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之歌:利比亚裔摄影师讲述卡扎菲上台前后家庭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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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比亚裔摄影师讲述卡扎菲上台前后家庭变化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10月30日13:25  新闻晚报 微博 默哈默德在上世纪60年代开车带家人外出野餐
默哈默德在主持乌阿丹酒店内的派对
默哈默德在舞会上跳舞
乌阿丹酒店里举办的化妆舞会

  □朱静远国际周刊专稿

  上世纪60年代,默哈默德·尼加在利比亚拥有一座酒店。默哈默德·尼加在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并不复杂的商业圈内活动,他的儿子杰哈德·尼加后来成为了一名摄影师。

  卡扎菲执政后,默哈默德的酒店被收走,而他数十年来却一直沉浸在对过去生活的回忆中。杰哈德讲述了他父亲在卡扎菲执政前后的生活变化。

  卡扎菲执政后,很多东西看不到了

  在杰哈德的印象里,父亲默哈默德总是保持着等待的姿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40多年来的生活一直是这样过来的。杰哈德最早对父亲的记忆,是他坐在沙发上紧紧盯着电视机,杰哈德和他的弟弟在一旁玩耍,而默哈默德就看电视新闻。

  尼加一家的住所安置在他们家所开的酒店里,这里的生活和所有普通人家一样。后来他们搬到英国伦敦居住之后,在酒店里的温馨生活还时不时地浮现在杰哈德眼前。他说,因为这是他已经习以为常的场景。然而,这种情景在1969年的秋天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1969年9月1日,以卡扎菲为首的“自由军官组织”发动政变,突然占领了利比亚电台,发布了震惊世界的消息:腐朽的伊德里斯王朝寿终正寝,崭新的利比亚共和国诞生了。

  “就好像爸爸的手表在那年9月之后不会走了一样,很多东西从那时候起就看不到了,而他在等待一切重新开始,”杰哈德说。

  父亲“失忆”,再也不提及酒店的故事

  上世纪60年代,默哈默德开了一家名为乌阿丹的酒店兼赌场。这家酒店能俯瞰的黎波里的海岸线。

  在杰哈德的童年时代,他的父亲常常向他讲述酒店内发生的各种故事。但他稍微长大点了之后,他发现父亲的故事出现了变化——父亲几乎不再提及乌阿丹酒店里的故事,也不会谈到和家人相关的事情。

  默哈默德从不提他和妻子共同度过的日子,也不会告诉孩子父母是如何相遇的。杰哈德和他的弟弟开玩笑说,爸爸似乎丧失了离开酒店后的记忆。

  杰哈德知道,对父亲来说,乌阿丹并不只是一家酒店,它还是一个划分人生阶段的重要标志物。他从未放弃过回到过去的期望,而在离开乌阿丹之后的数十年里,默哈默德一直沉浸在旧日的回忆之中。

  酒店被收走,成了无人关心的“孤儿”

  卡扎菲执政之前,开派对或是去海边旅行都是利比亚人喜欢的消遣方式。杰哈德的母亲曾在利比亚当过教师,她谈及当时的利比亚时仍然充满了喜爱之情。杰哈德说,可惜那些日子就像是褪色的照片,早已远离利比亚人的生活。

  杰哈德知道,现在的利比亚没有什么摄影文化。 1969年以前,默哈默德也曾是个摄影爱好者,但在那之后,他也不愿拍照了。杰哈德成年后多次回国,却从未看到有人举起相机拍照。

  卡扎菲上任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大刀阔斧地整顿国内的生活风气。他赶走了英国和美国驻军,关闭了意大利人开的舞厅和赌场。或许是出身游牧民族的缘故,卡扎菲主张部族社会的自然公平,提倡勤俭节约。如果遇到伤风败俗或不讲职业道德的事,他会马上严厉处置。他不喝含酒精的饮料,不抽烟,对赌博不感兴趣,对声色犬马等种种能带来感官舒适的东西一概不屑一顾,生活方式几近僧侣。

  执政初期,卡扎菲下令没收了几乎所有外国财产,并将利比亚的外国银行国有化。 1977年,利比亚又颁布一系列法律,将其他一切经济活动掌握在国家手中,私人只允许从事小型农业生产和消费品贸易。默哈默德的乌阿丹酒店也在一系列国有化运动中被政府没收。

  杰哈德说:“对我父亲来说,乌阿丹不仅仅是被收走,而是变成了一个‘孤儿’。他知道没有人会像他一样关心、打理这个地方。政府没有利用这栋房子,而是任其长期荒废。 ”

  父子隔阂,生活摩擦因故乡而起

  近几年,杰哈德曾多次前往乌阿丹酒店。从外表看起来,它仍保持了酒店的样貌,但其实只有一个毫无生气的空壳而已——杰哈德从未看见过除自己以外的人来到这里。

  默哈默德拒绝和儿子一起重访故地,杰哈德知道,如果父亲看到这样的场景,他会心碎的。

  “乌阿丹成了我父亲心中一道永远的疤,乌阿丹承载了他早年生活的所有记忆,”杰哈德说。

  对于杰哈德本人来说,他对利比亚的感情是复杂的。这个国家,尤其是的黎波里,对尼加一家人来说都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但是,当他和弟弟在英国成长时,故乡又成了他们生活中小摩擦的导火索。

  上世纪80年代初期,杰哈德和弟弟离开了利比亚。尽管利比亚是他们的祖国,但他们和故乡的联系变得越来越少。默哈默德知道两个儿子是为了安全原因才出国,但他仍然埋怨孩子们没有在利比亚多待一段时间。

  默哈默德留恋利比亚的生活,但杰哈德觉得很难将自己和利比亚联系起来。父子之间的距离因此变得越来越远。

  卡扎菲被推翻,所有人的心中充满自豪

  今年春天,反对卡扎菲政权的反政府示威爆发。一系列旨在逼迫卡扎菲下台的武装行动先后展开,杰哈德说,直到这时候,他才慢慢开始理解父亲在过去30年中的心情。

  “今年2月、3月,反抗声浪日渐高涨,我发现爸爸开始逐渐打开心扉,他过去一直都把心事掩藏得很好,”杰哈德说,“就好像他被利比亚新一天黎明的阳光亲吻了一样,他开始谈论在乌阿丹的日子,似乎那个地方又近在眼前了。他的声音告诉我,他等待这一天等了很久了。而现在,他已经准备好回到酒店舞池的中央,再次成为那里的主人。 ”

  杰哈德说,如今的利比亚并不是被反政府武装“攻陷”,更合适的说法是,长期占有这个国家的人再也无法掌握它了。利比亚回到了人民手中。

  随着反政府武装的节节胜利,的黎波里获得解放。杰哈德说,反政府武装将卡扎菲政权逼到了悬崖之上,但是利比亚人民给了卡扎菲最后的一击。那一刻,他想和其他人一起到广场上庆祝,他希望利比亚给他的生命中留下的伤痕能就此平复。

  “卡扎菲政权被连根拔起,我觉得它留下的大洞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填满了,”杰哈德说,“所有人都在庆祝。我还没感受到社会的巨变之时,内心就已经充满了自豪感。 ”

  重返工作岗位,为抚平战争创伤努力

  杰哈德说,卡扎菲政权对他而言,就像是一阵不详的大雾。尽管支持卡扎菲的武装人员已经不会在街头露面,但他们所留下的致命影响却依然以非常显眼的方式存在。当他们逃走时,他们在利比亚和利比亚人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

  人们在庆祝,但这个国家早已精疲力竭。杰哈德说,他一度害怕的黎波里解放之后会陷入混乱之中,但最后发现,人们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要关心。

  “人们重返工作岗位,开始为抚平战争创伤而尽力,这就好像是所有利比亚人都早就预演过这一刻一样,”杰哈德说,“人们在自己的岗位上尽责,并且很看重礼仪。有一天我去医院,一个男人向我解释说,‘我们都有工作,作为一个利比亚人,你的工作很重要。你要做你的工作,我也要做我的。 ’”