位女士拨开重重男权，上前唱过两句，但也是短暂的一枝独秀。
　　可是，这背景女声，史缺不得。没有后排的这些女声，曲亦曲，史不得史。
　　再回到那首日本歌曲来，尽管女声不多，甚至尖锐滑稽。但是却使这曲子韵味无穷，那种隐没在背后的声音，使听者似乎看到了部落舞蹈，长河笙歌。像一首悠远动人的古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